专注于自己表演的劳拉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空着的座椅刚刚有人坐下,而这声音……
微微偏过头,果然是那个她目前最不想见到的男人。
只见恩佐单手支着头,坐姿慵懒而又恣意,不光是语气,连看向她的眼神也是满满的戏谑。
“所以,你现在特地凑到我这边,是期待着看到我失望伤心的神情从而好好地嘲笑一番以让你获得乐趣吗?”劳拉面不改色地冷冷回道。
“愿意的确如此,不过你的演技实在不错,看来这个乐趣我是无法得到满足了。”恩佐笑得有点痞气,又挑了挑眉,戏谑的眼神中嘲讽之意更浓:“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你,今晚的最佳女主角得主肯定不会是你的话,你也不用那么辛苦地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地赶出那部电视剧了吧。”
他之前在希腊办事的时候,劳拉正在米兰加班加点地拍摄着那部准备冲奖的电视剧。他有看到过街头的娱乐报纸报导劳拉为了能如期结束拍摄,赶上这次意大利年度电视剧大奖而付出的极大精力。
“所以,这次的年度电视剧奖,是你用你的势力进行了幕后操作,好让你的情人能够顺利夺魁咯?”
要论眼神及嘴角笑容的嘲讽值,劳拉也不弱,看起来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行为而被激怒。
“没错,身为加百罗涅家boss的我,想要办到这些并不是什么难事。”刻意彰显出一副大爷我高兴怎样就怎样的嚣张之态,继续挑衅着:“如何,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的感觉。”
无语地冷笑了一声后,劳拉不屑地睨向恩佐:
“我不需要每拍摄一部影片都是以拿奖为目的来证明自己,因为我不是凯瑟琳那种挤破了头也要争一个外界肯定来制造出自己很出色这种自欺欺人幻觉的可怜虫,更何况还是要靠自己的身体去换。”
说真的,恩佐都想为劳拉的这段话鼓掌了……挺有意思的,比起过去几年那个只会歇斯底里地乱吼、摔东西、甚至拿儿子威胁他的疯女人有趣多了。
只不过面上,恩佐依然维持着他混账的形象:“说的挺潇洒的,你心里就真的一点都不难过,一点都没有被打击到?”
扬了扬性感而娇艳的红唇,劳拉只是缓缓说出一句话,神色是坚不可撼的高傲:
“was miicht umbringt,macht mich starker.”
恩佐微微眯起眼,似乎想要透过那双碧色的瞳孔看到她的内心。
“尼采在《偶像的黄昏》里写的一句话——但凡不能杀死我的,最终都会使我更加强大。”一字一句地将那句德文名言诠释着。
那部让她威尼斯电影节封后的《罗马夜半》,她在里面扮演的是一个哲学系的女大学生。
当时只有十六、七的她想要演好这个角色很难,为此她努力恶补了许多哲学家的著作。虽然她实在对哲学不感冒,很难啃下那些书籍,但唯独尼采的作品让她产生了热情,融进了她的表演,也融进了她的骨髓里。
恩佐听后,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触的样子,甚至轻浮地吹了声口哨,只是说出的话……
“ma zuletzt seine begierde, und nicht das begehrte.”
性感的声线,竟把硬重又刻板的德语说得如意大利语般缠绵缱绻。
“尼采还在他的《善恶彼端》里说过这么句话,人最终喜爱的是自己的**,而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劳拉一时间有些愣神地看向恩佐,她没想到自己这位粗俗暴躁、玩世不恭的丈夫竟然也会有兴致去看哲学家的著作,而且德语原文张口就来。
“呐,劳拉,你对这个奖项真的没有**吗?我看你对这个奖项也是喜爱的,不然刚刚那位主持人宣读获奖人的时候,你不会心跳骤然加速。”
虽然她的面部表情控制得很好,淡然如水,但他作为一个标准的黑手党,在靠近她的那一刻,他瞬间便感觉到了她那由心跳加速而引起的气息紊乱。
“那又怎样?”收到一再的挑衅,劳拉完全不想再理会他,“我的**与你何干?”
手指轻敲着椅臂,恩佐低低地笑了笑:“但我此刻的**与你有关。”
劳拉没有搭腔,只是嫌恶地看着对方。
“比如说……”光线晦暗,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一半陷在阴影中:“吻你一口。”
鸢色的眼眸,视线带着份色.情地移向劳拉那诱人的红唇。
下一秒,眼疾手快地伸出了右手死死地按住劳拉的左手,无视劳拉浑身喷涌着的怒意。
“别冲动,现场这么多媒体镜头时刻关照着你呢,如果你现在冲出会场的话明天的头版头条肯定就要渲染你对凯瑟琳获奖多么多么的嫉妒……来,保持你原本的表情,最好再带上点微笑,以显示出你的大度。”
劳拉愤愤地挣扎着自己的左手,想要摆脱桎梏。
愤然离场这种失态的事情,她当然会克制住……她现在最想做的是出手用她的长指甲狠掐这个该死的男人一通。
“你放手!”压低声音咬牙警告着笑得一脸可恶的男人。
“放手啊……”恩佐故意拖长了声音,然后毫无预警地猛然间松手:“好啊。”
本死命挣扎着,压着自己的手掌又突然被移开,惯性作用下劳拉的左手空挥了一下。
而恩佐则是笑得更得意,甚至凑到劳拉耳边如情人般喃呢着:“凯瑟琳的获奖感言要结束了,我得回去了,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最好永远别见!
劳拉只是咬着牙恶狠狠地回了一个词:“滚!”
……
26.chapter26
这场让自己极度压抑的晚宴一结束,劳拉便快步走出了会场,没有给任何媒体采访她的机会。
她明白这样做是很不明智的,就这么直接走人,明天各大娱乐报纸还不知道会怎么写她。
但是,有些时候心里清楚不代表行动上也会这般理智地去做,她也有不想再忍耐下去的时候。
其实某种意义上而言,她原本就是一个挺任性固执的人,尤其是当初在演艺圈风光无限的时候。只是成为了母亲之后,她性格里的许多棱角都被磨平,渐渐学会了平和与忍耐。
只是今晚,她只想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有那个男人存在的空间。
毫不理会颁奖典礼结束之后的酒宴舞会,率先穿过专门为嘉宾准备的内部特别通道,从后门离开,不给媒体以任何缠住她的机会。
待到完全离开这个会场,感受到带着冷冽之感的夜风,劳拉才感觉胸口的臃闷与烦躁渐渐消散了些。
仰头望向漆黑苍茫的夜幕,繁星晦明晦暗,如同一场幽远的梦境。
长叹了一口气,踩着高跟鞋沿着台阶向下走去。
刚迈出几步,一抬头,只见前方有人静静地注视着她,默默地等待着她。
是被罗马里欧一行人带来的迪诺。
“抱歉,夫人,因为今晚交通状况不太好,所以现在才到。”罗马里欧向着劳拉解释道。
而劳拉只是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然后,忘掉自己一切的负面情绪,展露出自己最温暖的笑颜,向迪诺伸开自己的双臂。
正处于换牙期的迪诺一咧嘴笑,便看起来带着几分滑稽的可爱。笑着向自己的妈咪跑去……虽然中途还是又摔了一跤。
……
喷泉在霓虹灯的映照下闪烁着华美瑰丽的光彩,水珠有规律的迸溅声响如同在静谧的夜晚中奏响的乐章。
喷泉前的台子上,母子二人悠闲地坐着。
“妈咪,你今天晚上……没有得奖,对不对?”迪诺憋了憋嘴,小小的脸上满满的担忧:“不要不开心。”
看着儿子那因为顾虑她的心情而分外认真的神情,劳拉浅笑着摇了摇头:“妈咪没有不开心。”
“真的吗?”
在迪诺那小孩子的思维里,没有得到奖励不应该是一件很失落的事情吗?就像在幼稚园里,他总是因为表现不好而得不到老师奖励的糖果,看着其他得到了奖励的小朋友,他其实是很羡慕的。
“真的,没有不开心。”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劳拉轻语着,像是说给儿子,又像是说给自己:“能够尽自己的全力完成一项自己喜欢的工作,就已经很幸福了。成不成功,也不是由他人、由一个奖项来评判的。而且,能够走上表演这条路,对于我而言本身就是命运赐给我的一个意外的幸运了。”
“意外?幸运?”迪诺皱着眉头喃呢着,“妈咪你原本没有想过要当演员吗?”
被儿子这么一问,劳拉脑海中关于自己小时候的回忆不经意间被勾起,笑容里也带上了份怀念:
“是啊,我小时候没有想过要当演员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个跳芭蕾舞的舞蹈家,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像剧院里舞台上的那些舞者们一样,当一只美丽优雅的白天鹅。”
这是她第一次和别人聊起自己小时候的梦想,而那个倾听的人居然是她的儿子。
对于母亲,迪诺从来不吝啬于说出发自自己内心的赞美:“妈咪你现在就很漂亮。”
“诶~宝贝儿你不愧是个意大利男孩儿,嘴巴够甜。”劳拉狡黠地朝儿子眨了眨眼,然后俯下身在儿子柔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不过,谢谢宝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