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荷指了指桌上的猪肉肠,“他俩,还有四道沟知青同志们送的。你吃了没有?”
关月荷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看,林忆苦一下子就看懂了她的想法,好笑道:“行,再吃点,也给你分一碗,一碗够不够?”
“嗯嗯!”
两个吃过晚饭的人又在厨房里叮叮咚咚地忙活起来。
林忆苦想了想,问:“要不我找钟声问问他家附近有没有空房出租?”
“不用,陈立中让丁学文给他堂弟补课来着。”
关月荷盘算了下时间,她姐的通知书上写三月开学,丁学文应该也差不多这时间去学校,在陈立中家也住不了多久。
说到房子,关月荷还真找人帮忙留意了,个个都说没符合她想买的。
要么离得太远不方便上下班,要么太大买不起、太小不好住。
她去房管科打听过了,厂里考上大学的工人,原分配到的房子暂时不收回,但如果毕业后进了其他单位,房子就得收回来重新分配。
所以,她要能考上研究生的话,这房子还能继续住着,至于毕业后……毕业后的事情再说吧。
她就不信两三年下来,她还买不到合心意的房子。
想罢,没忘提醒林忆苦道:“咱们家的洗衣机得暂时缓一缓,等买到房子了再买。”
林忆苦点头,他倒是想买,但现在洗衣机供应太少,根本换不到洗衣机票。
“林忆苦牌洗衣机也很好用。”关月荷开玩笑道。
林忆苦接上她的玩笑,“那是,普通肥皂能搓出香皂味,太划算了。”
关月荷嘻嘻笑着上前给他捶背说:“您辛苦啦,今天我来掌勺。”
“你们做啥吃的?我也要吃!”接话的人成了林思甜,手里拎了块肥瘦相当的肉进来,“妈让我送过来的,嘿嘿,送得正好。”
林忆苦一看是她,无声叹气,思甜一来,他就被她俩排挤到一边坐小板凳。
算了,没被赶去睡杂物间已经很不错了。
林思甜也不是不懂事的傻子,在这边蹭了一顿饭,看了电视就溜回了家。
走之前还贼兮兮地给关月荷使眼色,然后哈哈笑着跑开。
笑得林忆苦一脸懵,再看关月荷,她也闭紧嘴巴,啥也不肯说。
只有耳朵反常地变红了。
隔天是除夕, 周宝玉和几个同分到丰收大队下乡的知青们一大早就回到了家。
几个伙伴帮忙把她的家当都给搬回来了,罗桂芳招呼这帮小年轻进屋吃饭不成,就从家里拿了早备好的瓜子糖果每人分了不少。
“咱们院儿的大学生回来啦!”白大妈也跟着上去凑热闹, 不客气地让罗桂芳也给她抓两把炒瓜子。
“我们家金花就爱你炒的瓜子。”
“那就多装点回去。”罗桂芳大方地把白大妈的两个口袋都给塞满了。
白大妈看了眼两边鼓囊囊的口袋,走近了,和罗桂芳神秘道:“六号院的老张,拿自家做的炒瓜子去机械厂电影院门口卖, 一晚上能卖一篮子的炒瓜子,五分钱一包,这一晚上起码得卖两三块钱!”
别看一晚上两三块不多, 就算减去成本,一个月下来起码也得有十几块钱的挣头。
她估摸着, 老张怕是不止挣十几块。
罗桂芳也赶紧小声道:“怪不得张大妈来找我帮忙炒瓜子, 要的量太多,我没答应。”
小打小闹地拿东西换钱票,一般没人管你。但动作太大了,说不好就被判为“投机倒把”。
“你不答应就对喽!”白大妈忙道:“谁不知道挣钱好?但你现在一份工资只用顾着宝安宝宁, 宝玉上大学了有补贴, 咱可不能干这事!要是被犯红眼病的举报了, 说不准还会影响宝玉!”
罗桂芳也点头道:“我就是怕影响了宝玉上大学。你放心,我这再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不差帮炒瓜子的那两三块钱。”
“你有成算就行。”说到这儿, 白大妈还是忍不住道:“我看啊, 就是姓周的那一家子克你们娘几个, 他们一倒霉,你们的日子就好起来了。”
白大妈现在格外迷信,罗桂芳心里不信这些, 但还是顺着白大妈的意点头。
“你别不信!”白大妈看出她不是诚心信的,又道:“向红之前那对象,还真就没考上大学!听说他今年还要接着报,哼,我再给他烧几个月,我就不信他能考得上!”
关月荷一踏进二号院就听到了白大妈的这番话,觉得好笑。
怪不得工会的同事特意找她打听白向红家里的情况。
那男同志没考上,他家里人非说是白大妈在家诅咒他给诅咒没的,要求厂里把白向红开除了。
开除是不可能的,甚至连处罚都不会有。但那家人天天去厂里工会闹,厂里也得给工人家属们做调解。
关月荷心道:那男的家里对白大妈的战斗力不了解,当初她可是一个人打孙大爷孙大妈和刘媒婆三个人的。要是厂里工会真找到白大妈家里来,那家人隔天就会挨收拾。
但觉得好笑是一回事,怎么说也是处好几年的邻居了,白大妈这人,只要不犯到她头上,人还是很热心的,谁家有事都能搭把手。
关月荷就给白大妈提了个醒:“虽说现在明面上不管烧不烧纸钱了,但咱也不能太明目张胆,您悄悄的,对向红也好。”
白大妈眼睛一转,就拍了下手,“还是月荷你想得周到。”
她不在外头烧,做饭的时候顺手烧纸,总没人知道了吧?!
“你们唠啥呢?”二大妈拎了条肥鱼出来,准备开始备年夜饭的食材了。
“没啥,宝玉回来了,我们随便唠唠。”
“宝玉回来啦?”二大妈问:“桂芳,你家宝玉考上大学,请不请客吃饭?”
胡同里另外两家考上大学的,已经把请客的日子给定下来了。
罗桂芳盘算了家里的家底,咬咬牙,大手一挥道:“请!我们家没啥走动的亲戚了,也就和咱们院儿的邻居关系好,整个两桌大家伙一起热闹热闹。”
“哎哟!那敢情好啊。你定了时间,咱们过去给你帮忙。”二大妈乐道:“月荷和忆苦过几天摆酒,你家也请吃饭,咱们院儿喜事连连啊!”
宋公安载了不少年货回来,“啥喜事?”
一听院子里即将有两家办喜事,宋公安也道:“我也来帮忙。”
“得了吧,你这个大忙人。你人不来可以,你家的桌子得借啊。”二大妈开玩笑道。
宋公安笑着满口应下,说家里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随便借。
接着,金洪昌也端着个大锅出来,“我家的也随便借,罗大嫂、小关,到时你们尽管开口。”
大家在院子里热闹了一会儿,又各自忙活各家的年夜饭去了。
林忆苦上午要在部队和他团里的战友们吃饭,到了下午才回来。
一回来就被喊去爬楼梯给院子大门挂红灯笼。
“这谁买的?”
“咱们院今年评上文明大院,街道办给奖励的。还有那副大对联,也是奖励的。”
其他院的邻居路过,看了后直摇头,“这字不行,写得没谢老师的好。”
今年造纸厂出了印刷的对联,有些人的单位发的年货里有对联,有些人专门在外头买了印刷对联,去找谢振华写对联的人比去年少了很多。
谢大妈在家叹气呢,嘀咕没了写对联这个活,家里少收了不少鸡蛋糖果。
关沧海也在家叹气,他去年评上了先进,今年又没评上,想在退休前攒够二十次先进,难度有点大。
关月荷笑他道:“那没办法,现在除三害都不下指标了,我们都帮不上忙。”
回家才半天的关爱国也跟着附和道:“就是,不然我在乡下,一天能给老爹抓十几二十只老鼠。”
关沧海没好气地瞪了眼这俩贫嘴的。
没一会儿,关沧海说起理发店即将有新变化了。
“厂里领导说了,理发店要重新提供烫发服务,还要引进烫发设备。”
厂领导的意思是:其他国营大厂都有这服务了,五星汽车厂也不能落后。
“我这年纪,让我去学新技术,怕是学不好了。”
“活到老学到老,还没开始学呢,怎么就退缩了?”关月荷鼓励老爹一定要去学,“学好了,以后找您的人更多了,剪头发的、烫头发的,您到时就是汽车厂的名人!”
关爱国继续附和道:“就是啊老爹,您得给我们做个榜样。”
关沧海拿烟斗敲了下关爱国的脑袋,“厂里给理发店一个临时工名额,让我招学徒。你早点找你大伯开介绍信和证明,准备回来上班!”
理发店需要招人进来把烫发服务搞起来,关沧海就想把关爱国弄回城来当学徒,厂年轻人脑子灵活,去学烫发技术正好。
关沧海是厂里二十多年的老工人了,在理发店干得也好,招来的临时工还得跟着他学理发技术,厂领导就默认了这个临时工名额由他自己安排。
原先关沧海准备把工作让出来了,谁知道峰回路转还能有这机会!
关爱国的工作问题解决了,他再干几年正常退休,以后还能有份保障。
关爱国懵了一会儿,很快,惊喜地抱着老爹的胳膊追问:“真的吗?我?去学烫发技术啊?”
虽然下乡两三年了,但他爱臭美的心可没被农活给消灭掉。
关沧海嫌他闹腾,“学不好就滚蛋,学好了才能去上班。”
“那我指定好好学!”关爱国又问:“引进的啥设备啊?也是用火钳烫头发?二姐,你要不要试试?我先给你烫一个……嗷嗷嗷!”
关月荷可半点不惯着他,才贫了一句嘴,就被锤了好几下。
江桂英又拍了关爱国,压着声音道:“在外头给我把嘴巴闭牢了,事情定下来了再嚷嚷。”
关爱国立刻抿住嘴巴,表示自己绝对不往外传。
刚说完关爱国的事,江桂英就喊了林忆苦进来,找他和关月荷商量摆酒请客的事情。
“我看这原先八桌怕是不够。你爹的领导、还有宣传科的科长,几个别的领导,说要来喝一杯喜酒。服装厂的领导来不?我看得加两桌。”
“我们厂来的我都列名单出来了。”关月荷问:“汽车厂领导是冲着我姐来的吧?我姐考上大学不请客?”
“她说没这个打算。”
关月荷一琢磨,就想明白了。
她姐考得太好,不少人想找她给报名七月份高考的考生补习,其中汽车厂的领导没少动这个念头。
但她姐一律都是回:白天上班、晚上带孩子没空。
其实也是不想得罪人。给谁补习都会得罪另一个,要是给很多人补习,她自己又不得劲。干脆全拒绝掉。
人家都开口说要来沾喜气了,他们也不能把人赶走,到时候席面不够,还麻烦。
“那就加两桌吧。”
最开始想着不要大办,结果,该请的、不该请的一个没落。
“大伯伯母他们呢?”
“他们年初四来,我定了长湖街道上的招待所。”家里住不下,又是大冷天,还是去住招待所方便。
“行,谢谢妈。”关月荷和林忆苦这两人白天都要去上班,摆酒请客这些准备大多是俩家四个长辈商量着办的。
林思甜放假在家,也没少被喊去帮忙买东西。
“跟我们还客气啥?”
说到招待所,江桂英还觉得稀奇呢,“差点没订上房间,有回城探亲的知青,还有拿到回城指标暂时没找到房子的。对了,还有人托人帮忙寻租房,还说寻到了给我一块钱答谢。”
“这城里的房子真是一年比一年缺。”江桂英感慨道。
她刚想问丁学文是不是也住外面的招待所,又怕自己和邻居们闲聊时说漏了嘴,就把这个问题给咽了下去。
“丁老四来喝喜酒不?”
“来啊。”关月荷笑道:“他说他休探亲假回来,喝完喜酒就走。”
什么都不知道的关爱国还嘀咕道:“专门跑这一趟也不容易。”
关月荷第一次在年初二回娘家走亲戚。
睡到快九点了才不慌不忙地起床。
大炕上就剩下了她一个,林忆苦是不管去不去部队,每天都按时起床。
等林忆苦一回来,拎上早准备好的节礼,从二号院走到三号院,这就算是回娘家了。
虽然她离得近,但来得最迟,大姐和小姑都比她早到。
离得太近,且自己早就搬了出去单独过,所以关月荷认为“回娘家”和寻常回家吃饭没什么不同。
倒是年初四那天下班回来看到伯母他们来了,整个人的头发丝都冒着开心。
娟娟早就惦记小姑家的电视机了,小叔想把她带来城里玩,没少哄她说小姑家里的电视机有小人会唱歌跳舞。
这会儿一见到小姑就扑了过去,问她什么时候可以看电视。
“还没到点,吃了饭就能看了。”关月荷掂了掂她,疑惑,“你是不是掉肉了?”
关爱国回:“没啊,一捏全是肥肉。”
可能是小胖妞们会互相吸引,元宝过来借白糖,看到娟娟,走的时候还把娟娟给拉走了,她家可是有小朋友们都招架不住的电视机!
为了继续看电视机,娟娟晚上还想留在小姑姑家住,但被奶奶给哄走:“你小姑姑睡觉不老实,你小小个人可不扛踹哦。”
关月荷笑哈哈的,送走了大伯母一家,只剩她和林忆苦时,才问:“我睡觉还是很老实的,对吧?”
林忆苦:“……”
很难睁眼说瞎话。于是转移话题问:“你朋友那桌要加一个人对吧?”
“啊?哦对,加上陈立中,他也想来。”
“你老师们不来?”
“他们说没空,让我好好准备考研究生的事。”
这一来一回的问答后,关月荷没再问林忆苦她睡觉老不老实,“泡脚,睡觉!”
刚要睡着,想起来自己和林思甜初二那天闲聊时说起的事就觉得好笑。
结婚住一块儿都大半年了才想起来摆酒请客,关月荷想着,她和林忆苦这算是给银杏胡同的邻居们开先例了。
“没事儿。”林思甜这么安慰她道:“大家都习惯二号院净出新鲜事了。”
先有常正义先斩后奏领证结婚,再有张超男结婚后周周去招待所开房怀孩子,她这先结婚后摆酒的都不能算啥大新闻。
关月荷细想,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以至于厂里其他同事听说她这个星期天摆酒请客时,十分诧异:“你现在才摆酒请客啊?”
关月荷直接回:“在我们银杏胡同,这太正常了。”
也不知道她这话被外头怎么传的,在之后一段时间里,别人和银杏胡同的人处对象处到准备结婚了,都要问一句:“打证后早点摆酒请客成吗?”
星期天这天一大早,二号院一大早就咚咚当当地忙活起来。
二大妈最喜欢帮忙张罗事儿,前院后院的邻居们都由她统一安排干活,还找了周宝玉负责做登记,借了谁家多少桌椅碗筷都是要如数还回去的。
在家的年轻人都被喊去帮忙腾吃饭的地了。
现在天冷,不比五一、国庆这些日子温度正适宜,把席面摆在室外,怕是菜一上桌就全冷掉了。
所以,还得去找各家借地方,在各家客厅里头摆席面。
肉菜是找卓越服装厂的采购科帮忙捎带着买的,东西一从服装厂那边送过来,明大爷也带着俩徒弟到了。
关月荷没什么需要准备的,换上套新做的衣服,和林忆苦出来分分喜糖,再一起去招呼大家吃饭……这是她对自己今天要做的事情的总结。
两家离得太近,还省了在京市绕上小半圈的功夫。就算是要绕,也只是绕银杏胡同,关月荷觉得没必要。
再说迎新人……回的房子是她的,到底谁迎谁啊?
林思甜过来找她,帮她一块儿给家里到处贴双喜剪纸,又把炕上的被单枕套全换成了红色的。
“换完了赶紧走,这红铺盖闪得我眼睛疼。”
趁着现在没人,林思甜拉住她,小声问:“我有个朋友在医院负责管计生用品的,你还要不?”
关月荷赶忙点头,两人一对视,又捂着嘴嘻嘻哈哈的,关月华进来时,就看到这俩人像是犯了傻。
屋外,有人喊道:“月荷,新床铺好没有?我找几个小孩给你滚滚炕。”
以前结婚也没见有这么多门道啊。
“你也知道是以前,以前谁敢瞎搞。反正现在大家都这么干。”
关月荷没 让大妈们帮忙逮娃娃过来,自己就挑好了,谷雨、娟娟和元宝,三个小胖妞,真喜庆。
才放下去一会儿,关月华赶紧把谷雨抱起来了,“她要尿了,你们今晚就等着打地铺吧!”
关月荷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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