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那成绩还怕被影响?是我我早搬了。”白大妈撇嘴。
去年八月,婷婷考上了华大,谢大妈买了个铁皮喇叭,在胡同口宣传了半个月,怕是隔壁胡同的狗都知道婷婷高考考了全市前十。
“看你这话酸的,我还羡慕你家金花现在读完厂里的技校被分进财务科呢,还有蔡英家的西南,师专毕业出来就分配进学校当老师,现在当老师多好啊,体面。我说啊,还是张德胜想得长远,老早就把工作让给了全斌,他现在在学校里管后勤,和当老师拿的工资差不多。”
赵大妈一想到顺顺过两年也要中考了,心里就愁着慌。
白大妈就爱别人当她的面夸大孙女,这会儿也不谦虚,乐呵呵地道:“金花自己争气,这没得说。”
赵大妈瞥见了不远处的关月荷,压低声音问:“桂英家的静静是又复读了一年?”
白大妈点点头,也小声道:“听说去年是因为没报对志愿,可惜了。”
第一年差了十几分,去年已经过了录取线,但因为是先填的志愿后考试,比静静低几分的都拿到了大专通知书。
这要是没考过线也就算了,但都过了线还就这么算了,谁能放得下?于是,静静咬咬牙,坚持再复读一年。
林思甜他们看了一会儿,不想往三号院挤,就回了关月荷家里待着。
傍晚的时候,刘阿秀过来请客,让周红旗、关月荷带家里人下星期天也过三号院去吃饭。
“思甜也在,正好,我和你爸妈说了,你和小陈也一块儿去。”
晚上两家吃饭时,方大妈叹了声气,“以前的老邻居一家家地搬出去了。”
小孩子长成了大人,陆续结婚成家,院子里添进了新人,又有了一茬小孩。而一部分老邻居也陆续搬了出去,换上一批新面孔。
但一转头,方大妈又高兴了起来,管邻居搬不搬呢,她的多年老姐妹和孩子都在跟前。
随着三号院里一场大酒席落幕,谢振华、刘阿秀一家搬出了银杏胡同。同时,又一家新面孔搬了进来。
日子没有因为老邻居的离开而有所影响,反倒是新邻居的到来给三号院增添了新话题。
因为新邻居想借厕所这事儿,江桂英和方大妈好几次和新邻居吵起来。为了早晚用水龙头,前院的老邻居也没少和新邻居吵。
但新邻居家要刮大白、添新家具时,院子里的老邻居们谁也没干看着。帮完忙那几天,三号院和睦了一阵,然后又接着吵架……
关月荷偷笑,新邻居刚搬进来的时候,她们还说新邻居人看着脾气好呢,这才几天啊,就吵起来了。
但邻里邻居的就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吵,吵着吵着,就摸清了对方的底线,日后也就能和平共处了。
林忆苦抬头看她,偷偷笑了下。他可是听她独特的“与邻居和平共处之道”——拳头够硬,甭管什么邻居都能合得来。
关月荷不知道他这会儿的想法,还在念叨:“以前谢大妈在咱妈这儿多讨嫌啊,现在谢大妈搬走了,咱妈还说想她呢,你说稀奇不稀奇?”
“稀奇。”林忆苦心想着,要是谢大妈真搬回来,怕是又变成讨嫌的了。
关月荷看向对面家,“还好红旗姐家没说要搬走,我可不想换新邻居。”
而对面的周红旗和金俊伟也正说到这事儿呢,“咱们这个院的邻居挺好的,最好都不换。”
两家大人操心着自家邻居搬不搬的事情,林听和元宝又在院子里耍起了棍子。
关月荷和林忆苦就一小会儿没注意看,林听爬梯子已经爬了一半,还是胡大妈出来打水发现的。
“月荷!忆苦!你们家的皮猴要爬屋顶上去了!”
关月荷出来时,手上还沾着面粉,一看到林听站梯子中间冲她挥手,嘶了一声,试图好声好气地劝,“妈妈要开始蒸包子了,你吃不吃?快下来。”
“不要!”林听指了指屋顶,“我要抓小猫。”
试图当个慈母,失败。关月荷冲屋里喊林忆苦出来帮忙。
“林听你给我下来!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黄历翻到87年, 银杏胡同的邻居们才知道关月荷升了职。
“难怪这两个月老方和桂英干啥都乐呵呵的,这两家人的嘴咋就那么严实呢?”
“嘴巴严实才走得长远呢,看看那个啥鞋厂的厂长, 就是家里人都大漏勺,不然他能被抓起来?”
“那还得多亏他们家的大漏勺们, 不然还得损失多少集体财产?单是一个厂长,十年下来贪污了十几万!加上其他干部贪下的,都够给咱们整条胡同所有工人发整年工资的了!”
前一秒还说关月荷升官的事儿,下一秒就骂起了第二鞋厂的干部班子,仿佛那帮人贪污的五星汽车厂的集体财产、损害的是他们这些工人家属的福利。
江桂英拿着毛线团出来找林听,发现林听正坐在一堆老邻居中间听八卦。她也就拿出小板凳, 一边看娃听八卦, 一边织毛衣。
“我听说了, 第二鞋厂要破产了, 市里头想让卓越服装厂把工人和设备接过去。”
“啥?还能有这种好事儿?”
“又不是没接收过,十几年前, 卓越服装厂不就收了第二鞋厂的一条生产线?一个车间的工人都给收过来了。那帮人调过来的时候还不乐意呢,结果,又是涨工资又是给分房……我看,第二鞋厂的工人早盼着赶紧破产分流了。”
也有邻居不赞同这个说法, “去别人厂和在待了十几、二十年的厂能一样?要不是厂子发不出工资, 谁乐意被并到其他厂啊?”
“也是。要说好,那必须得是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厂子好。”
“自己厂再好有啥用?都发不出工资了, 日子不过了?”
有人把问题抛给了白大妈, “你家向红现在也是个小干部了,她就没说服装厂要不要并第二鞋厂?”
“厂里干部多了去了,她个小干部, 能知道个啥?”白大妈心想着:就算我知道,也不能给你们这些大漏勺嘴巴说啊!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就提到了国营厂改制的事,“改了之后,厂里就成厂长的一言堂了,谁知道以后是好是坏?”
“谁说不是呢?这厂长要都像卓越服装厂那位郑厂长一样有本事,年年给工人争福利,改也就改了。就怕遇上第二鞋厂厂长那样的,只管自己享福,不管工人死活,那真是没处讲理去。”
别看这些老大爷老大妈年纪不小了,但不少人是厂里的老工人,退休了也时刻关注着厂里的发展动向,觉得某个决策不好,跑去厂长办公室拍桌子也是有可能的。
但大多数时候,大爷大妈们也就是在家门口和邻居发发牢骚,说完也就过去了。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街道办来下发的通知。
“什么?每个院子要重新选管事大爷管事大妈?”
“还选这干啥?这么多年都这么当着了,用不着再选吧?我们院的,我看不用换。”
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可不管他们咋说,把通知传达到位,让每个院子的管事大爷大妈尽快开会,早日把人选给确定下来。
关月荷下班回来时,胡大妈就跑来问:“月荷,你要当管事大妈不?”
关月荷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胡大妈又重复问了一遍。
“您看我像不像大妈?”
“咱们选人又不按年纪来,你看你和忆苦,在咱们一号院也算顶顶出息、有威望的人了,你俩要是报名了,那大家指定投你俩啊。”
“红旗姐也是啊……您想报名啊?”关月荷见胡大妈没否认,当下就表明态度,“我和林忆苦没这个想法,您要是报名,我们一家三口肯定给您投票。”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哈哈。”胡大妈笑了两声,又赶紧捂住嘴巴,做贼似的往后院看了又看,然后给关月荷塞了把自己做的炒花生,“给林听的。”
说完,胡大妈又跑去了对面,用同样的话去问下班的周红旗。
关月荷和周红旗都不想当管事大妈,工作就够忙的了,下班回来还要帮忙处理纠纷,休息时间还要抽空挨家挨户去收水电费,街道办的文件内容还要传达到位……
但架不住其他邻居想当啊。
晚上看新闻的时间,家里就来了三波客人,都是暗示她和林忆苦给自己投票的。
等屋里只剩自家人了,关月荷才道:“我已经答应胡大妈,说咱们家的三票都投给她了。”
林忆苦思考了一会儿,“应该的,咱们院里就胡大妈最热心,也最有空。”
虽然胡大妈有时候也会说些讨人嫌的事情,但她之前当管事大妈时也是真为一号院的住户们做事,平时有什么消息,必定是传达到的。挺负责的一个大妈。
“那就投给胡大妈!”
关月荷一想到胡大妈来问她要不要当管事大妈就忍不住笑,伸手戳了戳林忆苦,“咱们居然也到能当管事大爷大妈的年纪了。”
“林大爷好!关大妈好!”林听逮着机会就皮一下,喊完,和关月荷笑成了一团。
林忆苦无语,把切好的苹果给她塞了一块,又给林听塞了一块,屋里只剩下啃苹果的声音和电视声。
而二号院和三号院就没一号院这么安静了。
二号院里,常大爷和赵大妈说啥都不想当一大爷一大妈了,张大爷也不想当二大爷。只有二大妈,这回要竞争当最大的管事大妈。
没人竞选去当管事大爷,但大家都推荐了宋公安顶上。
宋公安黑着脸说自己工作太忙,没法当。
“也不用你干啥,有啥事,我都给办了。咱们院里,就差个镇院子的主心骨,大家一致认为,就宋公安你最合适!”二大妈还亲自上门劝说。
宋公安依然摇头摆手,非说常大爷和张大爷当得不错,从他俩里头选一个就行。
三号院也吵得厉害,许大爷许大妈想竞选,后罩房也有两家要竞选,为了拉票,居然在院子里吵了起来。
林大爷悠哉地在家看电视,反正他是绝对不当管事大爷了。
说起来,提议换管事大爷大妈的想法,还是林大爷去找街道办提的,说好多年都没换人了,但院子里的住户换了不少,也该重新选人,好让大家都信服。
这才有了换管事大爷大妈的事情。
关月华和谷满年过来接谷雨,谷雨又拉着他们去关月荷家里。
谷满年一进屋就问:“你和忆苦不去竞选管事大爷大妈?可惜了,我看你俩的呼声还挺高。”
关月荷给了他一个白眼,不答反问:“厂里真要合并第二鞋厂了?”
“没办法。”谷满年叹气,“上头给的任务。不过,咱们厂长也提了不少要求,不亏。”
关月华扫到桌上的俄语书,刚想拿起来看,就被林听给抱住了手臂,小声地问:“大姨,还有没有冰糖葫芦呀?”
关月华赶紧捂住她的嘴,视线余光瞥了眼关月荷,转移话题问:“怎么没穿大姨给你做的新毛衣?”
“妈妈说漂亮衣服要留到过年穿。”
林听还想再问,关月华立刻拿起俄语书,“大姨来考考你的学习成果。”
林听立刻撒手,转头拉着谷雨去对面找元宝,完全不知道大姨就是故意的。
而早听到林听问“冰糖葫芦”的关月荷对关月华不满地哼哼了两声,都说了不能给小孩多吃糖!
看在林听平时被管得严的份上,她就不找青天大老爷掰扯了。
其实也是觉得自己掰扯不过青天大老爷的伶牙俐齿。
没了两个多话的娃,关月华才问起关月荷:“何霜霜没说什么时候调回来?”
虽然不知道她为啥突然提起何霜霜,关月荷还是老实回道:“没说,但我猜应该快了。”
何霜霜在基层几年,每次给她和谢冬雪来信,都是报喜不报忧,只给她们分享最近的工作成果。但是,就算何霜霜没在信上写,她也知道其中必然少不了困难。
连续几年出成绩,调回来是早晚的事情。
“问这个干啥?”
“看她婆婆上蹿下跳的托人介绍没结婚的女同志,不知道的还以为何霜霜跟莫知南离婚了呢。”
关月荷也是服了那老太太了,真能搞幺蛾子。但话说回来了,“莫知南也有这个想法?”
“和他不熟。”关月华看向谷满年,“你和他天天在一个单位上班,你觉得呢?”
“我觉得没有。”谷满年也不是特意帮老同事开脱,而是厂里当下忙着完成改制,各个部门都忙得脚不沾地,他也天天和莫知南碰面,还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
“我看他也不敢。”谷满年解释道:“厂里有个分管采购、销售这块儿的副厂长要退休了,莫知南肯定想去争一争,他要这时候出岔子,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那他这辈子,顶天了也就是个科长了。”
关月荷一下子就来了劲儿,乐道:“那老太太这是给她儿子找麻烦啊。”
“等着吧,莫知南早晚得找他妈说道。”
何霜霜来信说自己年后即将调回京市、还往上提了一大截时,关月荷也刚好收到新的任务安排——带队前往羊城,负责87年春季广交会的工作。
说起来,她已经好几年没参加过广交会了。
离广交会举办还有两个多月,关月荷已经开始忙活了。
银杏胡同各个大院竞选管事大爷管事大妈的工作也落下了帷幕。
胡大妈成功连任一号院的管事大妈,每天干劲十足地为一号院的住户服务。每月拿着小本子挨家挨户地收水电费。
二号院也推选出了二大妈这一个管事的,其他人都拒绝竞选,宋公安更是借口派出所有工作,躲开了院里的竞选表决。
最好笑的还是三号院,成功当选管事大爷的竟然是张全斌!难得的是张全斌自己也乐意干这活。
胡同里的小孩们嘴欠,一口一个“张大爷”地喊着,愣是把二十几岁还没谈上对象的年轻男同志给喊老了。
张二嫂某天带着小儿子回银杏胡同,听到大家管自己大儿子喊“张大爷”,脸都黑了。
今年的广交会时间是从四月中开始,眼看着三月已经过半,关月荷才开始收拾行李。
江桂英笑道:“这回不用大老远扛可乐和鱼罐头回来了。”
但关月荷还是往行李袋里塞了个空袋子,反正她次次出远门,总少不了带一堆东西回来,多带个袋子,到时候好拎。
“你翻衣服干啥?”江桂英一转头,发现林听也把自己的衣服全给翻了出来,铺了半条炕。
关月荷摊手,五岁的小孩不好哄了,非要跟着一块儿出差。
第200章 改变
关月荷上午在家收拾要带去羊城的行李, 只过了一个中午,整个银杏胡同的孩子都知道林听要跟着妈妈去羊城出差了。
胡同里的邻居们明知道大人出差不可能带上小孩,还非要逗林听, 故意问:“林听,你也去当翻译?给大爷大妈说说, 你都会啥外语?”
林听把自己会的都一股脑都说了,想到哪句说哪句。
虽然有不少说错的,但她说得十分自信,大爷大妈们也听不出对错,没少给她竖大拇指夸好。
“你这水平,那指定能够去广交会当翻译员了, 你妈第一次去广交会当翻译员, 会的外语还没你多呢。”
夸得林听笑眯眯的。
谷雨自己骑了辆旧的二八大杠过来, 一听这些话, 就知道小饭桶被人蒙了。
她爸已经连续几年参加广交会了,早和她说过了, 他出差是为了厂里的大事,不是去玩的,没法带她。
小姨就更不可能带个淘气鬼出差了。
但林听也顾不上惦记跟妈妈出差这事儿了,一见到谷雨推车过来, 立刻要去爬车后座, 催谷雨载她出去玩。
“你 喊我姐,我就载你。”
“姐。”林听有时候也没啥犟脾气。
谢冬雪和何霜霜在外头逛百货大楼时遇上, 一商量, 就这么临时决定带着孩子、拎着水果糕点来银杏胡同找关月荷。
刚到胡同口,就正好见到谷雨在空地上载林听玩,谷雨不够高, 没法像大人那样坐车鞍上踩,只能从横杠底下跨条腿过去,歪着身子蹬车,高大的二八大杠也歪歪扭扭的。
车后座那个小的紧紧扒住车鞍,又害怕又兴奋,一会儿哈哈笑,一会儿嗷嗷喊。
莫明奇还担心地拉着何霜霜往后退了两步,顺便提醒了谢冬雪母女俩,小声道:“谷雨在家属院里练车,差点撞门卫亭。”
言外之意,就是:骑车的谷雨有点危险。
谢冬雪瞬间有些恍惚,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
她工作第二年,买了自行车,那时候骑车不熟练,月荷每次坐她的车也这样,又怕她骑臭水沟里又觉得坐自行车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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