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沧海不懂什么学位制度,但他还能不懂技术级别?
“七级工”关月荷忍不住笑,这个比喻怪通俗易懂的,以后别人再问她“研究生”是个什么级别,她就说是七级工!
“那是要读,七级工在大厂里也难得,算是半个顶级的技术专家了。”
江桂英刚刚还觉得早点毕业参加分配好,这么一听下来,又觉得还是多读两年,拿个“七级工”更划算,甚至还拿周红旗举例子。
“厂里就她师傅一个八级工,等过两年,周红旗再考出个八级工证,厂里也得给她分配小洋楼住。”
别看周红旗家就她一个人拿工资,但她一个人的工资顶得上三个普通工人。就一家三口的开销,所以,她家买啥大件,大家都不觉得稀奇。
“这样的话,我们支持你继续读。谷雨就用不着操心了,她好带得很。”
关月华没犟嘴,他们就算是反对也没用,她做了决定的事儿不可能瞎更改。就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咱们家要开个理发店?”
关沧海点头,“我都问过**的事了,年后就去工商局做申请,证办下来了就在胡同里摆个摊。”
谷满年接收到关月华的眼神,开口道:“我们厂租下来那片厂房,外围的有一圈空屋子,厂里准备租给没工作的厂子弟,只要办得下证,就可以申请租下来做生意。”
关沧海赶忙问:“不是服装厂的也能租?”
“……不能。”谷满年给他指了另外一条路,“汽车厂应该也有不少闲置的资产,您要不去厂里问问,看有没有可以租下来的。要没有,您就在附近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平房,租下来弄个理发店。”
在胡同口摆摊不是长久之计,摆的人多了,碍路还影响风貌,说不定厂里和街道办以后就不给摆了。
再说了,有个店面,风吹不着雨也淋不着。
谷满年趁他有些意动,又给添了一把火,“现在烫发的人多,买新的烫发机器不容易,淘个二手的旧机器,倒是不难。”
关爱国眼睛一亮,烫发的活他在行啊,当下就怂恿老爹租个小平房开理发店。
关沧海拿烟斗敲了下他的脑袋,“你甭瞎琢磨,老实在厂理发店干活。”
没有单位报销医药住院、分配住房,在外头挣得再多都比不上端个铁饭碗。
但他对开个理发店也起了心思,“我再想想。”
眼瞅着大人们不说话了,谷雨就要拉着妈妈去看小姨家的砰砰机。
关月荷捏住她的肉脸,纠正道:“洗衣机!”
就因为她最开始买的洗衣机用起来就砰砰砰地响,谷雨就把它称之为“砰砰机”,现在这个新的不这么响了,谷雨还是没把称呼给纠正过来。
谷雨当没听到,再次催关月华起身,“妈妈走啊,去看砰砰机,爸爸说我们家也要买一个,我不想要。”
太吵了,看电视会 听不到声音。
关月荷跟在她们母女后面,气道:“小棒槌脾气真犟!”
“你看我干嘛?”关月荷瞪向林忆苦。
林忆苦如实回道:“妈说,谷雨的犟脾气和你一模一样。”
关月华这一学期几乎都待在学校,银杏胡同建公厕途中挖出好东西、陆昌卢艳是卖国贼特务、关月荷再次见义勇为这些事都是从谷满年那儿知道的,这还是第一次看关月荷家新建的卫生间。
耳边全是谷雨对洗衣机的坏话,看来她闺女是真不想家里多个洗衣机。
再一进屋,见到墙上的报纸,她早消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
关月华真是不明白了,怎么坏人全往关月荷跟前跑?关月荷也是,她是公安吗她就老抓坏人?
“我看你当时就该分到公安局去上班!”
“凭啥?那我英语和德语不都白学了?特务又不说外语。”把她分配过去,那多浪费啊。
关月华气结,也不知道她是装没听懂还是故意没听懂。
下一秒,林忆苦给关月荷递过去一杯水,“七级工,喝水。”
眼神提醒她别说话了,再说就把她姐气爆炸了。
关月荷被他的称呼乐笑了,“给那位未来的七级工也倒一杯。”
谷雨举手,“我也是七级工!我也要!”
“机关枪”谷雨终于要和她爸妈回家了。
关月荷站在胡同口目送他们一家三口走远了才舒一口气, 她都不敢想,他们一家三口在家一天得说多少话,叭叭叭地没个完的时候。
正要回家, 发现丁老三一家四口正在搬家具到二号院门房,也就是陆昌和卢艳原来住的房子。
这丁老三一家四口在三号院里也是透明人, 平常能不吭声就不吭声,没想到居然是他们分到了这间屋子。
二号院的邻居陆续出来帮忙,显然,大家和丁老三都不熟,而丁老三和他媳妇儿也很拘谨,道谢声都跟蚊子声似的, 俩人像不会说话的老黄牛, 只知道干活。
丁老大夫妻俩给送了两包粮食过来, 还腾了口锅给他们。家里其他人都没露面。
丁老三一家搬了出来, 腾出来的房子肯定是给了丁老五住。
罗桂芳问丁大嫂:“你家丁香还没放假呢?”
她家宝玉上个星期就放了假,只不过回来了两天, 就跟着老师去了医院实习,最近都住医院的宿舍里。
“她申请了留校住宿,这样正好,家里没多的房间给她住, 回来还不如就住宿舍里。”
以前一大家子都能住得下, 现在丁老三一家都搬出来了,怎么就没丁香睡觉的地儿了?
罗桂芳嘴巴张了张, 又闭上了。
心想着, 说不定丁香也更乐意住学校呢。
关月荷也是这么认为的。
转身回了家,关月荷拿笔在黄历上做标记。
不记不知道,一记吓一跳。
“下个星期天, 舅舅家喝喜酒,丁学文也说请我们吃饭……我们随个礼算了,不想去舅舅家吃饭。”关月荷当下就做了决定,把喝喜酒这个事情给划掉。
“年初四是和陈立中家里人吃饭,成霜年初一来家里做客。哦,还有霜霜,她也说找请我们和冬雪他们。钟声是不是也说了一起吃饭……”
事儿还真不少。
说到何霜霜,关月荷想起她姐说的话。
何霜霜没进外贸部,也没如莫知南家里人所希望的、留在学校当个老师,而是选择去了政府办。
听说因为这事,何霜霜跟莫知南吵了一架,整个家属院的人都在瞎传,居然有人说何霜霜现在本事大了,想甩了莫知南另外再找。
真离谱。
林忆苦站她背后,看她一页页地翻黄历,正在给朋友们安排见面时间。
他得庆幸她还有不少朋友分散在全国各地,要都凑京市来,关处长怕是见不过来。
关月荷又想起来另一件事,“差点忘记给春梅写信了,要是她参加春季广交会,我们能在羊城见一面。”
而另一边,准备收拾行李回家的春梅,寄出了今年的最后一封信,打算给关月荷同学显摆下她还将继续参加广交会。
邻近年关,单位反而更忙。
关月荷早定了三月份要出差,手头的工作正陆续分出去给高知远和另外两个新来的同事。
放假前,她又跑了趟五星汽车厂,又是为了合资项目的事。
这回不只是他们自己人,外资公司的人也过来了,双方谈判小组谈得都冒火气,桌子拍得邦邦响,局面又僵住了。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谈成。
和她一块儿过来的高知远呼了一口气,“我真怕吵得打起来。”
关月荷道:“不至于,比这恼火的场面多了去了,咱也没出手。”
上次她被临时抽调去协助进出口管理处的谈判工作,对面是看着就很欠打的小鬼子,她和其他同事都能心平气和地说话,这次对面是华侨,起码看着没那么恼火。
但晚上回到家,林忆苦看她咬牙切齿地读外语资料,他看不懂那一串串的英文,但总觉得她正在骂人。
断电后,估计是心里的火气还没喷出去,睡不着,翻身坐起来,说要和他掰手腕。
不用猜,肯定是工作不顺利憋了火气。但他们俩都就工作的事情格外有默契,一般能说的,当天下班回来就说了,没提的就是不方便说,不用多问。
林忆苦很是无语,她坐在他身上,就这么和他掰手腕,看来是没打算让他有赢的机会。
果然,关月荷把他两只手都按在了枕头两边,心情畅快了,翻身下去又扯回了被子。
说完“睡觉”没两分钟,她就真睡着了。
要是真较真地掰手腕,她今晚但凡输一次,她可能得在炕上烙煎饼,炕头炕尾来回滚一晚上。
隔天早上起来,关月荷发现林忆苦偷偷笑她!
笑得真欠打,怪不得思甜好几次怂恿她揍他。
转眼就到了春节假期的前一天。
关月荷忙完手头的最后一点工作,就拎着单位发的米面粮油等下楼。
她还从门卫大爷那儿借了个纸箱,好把东西全堆箱子里,这样好载回去。
骑车到半路,瞧见前面不远处有两个熟悉的背影,看着怪心酸的,于是就蹬上前去打招呼:“老爹,明大爷,掉链子了?”
关沧海回头一看,是自己小闺女,摆了摆手,示意她别管他们,让她先走。
关月荷已经下了车,歪头凑到他跟前去细看,想去看明大爷,但明大爷已经把脑袋偏转到另一边去了。
关沧海对上小闺女圆溜溜的大眼睛,好气又好笑地把她脑袋推开,这家伙有时候真是烦人,怪不得老伴儿和大闺女老说她讨骂。
“您俩大雪天的在大街上抹眼泪,不知道还以为你们遇上啥大事了呢。”
“什么抹眼泪?那雪花净往我眼睛里吹,风刮得我眼睛难受!”关沧海急着反驳。
“对对对,今天的风大雪大。”关月荷敷衍着道。
不就是今天退休吗?这俩老头怪感性的。
关沧海和明大爷今天站完了最后一天岗,办完了退休手续。
他们都是51年进的五星汽车厂,在五星汽车厂一干就是将近三十年。在82年的新春到来前,他们的工人生涯也落下了帷幕。
俩老头骑车骑一半,改成了推着车走,慢悠悠的,细数过往的三十年。
数到一半,身后突然冒出来个关月荷,非要跟着他们一块儿推车走,说要听听老工人们的峥嵘岁月。
撵又撵不走,还能咋办?只能让她跟着呗。
“你们说啊,我听着呢。”关月荷跟调广播电台似的,还专门提要求说从头说起。
明大爷倒是还记得他们一家刚搬来时的场景,“我记得你那时候才过满月,跟只小老鼠似的,你爹怕你养不活,找我问能不能给留点肉汤带回家。”
话音一转,明大爷嚯地一声继续道:“一眨眼就长成了个大块头!有天我在胡同口看到你,我还问你爹来着,你们家月荷去肉站上班了?”
那年头,也就肉站的人能把自己养得壮壮的。
覆着一层白雪的街道上回荡着关月荷哈哈的笑声。
这俩老头一会儿互相揭短,一会儿又感慨起过去三十年见证了太多。
在这三十年里成长起来的关月荷,也有诸多共鸣。
与国家并肩前行的三十年,他们说的是五星汽车厂的发展历程,她想到的是她自己的成长。
快到胡同口的时候,明大爷抹了把脸,道:“不说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以后就是你们这代人的任务了。”
关月荷笑道:“这话说的,您和我老爹不说退休后还要发挥余热吗?您以后饭馆的招牌菜我都想好了,现在就等您的饭馆开起来了。”
明大爷哼了声,“我可没说开饭馆,我看就只有你嘴馋。”
顺便给关沧海告状道:“你也说说她,自己带菜上门找我做就算了,还拖家带口过来,不像话!”
关沧海当没听见,哎呀一声,“到家了,老明,改天你做两个下酒菜,来家里喝两杯啊。”
“多添一个啊明大爷,我也陪你们喝两杯。”
明大爷:“……”这爷俩都一个死德性。
中途多了个关月荷插话,他俩本来挺沉闷的心情不知不觉地就散了。
在胡同口挥了挥手,又各回各家去。
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下班,下次清晨依然跟随自行车大军上班去。
距离退休还有好多年的关月荷却没什么伤感的情绪,她现在又犯眼红病。
没对比不知道,五星汽车厂和卓越服装厂的节礼一个比一个丰盛,反正都比她单位发的多。
没办法,这年头,国营厂,尤其是效益好的国营厂,福利待遇就是要比政府单位好。
过来提前送节礼的谷满年道:“你现在回厂里正好,能赶上三月份春季广交会,咱们厂缺懂外语的人才。”
刚说完,就被关月华拧了下耳朵,谷雨在一旁鹅鹅鹅地笑他。
第135章 外汇券
除夕这天早上, 银杏胡同里的年轻人凑了一堆,纷纷跑去胡同口帮街道办的工作人员拉电线。
“今年街道办请人来放电影?”
“不是电影。”有大妈帮忙解释道:“是瓜子王那家,说晚上要把她家彩电挪到胡同口, 谁家没电视的,晚上都能过来看电视。”
瓜子王家里又多了台彩电, 尺寸比原来家里的那台更大。专门找了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说要给银杏胡同做回馈。
甭管人家什么目的,反正大家都能有电视看。
小孩们挨个院子跑,给今晚才开始首播的《敌营十八年》做宣传。
关月荷去二号院找罗桂芳拿早预定好的炒瓜子时,正看到赵大妈家的顺顺嘚瑟地跑到前院显摆,“我奶奶说, 我们家也要买彩电喽!”
二号院里的几个小的凑到一块儿哇哇叫, 也不管自家大人同不同意, 个个都把牛皮吹上天, 都说要买个比最大的彩电,比瓜子王家的还要大。
关月荷听得直摇头, 加快脚步往后院走,她以前怎么没觉得二号院的小孩特别多?
叽叽喳喳的,吵得脑瓜子疼。
“月荷姐。”
关月荷抬头,愣了下, 和罗桂芳笑道:“差点分不出来哪个是宝安哪个是宝宁了。”
“嗐!你忙着上班, 她们也不常回来,碰面少, 久不见了, 我这个当妈的都觉得脸生。”宝安和宝宁这两年营养足,个头蹿了一截,性子多多少少也有些了改变。女大十八变嘛。
旁边的赵大妈也正等着装炒瓜子, 见罗桂芳的三个闺女都在帮忙干活,心说别人家的闺女就是更贴心。
“宝安还要再读一年技校,宝宁今年是不是也要参加高考了?”
宝宁探了个脑袋进来,脆声回道:“赵大妈,我们学校是试点学校,高中改成三年制了,我还要再读一年。”
关月荷惊讶,“以后都得读三年了?”
“应该是吧。我们学校和机械厂子弟高中都是试点学校,其他学校应该也快改成三年的了。”宝宁继续道:“我们老师说我们以前学得不扎实,多读一年,能考上大学的概率大一些。”
“还有,以前没考上高中的可以先上一年高中试读班,现在取消试读班了,考不上高中的可以留在初中补习一年,要再考不上,就不能上高中了。”
现在改成这样了?
以前学生想考高中其实不难,升学考试不合格,还能进高中试读班读一年,再跟着上高中课程,基本都没大问题。主要是看家长愿不愿意送孩子上学。
但以前是大家条件一般,上高中花费也不小,更重要的是,高中毕业出来也不一定能分配工作。
现在不一样了,条件好多了,读高中还有机会考大学,眼看着汽车厂要搞中外合资造车,要是成了,肯定要招工吧?
但现在高中都不一定能考上了?!
赵大妈撇嘴,“咋都是汽车厂子弟学校做试点?小学也做试点,说明年开始要改成六年制。以后小学六年、初中高中三年,再加上大学,这得读十几年啊!”
她听着都觉得累得慌。
二大妈却乐呵道:“我们家聪聪要是能考上大学,读十几年就读十几年呗。”
聪聪是张超男和郝大仁生的儿子,二大妈没少拍大腿叹气,说张超男要是赶在普通工人也必须响应独生子女政策前多生一个就好了,省得郝大仁的爸妈老惦记着给聪聪改姓。
其他人纷纷跟上,“是这个理儿,辛苦十几年,读完大学出来能分配好单位。”
远的不说,屋里就有关月荷这个现成的例子。
她们以前还在私底下嘀咕呢,说月荷大学读了两年半、研究生又要读两年,加上小学初高中,这都读十几年,真够折腾的。
但现在再看,人家是折腾了点,但能分到外贸部去当领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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