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他根本就没有病!他们联合起来骗我!他们骗我娶蓝雅静!”
她又看了我良久,道:“你是自觉自愿的不是吗?”
那一句话让我这一个月的冲动和气愤都瞬间化为乌有。是,我是自愿的。没有人逼我。我甚至在她大骂着我是懦夫的时候,离开了她。如果说我爸用他的病逼我娶蓝雅静的话,那雪琳也曾用那激烈的言辞逼我不要离开她。到底还是我自己要娶蓝雅静的。“你……不爱我了是吗?”我问。
雪琳柔柔地唤了我一声“靖哥哥”。她告诉我:“我只是长大了,冷静了。”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你爱上他了是吗?”
她轻轻地笑了,对我说:“我愿意嫁给你。关键是你。”
“我?”
“你真的会和她离婚吗?”
“当然!”我回答得坚定,她却笑着问我:“那孩子怎么办?”
“给蓝雅静。”那一瞬我根本就没有犹豫。蓝雅静的孩子我不要,我只要雪琳和我的孩子。
“那也是你的孩子啊。即使你能狠的下心,那孩子的爷爷奶奶呢?你忘了你为什么会娶蓝雅静了吗?”
我愣了一下。“那……那我养着。你……愿意吗?”问这句话的时候我很心虚,因为这样实在太委屈她了。
雪琳微微笑着,道:“我有什么不愿意的,那不过是个襁褓里的婴儿而已。可蓝雅静终究是他的母亲,你难道还能不让她看自己的孩子吗?”
我沉默了,忆起苏轼跟我说的:这个孩子你要是留下来了,你跟蓝雅静就有剪不断的牵绊了,你和雪琳之间那就永远有了一层隔膜。就算雪琳大度,她能为了你不在意,难道你就舍得她受这委屈?雪琳是个好姑娘,我知道,这个孩子她会好好照顾的。只是她的心里终究还会介意的吧,毕竟蓝雅静和忆侬不一样,忆侬已经不在了。而蓝雅静,尽管我不爱她,可是孩子却形成了一条牢牢锁链,锁链的一端是蓝雅静,另一端是我。
大约是看到了我的犹豫,她对我说:“靖哥哥,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考虑考虑。”
而那三天也着实很难熬。因为第二天妈打电话告诉我蓝雅静割腕自杀了。割腕自杀,简直就是在示威,若是想死,为什么不直接抹脖子?即使只是这样,爸妈已经吓得不轻。在医院的走廊里,妈对我语重心长地道:“靖安啊,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雅静都给你生了孩子了,你真的要跟她离婚?”
我不说话。妈又道:“你也看到了。她都自杀了……”
我反问:“她自杀了我就该忍着?”
“你这个逆子!雅静那么好一个女孩子,你不好好待着,非要去外面找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说话的人是我爸。
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三次顶撞他,我道:“不三不四的女人?我倒不知道雪琳什么时候成了不三不四的女人了!她蓝雅静就好了吗?嘴上说着只是假结婚让你高兴,结果呢?她什么都知道!她给我下药也是你教的吧?”
“你这个逆子!”说着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我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不知是我皮厚了,还是他老了,那一巴掌不如十八岁那年疼。
☆、番外二 冬阳6
见我和爸吵了起来,妈连忙劝道:“哎呀!你们父子俩,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我先走了。”
我转身要走,身后却传来爸暴怒的声音。“你老婆还没醒,谁让你走了!”
我脚步顿了顿,回道:“我怕我忍不住再给她一刀,让她死透了。”
大约是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爸终于没再说话。
那天我依旧回到了自己的那套小公寓。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床上似乎还残留在雪琳的味道,我知道那不过是我的臆想。我爱她,像以前一样,可是她却没有那么爱我了。她遇到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温柔的大男孩,一个对她很好的人。我,还要把她留在我身边吗?我想的,可是我已经不配了,从我决定和蓝雅静假结婚开始,毕竟结婚就是结婚,从来没有真假。
那天,我早早地到了约定的咖啡厅。
雪琳见到我的时候依旧笑得温柔,一如从前。“靖哥哥。”她唤我,那声音也像从前一样温柔好听。
点了单,我却没什么心思去吃东西。大约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雪琳道:“靖哥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沉默了很久,这应该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如果我说我不选她,那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了。可是,我还配吗?我们之间本来好好的,却突然间插进来一个蓝雅静,现在又横了一个常暮。她……值得更好的人吧。“终究是我对不起你。”那句话还是说出了口。
一如她所言,爱情里有那么多话,我说的永远只有对不起。
她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蛋糕,问我:“蓝雅静怎么了?”
我说:“她吃了很多安眠药。把妈吓坏了。”
雪琳冷笑了一声,道:“这就是你温婉可人的青梅竹马呀。”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可是这个时候是应该要说什么的。半天,我道:“雅静她在乎的只有我了。她不像你。”这句话根本就是自欺欺人,连我自己都不信。是的,又是一个借口。
“你这话说的。”她轻轻地笑了,“其实即使她不自杀,你也还是会选她吧?”
会吗?或许会的,她依旧是她,可我已经不是那个我了。对她我始终有愧,可是怎么弥补,我并不知道。
她又道:“比起做墙上的那抹蚊子血,我宁愿是心口上的那颗朱砂痣。至于蓝雅静,既然她愿意,就让她做你衣服上沾的那粒饭黏子吧。她一个学历史的,或许不会知道有一种感觉叫做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到底意难平,到底意难平。几年前的那一个决定,竟是终生误。“对不起。”我道。除了那句话,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她却笑着对我说:“没关系的。你知道我有很多备胎的。”说着,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串钥匙,“还给你。”
那是我公寓的钥匙,我把那钥匙塞回了她手里。“你就是那里的女主人,永远都是。”我希望她是,可是她永远都不会是了。但如果能有个念想,那也不错。
雪琳笑了,笑得那么美,递给我一样东西。“这个你可不许不要。给你,是一幅字。”
我打开了那一幅字,看见了首题目《锦瑟》就没再看下去。因为诗的内容,我再熟悉不过。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她终究是那个最了解我的人,甚至比我自己还了解。可是那样一个与我心意相通的人,我却要离开她,放弃她,看着她嫁给另一个人。说到底,不过是我自作孽罢了。
见我沉默不语,雪琳又道:“爱情不就是需要修炼的吗?”
我回以一笑,没再说什么。那是我们之间是默契,我知她想说什么,她知我懂她想说什么。最强悍的第三者从来都是命运。那是她给我的安慰,因为让我和她分开的从来都不是命运,那个导致我们结局的原因,从来都是我,那个懦弱的我。
她不会知道,我曾经无数次地去过E大,只为了看她一眼,只是远远地看着她。我见过她一个人骑着单车匆忙而过;我见过她和朋友们在一起聊得很开心;我见过她坐在那个男孩的自行车后座上,双手搂着他的腰;我也见过她依偎在那个男孩的怀里,坐在映月湖边的长凳上。颜嘉俊,人如其名,美好英俊,和她站在一起,就是璧人一对。我是那样得嫉妒,却也无可奈何。她曾经是我一个人的小太阳,而我让她失去了光芒,现在她如此明媚,我又如何能够去打扰她的生活?她若能一直那样愉悦而美丽,那便是对我最大的宽慰。
可是,就连我那卑微到尘埃里的期望,老天都要夺走。
在一个还不是很炎热的初夏,叶雯倩在群里发了这样一个消息:雪琳的追悼会在下周天……后面的字我都没有看清了。雪琳的……追悼会?
不一会儿,武弋就回了消息:墨雪琳,别以为你拿了别人的号就可以吓唬人!你还真是狠起来连自己都诅咒啊……
武弋!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是叶雯倩!
呵呵!我还是常老师呢……
这时候林孟清发了一条消息:武弋,是真的。琳没了。
看到这一句,拿在手上的手机几乎就要滑落。
饶是林孟清这么说了,武弋还是不相信。陈飞菲,你说,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开这种玩笑。
武弋,是真的。陈飞菲回道。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不在了?
半天没人回应,武弋又道:在不在了?人呢?
问莫梓龙去。过了很久,欧阳素才发了那么一句话。
莫梓龙?关莫梓龙什么事?这个疑惑不仅我有,武弋也有。只是莫梓龙没有回应。
雪琳的葬礼在一座教堂里举办。我到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许多人已经来了。有许多穿的很正式,大约的雪琳父亲的朋友。我看见有很多人对着一对夫妇道节哀,我猜那是雪琳的父母。一眼扫去,有一个男人似乎是站在了人群里又似乎没有。我认出他了,他是雪琳的男朋友——颜嘉俊。他的神色算得上平静,但仔细看去就可以发现他在愣神。而后莫梓龙来了,气氛忽然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