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一切想法都落空了。
收了收心思，王三能问道：“赵干事，这次弄多少斤？”
“弄个三十斤吧。”赵干事说着，“条子过几天补给你。”
“不着急。”王三能巴不得他要得更多，公社拿多少年底都会给他们算账，虽然这一点也没多少，但苍蝇腿也是钱不是。
他拿着竹筐就道：“那你们随便逛逛，我去找找，还得找熟得，不然味太涩了。”
等人一走，赵干事赶紧回头，“就算熟的回去也得放放，不然味道不好。”
虽然是借花献佛，但要是味道太差不但没法拉拢关系反而印象还不好，多放段日子，口感还是不太行但水分足啊。
就当解渴了。
“听您的。”江东阳咧嘴笑着，头一次被公社的干事送礼，哪怕不是送得自己他都觉得兴奋，尤其是一送就送这么多。
“柚子味不行，但蜜香啊。”站在后面的熊表舅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他趁着赵干事没注意时指了指另外一座山，“每年的三到五月，它们就会绕到这边来，采得可勤快了。”
熊表舅养的蜂子不多, 在这么大一片柚子林并不会显得太引人注目。
就算有人遇到过，也只是叮嘱家里的孩子们少往这边来，省得被蛰到了。
而这片在大队长以及其他人眼里的“大麻烦”, 对于他养的蜂子来说，就是一个天然的食堂，每年三到五月都会绕到这边来 ，那时取得蜂蜜特别香甜, 带着一股柚子的香甜味。
江小娥听到他的话，同样小声回了一句，“这里很适合养蜂吧。”
熊表舅点点头，但又示意着，“就是人太杂了。”
适合但不适合大规模养殖，不然太显眼了。
“什么太杂了？”赵干事走了过来, 他并没有太在意先前他们说的话，而是道：“这么大一片柚子林浪费了是真可惜, 我回去后还是得问问领导, 看能不能想办法处理了，不然啊……”
不然他都不想来永安大队了，看一次心疼一次。
不过说是这么说, 但大概都不会有什么结果，要是那么好解决也不会到现在还任由这些柚子烂在地里。
王三能挑着两个篮子走过来, 他道：“估摸着能有三十多斤，要是不够我再去弄一些, 前面有几棵树长势不错, 要不要再弄一点？”
“行啊，那就再弄一点。”赵干事也不小气，直接让他多弄一点。
他跟着对江同学几人道, “你们拿回去要是觉得喜欢，就只管去公社找我，稍微批一些给你们还是没问题。”
带着对这里明显感兴趣的江同学在周边转转，跟着请大队的人帮忙弄些栗子，再安排一辆牛车专门将江同学几人送回城。
等将人送走，赵干事回想着先前做的一切，确定没什么纰漏后才松一口气。
要是他们公社能多来几台机器就好了。
“赵干事，他们都是什么人啊？”王三能有些好奇，先前那几人看着年纪都不算太大，但偏偏赵干事对他们的态度很是奇怪，甚至……甚至带着些讨好的意思，就跟他面对赵干事一样。
赵干事笑了笑，“她啊，厉害着呢，你是不知道……”
已经不知道对周边人说了多少遍，但就是说不厌，他还提醒着，“等以后丰收，你们可以将粮食带到公社脱壳，不单单稻谷、玉米，花生豆子一样可行。”
“行啊，这可是大好事。”王三能感叹着，“刚刚那个小姑娘年纪看着也不太大，没想到这么有出息，要是咱们大队也能出这么一个人就好了。”
“可不是……”赵干事说着，脸上的神色突然一愣。
没几秒，他猛地拍了下大腿，“对啊！她要是能来公社不就好了？她要进了咱们建庄公社，那制作出的农用机械不得优先归咱们？”
他怎么才想到呢！
虽说公社现在没有工作指标等着招人，但如果这个法子可行的话，他相信公社一定愿意给学校一个或者两个名额，将小组的成员招进来，到时候他们公社还怕没脱粒机吗？！
越想越觉得可行，赵干事有些待不下去了，“小王，我这边还有事得先走了，咱们以后再聊。”
都顾不上王三能说什么，他骑着自行车就走。
王三能看着急匆匆离开的赵干事，他对着边上的人道：“老熊，刚刚那几个是你什么亲戚？了不得啊，听着像是能进公社做事了，那以后咱们都得称一声干事。”
“是我家熊明的朋友。”熊表舅就没表现出来，但心底莫名有些期待起来，看来熊明说得没错，或许这次是个好机会。
这次去乡下，几人收获都不小。
江小娥最大的收获就是熊表舅说的那些关于养蜂相关的事宜，以及那个空空的蜂箱，她直接让大哥帮忙将蜂箱搬到学校，今天是周末学校没人在，他们将蜂箱搁在仓库外面，这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江东阳跟她说了租借摆锤架子的事，“这事我都安排好了，以后你只管等着收钱，钱不多但胜在细水长流而且没什么风险。”
“架子已经借出去了？”
江东阳神秘兮兮笑了笑，“我想了个法子，要是顺利的话甚至不用我们出面，那边的人就会直接找我们，不过这得让你二哥出面，为了感谢他的付出，我们决定免费租借他一套架子。”
最后一共弄了八个摆锤架子，免费给程华一台，剩下七个靠租借来钱。
不免费不行，就程华那个自讨苦吃的人要是知道那些架子能换钱，一定不愿意白要，甚至为了省下那一分钱，宁愿多吃点苦头。
这个世界，就没几个像他那么倔的人了。
不过这次确实得麻烦程华配合，给钱他不一定要，那就免费给他架子用吧。
江东阳的法子很简单，就是让程华带着摆锤架子去用用。
四根柱子太长，随行带着不是太方便，特意从中间折断，到时候带过去组装就行。
程华带着东西和小莫哥来到矮山地时，边上的人很是奇怪，“程小子，你咋带这些东西赶过来？也不嫌重的慌。”
“有、有用。”
这话一说，边上的人都笑了。
“几根柱子能有什么用？”
“年轻人就是不怕累啊，费劲扛过来等会还得干活，真是一把子好力气啊。”
“我要再年轻几年肯定也去碎石了，一天多挣一角钱，能给孩子买好多糖果吃了。”
“挣得多也累啊。”旁边的周建将手伸过去，“你闻闻，尽是红花油的味道，昨天回去让婆娘揉了好久，不然今天手都抬不起来了。”
钱多是事实，但累也是真累。
一天轮锤数百下，每一下都得用足力气，不然砸不开石块。
一天下来，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但除了接着干还能怎么办？他们都是在城里没收入来源的人，就靠这些小活贴补家用，多挣一点家里老小就能多吃一口饭，再苦再累也得接着干。
“叮铃铃”的声音响起，聚集在这块的人立马起身朝前走去，他们排队领取工具，跟着就去往各自分配好的地方。
周建拎着锤子往右边走，走到那边正好看到程华小子在摆弄着他的柱子，“你这是干嘛呢？”
“用。”
周建挑眉，听得更莫名其妙了。
不过到底在一块干了好几天的活，他知道这小子有些口吃不说还有些木讷，倒没瞧不起的意思，人家就算呆了一点那也比那些从不为家里奔波的二流子来得强，好歹程小子愿意卖力气干活。
问是问不出来了，他也没继续问的意思，而是卷起袖子拿着锤头抡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在数到第七下时，果然听到一声“咔嚓”声。
也是干出了经验，用多少劲抡多少下，一般就能估算出几下能让石块裂开。
周建摸了把脸上的汗，深吸一口气后继续，“一下、两下、三……咦？”
三还没数完就听到细微的“咔嚓”声，等他定眼一看发现并不是自己这边的石块裂开，而是程小子那边的动静。
可当他转过去一看，整个人都惊住了，“你这弄的是什么？”
只见程华那边搭建了像是一个架子的东西，并将从工头那里领到的锤头嵌入到中间，随着他摇动边上的把手，锤头高高升起，随后重重砸在石面上……
一下、两下……直至五下石面便裂开了。
“嘶！”周建一下子就看出这个玩意好，比人力用的劲大，而且还不费力！
他先前得抡七下锤头，程小子只用摇五下。
哪个省力还用说吗？
一天下来差距可不少，他敢肯定，如果他用程小子的工具干一天的活，晚上回去肯定不用婆娘给他抹药油。
正想着，程小子又将一块石面砸开，他满是羡慕道：“你这玩意也太好用了，干活比轻工还要来得省力啊。”
程华停下动作，直勾勾看着他。
周建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程华面露古怪，回想着江东阳交代的那些话，但不知道怎么就是说不出口。
‘有人问，你就说这是家里祖传的物件，耗费大半年精力才弄出来的，如果他们想要你就面露难色，跟着就犹豫几秒说看在相处来的份上愿意租借给他们，有人问多少钱，你就咬咬牙，说一分钱，也是看他们干活太累太辛苦，你很有体会，所以愿意帮帮忙，家里你帮着说和，一定会劝家里少收租借费。’
江东阳教了他一晚上，他期期艾艾也能背下来。
但没人告诉他，这话怎么这么难说出口，让人……忍不住有些脸颊发臊。
“程华，这就是你家祖传的摆锤架子吧？”好在，旁边的小莫哥来替他解围，似乎一脸惊讶道：“你昨天跟我说起我还不信，没想到这么好用！我记得你家是不是还有几个？要不也借我一个用用，你放心，不白用你的。”
程华一脸茫然的看着他，像是搞不懂他怎么知道这些。
小莫哥眼里带笑，他会知道当时是因为昨晚江东阳来找他，说是怕程华一时不好意思说出口，就请他帮忙说出来。
也不是白说，如果他也想租借架子，愿意三天一分钱租给他。
当时也好奇问过架子是怎么回事，但那个时候他还没决定租不租，说得再好听但没亲眼见过，是真不知道这个架子这么好用。
三天一分钱，这种相当于白占便宜的事他怎么可能拒绝。
而且他敢肯定，亲眼见过摆锤架子的作用后，没人会拒绝，尤其是价钱还这么便宜，听江东阳说他手里也没几个，自然得抢先订下，不然晚了想租也没得租。
周建一脸惊喜，“这东西能租？”
不过随后他又打消念头，来这里干这么重的活就是为了多挣点钱，要是把挣得那一部分又花出去，那岂不是白干活了？
算了算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卖力气吧。
“能吧。”小莫哥对着程华使使眼神，“多少钱能租来着？”
“一、一分。”
周建手上的动作一愣，“多少来着？”
真的就一分？
这要是租十天那也才一角钱，相当于他今天多挣的一角，也就是说一天比旁人多挣的一角钱能让他轻松十天……
“我租！”周建立马吼了一声，生怕自己慢了，“我也租一个，钱等会就给你，我先租十天的份！”
这还等什么！
当然租啊，一天一分钱的租金多便宜，比他昨天擦的红花油都便宜。
“租？”
“老周你要租什么？”
“哟，程华你这个架子有点东西啊。”
“租这个？”
“嘶！我租，这架子多少钱一个，我也租。”
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好用。
花大价钱买，他们肯定舍不得买。
花不少钱租，他们也不一定能舍得租。
但是一分钱……
这还等什么？！
甚至连干轻工的人都跑了过来，想着从他这里租一个。
“不是，老刘你不是干清扫的活吗？租这个有什么用？”
老刘一脸“你傻”的样子，“我要租个架子不就能转碎石的重活了？花一分钱租个架子干多挣一角的活，不用花大力气就能多挣九分钱，我当然要……”
刚说完，就拍了拍自己的嘴。
他怎么一时嘴快把这话说出来了，这么好的事肯定都是抢着做，别人都去抢他不就没机会了？
连忙喊着：“小程啊，租我一个，算我一个哈。”
“我也要，我也租一个。”
“程华，记得给我弄一个。”
“这东西真有那么好？”
“好啊，你没看到小程刚刚就那么摇了几下就将石面碎开了，反正我得租一个。”
“那我也要一个……”
被人拥挤在中间的程华没感觉到紧张，因为他们的拥护反而有些激动，攥紧拳头很是顺畅地说了两个字，“没了。”
“什么？”
“没了？”
“一个都没了吗？”
“小程你可得给我留一个啊，天天抡锤子我手都快废了。”
程华看着他，“你有。”
“我有？”
程华点了点头，指了指最开始说要借的七个人，其中包括小莫哥，“你、你们先、先说，明天、就租租给你们。”
“有我！”
“太好了，我也先租十天，钱等会就给你。”
“没了吗？程华你可得给我弄一个啊。”
“没了，真没、没了。”程华摇头，然后继续干着自己的活，他现在只觉得浑身轻松，完全没有先前说不出话的紧张。
虽然过程和他想象中不同，但效果达到了不是？
那既然完成了，就得好好干活，不然对不起他收到的工钱。
第二天，他和小莫哥将架子都带了过来，除了他们两之外，一共收了六分钱，等他们八人全都用上架子干活，别提没赶上趟的有多羡慕。
想想也是，不管是干重工的人还是轻工的人，都羡慕的不得了。
干重工的人会想，都是干一样活拿一样的工资，他们就能因为一分钱省那么多力；干轻工的人又会想，都出差不多力气，他们却能拿到更多工资。
怎么可能不羡慕呢？
甚至连工程队的人都注意到了。
很难不注意到，那八个架子往矮山上一搭，想看不见都难。
负责人姚工还特意过去了一趟，倒不是不准许，而是挺好奇这个架子怎么搭建的，等看清后就乐了，“有点意思，这和咱们的冲击机原理差不多嘛。”
“差不多。”边上的人点点头，“虽然效果没那么好，但这个也有其他的优势，它能在地势不平的矮山上搭建，不像咱们的冲击机根本没法弄上来。”
“可不是么。”姚工拍拍柱子，增重器一压在上面，稳定性特别好，“挺省力的，所以说啊，高手在民间嘛，挺会想法子的。”
“那咱们还管不管？”助手说着，“有人问到我这里来了，想问问我们工程队能不能提供这些架子。”
姚工想了想，随后摇头：“这个活计四角钱一天，就是因为比其他活计更辛苦，我们可以提供架子，但真要提供了工钱肯定给不了这么高。”
活是按轻重来定价。
提供架子减轻劳动力，那工钱肯定没法定得比其他工种高。
他没法决定定价，但他敢肯定真要降，那绝对不是降一分两分钱，只怕这些人会后悔这个提议。
还不如像现在，就当他们工程队不参与，由工人们自己想法子。
工钱还是那个工钱，哪怕花一分两分去租借，也比工程队提供架子来得强。
都是劳苦民众，自然是希望他们多挣一点。
他道：“这事你稍微透露一些，他们知道好坏，自然晓得该怎么办。”
透露给他们，也就不会有人再提议到他这里来。
为了不把事闹没，也就不会到处嚷嚷，动静小一点对谁都好。
助手连连点头，“我明白了。”
不过正是因为工程队的不参与，江东阳这边的租借顺利的不得了，八台架子全都租了出去，还有不少人找他定。
他和狗友们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再来五台。
矮山那片不小，程华接得这个活怎么说都得忙一个多月，一台一个月能有三角的租金，多五台就是一块五角，能将成本都收回来，以后租一天挣一天。
租借顺利，江东阳这几天就显得格外忙碌。
反观是江小娥这边，天天捧着书籍阅读，对比之前就显得清闲多了。
她这几天，挎包里塞满了书籍。
全是他们自己找或者学校里想办法搜寻到的养蜂的相关资料，知识往脑子里塞一塞，脑子里确实更有思路了一点。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还得解决一个大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