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人生,可以说一个天一个地。
结果呢,江弘图硬是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废物,连男人都不配当!
四十多岁的人了,以前靠压榨儿子来生存。
现在江伟几个懂得反抗,彻底甩手不干,王麻子到不觉得有什么,整个大队谁不知道江伟两兄弟十几岁就开始干活养着家里,大的都二十五岁还没想过给他娶媳妇,他们要是不觉醒,以后怕是得当老光棍。
不对,应该是一辈子都得当老黄牛的老光棍,说不准等压榨干再随便给他们找个婆娘,生下孩子继续压榨。
江伟两兄弟反抗才对,哪怕是江弘图的种,但这么多年也算还清生育之恩了吧?
可看看现在的江弘图。
王麻子不信他不明白,偏偏装死看不见,任由家里的老头老太来供养他,压榨完儿子又得吸干老一辈的血,这种人哪里配当男人,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废物。
江老头老两口也是活该,明明知道是个废物,还愿意供他吸血。
自己也就算了,还拉着江家其他人一起。
他这辈子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废物,“湛生啊,你那爹娘心都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那些粮食早已经进了你那废物哥哥的肚子里,我看你们得饿到明天摆席。”
王麻子继续贬低几句,“要我说啊,你们确实可以把闺女接回去,不然不知道被这三个狠心的虐打成什么样子。”
“屁!”江老太呸了一口,“你眼瞎了不成,还我虐打,没看到她是怎么报复我的吗?”
“你要心善些,至于把一个城里的好姑娘逼成这样?”
“滚滚,但凡她听话点,我……”
“东阳。”江湛生不耐得听这些打嘴仗的话,直接打断了老娘接下来的怒骂,他说着:“你去跟大队长说明一下情况,把这几天程芬干活的工分换成粮食带回来,怎么说也干了大半个月的活,多少还是攒了些工分吧。”
说来也真是惊奇。
不知不觉中程芬居然坚持了大半个月,最开始他们一直以为干个几天的农活程芬就会哭嚷着回来,没想到坚持了这么久。
“凭什么!那是我的工分。”江老太不乐意了,张嘴就是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话,但江东阳根本就没过耳,直接转了个身就往大队长家去。
他可没打算就这么饿一晚上。
明天还得跟着江伟去接他媳妇呢,他推了推身边的妹子,“走,咱们一块去。”
江小娥对此没意见,依以前的经历,等会家里有得吵。
还不如出门避一避,不然听得耳朵疼。
两兄妹得了任务就往大队长家去,和他说明一下情况后跟着又找了大队的会计,一番计算清点,最后先划了十斤玉米面。
“说起来,你那个妹子干活也不算太差,一开始我还当你爸又丢了个麻烦给我呢。”马大队长说着。
大队其他人怎么看他不知道,但江家那些事他接触的多,自然明白里面的弯弯道道,谁要说湛生是个大孝子,他心里一定狂笑。
不过倒也不怪湛生,湛生小时候的苦日子就不说了,就算他差点被自己亲爹亲娘卖了的事,别说他们大队,就是周边大队都没再出第二例。
这当父母的是真的太狠心了。
好在,湛生也不是任由拿捏的性子,外表看着和和气气,和谁都是一副好相处的样,其实心里小计较不少呢。
这次把自己的继女送来大队,他可不信真是送来敬孝。
给谁敬孝,都不会给江家两老敬孝,马大队长一开始真以为这个继女是个大麻烦,还特意抽心思关注着,就怕闹出大事。
谁能想到,闹还真是闹了。
不过是和自家闹,闹得这段时间大队都热闹起来。
当阿奶的和自家孙女“对打”,这种热闹可不是常有的事,时不时就见那两祖孙在大队各个地方撒泼闹腾,大队的乡亲们都不缺谈资了,感觉干活都多了几分力气。
就为了这,马大队长很难不对程芬同志的形象有所改观,更何况她干活虽然不算熟练,但好歹没偷懒耍滑,“现在拿的工分少,再过几日我打算让她下地看看,给她多点压力,我觉得她应该担得下来。”
“这么有能耐啊?”江东阳有些惊奇。
他觉得自己小看程芬了,这要是换作他,连三四个工分的活都得把他压垮,说不准哪天承受不了躲在被窝里哭。
不然他也不会这么不想下乡。
因为他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就不是干农活这块料。
本以为程芬和自己差不多,没想到她这么能扛!
不由低声喃喃,“没想到感情的威力这么大啊……”
“什么?”马大队长没听清。
江东阳摆摆手,“没没,那马叔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记得来喝口酒,江伟哥和他媳妇捞得鱼特别大,明天我下厨保准让你们吃个好。”
“行啊。”马大队长立马应着,“都说你小子厨艺好,明天我可得好好尝尝。”
说到这也说得差不多了,没曾想马大队长的媳妇探过头来问了一句,“东阳,江伟娶媳妇真没花彩礼?”
这话还是江老太嚷嚷出来的,说什么就算没彩礼也不让孙媳妇上门,还说了一些特别难听的话。
不过那也是最开始,后面倒是没吭声了,估计她就算不愿意也没人愿意听她的话。
但那话传开后,一些乡亲还是挺好奇的。
乡下小地方彩礼都不会太高,但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往多的给三四十块钱,往少的给也有十来块,头一次遇到这种不要彩礼的姑娘,谁不好奇里面的缘故?
有些人只当是好事,省了一笔钱。
但也有一些人和江老太一个样,总希望往腌臜的方向想。
“嗐,所以才说他们两是一对嘛。”江东阳原先就和江伟哥商量过,一些话他们两口子能别说还是别说,有些事从外人嘴里说出来,既能解释清楚又不会觉得小两口太冷血。
他将事先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我那未来堂嫂的娘家特别不是东西,本来有人欠她妈一份人情,就很小的时候定了娃娃亲,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她妈一去世,那个娃娃亲就和她堂姐勾搭上了,她爸非但没为她做主,还骂她小气……”
事实是事实,蔡二曼就没打算瞒过这件事。
那就别多想了,既然是别人的错那就别怪他们说。
江东阳说这些事就跟说故事似得,边上人听着连连惊呼,还时不时跟着骂几句。
江东阳耸耸肩膀,“所以嘛,要彩礼不得便宜了她娘家那些人?就他爸偏心的性子,说不准那份彩礼全拿去贴补那对狗男女了,岂不是越想越恶心?”
“就不该给!”
“这怎么当父母的?自己女儿不疼疼别人家女人?”
“难怪你家江伟婚事定得这么着急,换我早跑了。”
“可不是么,多看他们一眼就觉得恶心。”
“对嘛,嬷嬷说得是,我那嫂子不就是这么想的?”江东阳点头点的飞快,就这群婶子婆子就聊了起来。
江小娥待在边上听了听,手上觉得没意思,拿着两根棍子掰弄起来。
聊着聊着,就有人开始打听两兄妹的人生大事了。
“东阳,你年龄也不小了,是不是也得找个对象了?”
“小娥明年也得毕业了吧?听说你们城里人都得下乡,你可得提前找个男同志结婚了,不然下乡的日子可不好过。”
“小娥还不着急,东阳得着急了吧,我有个侄女……”
“快闭嘴吧,你那侄女都没我外甥女长得好看,东阳要不要我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就先见个面,万一合得来呢。”
“哎哟!我还得赶着回家送粮食呢。”江东阳顿时没了唠嗑的心思,拽着妹子就撤。
江小娥早就想走了,放下手里的棍子就跟了上去。
等两兄妹一离开,这边的人哄堂大笑,有人打趣着,“瞧瞧你们,把人都给吓跑了,以后东阳两个都不敢过来咯。”
“也到了该谈的年龄嘛,东阳多大来着?我记得宋静生他那天下了老大的雪。”
“二十一还是二十二岁吧?确实不小了。”
“行了行了,人都被你们吓跑就别坐在这闲聊了,该干嘛干嘛去。”马大队长挥挥手,将人赶去上工。
等人离开后,他正打算将库房的门带上,不过在经过某个地方时看到了地上的一个物件。
两根木头连在一块,乍看之下想是随手弄出来的。
但仔细看看,总感觉有些莫名眼熟……
“哟,你怎么把链枷拿出来了?”管着库房的小队长走了过来,他道:“这不是还没到收获豆子的收获季节……咦,这不是我们库房里的农具?”
“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呢。”马大队长倒不是不认得,而是太认真去看反而有些忍不住。
链枷,专门用来打麦、脱粒豆子的用具。
就跟一个双节棍似的,一大一小两截,看着普普通通但大队都不会让太小的孩子上手,“枷”,一旦被打到一下都有骨折的危险,也就只敢让熟手来弄。
“这谁弄得?我还真以为是链枷呢。”
“刚聚在这里的人不少,不太确定是谁弄出来的。”马大队长掰弄着这个小玩意,像归像但却不能真当链枷用,估计是谁无意中弄出来的吧。
“说到脱粒,老马你有没有听到公社那边的动静?”小队长说着,“说是城里有个学校给公社捐赠了一台脱粒机,那机器特别好用,要是咱们大队也能弄到一台那多好啊。”
“想啥呢。”马大队长不是没听说过,但就没抱任何希望,“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我们。”
小队长想想也是,有些遗憾的叹了声气,“也是,这种好事和咱们无缘。”
大清早开始, 家里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不管心里乐不乐意,但都到这一步了总不能真拎着一桶农家肥挡在门前不让新娘子进门。
江东阳接了掌厨的活,很早就起来忙活着。
说是酒席, 有酒有菜,但真算不上有多好。
重点就是那两条十多斤的鱼,但得分五桌,一桌最多两斤左右。
除此之外就没别的荤菜。
其实以江伟两兄弟攒的钱, 就算没有一百也有小几十块钱,想置办出一桌像样的饭菜真的不难。
但他们不能。
钱好拿出来,但难得是解释。
不单单是跟江家老屋的人解释,还得跟大队的人解释。
都是待在一个生产大队,江家老两口有多克扣江伟两兄弟谁不知道?莫名其妙能掏出一笔不小的钱置办酒席,谁会不多想?
到时候被人盯着, 他们捞鱼的“大业”就办不下去了,不管是江东阳还是其他人, 都是打算细水长流, 尽量多捞几次。
为了保险一次少挣点,但也是希望把时间线拉得更长一些。
谁都能看出是来钱的活,谁都不想那么快被迫收手。
再加上这钱但凡露出一丁点, 江伟他们就没法脱离江家老屋,那两个老家伙一定会用“孝”把他们拖死。
他们现在要做的, 就是反过来拖死老屋的人,这样才有可能逃离出去。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
就算钱不能见光, 在现有的食材中也得好好弄。
“东阳哥, 豆腐搬来了。”江亮带着人搬了几十斤豆腐来,还将自留地的蔬菜摘光了,觉得不够还薅光了其他交好的几户家里的菜, 想着等以后再还回去。
这种事倒不觉得有什么,谁家遇到个事都是借来借去。
贵的东西借不起,一些蔬菜还是没啥问题。
好菜不够,但总不能一桌上就摆两盘菜,不然一人两筷子就空盘了。
江东阳是个有想法的好厨子。
鱼不够加豆腐,清淡的太腥盖不住味,他来得时候特意带了两罐狗友家里的豆瓣酱,加到里面大锅一炖,那香味闻得人连连吞咽口水。
这不,最小的江南阳就受不住了,明明接了安排桌椅的活,却时不时来厨房走上两圈,每次经过厨房的门口都会忍不住昂头大吸两口,仿佛多吸一口都算是赚到。
鱼肉是大菜,加入豆腐后能保证每个桌子上都大大一盆。
紧跟着就是各类的小菜。
茄子、小白菜、冬瓜、花生,再就是各类的酱菜,江东阳硬是使出了全身的本事,每个桌面凑了个六六大福。
鱼豆腐小火炖在锅里,其他食材又准备好,他又跟着江伟去接亲。
接亲的除了江家人之外,在大队还凑了几个年轻人和婆子跟着一块去,等两个小时回来,一个个脸上都红了,尤其是那些嘴闲不住的人,刚进大队就忍不住拉着边上人唠唠起来。
“我算是知道江伟媳妇为嘛不要彩礼就赶着嫁过来了。”
“就没遇到过那么离谱的人家。”
“我们去的时候新媳妇被锁在屋里,蔡家说了不给彩礼就不放人。”
“开口就是一百块钱,他倒是真敢开口,不过江伟媳妇性子倒强,等我们一去她就自个把门给砸了。”
“你猜猜那家要钱干嘛?没错,打算给江伟媳妇的堂姐置办家什……她爹为嘛这么偏向自己侄女?”
边上的人算是问到重点了,那一个个憋得脸上通红,还不是因为听到了爆炸似得大热闹!
“还能为啥,也是他闺女呗!”
“她爹的兄弟不能生,嫂子借种生下来的堂姐,嗐!可不是我胡说八道啊,不信你问问其他去接亲的人,是江伟媳妇自个说出来的,听她说自己亲娘就是知道这件事,心里难受想不过来,没熬多久人就没了……”
这话还真是出自于蔡二曼的嘴。
她本身就没和蔡家继续来往的意思。
亲爸恶心,蔡家人恶心,就连同父同母的大哥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让她顾及家庭和睦多忍耐一些。
都身为人,凭什么让她忍?
蔡家敢做这些丑事就别怪她说出来,而她敢在结婚这日说出去,也是做了决定,以后不会继续和蔡家再有任何来往。
所以她不但说了,还将妈以前的陪嫁砸得稀巴烂。
就算成为一堆垃圾,她也不允许妈的那些物件全都便宜蔡家那些烂人。
又是打砸又是爆料,去接亲的人吃了一个大瓜才返程,一路上顾及新娘子没敢多说,那一张张脸怎么可能不憋红?
到了自家大队,等新娘子被引进江家屋子后,这才迫不及待的和周边人分享这个大瓜!
江家两老也听到了。
他们虽然没再阻拦,但为了表示自己的不乐意,全程都没帮过忙。
大清早就坐在院子里,把自己当做客人似得。
没人来找他们唠,但院子就这么大,周边人的话自然就入了耳。
江老头脸色瞬间绷不住了,孙媳妇厉不厉害他不在意,再厉害总不能还真和他这个长辈动手吧?
他绷不住,是因为听到孙媳妇踹门和打砸家……
怎么他家就出这种爱踹门的混子?
这么下去,他家已经补了两次窟窿的院门还能保住吗……
不管江老头慌不慌。
婚事还是继续办下去。
身为亲爹的江弘图倒是笑嘻嘻,但全程下来只顾着吃,哪怕有人讽刺到面前来,他该吃还是吃、该喝还是照喝。
亲爹没出力,亲叔叔倒是帮了不少忙。
江湛生知道就算随份子钱也到不了江伟手里,所以他干脆拿这个钱买了些酒水,算不上多好,但也不至于让酒席办得太寒酸,不然谁家要是办个酒,准得把最差那家再挂在嘴里提一提。
他真不是多想,一个生产大队就这么大,有个什么事能挂在嘴皮上说好几年。
“嘶,这酒够辣。”马大队长浅抿了一口,叮嘱着周边人,“你们一个个少喝点,下午还得去地里干活呢。”
话音落下,没几个人应。
难得碰到能喝几口酒的时候,谁会舍得放下酒碗?
瞧瞧大队长自己,说话的时候拿着酒碗的手不也是没放下?
再说了,自己可是随了礼金,当然得吃好喝好啦。
“湛生,你家东阳的厨艺真不错啊,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不单单鱼,其他菜也不错,东阳这手厨艺是真不错,不就是普普通通的蔬菜吗,怎么偏偏到他手上就弄的这么好吃?”
这话引起不少人的赞同。
场面话归场面话,但食物吃到嘴里好不好吃还用别人说吗?
不管是主菜鱼炖豆腐还是其他的小菜酱菜,这一桌虽然不够气派但味道确实很不错。
被夸赞的江东阳笑的呲牙,一点都没谦虚反而还有些显摆,“那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认识几个比我厨艺还好的人呢。”
本来他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值得夸奖的人。
在外谁不说他是一个爱溜街的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