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没！”何泽兰连连摆手，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女儿，“我就是想着问问你们的意思。”
程荭一愣，“问我们？”
何泽兰看着她，眼眶有些发红，“妈不聪明，有些事想得没你们周到，我就想着问问你们的意思，要是你们觉得这门亲事不好，我就推掉。”
“……”程荭哑然，她沙哑地道：“你就不怕二哥……”
“怕！怕的要命。”何泽兰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自己的唯一的儿子，倒不是想着让他给程家传宗接代，而是担心他连个陪在身边的伴都没有。
现在还好，一家人在一块热热闹闹。
但以后呢？等他们都有了自己的小家，等她和老江去世，一想到程华就孤身一人，她心里就觉得慌。
所以刘姐跟她提起这件事时，她第一个念头就是高兴、激动，恨不得马上答应下来，就怕程华错过这次以后遇不到其他的人。
王娟家庭背景不好，但人是个老实的，正好程华也老实，在相处中他不会骗也不会被欺负。
不过在回来的路上，心里那股激动劲就淡下来了。
她又觉得这个机会好，一定得把握住。
又觉得王家的情况一定会有很多麻烦。
脑子里无数个念头就跟在打架似的，实在是拿不定主意，搞得她头都快炸了。
直到她回到家见到老江他们，她心里就一个念头。
她不聪明，处理一件事永远都没法以长远的角度思考，她分不清到底是好还是坏，总会因为情绪做出莽撞的选择。
既然这样，那她就别想了吧。
家里不缺聪明人，她想不通想不明白，那就交给想得通想得明白的人！
何泽兰咬了咬唇, “再看看？”
江湛生没解释太多，“程华年纪也不算太大，再晚个两三年也不算事, 还是得碰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么说，王娟不太合适呀？”何泽兰有些叹气，“我还想着她性子好，两人待在一块不会发生什么矛盾。”
那么温和的性子, 肯定不会和程华吵起来，程华那张嘴说话都说得不利索，更别说吵架了。
“哈，性子好可不是什么好事。”江东阳脑补了一个画面, 想着就好笑, “两人都是屁都打不出的性子，真要碰到个事, 只会缩着脖子挨骂, 连个回嘴的人都没，这要碰到一个心怀的, 指不准怎么被欺负呢。”
“大哥说的是。”程荭也跟着点头, “王娟那个爸除非他死肯定甩不脱, 王娟两姐弟真要狠狠心，哪里还会在王二狗眼皮底子下过生活？再搭上二哥, 没人能制得住王二狗。”
除非他家其他人上，但明知道一堆麻烦, 干嘛要娶王娟？
江湛生一副赞同的样子, “是这个理。”
“何阿姨，你要给程华选媳妇，就得挑个厉害点的, 只要人本性不坏，泼辣点也没事。”江东阳提议着，一家没个厉害的主，真会被欺负死。
本身程华那性子就是窝里横，就知道欺负他这个当大哥的，在外面一声不吭，被欺负了也不知道还手。
再来一个差不多性子的婆娘，这日子还能过？
他说着，“你总得放他出去‘飞’，但他身边要有一个如同雄鹰般的伴侣，才不会被其他鸟欺……哎哟，爸你又打我！”
“不打你打谁？”江湛生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还雄鹰般，看看你跟个鸡仔似的。”
江东阳不乐意了，“过分了哦，我怎么就成鸡仔了？”
江湛生瞪着他，“不然呢？”
“啧，我成鸡仔你不成鸡公……别打别打，我闭嘴总行了吧！儿子快快，把你阿爷拦着……”
两父子在院子里绕着圈，江东阳一个跳跃，跳进边上还在修建的屋子里，蹭蹭顺着柱子就爬上了房梁，让他老爸只能昂头看着却打不着。
结果没笑两声，就见老爸捡了根长棍子，对着他屁股就来了几下……
在江东阳的惨叫声中，何泽兰却觉得东阳的话有些道理，别看程华长得人高马大力气也大，但那性子落在不怀好意的人手上，只会被欺负的份。
就像以前在程家一样。
如果他身边有个性子爆的人在，日子肯定会过得顺畅一些。
这点她以前就亲身体验过。
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还有一个时时恨不得吃她肉吸她血的程家，那段日子过得特别艰难，要不然她也不会厚着脸皮磨了老江好长一段时间。
也是因为嫁了过来，有老江在前面挡着自己才没被欺负。
她道：“东阳的话也不是没道理，王娟那性子是不行，是得找个厉害些的媳妇，最好那股子厉害劲都是对着外人。”
但本身程华就不太好找人家，现在还弄出一个条件来，那岂不是更找不到了？
何泽兰有些叹气，总觉得儿子的婚事难了，“那就听老江，再等两年吧，他年纪……也没事，三四十岁当爹的不多的是？”
“何姨，娶妻这种事不着急，你要实在是急不过我给你出个主意。”江东阳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想凶一点不一定要人，你担心程华那小子被欺负，干脆给他养条恶狗！”
“啊……啊？”何泽兰有些没回过神，怎么从娶媳妇一下子变成了养条恶狗？
“像熊表舅养的那条汪汪，既能吓人又能捕猎，养好了特忠心，谁要是敢欺负程华它一定第一个冲过去，保管吓得对方哇哇叫。”
其实江东阳老早就惦记了熊表舅那条狗，牛逼极了，自己在山里就能养活自己，时不时还能捕一些猎物回去给熊表舅加餐。
只可惜养在城里不方便，要不然他早就逮一条回来。
但是他这边不方便养着，可以让程华养啊！
以程华那个性子，他的狗要真的逮到了猎物，一定舍不得自己吃而是带回来让他们尝尝味。
那他养和程华养又有什么区别？
“这可以吗……”何泽兰有些不确定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不由求助地望着老江。
江湛生这会却没急得跳脚，而是认真地思考起来。
“养狗可行。”江小娥倒是先开了口，“先不说会不会吓到人，熊表舅当时会养狗，就是因为他常年往山里跑，要是真遇到什么危险身边还有个帮手。”
她突然觉得他们还是疏忽了。
不单单二哥要养，进山的人都得养。
山里面到底有什么谁也不清楚，谁也不确定能不能遇到，熊表舅自己倒是说过这些年并没有在山里发生过什么意外，但也不保证以后不会遇到。
要是身边多了一条猎犬，突发事件时肯定能帮些忙为自己争取一些逃离的时间。
“是吧！”江东阳见妹子赞同他，立马得意起来，“等明天咱们去大队就去问问熊表舅从哪里弄来的狗子，也给程华弄一条在身边养着。”
“你们要去永安大队？”何泽兰像是想起了什么，稍稍探着身子轻声说着，“是为了先前那一件事？要不我也去吧，老江……算了你还得上工，程荭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看看？”
程荭挑眉，“我也去？”
“去吧去吧，等你以后接了班，想出个远门都难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去看看你二哥待的地方。”何泽兰没说的太详细，她知道当女儿和嫁出去之后的区别，真成了周家媳妇以后就有很多顾忌，想出门都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程荭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行。”
“那行，那我去准备……不不不，我得去找下刘姐，既然没这个打算还得早点说清楚才行，王娟那丫头可怜，还是希望她找到更合适的对象吧……”
又是急匆匆地出了门，一会儿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江东阳“嘿嘿”笑了两声，“何姨腿脚就是好，爸，你可得跟着好好保养保养，何姨的腿脚都比你来的好。”
江湛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看的江东阳有些头皮发麻，“干嘛这么看我……”
江湛生还是这么盯着他，“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小子的嘴怎么这么欠，看得我每天恨不得都抡你几下。”
“……”江东阳讪笑两声，推了推旁边的南阳，“今天你收碗，赶紧把碗筷都收了。”
紧跟着又对着另外一人说着，“小妹，你那箱子要不要清一下？等会儿天色暗了打着灯都看不清。”
“清！”江小娥早就好奇箱子里放的什么。
之所以没有打开，是这个箱子的四周都被木框钉入，估计是方便她一路运输过来。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框框角角，到现在都没揭开过。
她找了把起子，和大哥一同将框框角角拆开，大概两三分钟后她放下手中的起子揭开箱子，等看清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时，脸上很是惊讶。
“一箱子的书？”
“这么多书得看到什么时候啊……”
“难怪这么重，满满一箱子。”
江小娥脸上的惊讶早已转变成惊喜，她拿起上面的两本书，一本是六五年著的《汽车理论与计算》，还有一本是五零年代燃料化学工业出版的《机械设计手册》。
要知道这些书籍对于现在来说特别的珍贵！
半年前不过就是一本十几页的手册，都是她答应大哥干一个多月的家务活请他帮忙找来的。
那一本手册他们几个小伙伴轮流看了个遍。
为此周洲也掏出自己珍藏的技术类书籍交换，钱嘉树替她绘制了一页图稿，连不爱看书的方大牛都来回看了好几遍。
足以证明这类书籍有多珍贵。
而现在她面前是满满的一箱子！
更让人高兴的是，除了这些书籍之外，还有两张盖了某个单位印章的证明，证明这些书籍是哪里来又因为什么原因落在她的手上。
这完全替她扫清了被发现的麻烦。
江小娥不知道别人收到这个礼物是什么感想，反正她是特别的惊喜又激动，她大概地翻了一遍，发现这些书籍有三分之二拖拉机厂的图书室都有收藏，但有三分之一是她从来都没有看过的。
即使是这样她也并不觉得失望。
就算拖拉机厂的图书室有，可那也不是自己的，运气不好别人借阅了她还得等，不像现在，属于自己的书籍想翻就翻！
她将几本书抱在怀里，眼睛是又亮又闪，“大哥，帮我找个木匠，我要在靠墙的位置打一面书柜！还得装上玻璃，不然会落了灰。”
“装！”江东阳还没来得及开口边上的江湛生就立马应承了，“正好你那屋修建的时候预留一个书柜的位置，明天我就跟干活的工匠师傅说。”
家里正在盖房，才开工没多少天，想要预留一个书柜的位置再弄清尺寸一点都不麻烦。
第163章
难得闺女提要求, 江湛生瞬间来了劲，“狗娃的爹是木器厂的工人，他知道不少柜子的花样, 我去问问他看打个什么样的书柜最合适……”
说着就起了身往外走。
家里几个孩子除了个别的，其他孩子是真的让他们当父母的省心，小娥就是其中的一个，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方面的事全都是靠着她自己, 甚至还会反过来拉家里人一把。
身为父亲他自然是引以自豪。
但心里多少有一点点失落，总想着为她做些什么。
而现在小娥难得提了一次要求，虽然那话并不是对他说的，但这事他也能做, 那干嘛要让给东阳那小子？
所以不等他们反应过来, 自己就出门打听。
先打听好样子，确定小娥喜欢后他再去找个工匠, 一定得让她满意！
当天晚上, 江小娥就专门挑了一本没看过的工业技术读物，打开灯靠在床头看得津津有味。
单间就是好, 不用担心会影响周边的人, 要不是明天还得去一趟永安大队, 她能看得更晚！
不过不着急，这些书籍都属于她。
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看。
在知道程华要去永安大队干活后, 何泽兰高兴激动的同时还有些担忧，毕竟程华从小到大都有家里人护着, 她很担心他一个人下乡会不会因为身体缺陷的缘故被欺负。
但其实他在永安大队过得还挺舒坦。
这个“舒坦”并不是说干活轻松不用做事, 而是并没有何泽兰担忧的事发生，他身边的人并没有表现出嫌弃，也没有人恶意地针对他。
熊表舅还将他当作自己的侄子一般, 这么多年的养蜂经历是一点都没有藏，掏得一干二净全都交给他。
知道他脑子没平常人那么好使，一次两次教不会，也会耐着心思教个七八次，自始至终都没有嫌弃的意思。
王三能身为大队长也是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护着，护得是心甘情愿没有一点点勉强，时不时就把人叫到家里来吃饭，隔三差五嘘寒问暖。
甚至一再叮嘱大队的刺头，要是让他知道有人恶意对待程华，大队未来挑粪的活就由他们一家子来承担。
连坐啊！
谁受得了？
虽然生活在乡下对这种活也没那么嫌弃，但是能避还是避的好，更别说挑粪的活工分不多，要是一家都干这个活不到年尾都得饿死几个人。
不管那些刺头是什么想法，家里都把他们死死的按下去了。
反正有人护航，程华最大的苦恼就是做饭。
他会做饭，家里的活都是几个兄弟姐妹分着来的，不管是洗衣做饭、扫地清理的家务活他都干过。
但是干归干，能不能干好也是个问题。
江东阳在厨艺的技术点上一定是加满了。
而程华在厨艺上的技术点有可能是负数。
熟了，也仅仅只是熟了。
这就导致以前在家的时候，程荭分配家务活时，能不给他安排下厨就不安排，除非其他几人是实在抽不出空，只能让程华下厨。
而这个时候一般还能剩点饭菜。
就连最馋的南阳，宁愿去树下挖蚂蚁蛋填肚子，也不愿意多吃一口二哥的饭菜。
程华自己也不愿意。
他反应是慢了一点，说话也结结巴巴。
但不代表他尝不出食物的好坏。
所以面对王三能约饭的邀请，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到后来看到王三能眼睛就开始放光，不等他约饭的邀请说完，就毫不犹豫点着头答应，还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粮食袋一并带了过去。
蹭饭归蹭饭，但总不能一直占别人家粮食，他每顿吃得也不少，自然还是得带一些过去。
道理他还是懂，所以王家的人对于他的上门倒没什么意见，除了王三能之外其他的人还挺欢迎的。
因为程华带的东西还不少，算下来他们还占便宜了。
一开始王三能还不愿意收，后来发现他一拒绝程华就不上门了，没过几天，就明显感觉程华瘦了不少，自家的“大宝贝”别说是掉几斤，就是掉几两他都心疼啊！
赶紧邀请人上门补补，对于他拎着的粮食袋也没再推托。
一来二去，程华又长了回来。
中饭晚饭可以蹭。
早上却不行。
每天早上程华都是喝糊糊，放点水放点粮食一煮，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只要煮熟了就行。
再配上一些熊表舅送的酱蘑菇，就着一起吃味道算不上多好但也不差。
今天就和其他日子一样。
梳洗清理完后，就盛了一碗满满的玉米糊糊，舀了一小勺子蘑菇酱拌一拌，呼啦呼啦几口就下去了一半，下肚后正想着再来几口时他突然动了动鼻子，总觉得空气中有一股特别香的味道。
“肉、肉饼？”
很熟悉的香味，香得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程华现在住的地方还是先前清出来的屋子，虽然已经交了钱再建屋，但屋子还在建造中没搬出去。
而这边住的都是他们几个从外面来的养蜂工，为了方便做了规划，程华就住在了最右侧，右侧有一小块自留地，还种了不少蔬菜。
他不会种但学得特别认真，就想着哪天菜熟了之后摘下来送回家，不过还得有些日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香味就是从右侧传过来的。
那边不是没住人吗？
住是没住人，但架不住有人往这边跑。
“大个子，想不想吃？”
程华皱着眉头，并没有被突然从墙上冒出来的人吓到，显然已经习惯了，绝对不是头一次。
他想拒绝，可看着女人手里扬着的肉饼又忍不住吞咽了口水，碗里的玉米糊糊更不香了。
“老规矩，这个肉饼就给你吃。”林三妞一手搭在墙上，也不管他有没有答应就跳下墙头没了踪迹。
程华犹豫了两秒，紧跟着把碗放下就跟了出去。
糊糊配肉饼，那才吃得香！
从边上开的小门走了出去，一个物件就丢在了他的怀里，林三妞扛着两个锄头就往前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边上的矮山，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停在了一处石壁边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