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是他洁身自好,他是被逼无奈的好吧。大半年前,他突然就发现自己那方面不怎么行了。
他偷偷去海城看过男科,治疗了一段时间,也没见起色。
后来自己都觉得没心情,就放弃了。没有老婆,又没有固定女朋友,不行就不行吧。
其实在决定放弃的那一刻,他竟然觉得有一种奇异的解脱。
那种在泥沼里挣扎的窒息感,好像突然就没了。
凤宏伟目光移回到电脑屏幕,那上面,林清站在路演主席台上的照片很清晰。
米白的职业套裙,挽起的头发,妆容精致,身段高挑,每一处都彰显着职业精英的知性优雅。
云上......
这名字起得可真好。林清,可不就是站在了他需要仰望的云上。
凤宏伟起身踱步到窗前,眯着眼睛仰望蓝天白云,心底蓦然涌起一股豪情壮志。
他现在已经心无欲念,这是上天给他安排的新征程吧。
他得支棱起来。
他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商场摸爬滚打的年限比林清长得多。他一定能打出一片天,让林清和孩子们高看自己一眼。
四十六岁,再出发。
......
同样心里火烧火燎的,还有孟书瑶的爸妈。
看到实实在在的上市,看到那样光彩照人的林清,孟爸孟妈悔青了肠子。
“你看看你,还看不起人家,还操心人家交没交社保。唉,怪不得闺女说鼠目寸光,真的是啊。”
孟爸爸嘟嘟囔囔,孟妈妈气得蹦起来。
“好像你就没说似的,你还不是一样,一个劲说人家卖奶茶的。”
孟爸爸一脸懊恼拍着大腿。
“你说当时咱们要是没去京市该多好,闺女就嫁入豪门了啊。”
孟妈妈瘪瘪嘴:
“豪门?不至于吧,刚创立没几年的公司,凤庭桉她妈能拿多少?几百万?上千万撑死了吧。”
孟爸爸脑门上青筋都要跳起来,打开电脑指给她看。
“真是无知啊,你看看,这是云上茶咖的市值,600多亿。”
孟妈妈傻了眼。
“我滴个乖乖,那是不是不止分一个亿啊。”
“还一个亿......你也就这点见识,怪不得总是干蠢事。”
孟爸爸气得转身,不愿意再跟她沟通。
孟妈妈郁闷了好半天,软下身段,跟孟爸爸又开始唠叨。
......
周末的黄昏,孟书瑶从图书馆出来,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书瑶啊,房子卖掉了,价格还挺好的,卖了35万。我们还是打到你那张卡上?”
孟书瑶心里一喜。
“房子没压价就好。妈。你们给我打20万就行。剩下的你们拿着,你们手头也不能没有一点存款。”
“第二年的钱攒攒再说。”
电话里孟爸和孟妈都很是有些感动:“咱家闺女就是懂事啊。好好,那我们明天就给你转过去。”
又聊了会儿家常,孟妈妈忐忑开口。
“书瑶啊,那个.......凤庭桉家那个云上茶咖还真上市了呢。”
孟书瑶顿了一下,看看四周,往僻静的小路走过去。
“对啊,我知道。妈,人家不光公司上市了,他妹妹凤嘉柠也上电视了呢。”
孟妈妈又磕巴起来。
“上.....上电视?上什么电视?”
“你们最近看没看那个【微光】,国视影视频道放的。”
“看啊,那个剧很热的,我们科里整天讨论。”
“那就是凤嘉柠写的小说改编的,国家电视台还搞了访谈节目,她是主要嘉宾。你们没看吗?”
孟妈妈有些愣怔:“这个没看,我每回都是看完这个剧就转台。”
孟书瑶沿着小路拐进了操场。
“妈,我在网上找出来看过。她是原作者,编剧,还是电视剧的投资人。”
孟爸爸在电话那端接话。
“闺女啊,你批评我们鼠目寸光,我们接受这个批评。想想当时,咱还觉得人家不找工作不像样子。”
孟书瑶看着操场尽头染成橘红的天空,清冷扯了扯嘴角。
“爸,事情都过去了,咱们再讨论这些也都没有意义,不说了。”
“书瑶,我跟你妈,这件事确实做得不好。我们俩想了好几天,还是觉得应该跟人家道个歉。”
孟书瑶吓了一跳。
“爸妈,不要。”
......
云上总部的门口。
看林清出来,孟妈妈热情迎上去:“庭桉妈妈,真是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您工作了。”
林清微微弯着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请问您二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孟妈妈向公司里面张望一下。
“你们公司真大呀。这不是我跟书瑶他爸来京市玩,也专门过来看看您。”
林清瞥一眼她身后满脸笑容尴尬点头的孟爸爸,再扯扯嘴角。
“二位坐一下,咱们长话短说,我里面还开着会。”
说完走到门口的椅子上坐下。
孟妈妈回头看看公司,咬咬嘴唇跟着走过去坐下来。
“庭桉妈妈,你们公司都上市了呀,真是厉害,我和书瑶爸爸祝贺你们。她爸还买了你们的股票呢。”
林清微笑点头:“谢谢。”
上市公司老总,要尊重每一位股民。
孟妈妈被这简短的两个字噎了一下,继续鼓足勇气。
“庭桉妈妈,其实这次来,我们重点是要跟您道个歉。过年那次见面,书瑶回去哭了好多次,埋怨我们不会说话。”
“庭桉妈妈,我们真诚跟您道歉。是我们见识短浅,说了太多不礼貌的话。尤其是我,回去后父女俩都批评我了。”
林清嘴角一扯:“没什么的,就是闲聊天而已。二位还有别的事情吗?”
孟书瑶妈妈有些懵。
自己这么真挚地道歉,怎么一句闲聊天就打发了。
她有些着急起来,伸手拉住林清的手臂:
“庭桉妈妈,我们是真心道歉的。您别跟我们计较,我们没见过什么世面,很多事情都不懂,也不会讲话。”
林清眉头微不可察蹙一下,把手臂抽回。
“都已经过去了,而且我们也从没计较过什么,你们真的不用道歉。咱们之间也谈不上原谅不原谅,二位不要想太多。”
她看看手表,站起身。
“二位的祝贺我收下。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就请回吧,我还要回去开会。”
孟爸爸一把拉住急急起身的孟妈妈,站起身温和开口。
“庭桉妈妈,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我们这次来,本来也是看书瑶这几个月太痛苦,想尽全力弥补一下自己的错误。”
“我们也知道,不是所有的错都能弥补。不过,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想您应该也能体谅。”
“书瑶和庭桉这两个孩子,都是彼此的初恋,感情很单纯很真挚,是我们做父母的拖后腿了。”
“我们就希望,不要因为我们两人的错误,耽误俩孩子的感情。那样我们就成了罪人,对不住孩子们呀。”
林清吁出一口浊气,表情严肃起来。
“我想你们误会了。庭桉的感情问题,我做妈妈的从不过多参与。他和谁谈,分不分手,都是他自己的决定,我没发表过任何意见。”
“所以这个问题咱们没必要多说了。二位请回吧,我去忙了。”
她转头招呼前台的一个小姑娘。
“小王,过来把二位客人送到电梯口。”
说完转身离开。
......
大厦门口,夫妻二人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大楼。
“回去吧,咱们尽力了,也就不后悔了。”孟爸爸长长叹了口气。
“不后悔......老孟,你还真是说得轻巧。怎么可能不后悔,肠子都悔青了。那么大的公司,整层楼都是他们的。”
“后悔有什么用?只能说咱们书瑶命里没有这个富贵。”
两人垂头丧气回了酒店。
刚从实习公司下班回来的孟书瑶看看两个人的脸色,心里了然。
虽然她从没抱过希望,可还是心里冰冰凉。
“书瑶啊,我们已经很诚恳道歉了。凤庭桉妈妈也很客气。我觉得你可以再找凤庭桉试试,毕竟他对你感情还是很深的。”
孟妈妈劝说着,自己心里都发虚。
孟书瑶想想那张冷清的脸,在心里摇摇头。
林清那么好的修养,自己父母连公司真正的门都没进去,只在前台说了两句话。
这还不说明什么吗?
很客气,其实就是拒绝。
她其实很清楚会是这个结果,可还是跟父母一样心存幻想。
任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想着搏一次吧。万一有那么一丝丝希望呢。
孟书瑶去前台退房,孟家两口子在房间里一边做着收尾,一边唉声叹气。
这个世界上,最痛彻心扉的,不是没能富贵,而是知道富贵曾经砸中你,你却把它当土坷垃踢开了。
......
......
转眼六月初。
周末的京华苑,凤嘉柠在鼓捣咖啡机,周樾和凤庭桉在沙发上玩手游。
好不容易等两人打完一局,凤嘉柠端着咖啡过来。
“何琪刚给我发信息说在候机,好巧不巧跟她那个渣渣前男友坐同一班。明天我在星耀有个会,已经定好的,走不开。”
“你俩看,谁能去。”
周樾瞟一眼凤庭桉:“当然是凤庭桉去。”
凤庭桉瞟回来:“怎么就当然是我了?”
“我肯定不行啊,何琪是我媳妇的闺蜜,我得保持距离。你不知道吗,她们女生现在流行一句话,叫【防火防盗防闺蜜】。”
凤嘉柠和凤庭桉对视一眼,同时冲着周樾翻了个白眼。
“好了哥,你去。你穿得帅点,开那辆咔宴。”
“明天你不是要开,我开周樾那辆就行。”
前一阵,凤庭桉原来那辆占号用的二手车换成了咔宴。
周樾连连摇头:“不不,一定要开咔宴,你这次去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装B。”
凤庭桉斜睨着他一脸嫌弃。
“我为什么要装B。”
周樾更嫌弃地斜回来:“智商差成这样吗?你别告诉我你想不明白。”
凤庭桉回头看看凤嘉柠戏谑的小眼神,无语望天。
“无聊的游戏。凤嘉柠,你们这些高知女孩也这么无聊吗?”
凤嘉柠嘁了一声:
“这跟高不高知有什么关系,这不就是赤裸裸的人性。以那个渣渣的韧性,何琪肯定憋屈一路。”
凤庭桉想想何琪的那些吐槽信息,那个渣渣确实挺锲而不舍的。
......
第二天,即便凤庭桉留出了很充分的提前量,还是很悲催地遇上了大堵车。
机场接站大厅里,何琪看着凤庭桉发来的信息,再看看斜对面座椅上那个碍眼的身影,噼里啪啦开始打字。
【大哥,能不能快点啊。那货就坐我斜对面,隔着十来米,要长针眼了。】
......
信息发完,何琪刚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眼睛,眼前多了两条黑色裤腿。
“琪琪,别等了,坐我家的车走吧。你家又不在京市,是不是你朋友不方便呀。”
何琪握了握拳,强忍着想打人的冲动。
看来,这一路上的无视,和愤怒时候的【滚】,已经不解决问题了。
她抬起眼睛,无比厌烦的眼神看着那张笑脸。
“薛凯瑞,你能不能别在我眼前晃荡,我对你有种生理性厌恶,看见你就想吐。”
那张脸尬了一下,嘴角又顽强翘起。
“琪琪,你这大小姐性子,还是这么刚烈。我只是想帮你,没有别的意思。”
何琪不再说话,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出110三个数字,伸出手指要去按拨号键,薛凯瑞吓得赶紧伸手阻止。
“别别,你别打,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退回到后面位置上坐下来,跟身边的人嘀嘀咕咕。
凤庭桉跑进接机大厅时,远远就看见那个穿着白T恤浅灰运动裤,潦草扎个丸子头的小姑娘,正鼓着腮帮眼睛要冒火。
“凤庭桉,你怎么才来。我刚才都要报警了。”
凤庭桉道着歉,伸手去推行李车。
“琪琪,有人来接你了,我就放心了。我们先走啦。”
凤庭桉看着对面的人,皱了眉头。
“这就是那个大渣渣?何琪,你这眼神不行啊,这身高这长相......啧啧,在米国待时间长了,这怎么还眼瞎了呢。”
何琪气得拧他一把。
“赶紧走吧,我有些想吐。”
距离隔得稍有点远,薛凯瑞断断续续听到了【身高长相】【眼瞎】这些词,知道这是在吐槽他。气得很,又说不出什么。
走出接机大厅,凤庭桉的车停得离门口很近。
凤庭桉远远按下车钥匙,开锁声把正好走到车前的薛凯瑞吓了一跳。
他看看车标,再回头看看分外养眼的两个人,眼神阴沉匆匆离开。
凤庭桉一边往后备箱里放行李,一边听何琪义愤填膺吐槽。
“晦气死了。刚到机场就碰上他,一路逼逼赖赖说要帮我干这干那。幸亏我是商务舱他是经济舱,要不我非疯掉不可。”
“刚才等你的时候......”
何琪一边絮叨经过,一边痛骂。
凤庭桉抬眼看看远处也在放行李的两个人,忍不住感叹。
“这个渣渣还真是深情呢。你都骂这么难听了,他还紧追不舍。看来他对你是真爱,一往情深。”
何琪顿时恼了,手里的包摔到凤庭桉身上。
“凤庭桉,不会说话就闭嘴。你不光接机迟到,来了还专门给我添堵。我不坐你这破车,自己打车去。”
说完转身气哼哼转身。
“喂,前面那位姑娘,京市市区走不走?200块。”凤庭桉扬着声音问道。
何琪停下步子,回头翻个白眼:“100。”
“小姑娘,我这可是宝时捷,200块很便宜了。”
“150,爱拉不拉。”
“好好好,150 。要不是看你小姑娘挺漂亮,这个价我可不拉。上车吧。”
看何琪板着脸上了副驾,凤庭桉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温声服务。
“请您系好安全带,请问空调温度24度可以吗?”
“不可以,我要座椅加热。”
“好嘞,您稍等。”
何琪一掌拍开凤庭桉伸向按钮的手,噗嗤笑出来。
凤庭桉发动汽车连声哀嚎。
“妈呀,得跟嘉柠说说,以后这种艰巨任务不要交给我。哄女孩子这事,太麻烦了。”
何琪嗤他一声:“所以你还是喜欢孟书瑶那样的。”
凤庭桉声音有些无语:
“何琪,你也一样,不会说话就闭嘴,别给我添堵。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她那样的。”
“你说过呀,孟书瑶那样的不需要哄。”
“不需要哄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都要喜欢?”
何琪看看凤庭桉严肃起来的扑克脸,很是好奇:“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扑克脸斜她一眼:“什么样的也不喜欢。”
何琪惊愕把头探过去,看着那张很是俊秀的脸,嘴里喃喃。
“修眉朗目,面白如玉。我明白了,凤庭桉,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何琪......”
凤庭桉咬牙切齿,何琪乐不可支。
......
等何琪笑够了,凤庭桉忍不住问道:
“这个薛凯瑞,你有没有搞明白,他到底什么原因这么死缠烂打?”
何琪很不服气挑挑眉:“这话问的,那肯定是我魅力无限呗。”
凤庭桉摇头:“不对,这肯定不是主因。”
“为什么?”
凤庭桉开着车,声调冷静地开始逐条分析。
“这个人脚踩两条船,根本不是对感情忠贞执着的人。而且他能上斯大,智商不会差,不会干没有任何收益的事。”
“所以他顶着被你骂的压力,还这么坚持靠近你关心你,一定是有特别原因。”
何琪服气地躺靠在座椅后背上,连连感叹。
“凤庭桉,你还真是聪明。我也是疑惑了好一阵,直到前几天才知道,他爸所在的公司,是我家公司的供应商之一。”
“薛凯瑞他爸,是那家公司的营销总监。”
凤庭桉惊讶挑挑眉,顿了顿。
“所以,你在明,他在暗。那发现这个的时候,你是不是挺伤心的。”
“为什么要伤心?我是很庆幸好吧,这么早就发现他的狼子野心。”
何琪说完,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其实,也不是不伤心。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像我这种家庭的独生女,注定很难遇到真心。”
“有时候,我好羡慕嘉柠。她有你,有周樾,真的好幸福......”
最后的声音渐渐弱下来。
恰逢红灯,凤庭桉停下车,侧头看去,发现她呼吸绵长,已经睡着了。
凤庭桉把空调温度调高一度,拿过何琪放在后座的长袖衣服,盖在她身上。
他把目光从那张娇嫩的睡颜上移开,看着窗外泄了一地的阳光,眼睛有些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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