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电瓶车都骑不明白,你能干啥?”
李父一边骂,一边抢过李母的手机,很快把李母注册成了骑手。
“骑骑就会了!多简单的事儿!”
李母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耀祖。
耀祖正忙着上分呢,哪有空搭理她?
况且,家里存款什么情况,他怎么会不知道?
再这么下去,他还怎么过这种吃吃睡睡上分分的好日子?
耀祖头不抬眼不睁,只默默甩出一句:
“妈,你就去吧,家里快揭不开锅啦!”
李母双眼含泪,拿着手机,骑上电瓶车就冲出了家门。
好好好,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在乎她,是吗?
非要等到失去她,他们才会懂得珍惜她,是吗?
她好像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和酒鬼爸爸相依为命。
喝醉酒的爸爸会打她,甚至还会拿烟头烫她。
所以,她发誓一定要找一个不抽烟不喝酒的斯文男人。
她做到了。
那么,李小梅凭什么呢?
她已经有了一个陪她长大的妈妈,还有一个不抽烟不喝酒的爸爸,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她已经过的比她小时候好很多了!
她不敢承认的是,自己有时候会嫉妒李小梅。
李小梅从小就聪明,而且长的好看,招人喜欢。
同学,老师…甚至是邻居,都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姑娘。
所以她有时候故意刺李小梅两句,就是见不得她那么得意!
慢慢的,慢慢的,李小梅就没那么张扬了。
她变得瑟缩,唯唯诺诺,而且像她小时候一样包揽了全家的家务。
她渐渐看她顺眼的多了。
可是凭什么呢?
李小梅考上了好大学,邻居们都夸她有福气!
她有什么福气?
她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李小梅却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学!
所以她想了又想,决定一定要拼个儿子。
她又做到了。
让李小梅给耀祖洗屁股的时候,天知道她心里有多得意!
看吧,你在外面再光鲜亮丽,回到我这一亩三分地,不还是得乖乖听我的?
可是,后来的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李小梅彻底脱离了她,又变回以前那个张扬自信的样子。
那种光芒万丈的感觉,狠狠地灼痛了她的眼睛。
想到这里,李母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电门。
——嘎吱!
一声刹车不及的声音传来。
李母看到自己飞了起来,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
在天上飞起来的那几秒,她看到自己的一生都在旋转,闪烁。
她看过很多爱情小说。
那些痛失所爱的男人,跪在女人的尸体面前痛苦忏悔。
直到彻底失去爱人的那一刻,他们才会认清自己的心。
现在,他们彻底失去她了,会不会也跪在她面前泪如雨下?
最后,她蓦的想起一个以为完全忘掉的场景。
那是一个平常的下午,李小梅高高兴兴的从学校里放学回来,递给她一颗糖,说是老师奖励她的。
小小的人儿,搬起板凳,拿起菜刀,把那颗糖一分为二,递给她大的那一半。
她本想扔掉,却鬼使神差的接过了那半颗糖。
那颗糖,好苦啊。
“你说什么?王凤英出了车祸,死了?”
李父接到电话后,下意识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
“肇事的人抓到了吗?怎么回事?”
李父捏了一把汗。
王凤英不会骑电瓶车,万一是她瞎骑导致的,那不就是白白折了一个人进去吗?
血亏啊!
好在,情况没有那么糟,甚至非常有利!
原来,王凤英当时抢着过绿灯的最后几秒。
而一辆渣土车刚好也着急过去,就提前了几秒。
就是这几秒的阴差阳错,他们在道路中间相遇了。
“那就是对方的问题了!他要是不闯红灯,我老婆怎么会有事?!”
李父攥着拳头,对着手机狠狠地吼着:
“必须要让他坐牢!让他给我把牢底坐穿!”
耀祖撇撇嘴,看着李父在那边声嘶力竭的大吼,插了句嘴:
“爸,说那么多干嘛?让对方赶紧赔钱啊!”
“人都死了,赔钱才是大事!”
李父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而后接着对手机那头嘶吼道:
“你知道我和我老婆的感情有多深吗?她走了,我恨不得闭上眼睛陪她一起去!”
“要不是孩子还小,放心不下,我说什么也要跟她一起走啊!”
“我的老婆啊,黄泉路上你一个人走着,该有多孤单!”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李父这才舒展了下身子,接着坐回了沙发上。
他看了一眼还在埋头玩游戏的耀祖,有点无奈。
这个傻儿子,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一上来就问赔偿款,那不是摆明了不在乎王凤英死活吗?
对方一看这个态度,肯定会在赔偿款上斤斤计较,哪会痛快给钱?!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
每逢大事有静气。
这可是他的处事哲学,可惜傻儿子没学会!
耀祖听着李父在那里夸夸其谈,只是翻了个白眼。
这老东西,心眼还挺多!
不会算计到自己身上吧?
看来,他也得防着点,以备不时之需!
李父很是表演了一把痴情人设。
面对王凤英的尸体,他嚎啕大哭,眼泪在生姜汁的刺激下滚滚而来。
“老婆啊,你跟着我受了半辈子的苦,眼瞅着就要熬到享福的时候,怎么就撒下我们爷俩走了!”
“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面对肇事者,他神情激动,在警察的阻拦下拼命试图挣脱,就想给这个害死他老婆的人来两下。
“都是你!你害死了我老婆,也害死了我!”
“我恨不得和老婆一起去地下!”
那肇事司机不敢说话,只默默垂头,挨了两下。
为了李父的谅解书,他算是下了血本!
拿到了赔偿款,李父犹嫌不足,泪珠滚滚:
“我那么好的老婆,现在就变成了银行账户上冷冰冰的数字!”
司机没办法,最后又多给了两万。
拿到钱,李父这才涕泪交横的离开,转身就兴高采烈的看起了那一长串数字。
王凤英一辈子没挣着啥钱,没想到最后成全他发了一笔横财!
中年男人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他也算是实现了其中之二!
耀祖也难得的嘴甜起来:
“爸,还得是你!居然能从那傻子手里诈出这么多钱!”
“哼哼,你爸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小子,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李父背过手去,自顾自在客厅里踱步,忍不住还唱了两段难听的京剧。
耀祖搓搓手,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爸,现在咱们都这么有钱了,你就赏我两个小钱花花呗?”
说到找对象,耀祖眼睛亮了一下,那敢情好啊!
要不是因为惦记那档子事,他至于上辈子在监狱蹉跎那么长时间吗?
不过,他现在才十来岁,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早?
耀祖难得有点腼腆,低着头搓个手:
“好嘞,爸,我全听您的!”
没想到的是,钱都准备好了,买房子一事到底是没能定下来。
李父确实带着耀祖看了好几个楼盘,两人呼哧呼哧上下爬楼累得要死。
“爸,就不能,就不能买个电梯房吗?这爬上爬下的,累,累死我了!”
耀祖双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口喘气。
“就这么点,这么点钱,还电梯房?买了电梯,电梯房,车子就甭想了!”
李父也站在那里大喘气呢,扇着手指想要凉快一点。
“不买就不买,先买个电梯房再说!”
李父也不想爬楼,这几天爬来爬去,他感觉自己又瘦了一圈!
以前好歹还是根竹竿,现在瘦成个秸秆。
风一吹,都能飘到房顶上去。
两人又开始看电梯房,可是看来看去,总觉得不够好。
“怎么这么小,忒憋屈!爸,以后你肯定跟我们一起住,这么小的可住不下!”
李父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耀祖赶紧趁热打铁:
“爸,咱们不如再增加点预算,搞个小平层!”
“增加你个头!”
李父也烦了。
这阵子,天天在外面看房子,吃野食,他也累得够呛!
手里就那么点钱,搞个小平层,然后不活啦?
干脆不买了,以后再说!
父子俩又心安理得的在家里躺了起来。
可是谁做饭呢?
李父自然是不会动手的,君子远庖厨!
他已经落魄至此,怎能丢了这最后的操守?
耀祖呢?
他都重生了,这可是主角配置!
让他做饭?不怕笑掉大牙!
当然,重生一事不能告诉李父,李父一直以为他是个天纵奇才,对他寄予厚望呢!
小学阶段,他自然是天纵奇才。
区区加减乘除,拿捏!
等到了初中阶段,恐怕就要后期乏力了——
毕竟,他也是条九漏鱼啊。
两人各怀心思。
耀祖忌惮李父手里捏着钱,李父忌惮耀祖那一身大体格,两人绝口不提做饭一事,就比谁更能熬。
家务,从来都是留给看不下去的那个人!
一顿饭,两顿饭…
李父熬不住了,借口下去溜达,偷偷摸到了熟食店。
妈的,耀祖一身肥肉,储备比他足的多!
他不开点外挂,怎么熬的过他?
拿着猪蹄子和肉夹馍,李父就准备躲到垃圾站旁边吃。
然后,遇到了刚巧来倒垃圾的耀祖。
“哟,爸,吃独食呢?”
“你这孩子,爸正准备扔了包装,带上去跟你一起吃呢!”
李父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拎一个空垃圾袋的耀祖。
狗崽子,算你狠!
很快,在多次偷买熟食却巧遇耀祖后,李父放弃了。
两人开始大大方方的买熟食一起吃。
“耀祖,我觉得这样不行,家里还得有个女人照顾我们爷俩。”
“天天买饭吃,忒费钱!”
耀祖一脸的疑惑:
“爸,我今年才十一,是不是有点早?”
李父的脸黑了一下。
“是给你找个后妈,也好照顾咱们爷俩。”
耀祖本来吃的头不抬眼不睁,闻言扬起头,眼睛都瞪成了一条缝!
“爸!你要再找一个?你得对得起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啊!”
李父一口血噎在心里。
自古以来,只有女人守贞,哪有这么要求男人的?
耀祖那点小心思,真当他看不穿吗?
不就是怕他二婚花钱,把李母的赔偿款用完吗?
不过,他略懂些暗度陈仓!
很快,李父便借口给耀祖看房子,活跃于各大相亲角。
耀祖本来在家打游戏打的正开心,一听定位滴滴叫,这是李父已经超出了划定区域!
将APP打开一看,老东西居然跑到了相亲角?
这老东西,幸亏他藏了一手,不然真要让他得逞了!
耀祖雄赳赳气昂昂,很快冲到了相亲角:
“哟,爸,相亲呢?”
李父再次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这个年纪不大,体格挺大的狼崽子:
“没有的事儿,别听风就是雨的!爸来给你提前考察呢!”
呵,他有这么一个狼崽子,谁敢跟他相亲啊?
这事儿已然败露,相亲无望了!
耀祖更是多了个心眼,把定位器里李父的活动范围又缩小了一圈!
父子俩就这样相爱相杀了好几年,直到恍然惊觉:
赔偿款又花的七七八八了!
这可咋办?房子车子一样没买,赔偿款还所剩无几!
“爸,不行你也跑外卖吧,现在跑外卖赚的可多啦!”
李父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耀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王凤英怎么走的?不就是因为要送外卖吗?
现在,这狗儿子居然还想让他也送外卖?
这是送外卖吗?
分明是想送他上路!
“爸,你别多想。妈那是因为不会骑车,你不一样!我看你之前骑车去相亲角,骑得可好了!”
“此事,容后再议。”
李父勉强笑了笑,没把那句话问出来。
耀祖是不是就想他走上王凤英的老路,用这条命去给他填亏空?
不能问,一旦问了,耀祖不管之前有没有这个心思,都会产生这样的心思!
两个人又天天住在一起,真做些什么手脚,他根本防不住!
“爸已经退休啦,年纪大啦!”
“没事,爸,借个身份证的事儿!”
“不不不,爸的意思是,到了跟你姐要生活费的时候啦!”
耀祖恍然大悟,竖了个大拇指:
“高,还是您高!”
他们虽然没有姜梅的联系方式,但想找到姜梅还是很容易的。
自从那次锦鲤事件后,姜梅已经一跃成了一个大网红,每天在互联网上分享她和001的快乐日常。
父子俩经常边看边骂,眼红的要死,却分不了半杯羹!
这下好了,李父已经到了退休年龄,问她要点生活费,那可是师出有名!
哼哼,国家法律规定的,你敢不从?
一窍不通!
就凭他对李小梅那点少的可怜的养育之恩,再加上之前闹的沸沸腾腾的舆论战,居然还妄想摘桃子?
想屁吃!
庭前,李父目光慨然,浑身上下散发着王霸之气:
“耀祖,好好看看,爸爸是怎么教训这么不孝女的!”
“不孝不悌,我起码要分她一半财产!”
耀祖看着雄起的李父,连连点头:
“爸,不愧是你!我们的好日子,就靠你啦!”
“等钱到手,咱们也买个大别野,吃香的喝辣的!”
庭中,面对姜梅律师呈上来的证据,面对法官鹰隼般的目光,李父唯唯诺诺:
“法官,我…我…”
“虽然事实没问题,但是我是她爸啊!”
“赡养老人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啊!我承认我有不对的地方,但世上无不是的父母!”
耀祖也在旁观席上连连附和,义愤填膺,然后被法警叉了出去。
庭后,面对法官那每月500元赡养费的判决,李父捶胸顿足: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真真是世态炎凉,礼崩乐坏!”
“我生她养她一场,最后每个月只要给我五百块?!我不同意!”
耀祖更是一拍大腿,怒发冲冠:
“爸,肯定是法官收了她们的钱!我们要不发到网上吧,让大家来评评理!”
李父很想点头,但他总归有点理智。
之前寻女一事已经搞的满城风雨,现在哪还敢把这事闹出来?
万一那些捐过款的债主闻着味儿过来,让他们还钱,那可怎么办?
钱是不可能还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还的!
想到这里,李父只好自认倒霉,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宰相肚里能撑船,就这样吧。”
刚从法庭出来的姜梅则笑嘻嘻拱了一把火:
“哟,这不是吸血爹和他的超雄儿子吗?怎么,高兴疯了?”
“养女儿的时候一个月不到五百,养了十八年就能一个月给五百块的回报,赚疯了?”
耀祖死死盯着姜梅,伸出沙包大的拳头示威似的晃了晃。
这一世,她竟然还敢嘲讽他们爷俩,真是长本事了!
不把她打的满地找牙,他不姓李!
姜梅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指指自己的脸:
“来啊,打啊,有本事就冲这儿打!”
“你看我把不把你送进去!”
耀祖看着法警审视的目光,讪讪的缩回了手。
他可不想二进宫!
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也没必要那么较真嘛!
姜梅上下扫视了两人一眼,嗤笑一声,便带着001离开了。
001有点纠结:
“宿主,不知道为啥,总觉得我们看起来有点像反派。”
姜梅邪魅一笑:
“乖宝,不用纠结,咱们就是哈!”
回到家,李父陷入了长长的思索中。
每月才五百块,能干啥呢?
耀祖随便买个皮肤都得好几千!
现在从孽女那里捞不到钱,耀祖肯定还会旧事重提!
让他跑外卖?
绝无这种可能!
外卖的辛苦,李父又不是不知道!
刀子扎在别人身上不疼,可扎到自己身上就是钻心的痛啊!
要想赚到钱,能供耀祖吃喝,那他就得累成狗。
他都这把年纪了,本该安安心心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
现在呢?
却要去跑外卖,养儿子?
李父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想了想别的可能:
他倒是可以磨洋工,就说年纪大了,脑子跟不上嘛!
想到耀祖花起李母买命钱时的快乐,李父打了个寒颤。
只怕耀祖会嫌他废物,给他悄悄做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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