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满走上前，快速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岑橙披上。
女生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你跟出来干什么？”
迟满失笑：“难道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饭也不吃跑出来赌气么？”
岑橙偏过头：“也不是不行。”
“不是不想让我跟你有牵扯么，管这么多干什么？”
迟满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谁说的，不想让你跟我有牵扯？”
岑橙抬起头来看他：“那你跟我爸妈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我是你的女朋友，要是后续你爸真的找你有什么事，你觉得我可能会坐视不管吗？”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她有些激动，声音都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眼眶跟着鼻子一起泛红，分不清是因为冻的，还是因为想哭。
迟满拉住她的手，刚准备说话，就被岑橙想要挣开。
她手上的力度大了些，没有让她得逞。
“干什么？！”岑橙抬头，带着怒气盯着他，“你放开我！”
迟满有些倔强地盯着她：“不放。”
不等岑橙再次讲话，他先一次开口：“我只是觉得，我爸未来要是对我有什么，也是因为这么多年我不受他的管教导致的，跟你没有关系，所以不想让你卷入。”
“我不是不爱你，就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才不想让你因为我，多了一些不必要的牵扯。”
“我真的很想保护你，如果因为我你......”迟满深吸了一口气，“我会愧疚。”
“愧疚什么？”岑橙盯着他，“拜托迟满，在你做这些决策之前，能不能也来问问我的意见？”
“就只允许你保护我吗？难道我就不能保护你？”
迟满被噎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
岑橙看着他的样子，无奈地笑了声：“再说，你怎么确定你爸日后真的会做什么，真的会那么可怕？现在就想把我摘出去，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迟满：“我不是......”
“够了。”
迟满话刚到嘴边，就被堵住了。
女生踮起脚尖，吻住了他。
唇齿相交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绪似乎都被融化。
于是这个吻先开始暴烈，然后再渐渐温和，像是南方冬日很少能见到的大雪，雪之后再放晴。
这一吻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说曹操曹操就到，来电显示是迟远山。
岑橙看着这个备注笑了一下，真不知道是要感慨他们言灵还是不幸。
她抬了抬下巴：“接吧。”
迟满点了点头，接起电话。
面无表情交谈几句后，他按下了挂断。
“迟远山说要见我，让我现在过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岑橙慌忙道，“等我上楼拿个外套。”
迟满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欲言又止，点了点头：“好。”
岑橙面对着他后退，边退边不忘抬手叮嘱：“你在这等着我啊，千万别走。”
迟满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不走。”
虽然话这么说，但岑橙还是加快了脚步。
她飞快冲上楼，扯走了自己搭在沙发背上的厚外套，含糊地跟俞琴兰和岑川说了句“回头解释。”就跑走了。
但是她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再次下楼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
第63章 第六十三根猫条
岑橙深吸了一口气，但理智最终还是占了上风，她低下头，点开迟满的微信界面，准备发消息。
键盘还没点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你不会以为我跑了吧。”
岑橙猛然转头，就瞧见迟满拎着两只烤红薯，就站在身后看她。
再往后，是角落里一辆正在卖糖葫芦，炒板栗和烤红薯的小推车。
岑橙感觉自己还是有些惊魂未定，嗔怪道：“你刚刚就去买这个了？我还以为你一声不吭走了呢。”
迟满被打了一下，他没躲，只是任由女生的拳头落在他身上，顺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想什么呢，说好的，就会等你。”
言罢，他将一只塑料袋掀开，烤红薯的香气和被释放出来的热气一同散发出来，消解了几分寒冬的冷意。
“趁热吃吧，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岑橙撕开烤红薯的外皮：“怎么忽然想起来给我买这个？”
迟满盯着她，笑：“不是你想吃的么？”
“我？”岑橙指了指自己，不太确定地回忆道，“我有说过吗？”
“有，”迟满笃定道，“不过你不记得没关系，我帮你记着就行。”
他上前搂住了岑橙的肩膀，女生感觉自己像是跌落了一个怀抱，刚刚所有悬而未决的猜测在此刻确定下来，给了她一个好结果。
至此，往后要面对的那些未知，似乎也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迟远山发的定位离这里不远，两个人走路就能到。
虽然刚刚说得信誓旦旦，但真的到这里，岑橙还是有点紧张。
迟满看出她的犹豫，半开玩笑道：“要不我一个人进去？”
“不行！”岑橙很快否决了这个提议，“我跟你一起。”
说罢，倒是反过来拉着迟满的手，踏步进店。
这是杭市比较有格调的西餐厅，光是从装修风格就能看出来，里面的菜品一定也价值不菲。
不过岑橙现在完全不在意这个，满脑子都是如果一会儿迟远山发难，她应当怎么对峙。
推开走廊最底端包厢门的时候，对方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他似乎并没有对迟满多带了一个人来表现出过多惊讶，只是笑着道：“把你的小女朋友带来了？”
岑橙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迟满，又看了看迟远山，疑惑道：“他知道我？”
没等迟满回答，迟远山先笑了声：“看你们气场很合，随便猜的。”
他说起话来似乎并不像传言中那样可怕，反倒还有点......平易近人？
一下子打乱了岑橙的阵脚。
她只能先笑着搪塞：“对的叔叔，我叫岑橙，是迟满的女朋友，幸会幸会。”
迟远山同样也笑着，上前跟她握了下手：“小远没多麻烦你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是笑着的，但岑橙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好像......这份笑容并不是出于真心，而是来自一份......表演。
想到这，岑橙不免打了个寒颤。
但碍于不想这么早露出破绽，她还是保持一种人畜无害的笑容：“没有的叔叔，反倒是迟满照顾我要更多一些。”
“是吗，”迟远山笑了声，“还真是看不出来。”
说罢，又将话锋一转，看向迟满：“出国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岑橙捕捉到关键信息，一脸狐疑地看向迟满。
迟远山是吃准了她的表情，笑道：“岑同学，我儿子应该还没跟你说吧，他未来的打算是出国留学，江大呢，只是一个缓兵之计罢了。”
“不过呢，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以你们两人的关系，应该没必要考虑这么多。”
岑橙皱起眉：“我们什么关系？为什么没必要？”
迟远山“哦？”了一声，饶有兴趣道：“不是小情侣玩玩而已么？你们这个年纪，能走到最后的不多，彼此也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浪费了大好前程，不是么？”
岑橙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一句话。
刚刚此人所展现出来的亲和在慢慢融化，偏偏犀利的外面又包装着一副温和的笑容，他眯着眼，看上去依旧友善，像只是给小辈耐心分享观点的长辈那般。
等岑橙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好像已经如对方所愿，踏入他设定的圈套中了。
她开始有些犹豫，又有些愧疚，似乎真的认定迟满因为这份爱情牺牲掉了自己的前途。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也不是她想得到的结果。
岑橙感觉这句话好像将她一点点拉入一片沼泽地，她抗争整看着自己不断被吞没，而现在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够了。”
一个声音掷地有声，狠狠砸了下来：“迟远山，我记得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可能去国外，那也不可能是我的前途。”
岑橙一下子反应过来，像是从某种迷魂汤药中清醒，想起来迟满之前跟她说过的种种，恍然大悟：“对啊叔叔，所谓前途，不应该问问迟满的意见么？”
她顿了顿，整理了一番神色：“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有自己的选择吧？”
“自己的选择？”迟远山反问了一句，像是在嘲讽，“这就是你的选择？”
迟满还没来得及开口，岑橙先一步护在他面前：“计算机怎么了？明明很好啊，而且迟满自己也很努力，很有天赋，这些您通通看不见，只是一厢情愿地想将他推向你想让他走的那条路。”
岑橙冷笑一声，缓了缓：“叔叔，这到底是为了他的前途，还是为了您？”
迟远山顿了顿。
他并没有反驳这句话，眼神竟然开始缓和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是面向迟满道：“你想清楚了？真的确定要走这条路？”
迟满点了点头：“确定。”
迟远山又问道：“如果代价是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从今以后你一分钱也别想在我这里得到，你也愿意这么做？”
迟满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开口：“愿意。”
迟远山摆了摆手，他叹了口气。
迟满发现，自己竟然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这是他在他脸上从未看过的表情，也是在今天之前，他会坚定认为，迟远山不可能摆出来的表情。
他说：“你想清楚就好，我不多说了。”
虽然今天的迟远山有点反常，但这并不会让迟满产生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儿的情绪：“没什么事的话，这桌饭您留着自己吃吧，我俩已经吃过了，就先走了。”
“等等，”迟远山反应过来，“你妈妈想见你。”
迟满听到这个词，背后僵了一下：“你说什么？”
“你妈，”迟远山重复了一遍，“这么长时间没见，不记得她了？”
提起这个名字，迟满有些戒备，下意识道：“你找她干什么？”
迟远山笑了声：“不是我找她，是她来找我。”
“你们上学期是不是参加了个什么竞赛？那个项目她挺感兴趣的，说找时间你们可以聚聚。”
“其他的，你自己和她微信联系吧，我就不多说了。”
迟满点了点头，拉着岑橙的手腕，推门出去。
在踏出西餐厅的那一刻，迟满发现岑橙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
他知道是因为什么。
“你也觉得他今天的态度转变很奇怪？”
岑橙没想到自己的心理活动被看穿，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嗯。”
“虽然我没怎么跟他打过交道，但是我觉得他这种性格的人怎么会这么爽快的就把你放走？”
“总感觉......这其中有些说不上来的蹊跷。”
岑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你没想多，”迟满开口，“这也是我疑虑的点。”
“但是很奇怪，明明破绽百出，却找不出来证据。”
他叹了口气：“但是不管怎么说，目的也是达到了，也算是终于了了一桩事。”
岑橙有些担心地问道：“听他的意思，好像要跟你断绝关系，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啊，”迟满淡然开口，摸了下岑橙的脑袋，“之前跟你说过的，我自己能赚钱。”
“其实从很早之前，他在我这的钱我就一分没动过了，我自己的资产，早就已经逐渐积累起来了，”迟满耸了耸肩膀，“所以他今天跟我说的这些，对我一点威胁都没有。”
说完还笑了笑：“倒是我，终于能摆脱他的束缚了。”
“迟远山这人就一点好，说出去的话，一定不会反悔，”迟满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看吧，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岑橙抿了抿嘴，最终还是点头：“嗯，恭喜。”
“不过......”迟满望了望远处的天空，此刻一片苍白，他的眼神暗了下来，“虽然以前也对他，对这个家庭没什么归属感，但是现在，我好像真的没有家了。”
不认这个家，和没有这个家，是有区别的。
后者总归是要让人落寞一些。
岑橙这才发现，原来迟满刚刚所谓的释然，真的只是暂且装出来的。
“没关系啊。”
女生的声音响起，将迟满的思绪拉回来。
她笑脸盈盈：“你还有我，还可以重新有个家。”
他牵起岑橙的手：“你说得对。”
刚刚笼罩在他周身的阴霾好像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安定。
“我妈问我们什么时候有时间，”迟满低下头摆弄了一番手机，开口道，“说想和我们一起聚聚。”
察觉到岑橙的神色，迟满慌忙解释道：“我妈和迟远山完全不是一种人，要不然他俩也不可能过不下去。”
“这么多年没怎么管我，只是因为她这个人比较向往自由。”
迟满说完顿住，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
良久，岑橙犹豫开口：“所以......你恨她么？”
“恨......”迟满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似乎在思考。
好一会儿之后，他给出答案：“好像也没有。”
说罢自嘲地笑了声：“与其被迟远山或者那群亲戚们指手画脚这么多年，我倒觉得还是完全不管我的好。”
“至少她没有像他们那样，把她自己的目标或者期望强加在我身上。”
甚至根本就不是目标。
而是，在权衡利弊之后，将他当成迟家的牺牲品。
用来衬托迟述，或是当他的垫脚石。
商人本利，甚至要将血脉骨肉，也看作是一件需要被估价的商品。
迟满有些出神，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岑橙已经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她看出了他的情绪，半开玩笑将话题岔开：“那我这也算是提前见家长了？”
迟满因此也从糟糕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笑道：“没关系啊，我早就已经见过你爸妈了，不是么？”
“而且我觉得，方藤女士会喜欢你的。”
岑橙“嗯？”了一声。
迟满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我妈。”
“行吧，”岑橙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那我暂且相信你。”
迟满看着她，故意重复后面两个字：“暂且？”
岑橙轻快地“嗯”了声，翻起旧帐：“难道某只小狐狸在我这的信誉值应该很高么？”
迟满扬了下眉毛：“行。”
“那就在你这先赊个帐。”
本来就是要聚的，既然方藤组局，索性就一起聚了。
迟满在汤臣四品里面发了个链接，是吃饭的地址。
岑橙自认算是坦荡的性格，结果还是在前一天差点没睡着觉。
海马体过于活跃，以至于一闭上眼就开始模拟明天见到迟满妈妈的场景，跟放电影似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索性坐起来，深呼吸几秒，然后捞过手机，毫不犹豫地点开视频通话骚扰迟满。
男生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看起来是被吵醒了。
不过他看上去好像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有些迷迷糊糊：“我睡过了？”
说完打了个哈欠：“好奇怪，感觉刚刚睡下，还是好困。”
岑橙没忍住笑了声，开玩笑道：“好困还接这么快？”
迟满上下眼皮快要粘在一起，嘀咕道：“老婆的电话当然得第一时间接。”
本来就没什么的困劲这下更是灰飞烟灭，岑橙有些羞赧：“喂！”
这声喊得迟满也一下子清醒过来，眼睛睁大：“我刚说什么了？”
岑橙不知道他是真没听见还是假没听见，但无论过程如何，在她这给出的答案都会如出一辙。
女生目光短暂地偏向别处：“没事。”
说罢，像是害怕迟满再次追问，若无其事地将话题引开：“蒲公英呢？好久没看她了，想她了。”
迟满皱了下眉，表情有些幽怨：“你来找我就只是为了这个？”
岑橙面不红心不跳：“嗯，对啊，有意见？”
“不敢不敢，”迟满下意识摇头，趿上拖鞋，“她应该在外面睡觉。”
“外面？”岑橙歪头，“怎么不跟你一起？”
“我也不知道，”迟满看上去很无奈，“可能她比较独立？”
“不应该啊，”岑橙斩钉截铁道，“每次我在的时候，她晚上睡觉一定要黏着我的。”
“唔，那可能是她更喜欢妈妈一些。”迟满拖着有些懒洋洋的声调，“多来这住住呗，蒲公英在想你。”
岑橙歪了下头：“是她想还是你想啊？”
迟满在耳机里轻声笑了下，没避讳：“都想。”
如愿看了会儿猫，可惜没多久蒲公英就准备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