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可了不得啊,天家亲赐牌匾,这可是无上的殊荣,就靠着这块牌匾,宋家大小姐不管是在宋府,还是以后在夫家,那都是横着走的。”
“是啊!宋府的大小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宋开山将这些话都听了进去。
他也在想,宋芷眠靠着这块牌匾,嫁给那个吴副将当填房的日子应该要好过不少。
就是看着这块牌匾……吴副将也不敢对着宋芷眠大打出手吧!
这块匾是给宋芷眠的,也是给整个忠勇侯府的。
宋开山恭敬的行完大礼之后很快就站了起来。
他走向那个领头的女子,五品监察司少卿,也是户部温侍郎家的闺女。
“温大人,小女是因为什么才得了这牌匾的啊!”宋开山小声问道。
温少卿一听,立刻爽朗的笑了笑。
“府上大小姐心怀大义,牵挂北地的将士,在此次监察司募捐中慷慨解囊,实属女中豪杰。
我们大人钦佩宋大小姐的义举,特意将此事回禀了陛下。
陛下也对宋大小姐的义举赞不绝口,这才题下这四个字嘉赏给宋大小姐的。”
宋开山立刻就明白了。
前两日宋芷眠去监察司那边捐了一点银子不说,还把一些不用的首饰钗环给捐了。
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京城里捐的多的人比比皆是,怎么就偏偏只给宋芷眠赐匾了呢!
别的府里他不知道具体捐了多少,但是忠勇侯府可是捐了两千的银子呢!
难道说宋芷眠捐的比其他人家的小姐都多……
“这……都是举手之劳,身为大渝的子民,心系北地将士,这乃人之常情。
也是我们府里该做的事情。”宋开山赶忙说道。
温少卿一听,赶忙冲着宋开山恭敬的行了一个揖手礼。
“忠勇侯家风优越,这才能培养出宋大小姐这么好的闺阁女子出来。
陛下说了,宋大小姐的义举乃是京城独一份。
他必须要赐牌匾以示嘉奖。”
宋开山脸上带着笑,但是心里更疑惑了。
京城独一份?
怎么会呢?拢共也就是二三百两的事情,哪就是京城独一份了!
周边围着看热闹的人也都更好奇了。
宋家大小姐捐了多少银子啊,能让陛下说出是京城独一份的话来,还为此特意赐下了牌匾。
就他们知道的,林相的千金豪赠五千两银子也没见陛下这么赏赐啊!
还有皇帝的侄女儿嘉惠郡主也赠了五千两银子,也没见陛下有什么表示啊!
难道说宋府的大小姐捐的比那两位还多……
不可能吧!
自从忠勇侯的原配夫人离世之后,谁都知道这位嫡出的大小姐日子过的是连庶出小姐都不如的。
她哪来那么多的银子呢!
“温大人,宋大小姐捐了多少银子啊!”
“是啊!能让陛下如此嘉奖的肯定超过万两白银了吧!”
“对嘛!温大人告诉我们吧!这样我们以后也好有动力嘛!”
围观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问了起来。
要是搁以前,温少卿肯定不会搭理这些人。
但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北地募捐,当然是银子越多越好了。
有个好的榜样在这里,其他人不说看齐对标吧,但也不能说随便捐点就完事了啊!
想到来的时候叶大人交代自己的话,温少卿笑了笑。
“宋大小姐义薄云天,为了北地的将士们着想。
将当年宋夫人给她留下的价值十万两银子的嫁妆给捐了出来,你们说,宋大小姐的这个义举不值得陛下嘉奖吗?”温少卿大声说道。
周围先是一阵安静,然后就哄的一下像开水烧开了一样。
宋开山呢,也是一愣,然后连脸上最基本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这……温大人请里面说话!”宋开山只得干笑着请温少卿进府说话。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一定有问题!
丁氏更是差点没站住……
那个死丫头把自己的嫁妆给捐了……
她怎么敢的啊!她怎么能这么做的啊!
一直在自己院子里的宋芷眠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后也松了一口气。
终于来了!
尊敬的父亲大人,女儿送上的这第一份大礼可喜欢吗?
不要急,这样的惊喜还有呢!
宋开山几乎是勉强维持着笑容才把监察司的温少卿一行人迎进了府里。
忠勇侯府的大门一关上,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们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原来宋大小姐捐了自己的嫁妆啊!这是专门捐给北地的将士们的。”
“值十万两银子呢!十万两啊,那得是多少啊!得够我们这样的人家过好几辈子了吧!
宋家大小姐说捐就捐了?”
“这……刚刚看忠勇侯的神色,好像他对这件事不知情啊!”
“知不知情的也无所谓了。
人家刚刚监察司的那位女少卿说了,宋大小姐捐的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又不是宋府自己的。
只要宋大小姐自己愿意就行了。”
“哎,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原因,要不然宋大小姐好端端的把嫁妆捐了干嘛?
以后她出嫁了没嫁妆怎么办?还指望现在的忠勇侯夫人给她准备吗?”
“说不定宋大小姐就没想着出嫁的事情呢!
万一人家是心死了想着以后铰了头发去当姑子呢!”
大家都跟着叹了口气。
是啊,宋大小姐什么处境大家能不知道吗?即使出嫁了,能带出门的嫁妆能有多少?
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捐了。
现在有了天家御赐的牌匾,她的日子也能稍微好过一点……
宋开山将温少卿他们引进了府里,等了丫鬟们上茶之后,宋开山才斟酌着开口。
“温少卿,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她把嫁妆捐出去的事情我们可一点都不知道啊!”
温少卿轻笑了一声。
“我们大人问了,宋大小姐说了,北地的军情远比个人的事情重要。
一旦外族入侵大渝,那将是民生涂炭的大事情。
两下一比,那点子嫁妆算什么啊!要是北地的将士们吃着宋大小姐嫁妆换来的银钱买来的粮草打了胜仗。
宋大小姐那才是真的是大义之人呢!”
“可是……我们并不知晓这事情啊!”丁氏在一旁急急说道。
温少卿的脸上的笑淡了一点。
“可是宋大小姐说了,这嫁妆是她的亲生母亲特意留给她的嫁妆啊!
按照大渝的律法,过世母亲留给孩子的,不管是产业还是嫁妆,那都是孩子本人的,其他人没有权力处置的。
即使是侯爷本人,也无法对原来的忠勇侯夫人留给宋大小姐的嫁妆有处置的权力。”温少卿平静的说道。
宋开山,丁氏……
“怎么?忠勇侯是对宋大小姐的义举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难办了。
毕竟陛下的牌匾已经赐了下来,总不能说,侯爷要我们大人再上道折子,说一切都是误会。
忠勇侯并不愿意宋大小姐将自己的嫁妆捐出去吧!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只能把牌匾再抬回去了!”温少卿继续平静的看着宋开山和丁氏。
宋开山脸色大变,赶紧摆手。
“没有的事情,没有的事情!既然是小女的义举,她捐的又是自己的嫁妆,那我们肯定不会多说什么的。”
丁氏脸色也是大变,她现在像是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
让监察司把牌匾抬回去……
呵呵,要是真让监察司把牌匾抬回去的话,今天晚上忠勇侯府就将成为京城最大的笑话。
还有,陛下的牌匾那是想赐就赐,想不要就不要的吗?
要是现在不认,那就是在打陛下的脸面,这是老寿星喝砒霜,嫌命长了。
此刻宋开山的脑子已经转了不止一圈了。
现在自己就是被架起来了,再怎么不情愿,那份嫁妆不捐也得捐了!
宋开山也明白了,监察司这群人果然一个个的都是狐狸。
敲锣打鼓的送了牌匾来了,把忠勇侯府架起来,以后的事情……
“温少卿,既然嫁妆是小女宋芷眠捐的,那是不是要把小女叫来问一下呢!
毕竟,那丫头捐的是自己的嫁妆。”宋开山突然说道。
温少卿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毕竟宋大小姐捐的自己的嫁妆,陛下的御赐牌匾也是赐给宋大小姐的。
这牌匾理应由宋大小姐来接手。”
很快,宋芷眠就被请了过来。
温少卿看着衣着普通,头上几乎没有一件贵重首饰的宋芷眠后,心里也是一阵惊叹。
即使如此,宋大小姐依旧是天姿国色,气质卓然。
宋芷眠一丝不苟的先是冲着宋开山和丁氏行了礼,然后又恭敬的冲着温少卿福了一礼。
宋开山看着宋芷眠这样,尽力掩藏眼里的厌恶。
“眠姐儿,陛下给你赐了牌匾嘉奖你把自己的嫁妆给捐出去了。
这事情……你怎么回来后没和为父说一声呢!”宋开山的语气略带责备。
宋芷眠赶紧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出来。
“可是……那日我去和母亲请安的时候,母亲自己说的啊,我的东西我自己做主就好。
想捐就捐吧!难道是女儿做错了什么吗?”宋芷眠赶紧问道。
一旁已经快要压不住自己心里怒气的丁氏差点吐出一口血出来。
她哪里知道她跑出去是要把嫁妆捐出去的啊!
要是知道……她肯定想法子让这个死丫头连院子都出不去……
好一会儿,丁氏才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
“眠姐儿人大了主意也多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宋芷眠一听,立刻看向丁氏。
“母亲的意思是女儿做的不对吗?
可是父亲从小不就教育子女要以大渝为重,要顾全大局吗?
于公来说,北地安危关系大渝的安危,我们作为大渝的子民能尽绵薄之力,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北地的将士们英勇杀敌,不就是为了保护我们吗?
就冲着这点,这点子嫁妆算什么?不值得捐给别地的将士们吗?
父亲也曾经去过北地,也在北地驻守过,父亲肯定能希望有更多的人想着北地的将士们吧!
于私来讲,三叔一家也是在北地丢了全家的性命的。
三叔是我的亲三叔,三婶又是我的亲姨母,都和我有着亲密的血缘关系。
我捐点自己的嫁妆以表哀思不是应该的吗?”宋芷眠的语气都有点在发颤。
丁氏张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开山也垂下眼眸不去看宋芷眠。
温少卿也是看了宋开山的神情变了又变,心里也是冷笑一声。
整个侯府也就宋大小姐一个是拎的清的……
“既然如此!那就请侯爷来和我们的人交接一下宋大小姐捐的嫁妆吧!”温少卿突然说道。
宋开山这才点点头。
他已经想好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也只能把这颗苦果往肚子里咽了。
十万两的嫁妆换一块御赐的牌匾,虽然有点亏,但也还是有点好处的。
至少在王爷那边……自己也算是能交代过去了。
“好!既是眠姐儿的心意,那捐给北地的将士也是我们侯府的一片心意。
来人,把库房里……眠姐儿的嫁妆都抬出来吧!
夫人,你去看着点儿,别让他们磕到碰到了。”宋开山冲着一旁的丁氏深深看了一眼。
丁氏立刻明白宋开山什么意思了。
换下一些珍贵的,拿一些不值钱的凑数。
原来古氏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她是看过的,可不止只值十万两银子的。
就那些玉器摆件什么的,那都值个七八万两呢……
只是丁氏刚起身,温少卿就从怀里摸出了一份册子出来。
“且慢!宋夫人既然去清点宋大小姐的嫁妆,那就让我的人跟着宋夫人一起去吧!
这里有我们大人从顺天府尹衙门那里拿来的宋大小姐的母亲留给宋大小姐的嫁妆清单。
当时顺天府特意派了人一一核对过了。
这上面有顺天府的大印,还有古夫人的私印,另外还请了御史台的一位老御史做了见证。
烦请宋夫人按照这份单子去清点。
可千万别因为心系北地的将士,再把府里其他的一些宝贝给算进去了。
当然了,要是侯府还想捐赠的话,我们监察司也不嫌多的。”
说着,温少卿把手里的册子递给了身旁的一个少使。
“樊少使,你是在行商司待过的,对那些器物应该是比我们了解的要多的多的。
麻烦你跟着宋夫人走一趟吧!”
同样是女子的樊少使立刻将那份册子接了过来。
“宋夫人,请!”樊少使笑眯眯的看着丁氏。
即使是六月天了,丁氏身上的冷汗也一下子冒了出来。
衙门那里居然还有过了明路的嫁妆单子……
这让她怎么凑齐那么多的嫁妆啊……
宋芷眠的神色还是平静如常,好像不知道什么事情一样。
宋开山一边敷衍着温少卿,一边还不时的看一眼宋芷眠。
他在想,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到底是这个女儿故意设计的,还是一切都是巧合。
要真的是这个女儿设计的,那他可要好生应付了。
只是……一向懦弱的大女儿怎么可能会折腾出这些事情来呢!
眼看着半个时辰过去了,去库房清点东西的丁氏和樊少使还没回来。
宋开山有点坐不住了,他正要让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却见温少卿端起茶杯。
“侯爷,清点嫁妆是小事情,您是干大事的,不用管的太多。
宋夫人是京城勋贵里有名的能干主母,这点小事情能做好的。
府上的茶真的不错呢!这是上好的太平猴魁吧!
比春不晚的都不差什么呢!”温少卿笑着打趣。
宋开山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宋芷眠呢,安静的坐在一旁,她等着看等会儿的大戏。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丁氏终于带着樊少使过来了。
丁氏的脸色很差,樊少使脸上呢……看不出什么表情。
宋开山急忙看向丁氏,却见丁氏不敢看他。
“怎么?清点的不顺利吗?”宋开山小声问道。
丁氏还没开口呢,樊少使就先出声了。
“侯爷,大人,刚刚我随着宋夫人去了库房清点,按照嫁妆单子来清点的话,单子上的那些陪嫁只剩下一半都不到。
古董瓷器,玉器金器,还有一些上贡的绫罗绸缎以及一些摆件首饰之类的,都短缺了不少。
甚至……”
樊少使用非常鄙视的眼神看了丁氏一眼。
“甚至什么?”温少卿非常镇定。
“甚至连宋大小姐的母亲留给宋大小姐的那副棺木……都不见踪影了。”樊少使不满的说道。
宋开山的脸上非常不好看。
那副棺木他是知道的,当时丁氏的父亲离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寿材,就把那副棺木给弄走了。
“那副棺木……”宋开山刚想开口圆上两句。
“宋大小姐,你可知道那副棺木去了哪里?”温少卿看向宋芷眠。
宋芷眠一听,忙做出一副茫然的神情。
“那副棺木?什么棺木?”
宋开山,丁氏……
温少卿冷笑一声。
“宋大小姐的陪嫁少了本人居然不知道。
看来府上是出了内贼啊!连嫁妆都敢偷,还偷到棺材上了,也不怕折了寿数啊!”温少卿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丁氏脸色惨白,一句话都不敢辩驳。
眼前的这位温少卿虽然只有五品的官职,但却是监察司的人。
大渝人皆知,监察司的人惹不得,惹了他们就等着被收拾吧!
宋开山脸色很差,在听到温少卿说到府上出了内贼之后,他灵光一闪。
“去年的时候,府上的确是招了蟊贼,丢失了不少财物。
当时因着是贵妃娘娘的生辰,我没有声张。
眠姐儿的嫁妆也是那时候失窃了不少。”宋开山赶忙说道。
温少卿眯了下眼睛。
监察司的人平时打交道的都是六部的官员和那些心眼子像马蜂窝一样的商户,她怎么可能听不出宋开山话里的威胁呢!
这是把最受宠的吴贵妃搬出来压着自己了啊!
宋开山的意思就是他是吴贵妃的儿子那边的人,监察司多少要给那两位皇子一点面子吧!
只是可惜啊!
监察司只忠君,从来不站队!
“照这样说的话,那些小蟊贼还挺厉害的!棺木那么大的东西居然都能搬出宋府。
看来是把那些财物装在棺材里搬走的吧!”温少卿出言讥讽。
宋开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温少卿。
温少卿这时候才把手里的茶杯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