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甜(北方有酒)

陆储看她眼，没多说，“先进去。”
面馆很小，以前陆储每次带虞悦来时，都要排长长的队。
可随着老区的搬迁，这里的人越来越少。
虞悦抿起唇角，梨涡深陷，抬脚往里进。
刚进去，就有个穿着碎花长裙的老婆婆过来，和蔼地出声问道：“想要什么？”
“杨婆婆好。”
虞悦狐狸眼弯了弯。
杨婆婆听力不太好，含糊地听出是在向自己问好，顿时笑得越发和蔼，“好好好，想吃什么？”
“两份牛肉面，不要葱和香菜，麻烦您。”
陆储如先前的很多次一样，语调淡淡地同老婆婆道。
杨婆婆点点头，转而往厨房里进。
虞悦下意识看了眼陆储。
好像从一开始，陆储都在迁就她的喜好。
须臾，她瞥见陆储神情淡淡地抽出纸巾将桌子和矮凳擦了擦，虞悦默不作声地看了会儿，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眉眼精致的少年和眼前矜贵淡漠的人身影重叠在一起。
穿着高定西装气质矜贵的人神色如常地擦拭着桌凳，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莫名的和谐。
以前的每次，也都是这样。
不过那时候虞悦觉得陆储对她的所有好都是理所当然。
莫名地，虞悦眨了眨眼，她很低地道了声谢。
陆储睨她眼，缄默几秒，认真道：“你以前不会和我说谢谢。”
“......”
她怀疑有人在内涵她不礼貌，虞悦微哽。
陆储看她眼，没多说，低眸倒了杯热水递在她手边。他正要说话，忽地，手机震动，屏幕上闪动着陆韵的名字。
“陆韵的电话，我先接一下。”
店内还有其他人，虽然不多，但总归是嘈杂的。
虞悦点点头，陆储拿着手机往外走。
虞悦无聊地端起纸杯抿了口，身后的声音忽地传了过来。
“这店虽然是小，但味道是真的不错的。”
“听说老区改造的时候，有人想逼着杨婆婆出手买下这里，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没动静了，好像还是卖了，不过新的买家以很便宜的价格继续租给了杨婆婆。”
“这说明什么，老店的魅力，小爷探过这么多苍蝇馆子，可不是白探的！”
虞悦抿唇，无声地弯了弯唇角，没多想。
陆储进来时，两份面刚刚做好被端了上来。
不过虞悦低眸一看，表情僵了僵，陆储也思索几秒，正要起身，虞悦忙拉住他，“算了，年纪大了很容易记不清的。”
陆储低眸看了眼，嗯了声。
他自然地将两份面都挪到面前，虞悦刚想说不用，陆储已然替她将面上的葱和香菜挑出来一些。
“......”
她眨了眨眼，索性不动了。
直到面再次被端到虞悦眼前，虞悦默不作声地接过，低眸小口吃着。
熟悉的味道刺激着味蕾。
虞悦忍不住餍足地眯了眯狐狸眼。
陆储不动声色地看她眼，须臾，敛眸，也随之吃了口。
虞悦小口小口地，吃得很慢。
陆储也不着急。
直到虞悦吃饱喝足，陆储瞥她眼，拿出手机付账。
来收碗筷的杨婆婆忍不住打量他们眼，忽地，眼睛一亮，她想到什么似的，惊喜地看向陆储：“你又带着妹妹来了啊？”
闻言，虞悦正要笑着接话。
忽地，陆储语调低沉地抢先，“不是。”
杨婆婆啊了声，没听清。
陆储看了眼虞悦，认真而笃定道。
“不是妹妹。”

陆储声音落下时，虞悦懵怔几秒，扬起小脸看他。
反倒是杨婆婆讶异地看他们眼, 须臾, 笑得愈发和蔼慈祥，“真好, 要好好的啊, 好多年没一起来了吧......”
“嗯。”
陆储应了声。
他身着戗驳领西装, 凤眼漂亮凌厉, 被封印在略显矜贵冷漠的银丝镜后，眸底情绪淡淡的，以认真的神情回复了句无关痛痒的寒暄。
虞悦启了启唇, 她觉得脑中静了几秒, 有什么在悄然地破土而出。
杨婆婆笑眯眯地将目光从陆储身上挪到虞悦身上时，虞悦下意识地弯起眉眼，“杨婆婆再见。”
“嗯，再见。”
杨婆婆收着碗筷，感慨地唏嘘着, “可真好。”
她年纪太大了, 小面馆正慢慢被女儿接手。
想到这, 杨婆婆笑了笑，听到女儿在厨房叫了声后，笑着抬眸, “以后常来, 虽然不知道你们再来我还在不在了。”
“会的。”
陆储单手系着因为用餐解开的袖扣, 认真道。
虞悦不自觉地抬眸看他。
适时地, 四目相对。
陆储凤眼深邃幽深, 被隔绝在银丝镜后，看不出情绪，在低眸看她。眼神交错间，他眸底的幽深尽数归于沉静。
虞悦张了张嘴，刚才悄然破土的念头再次极快地闪过。
速度太快。
快到虞悦来不及琢磨清楚。
倒是陆储瞥见她狐狸眼里闪过迷茫的神色，思忖几秒，若有所思地哑声：“不想来？”
忽然被扣了帽子的虞悦猝不及防地啊了声，忙不迭冲杨婆婆摇头，“没有。”
电光火石间，她顾不得那些莫名的念头，愤愤地看向陆储，脱口而出道：“你别诬赖我。”
说着，她跟杨婆婆说了声再见后，拉着陆储的袖角往外走。
陆储指尖稍顿。
他低眸，抬脚同时，目光盯着攥着自己袖角的莹润指尖，眸底深了深。须臾，阖了阖眸，很轻地低笑声，抬脚跟上。
他腿长，不过两三步便同虞悦平齐。
虞悦往前走了两分钟，忽地，目光被远处挂满复古灯盏的长巷吸引。
熙熙攘攘的。
她不自觉停住脚步，“那边是什么？”
闻言，陆储收回落在自己衣袖一角的目光。
见她似乎忘了，也乐得没提醒，神色如常道：“夜市。老区改造招商，这一带成了夜市街。连通几个巷子。”
“夜市？”
虞悦极有兴致地睁大狐狸眼。
陆储稍顿，收回了继续介绍的心思，语调淡淡地放出诱饵。
“过去看看？”
虞悦正要点头，手中无意识握住的袖角忽地被抽走。
她一怔，霎时想起来自己还攥了好一会儿。
可莫名地，指尖落空时，虞悦眼睫轻颤，她松怔几秒，正要转移注意力抬脚过去。
倏地，手腕被陆储反手很轻地握住。
虞悦呼吸掉了半拍，仰头看他。
陆储神色淡淡地低声，“人多。”
长巷内人是很多，熙熙攘攘的。
虞悦呆愣地盯着自己手腕两秒，忽地，后知后觉脸颊微烫。
紧贴着脉搏的触感温热，虞悦狐狸眼颤了颤。
她启了启唇，果断轻呼一口气，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想到这，她狐狸眼微眨，被拉着走进夜市的人群中时，她的神思还有些涣散。
恍惚间，像是走进了少年时期。
她对于和异性牵手的初印象，也是来自陆储。
那天是陆储刚回到陆公馆没多久，虞悦的生日。
她从学校回来后，两岁的虞恫抱着怀里的莫名坐在主楼前的台阶上玩着，小孩子脸色苍白，冲她叫姐姐。
虞恫从小心脏不好，长期待在医院，走路和说话也都很晚。
像是个琉璃娃娃。
她绷着小脸站在他几步远，想进去时，还是站在台阶下不放心地看着。
虞恫却扬起小脸丢掉怀里的玩具冲她伸手，跌跌撞撞地伸开手朝着她走过来。
倏地，他往下走台阶时脚下陡然踩了空，整个人从两阶台阶上跌落下来。
电光火石间，虞悦猛地一惊，冲着他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她伸手挡在小孩子险些磕在台阶棱角处的脑袋。
手上疼得她倒吸口气，不敢乱动。
虞恫也被吓到，小孩子哇的一声被吓哭，房间里正在准备辅食的阿姨忙跑了出来，一看到虞恫跌在台阶上而虞悦还还刚从他脑袋上收手，当即冲过去一把推开虞悦。
“你干什么呢？”
砰地一声，虞悦被她推得跌倒在地，刺疼的手掌再次擦在地上。
她错愕地抬眸，正要出声。
同时，正在视频会议的虞维从房间里出来，一看到虞恫哭得小脸惨白，他忙从阿姨怀里接过虞恫，问都没问道：“谁让你推他的？你不知道他心脏不好吗？”
一瞬间，虞悦想说的话顿时被噎在口中。
她张了张嘴，狐狸眼湿漉漉地抬眸，表情僵硬道：“没有，我没有。”
可在虞维眼中，她就是那个嫉妒弟弟居心叵测的姐姐。
同她妈妈一样。
一见虞悦反驳，他抱着虞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对虞悦母亲和联姻受制于人的所有不满统统暴发了出来。虞悦就那么跌坐在台阶前的地面上，掌心刺痛，她咬着下唇看向虞维的怀里。
准备晚餐的阿姨出来时，小心翼翼地提醒了句晚餐准备好了，说着，不忍地看向虞悦。
没等她出声，虞维怒不可遏地看向虞悦，“让她待着好好反省！”
说完，他抱着虞恫往客厅走。
阿姨没再敢多说。
虞恫不懂这些，语无伦次地冲她伸手叫姐姐。
可在那时小虞悦的眼里，却像是在炫耀嘲讽。
所有被忽略的情绪以及对妈妈的想念铺天盖地地压下来，虞悦抿着唇从地上站起来，右手手掌刺疼，被擦伤一大片的血迹渗出。
她一遍又一遍地低眸用左手拂擦着掌心的灰尘和血迹。
低着眸，眼眶里泪水打着转，一遍一遍闷声擦着。
倏地，花园外有陆公馆门口的声音传来时，她再也忍不住，抬脚冲着外面跑出去。
直到看到外面刚下车的少年，她的眼泪顿时决堤似的。
撞进他怀里时，抽噎声逐渐变为哭声，越哭越厉害。
少年身体僵了僵，随即，一贯清冷的嗓音不太平稳，“悦悦？”
虞悦再也没克制，嚎啕大哭。
“哥哥，手疼，手好疼.......”
听到这个，陆储安抚她的手稍顿，放开她，然后弯腰蹲下来。
他嗓音很低，低哄道：“手给我看看。”
虞悦其实并不在意手疼不疼，她只是觉得太难受了，眼泪不停地落下，抽噎着伸出手。
瞥见被擦红破皮，血迹渗出的掌心时，陆储神情冷了冷。
他没多说，伸手扶住小姑娘由于哭泣颤抖的手，拉着她进了陆公馆。
少年肤色总有种病态的白，身体温度偏低。
可唯独掌心是热的，给她所有的安抚和耐心。
慢慢地，虞悦止住了哭声，她抽泣着盯着被牵住的手。须臾，她抿起唇角，压抑着抽泣声稍稍动了动，将自己疼得不像话的话彻底塞进了少年温热的掌心里。
陆储动作稍顿。
他缄默几秒，然后避开她的掌心，微微张开手掌，轻而易举地包裹住了小姑娘软软的手。
清理完伤口简单包扎后，虞悦已然哭得累了，趴在桌上睡着。
没受伤的手牢牢握住陆储的左手食指。
怕他离开。
后来虞悦醒来时，却已然身在虞公馆。
出差的白女士守在她床头，见她醒来。
虞悦不知道陆储和白女士有没有说过什么，只知道，家里照顾虞恫的阿姨被解雇了，换了一个新的阿姨。
谁都没再提这件事。
可虞悦却清晰地记得。
那天握着她的手时，少年掌心温热。
思绪逐渐回笼时，虞悦眼睫微颤。
周围还是熙熙攘攘的游客，小贩耐心地同来往的人介绍特色手工艺品。
虞悦目光不经意地瞥过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悄然挪开目光。
唇角却忍不住地勾起。
慢慢地，她被一旁的手工艺品吸引，忍不住过去拿起两个正要付钱时，一抬手才想起来陆储还在握着她。
她眨了眨眼。
手腕上的力道却没松。
虞悦正要启唇，却见陆储神色如常地摸出手机付了款，低眸问她，“还想要什么？”
“.......”
虞悦懵了几秒，摇头。
陆储很轻地嗯了声。
两人并未在老区多待。
从夜市逛了没一会儿后，虞悦就有些兴致缺缺了。
陆储送她回纪园。
至小区门口时，两人一前一后地下车。
陆储将手上装着工艺品的袋子递给她，虞悦小声道谢伸手接过。
她转身就要进去，忽地，陆储的声音传了过来，“悦悦。”
虞悦稍愣，扬眸，“怎么了？”
陆储在原地站了两秒，须臾，语调低哑。
“晚安。”
虞悦嗯了声，下颚稍抬，“晚安。”
说完，绷着小脸转身。
转过身的一瞬间，忍不住很轻地吁了口气。
她捂住心跳。
今晚真的要命。
直到回到房间，虞悦才缓了缓，伸手将买下的工艺品拿出来。
倏地，她动作一顿。
两件工艺品的礼品盒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墨色绒盒，手掌大小。
虞悦错愕地拿出打开。
然后，彻底愣住。
一个暗银色的钻石胸针。
银色弯月状，钻石点缀的弓箭造型自弯月中心穿过。
和陆储今日戴在戗驳领西装上的胸针相似。
情侣款。
作者有话说：
作者：突然想起来，某人上次把小狐狸礼物上的钻石吊坠偷偷收藏了......
作者：这是交换定情信物？
陆狐狸：闭嘴。

虞悦睫毛轻轻颤了下。
今晚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忽地越发清晰, 失去荷尔蒙的影响后, 所有的念头清晰到虞悦有些烦躁。
须臾，她起身收起胸针, 抬脚进了浴室。
翌日, 虞悦到公司很早。
她刚抬脚进去, 就被前台的行政人员叫住, “小虞总。”
虞悦轻啊了声，疑惑，“怎么了？”
行政小姐姐指了指前台上放置的包装精致复古的纸袋, “你的早餐。”
“我的？”
虞悦诧异。
行政小姐姐点头, “对，昨天就有的，不过小虞总昨天出去拍摄了。”
虞悦错愕些许，她过去看了眼。
目光瞥见“沈氏酒楼”的字眼时，虞悦启了启唇, 正要出声。
忽地, 高跟鞋的声音传来, 与之而来的，是周周的声音。
“呦。”
周周甩了下短发，意味深长地看向虞悦, “陆总这套路不是我大学追我们系草的套路吗？”
“......”
闻言, 虞悦狐狸眼眯了眯, 伸手拿起早餐往办公室里走, 边走边愤愤地看向周周, 凶巴巴地威胁道：“周总，你这么八卦会被我开除的。”
老板之一的周周有恃无恐。
她跟在虞悦身后，直到进了办公室才轻咳声，扯过一旁的转移凑上前道：“怎么样，好歹是陆总的救命恩人，做陆大佬救命恩人的感觉怎么样？”
救命恩人？
某些隐秘的记忆再次涌现在脑海。
虞悦险些被呛到，她脸颊微烫，不可思议地看向周周，“你——”
周周挑眉，“怎么，好歹也是那么紧急的情况下避开镜头送陆总送医院，难道不值得陆大佬以身相许吗？”
一句话，虞悦稍愣。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周周，周周没在意她疑惑的神情，轻啧道：“你说这要是陆总真中招了，岂不是便宜了徐明佳那种人。不过幸好，你是没看到那天陆城带头领着媒体推开徐特助就往房间里进的模样，那着急的啊，推开门进去时脸上笑得别提多开心了。结果床上的陆泽浩听到声音被吵醒，在媒体下当众喊他一声爸，陆城和徐明佳的脸都绿了哈哈哈。”
周周乐不可支。
她说着，发觉虞悦精致的小脸上表情有些怪异。
周周思忖几秒，抬手在她眼前摇了摇，“怎么了，大小姐？”
虞悦回神，狐疑地看向周周，“你怎么知道我送了陆储去医院？”
周周随手替她早餐餐盒，顺了个生煎道：“哦，我昨天下午去陆创科技找赵晌来着，刚好遇上徐特助。徐特助还让我代他谢谢你那天避开镜头送陆大佬去医院呢。”
“......”
虞悦张了张嘴，尴尬不自在的感觉淡了些许。
她狐狸眼微眨，想到大概是陆储的授意。而陆储的意思，虞悦自然也猜得到。
虞悦是女孩子，还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子，自然不想她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八卦，更不想别人恶意曲解。
想到这，虞悦表情僵了僵。
尽管陆储什么都没说。
可虞悦清楚，陆储好像比她更在意这种事，所以从那天醒来后率先去安抚她，再到昨天晚上陪她去杨婆面馆，陪她逛夜市。
关于那件事，他没提只言片语。
什么都没说，却无形间什么都做到了。
她再次想到昨天的情侣款胸针。
倏地，虞悦站起身，她将办公桌上的早餐都推给周周，绷着小脸道：“都送你了，你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