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书音牵着谭迎川在楼梯上驻足,楼下的驻唱乐队弹了首《后来》,乐曲悠扬,有人打开手电筒拿在手里摇晃,好像要把这儿变成演唱会现场。
“那儿还可以点歌。”叶书音指了指乐队旁边的LED屏,模样看上去很有参与感。
“想唱?”谭迎川裹着她微凉的右手揣进大衣口袋里,拎过她的小包挎在自己肩上,让她把另一只手也揣进兜里,“那点一首?”
叶书音往台上观望观望,表情有点纠结,“点了好像还得上去唱,我听过最多最熟悉的歌手就是孙燕姿,但是她的歌很难唱,算了吧,在这里听一会儿就行。”
“点个别的,”谭迎川扫码,意味不明地笑着,“孙燕姿就不在这个场合听了。”
不在这个场合在什么场合?没等她问,谭迎川已经输好验证码,点了一首《终身美丽》,LED屏上立马出现了他的授权信息,叶书音眼底欢喜又讶然,“你唱?”
还没听过谭迎川唱歌,这应该是头一次。
还真让他说对了,她在各种方面开辟他第一次。
谭迎川到旁边小摊买了只气球,心形气球,粉红色的,一边垂眸往她手腕上绑气球绳子一边说:“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唱过,但是这歌我挺喜欢,在跟你一起听孙燕姿之前,我一直都听郑秀文。”
“你也来一个。”叶书音在一堆库洛米汪汪队和熊出没中挑了一只蓝色的心形气球系到他手腕上。
再一环顾,这么多人里就只有他们两个大人买气球,谭迎川晃晃他们俩牵着的手,两只气球在头顶飞舞,“好幼稚啊你。”
叶书音好笑地瞥他:“啧,那你还给我买?”
谭迎川拉着她下楼,“人太多,怕看不见你把你丢了。”
乐手调出《终身美丽》的谱子,谭迎川冲他点了点头,在话筒前看着叶书音轻声说:“昭昭,终身美丽。”
叶书音一怔,忽然懂了他选这首歌的意思,冲他使劲儿招手。
电子琴慢慢弹奏,台阶上举手电筒的观众似乎越来越多,映照在谭迎川身上的光影无比闪耀,紧接着,他数着拍子唱进去,令人惊讶的是声音很磁,很温柔,跟平时同她说话那种感觉不一样,好像一下就能把她整颗心抓住,声线百转千回地在心里挠着人,脸颊温度在这个冬夜烧得火热。
望向她的目光像此时的声音一样柔,一点也感觉不出他的紧张,姿态舒展随性,一袭黑色大衣更显潇洒,叶书音在面前举着手机,闪动的光斑点在眼底,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想不到谭迎川粤语歌唱得这么好。
身后渐渐传来几声合唱,同谭迎川的声音一起传递到远方,到副歌,合唱的声音让这个寒冷的夜晚走向高.潮,谭迎川忽然收拢绳子,把气球捏在手里朝向她:
“莫非多一分秀丽/才值得分享我的一切”
“给我自信/给我地位”
“这叫幸福/不怕流逝”
“任她们多漂亮/未及你矜贵”
“我这幸运儿幸运到一转身找得到你/来为我打气”
“如果可抱起这爱情/连天都会替我高兴”
叶书音觉得自己泪点并没那么低,结果他一唱到这儿,她眼泪就有点收不住。
在他眼里,她虽有缺点可永远是最完美的,怎么样都美丽,他始终温柔又坚定地给予她被命运选中的力量,让她好好爱自己,纵使生活不是一帆风顺,但往前走,前路一定坦荡。
叶书音没有发现徐钊就在他们旁边,谭迎川下台和她离开时,徐钊与他们迎面擦肩而过,如此近的距离,叶书音都没有看见他,更准确点儿来说,是她的目光全在谭迎川身上,根本没有往别处放。
那种目光没什么太大波动,似乎平静如水,但熟悉他们俩的人就能明白,那是一个最能饱含热烈爱意的眼神。
那晚是徐钊最后一次出现在叶书音身边,他在谭迎川唱给叶书音的歌里迟迟明白自己多离谱,也明白不止轰轰烈烈才叫谈恋爱,他们早在自己的眼中深深刻下“他们属于彼此”这句话,谁也无法横插一脚进去。
2023年京宁的初雪在冬至日姗姗来迟,叶书音在实验室忙了个昏天黑地,下午一拉开窗帘才发现世界已经变得雪白,南方人对雪有天然好奇,她趴在窗户边看到了鹅毛大雪的具象化。
实验楼对面,外语学院门口已经堆满了雪人,艺术学院每年都能拿雪“整活儿”,前些年还用雪堆了个断臂维纳斯,叶书音穿好外套给谭迎川打电话,匆匆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碰上同样来找她的谭迎川,他带了她的围巾手套过来,“正要去你们实验室找你。”
“下雪了!京宁还没下过这么大的雪。而且今天还是冬至,咱们去吃饺子吧!”
谭迎川给她戴好手套,“饺子当然得吃,不过今晚我包不了了,我妈来这儿出差,刚给我打了个电话想请咱俩吃饭。”
叶书音一时没反应过来。
围巾挡住大半张脸只露眼睛,谭迎川让她整个人被裹得像只企鹅,确认不会冻着她才满意地去开门,纷纷扬扬的雪花瞬间降落,眨眼间睫毛上都挂了雪花,地面已经累积了厚厚一层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他紧紧牵着她的手,“她就是路过京宁,单纯想跟咱俩吃顿饺子,不用太有压力,你不想去就不去,咱们现在去超市买肉自己回家包。”
“去吧,丑媳妇儿也得见公婆,”叶书音挽着他,声音捂在围巾里,但能听出轻松,“但是还是得先回趟家,有东西要拿。”
谭迎川侧着头,眼里倒映出她可爱的模样,“瞎说,明明是这么漂亮的一只,企鹅。”
叶书音砸了他满身雪。
准备砸第二把时,谭迎川一手拍掉她的雪球,“松手,一会儿手套湿了,冻手啊我告诉你。”
但她不听,还让他反击,说:“那你动手啊。”
谭迎川扔了两下就舍不得再扔了,于是当他们俩走到黎惠定好的餐厅门口,已经浑身都是雪,不过谭迎川身上的“雪迹”比她厉害得多。
然而,黎惠看见他俩第一眼,冲谭迎川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那么大雪,你也不知道给她挡着点儿。”
谭迎川百口莫辩,指着叶书音,一副告状的模样,“你怎么不说她?我也淋了一身雪,都是她砸出来的。”
“油嘴滑舌。”黎惠瞥他,又招呼叶书音:“昭昭,你坐。”
叶书音猛地看了眼谭迎川——
啊?我没听错吧,她叫我昭昭!
谭迎川十分淡然地坐下——
大惊小怪。
她把手里的纸袋递给黎惠,“过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去挑礼物,正好今天下雪,这围巾应该用得上,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您别嫌弃。”
谭迎川在一边搭腔,语气却酸溜溜,也懒得看那条她瞒着他给黎惠织的围巾,“连我都是头一次见这围巾,一针一线给你亲手织的,我都没这待遇。”
“好合适,这个料子也暖和。”黎惠笑着接过来,往脖子上戴,摸着围巾爱不释手,头也不抬道:“你一当儿子的,在你妈面前就得往边站。”
谭迎川:“……”
叶书音抿着唇使劲憋笑,见家长也没有想像之中那么难搞,她眼里那微不可查的紧张渐渐被被母子俩一来二去的拌嘴消磨掉,在来的路上她忍不住瞎想过几秒,以为她们不会这样和谐,黎惠在谭迎川嘴里是个说一不二的强势女人。
无人知晓的是,这场相见的主人公之一黎惠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她曾单方面拒绝过叶书音出现在谭迎川的生活中,并且用很多不好听的话和眼神同她交流。
但是,爱一个人就会爱他的所有。
她有多喜欢谭迎川,就有多重视她这个不太称职的母亲。
怪不得谭迎川非她不可。
她终于舍得分出一点眼神在此刻夸赞一下谭迎川——
你这个女朋友找对了。
谭迎川也看她——
那是肯定的,她本来就很好。
黎惠点点头,眼里忽然又多出些恨铁不成钢,又摇摇头——
那你还不赶紧的结婚?她怎么还是你女朋友?
黎惠心里叹口气,真菜,还是得我来,她这人不喜欢拖泥带水,喜欢就上,不爱就散,怎么生的儿子一点也不随她?
她放下筷子,“吃完晚饭我就得去找大部队,我们订了八点集合去下个地儿。”
谭迎川问她:“你们这赛程多久?得什么结束啊?”
“具体日期不确定。”
“过年还得在外头看作品?”
“之原马上就有小孩儿了,家里热闹得很,也不缺我一个,省得我回去你姥姥姥爷还念叨我。”
谭迎川顿了下,“我哥有孩子了?”
“刚怀上四个月,你小姨跟我说的。”越说越失望,黎惠看着他们俩,尤其看着叶书音,“你们俩今年没事儿就回家过年。”
叶书音嘴里塞了一个饺子,两腮鼓鼓囊囊地应声。
黎惠跟她说:“你姥爷包的红包特别厚,他这人财大气粗,抓紧机会狠狠宰他一笔。”
谭迎川插嘴:“厚?给我的红包可是比我命还薄。”
服了,生他的时候抱错了吧,她在这儿一个劲引导让他赶紧带人回家见见长辈,结果这傻小子是真傻,黎惠表情不耐,“你摸摸良心看看自己配不配拿厚的。”
谭迎川站起来,手朝后微微抬着,“行,真行,饭吃不下去了,再见吧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结果见叶书音还在那傻笑,抬着的那只手晃了晃,“啧,你也不拦着我点儿!”
叶书音给人拽回来,“好好吃顿饭,别这么小心眼儿开不起玩笑。”
谭迎川:“……”
那年过年,二月九号,叶书音坐在团圆的饭桌上,久违地吃到一顿热闹的年夜饭,电视里春晚的声音伴随着饭桌上酒杯碰撞的声音,传递出浓浓的年味儿。
谭家的每一个人都拿她当一份子,她完全没有拘谨或是不自在,收见面礼收到手软,还和陶之原的老婆一起,领着一群弟弟妹妹放烟花。
前些年的两个孩子王“退了休”,站在后头看她俩玩仙女棒。
“嫂子大著个肚子,你快去护着点儿吧。”
“她自己要跟着一块儿玩,心里有分寸。反正她高兴就行,而且书音不是在旁边挽着她呢。”
叶书音左手拿了五根点燃的仙女棒,火花硕大,比一根一根玩爽多了,谭迎川给她买了好几箱,够她玩一整天的。右手还时时刻刻挽着嫂子,叮嘱她小心,别被其他小朋友碰到,看着圆滚滚微微隆起的肚子感觉好神奇。
嫂子好几次捕捉到她的目光,含笑八卦:“你跟迎川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叶书音晃着仙女棒在空中画圈,无论什么时候提及“结婚”,她总是有种羞涩的姿态暴露出来,“我们……还不知道呢。其实我们俩已经跟彼此求过婚了。”
“啊?”
这话谁听到都是这个反应,叶书音点点头,“他先跟我求的,后面我又跟他求了一次。”
“这都没领证?”
“我们都想着还不着急嘛。”
嫂子对这话表示赞同,“也是,结婚是件大事,两个人能走到一起很不容易,要是真心喜欢对方,自然而然就走到下一步了。”话头一转,揶揄的劲儿藏不住,“不过我看迎川那个劲头也不像是能等的,或许你都没看出来,但他看你的时候眼里真藏不住事。”
有多藏不住呢?
当局者迷,但旁观者倍儿清,大年初一给长辈拜年,黎惠给红包时看见谭迎川盯着叶书音看的那股劲头都忍不住直接开口:“婚书什么时候用?”
迎面来这么一句话,给谭迎川问懵了,挤眉弄眼又无奈,差点以为自己准备那么长时间的事就要藏不住了。对上叶书音探究的视线,硬着头皮解释道:“婚书是订婚的时候用的。”
黎惠更直接:“准备什么时候订婚。”
谭迎川:“……”
消停点儿吧妈,我这婚还没求呢。
婚书这档事一搬出来,叶书音也隐隐坐不住了,他们在阑州过完年准备回京宁之前,黎平生特意跟谭迎川说:“订婚是件大事,到时候得请亲戚朋友攒局摆酒席,你得重视起来,到时候书音那边的家人咱也得尽到礼数,我和你姥姥你妈得上人家那边去……”
叶禹飞也打电话跟她说:“迎川那边说的有道理,你俩现在还在读研,学校里事儿又多,先把婚订下来,等研究生毕了业再结婚……”
等等,谭迎川是什么时候跟叶禹飞说的?
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叶书音揣着一颗怦怦作响的心回到京宁,总有种扑通扑通的感觉,有预感谭迎川会做些什么,但一切风平浪静,这件事她又不好意思主动提,每次谭迎川说要带她出去看电影,或是出去吃饭什么的,她就开始控制不住期待,用那种“我就知道”的目光看谭迎川,结果每一次他都是真的带她看电影吃饭逛街,搞得叶书音渐渐也就不那么频繁地琢磨这件事了,繁重的学习工作占据她的生活。
只是她忘了,谭迎川多鸡贼啊,等她不再察觉他想要做些什么,心里的预期放下去的时候,才肯将惊喜彻底送给她,他想要让叶书音完全沉浸在惊喜之中。
那一天是2024年3月27号,这个被他们俩共同赋予不一样意义的一天,Arthouse旗下第三家自助画室顺利开业。
叶书音写论文熬了大夜,灰头土脸从实验室出来,特意回家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参加剪彩仪式,他们俩的朋友都在场,施展,朱悦宁,舒焱,陈钰涵,甚至还有他们俩的导师……脸上带着笑,她当时仍是没反应过来,等剪完彩,谭迎川带着她参观画室,一进门就是一条长长的廊道,两侧墙上都挂满了画。
从这儿开始,谭迎川就一直没说话。他原本准备了很多很多话,但真到要打下这场胜仗之前就什么都忘了,眼里只剩她。
叶书音一直往前,走到前台,忽然发觉这个格局有点熟悉。
她站在前台回头,谭迎川一直停在进来的入口,身后是一头石狮。
他像七年前在温岭的画室门口等她下课那样,那一年的他,青葱张扬,肥大的校服依然难掩身形挺拔,望着她的目光漆黑深邃,一如现在。
叶书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第三间自助画室的格局,和温岭的那间画室一模一样。
她呼吸紧促,整个人被巨大的喜悦笼罩住,也是这个瞬间明白,今天也许不单单只是剪彩仪式。
她缓缓打量四周,朋友们眼底的祝福不再掩饰了,每一个面孔都让她感知到幸福,视线忽而停留在离她最近的这幅色彩绚烂的油画上几秒,眼眶中随即浮起泪意。
画中的山是他们曾经错过,又一起爬过的那座山,日出是他们一起约定好要看的日出。
往前走,是交握的两双手,其中一双手上还拿着身份证和户口本。
是她在厨房跟谭迎川求婚那个场景。
真行,连这个都画。看来他心里还是激动的,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淡定,指不定偷偷摸摸高兴了多久,叶书音又破涕为笑。
再往前,是一幅钟表。
看着没什么寓意,仅仅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钟表,叶书音盯着指针,又接受到谭迎川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在说:又忘了?想不起来那今晚别睡觉。
哦,是她跟他表白那天,23点53分,画上的指针正好指向这个时间。
下一幅,一只猫和一个怀抱,是被她抱在怀里的海鲜。
再下一幅,不用看就知道是鸡汤。
然后是一件黑色外套,叶书音在这幅画面前站了半天才想起来,原来是她第一次去他工作室把饮料撒到衬衫上那一晚,他给她穿的那件外套,后来这件外套连带着那几盒没用完的东西一起,被她带走,又送回到他身边,他的家里。
最后一步,她走到谭迎川面前,挂在身边的画是台风夜的酒吧。
右边的画是他们重逢的现在,那么左边——
两碗烫饭和神庙逃亡、二十六度的空调、篮球场和心相印纸巾、一张摆满了饭菜和四副碗筷的餐桌、孙燕姿典藏版磁带和那套送给十七岁的她的生日礼物,以及他们走过的那条绿荫小路,和主人公从演员变成他们俩的《sing street》宣传海报。
他复刻出他们最熟悉的地方,又凭借记忆画出他们相识以来的每一个重要时刻摆在这儿。
周围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看见叶书音看着那些画一个劲儿哭,举着摄影机不知道该录还是不该录,也不知道是该起哄还是不该起哄。
排练那么久的订婚仪式不该是这个画风啊,而且流程都让她这一哭给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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