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的路人甲(江水朔)

他不会是以为在做梦吧？
路屿趁机捏了一下他的脸颊：“你乖一点我就不走。”
在半哄半威胁下，秦铭遇总算不再捣乱，路屿得以进入厨房冷静。
气氛实在太不对了，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又是处于一个完全私密的空间，让她有些心猿意马。
但是她不能在秦铭遇神志不清的时候睡了他，万一他清醒过来后说没打算这样呢？或者更可怕，在她主角光环失效后后悔？
他的好感来得太快太汹涌，从主角光环体验券生效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便是任她予取予求的态度。
路屿不断闭眼，回忆起刚开始见到秦铭遇时他生人勿近的模样，总算让思绪平静下来，充满佛系圣光。
厨房里有柠檬和蜂蜜，她按照网上教程调好解酒汤，倒进杯子里，递给他。
秦铭遇喝得很快，几下就见了底，路屿怀疑地看着空杯子，“有那么好喝？”
碗里还剩一半，她尝了一口，立即酸得腮帮子痛。
“靠靠，柠檬放多了！”她又加了一大勺蜂蜜，这次先试了味道正常，才把碗端过去，“刚刚那绝对不是我的真实水平，你再尝尝这个。”
她本意只是想让秦铭遇尝一下，没想到他又是两口将解酒汤喝全部喝完。
然后一脸等着她奖励的表情。
路屿胡乱撸了一下他的脑袋，把他毛都撸乱了，秦铭遇眨了眨眼睛，似乎有点茫然。
“下次不许咬人。”路屿像是训斥大型犬类动物般说。
她正想起身把厨房收拾一下，谁知秦铭遇不满于撸毛，自助给自己找到奖励——他猝不及防地在她的腮边亲了一口，发出“啵”的清脆声响。
不像是亲吻，更类似用力吸了一口，他的嘴仿佛是章鱼的吸盘。
路屿捂着腮帮，身子往后仰：“喂你别搞偷袭啊！”
不是当狗就是当章鱼，这人完全没有身为人类的自觉。
秦铭遇仿佛没听见，动作更为过分，欺身而上，将她困在自己的双臂间。
身体挡住了光源，路屿视野暗了下来，他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却并非清明，宛若黑夜中的大型动物，静默地紧紧盯着她，伺机而动。
好像不太对，路屿开始有了危机意识，脑海里那根理智的弦即将断裂，她试图召唤佛系圣光，但圣光已经一去不复还，她整个人都陷入混沌里。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指已在按压着他的唇上已经变浅的疤痕，随着指尖碰到唇缝，他跟着张开了嘴。
姿势如同接受医生检查利齿。
路屿鬼迷心窍伸进了手指，摸到他的犬齿，边缘尖锐，带着些许割手感。
离得这么近，她清晰地看到他喉结滑动一下，正在吞咽，手指感到一股突然的吸力。
路屿抽回手，他终于控制不住，俯下头，细密的吻缠了上来。
刚开始她还紧张地思考着不能再次咬伤秦铭遇，否则就是对她技术的全面否认。
但没多久，一切小心翼翼都被抛在脑后，路屿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手指插在他的头发间，满手都是毛茸茸又微微扎人的触感。
连空气都变得滚烫，耳边尽他喉咙里发出的轻哼——如同动物本能的声音，让她觉得他已经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
直到腰间清晰地传来皮肉相贴的触感，她才偏开头，将他的手从衣摆里拉出来，衣服已经被揉得皱巴巴不成样子。
秦铭遇醉眼朦胧，那微微肿起的嘴唇像是在不满地索吻。
“等等等等，你先在不太清醒，”路屿艰难地用最后一丝理智说，“先、先把厨房收拾一下……”
“求你了，我一会儿收拾……求你了，路屿，”秦铭遇声音低哑，只剩气音，带着细细的颤抖，仿佛再被拒绝就会崩溃哭出来，“老婆……”
两个字如同浮空的气泡在耳边炸开，路屿浑身一个激灵，脸好像烧了起来，将最后的理智燃尽。
路屿不知道秦铭遇酒后精力也会如此旺盛，他们从沙发上一路来到二楼他给她准备的房间。
刚开始他完全听不进任何话，被本能控制而动作鲁莽，路屿不得不拽住他的头发才能让他冷静下来。
或许被用力拽头发的疼痛有效，或许是醒酒终于发挥了作用，秦铭遇逐渐酒醒。
还有余地、事无巨细地介绍起了房间和浴室的设备及用品，甚至在梳妆台前将准备好的坠链戴在她脖子上，甚至对着镜子问她喜不喜欢。
路屿头一次恨自己给体力加点，没有像之前读的小说里那些女主一样体力不支晕过去，且意志力十分不坚定，稍被诱惑哀求就丢盔弃甲，什么男主和体验券都抛在脑后。
后半夜她才睡着，再醒过来时是早上七点，身体疲惫，因为缺水而口干舌燥，脑子却异常活跃。
床的另一侧是空的，秦铭遇已经不在那里，床单上一片冰凉，只有微微的褶皱召示着有人曾睡在那里。
干净的床单和身体让她不禁怀疑昨夜是不是做了一个荒唐又疯狂的梦，她躺了好一会儿，想要尖叫捶床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她就这么睡了男主，难道真的可以以路人甲的身份把男主据为所有？剧情不会乱套吗？
她真的迫切地需要NPC模拟器的客服，回答她的疑问。
路屿拿起手机，NPC模拟器果然有消息提示。
【NPC魔法师模拟器：已完成与秦铭遇亲密接触，获得积分×100】
然而还未等她有所反应，消息通知栏的一条短信夺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我知道你的秘密。】

关于NPC模拟器，还是关于她与魏家的关系？
她盯着短信看了很久, 陌生的号码, 没有归属地，是网上买的不记名号码。
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
一股直白的恶意铺面而来，路屿第一反应是这是针对她的。
会是认识她的人吗？还是自从她成为魏玲雪后, 因为和秦铭遇高调秀恩爱, 而招致了阴暗的窥探？
她盯着号码许久，接着发了一句：【你是谁？】
当然没有任何回复，好像单纯只是为了起一个将她吓一跳的结果。
或许发错了人了, 或许只是个恶作剧——出自秦铭遇的崇拜者，恰好发生在马术比赛后, 从大众媒体知道她的存在，所以才查到她的手机给她发来这样的信息。
如果真的是威胁, 为什么不说出诉求, 而紧紧留下恐吓般的一句？
路屿越是试图往恶作剧方面联想，越心神不宁。
门传来敲击声，秦铭遇开门走了进来。
“怎么在发呆？”他满脸神清气爽，没有丝毫疲惫的模样。
“可能早上不那么清醒。”路屿喃喃道。
他在床边坐下来，床垫立即塌陷了一块, 冰凉的手指在她眼下和颧骨处划过, 他的手太冷了, 像是刚在冰水里冲洗过。
路屿这才意识到，自己醒后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她连忙缩进被子里，只伸出一条胳膊, 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外推。
“你先出去，先出去。”
秦铭遇笑了起来：“很可爱啊。”
“别看了，快出去！”路屿有些受不了地抬高声音。
他终于被推着站起来。
然后她才发现到他身上穿了围裙，正面是个猫猫头印花。
路屿想到他之前给她发了上身没穿衣服的照片，并美其名曰平时睡觉就这么穿。
谢天谢地家里有人时他还算矜持，至少居家服穿得整整齐齐，没有再让她看到那满是痕迹让人浮想联翩的身体。
“起来吃早饭吧，”秦铭遇说，“我刚做好。”
或许是有他的打断，将她从思考陌生短信的漩涡中暂时拉了出来。
路屿洗漱完毕后坐到了餐桌旁，厨房和客厅都是干干净净，连原本一片狼藉的沙发都收拾好了，也不知秦铭遇几点起来打扫的。
或许他根本就没睡。
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是面包培根和咖啡，连煎蛋都是个心形。
秦铭遇已经吃过了早饭，解下了围裙，胳膊支在桌面，专注地看着她吃饭。
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裤子让他看起来依然像个职业煮夫，放在时下t最流行的包养小奶狗甜剧里也不违和。
路屿问出了从昨晚就存在的问题：“你怎么这么会做饭？”
郑瑜就算了，独立出家族异国讨生活，她没想到秦铭遇也会做饭，还不是黑暗料理，相比之下，路屿觉得自己更像养尊处优无法自理。
“我只会做简单的，昨天那么复杂的菜都是照着菜谱学——还有朱阳搭把手，”秦铭遇回答得很老实，“他是我们中唯一擅长做饭的。”
路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昨日就看出来，朱阳很会照顾人，即使喝酒也控制地很好，不会喝多，跟司嘉航那不靠谱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昨天多亏了朱阳把司嘉航送回去，你跟他们联系了吗？”路屿问。
“嗯，我今早给他打了电话。”秦铭遇说。
路屿吃完饭，又听秦铭遇道：“今天……要不要出门？我们可以去海洋公园，或者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他是想约会？
若在一天前，路屿或许会兴致勃勃答应，但现在她心神不宁，完全提不起一点兴趣。
“下次吧，我这周正好有课程论文快到截止日期了，得回学校写完。”
秦铭遇继续道：“我陪你去图书馆。”
“你在我旁边，我会更写不下去。”路屿小声道。
秦铭遇没有坚持，早饭后，他就将她送回浮光花园，他今天也住回了棠园，并说如果她写完作业他们可以一起吃晚饭。
路屿满口答应，回到宿舍，把包往地上一丢，原本勉强维持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
语言学概论论文她周五晚上就已经写完并提交，今天实则没有任何作业需要赶，但她不能假装无事发生地去约会。
路屿怔怔地看着手机，早上发了短信后，那个号码并没有再回复。
真的是恶作剧吗？
路屿拨下号码，想着至少听一下对方的声音，是否为现实中认识的人。
毫不意外，一直没有人接，直到机械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响起，电话自动挂断。
卫生间里传来冲水声，陈欣欣还在宿舍，出了卫生间，她看到衣着整齐的路屿很是惊讶：“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其实已经十点，但只要周末没有事，陈欣欣便会一觉睡到中午。
“我有点事。”路屿说。
“什么事？一会儿要去约会？”陈欣欣挤挤眼睛，八卦之情溢于言表，“我看到你跟秦铭遇马术比赛的新闻了，像我这样从来不关注比赛的人都能刷到，你们可真厉害！我一开始真以为你们交往是跟家族联姻有关呢，没想到这么真情实感！”
“什么家族联姻？”
“就是之前有人说你们是魏家和秦家的商业联姻，毕竟你跟秦铭遇本来没什么交集，那个突然官宣，搞得像给LAVEN炒作，本来在发布会上就很高调了，现在更是提起LAVEN就想到那位深情的太子爷，他们新出的珠宝宣传也是情人系列嘛，听说销量可好了。”
路屿缓缓转动了一下脖子，陈欣欣眼尖地瞟到了她脖子上的项链，是红玉髓和黄金制作的蝴蝶吊坠，翅膀边缘镶嵌着钻石。
“啊，就是这个！”陈欣欣惊奇地说。
是昨晚秦铭遇非要给她戴上的。
虽然联姻是无稽之谈，但以恋情炒作，好像确实有一定效果。
路屿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陈欣欣的话，一会儿又是早上的短信，无数信息在她的脑子里碰撞爆炸。
她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喝下让自己冷静。
陈欣欣这才发现她面色不对，完全没有一点沉浸在恋爱中的表现，反而魂不守舍。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不是你们炒作，”陈欣欣立即说，“都是外面人瞎说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欣欣，”路屿制止了她急切的辩白，“你不用解释这么多，我都明白的。”
“嗯……你真没事吧？看起来好像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去校医院？”陈欣欣小心翼翼道。
路屿摇摇头：“我昨天喝了酒有点头痛，一会儿去图书馆写作业。”
她解下项链，又换上没有被认回魏家时穿的衣服，然后背上学徒帆布包。
全程陈欣欣都在担忧地望着她，几次想开口都没发出声音。
倒是路屿临出门前安慰起来：“我真没事，你休息吧，我把论文写完就回来。”
她当然没有直接去图书馆，出了学校大门，她叫了一辆计程车，前往魏昭所在的翠云清居。
路屿仔细想过，给她发短信的人若是故意的，便有三种可能，针对姜魏两家，针对秦家，或者是单单对路屿个人。
若针对秦家——秦铭遇的竞争对手，出发点不应该威胁她，给秦铭遇发送威胁信息才更符合常理。
可能最好的结果反而是某个暗恋秦铭遇的人发过来的。
如果是针对魏家，事情便会更复杂，或许是有人发现亲子鉴定报告有问题，她并不是真正的魏玲雪？那么拿到报告的魏昭可能也会收到威胁短信。
这也是主角光环导致的剧情的一部分吗？
或者更为糟糕，是剧情之外的暴露，“秘密”指的是模拟器？
路屿一想到世界上或许有人同样有着类似模拟器的力量，并且发现她的存在，就一阵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地逃避这种可能。
胡思乱想间，车子抵达了翠云清居大门前，被保安拦住，紧紧盯着路屿仿佛她是什么可疑人物。
路屿才给魏昭打电话。
电话被接起，那头响起粗重的呼吸声，一时间谁都没说话，隔了一会儿，魏昭才发出声音：“什么事？”
“我在翠云清居的大门口，你让保安开下门。”
“你怎么来了？”魏昭不再刻意压着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
“我来探望你，不欢迎吗？”
那头一阵沉默，抛下一句“我跟保安说下”便挂断电话。
保安亭里大概有内部连线，通话后立即给路屿放行，还十分贴心地指示了方向。
翠云清居是专门的别墅小区，道路宽阔，路边是成片的梧桐和香樟树，车子驶入后仿佛不是住宅社区，而是隔绿意环绕的公园。
路屿来到魏昭的房子前，屋子外有低矮的篱笆墙，墙内绿植装饰极为茂盛，像是将整个房屋裹于其中。
她刚要按门铃，院子的门自动开了，魏昭抱着胳膊站在屋门前，穿着缎面的睡袍，脸上看不出情绪。
只当走近，她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怎么突然上门了, 是生活上遇到了困难？”魏昭掀起眼皮，语调一如既往懒洋洋的，透着股讥诮。
“我就不能关心你吗？”路屿说, “你白天就喝酒？”
魏昭哼笑：“心情好就想喝, 有什么问题？”
他们每一句都是在反问中火上浇油，路屿觉得他看到自己并没有很高兴。
她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你先让我进去吧, 我们聊聊。”
魏昭倒是没有再出言刺激人, 而是侧过身，不再堵着门。
室内十分昏暗，不只是没有开灯, 窗外郁郁葱葱，被密密匝匝的枝叶遮蔽, 没有多少阳光能透进来，地板上映着斑驳的树影。
空气中混杂着木材的陈味与隐隐的湿气, 仿佛刚经过连绵阴雨, 和晶蓝山庄宅邸里那湿热的花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家具一律是黑胡桃木，地板同样是偏暗的色调，天花板视觉上比实际更低矮，整个屋子都让人觉得压抑沉闷，仿佛空间被刻意收紧。
路屿一进屋便觉的呼吸不畅, 浑身难受, 明明室内装修普普通通, 可她就是感觉到不安，连带着魏昭整个人都陷入了一团阴郁之中。
但魏昭并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他只是坐在了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说出来意。
多日没见, 魏昭的眼下有着微微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点胡渣，不知道上一次打理好出门是什么时候。
路屿思索了一下如何开口，最后还是老套地问了一句：“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我说了，很高兴，心情很好，也没有人打扰。”
所以她的到来算是打扰？
路屿忍了忍，不打算再假惺惺地问候了，直截了当地问：“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太一样的事？”
“什么？”
“就是被跟踪或者收到陌生人奇怪的信息？”
魏昭愣住，如同突然酒醒了，从原先懒散的姿态中坐直了身体，“没有，你遇到什么事了？”
路t屿拿出手机，把短信展示给他看。
【我知道你的秘密。】
一句冰冷又意味不明的话。
“这跟你有关吗？”路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