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有惊叹,有羡慕,也有嫉妒。
云母是个很识时务的人,自从乖孙被请封世子,心情舒畅,也不那般谨小慎微。一年里一多半的时间去了庄子上,有了兴致,就去田里忙活一阵子,不想做了,反正有下人伺候着,过得也十分舒畅。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身子硬朗。
这也是听到孙子被赐婚,娶的还是三品大员的嫡女,心中更是欢喜。一收到消息,连夜让丫鬟婆子收拾了行李,第二日一大早就往府里来。
云世子身边的王嬷嬷是云母某次去庄子上,救下的妇人。当时妇人与其瘸腿的丈夫相互扶持,躺在路边上分吃一个饼。她心中触动,便将两人收进府。
妇人胆大心细,便让云母送去孙儿身边。云母还是有些眼光的,妇人对待孙儿确实是尽心尽力,最后被提成管家嬷嬷。
妇人的男人身有残疾,也就在府上做个门房。
云母一回来,王嬷嬷就来到福寿院里,将云母不在家之事告知云母。
“那赵家小姐之前跟侯爷不清不楚的,如今又跟世子....”王嬷嬷面上有些嫌弃:“也不知....”
云母板着脸:“你一个下人敢说主子的是非?!”
王嬷嬷立刻面上惊恐,跪下来求饶两声。
“除此之外,老夫人,侯爷准备的聘礼只有那么一点儿,全靠世子才准备这般丰厚,也不至于丢了侯府的脸。”
云母瞥她一眼,按住话头:“既然我孙儿有本事,何必非要指望旁人?你只管好好照顾好世子就行。”
王嬷嬷这才不甘的收了话头。
云迁肯回来安排婚事,还有一个原因是云秀儿。
云秀儿三年前出嫁了。
原身也是为了她的夫婿人选操碎了心。
云秀儿性格太过温和绵软,更应该说是有一些胆小。
京中倒是有不少想要结亲的,但是原身知晓自己是得皇上喜爱才有这般地位,若是一朝失势,首当其冲受苦的可就是自己的女儿了。
最后选来选去,选中了新科进士孙安。
孙家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顶多算是个耕读世家。孙家读书之人挺多,也只有孙安有科举天分,得了进士出身。
孙安长相不错,性格温和,家中关系也不复杂。
有他这样的岳父在,云秀儿只会在孙家横着走。
原身特意查了孙安家中的情况,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又让女儿偷偷见了一面;最后还询问了孙安自己的意思。
这才定下了亲事。
皇上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给孙安指了个富裕之地,离得京城不远的县城做了知县。云秀儿成亲三年,就一直陪着夫君上任,直接当家做主。
只是到底是交通不便,云秀儿回来京城的次数少之又少。
上一次见到女儿,还是在去年送年礼那会儿。本来今年过年也该再见一次,偏偏云秀儿身怀有孕,胎像不稳,只能卧床休息。送年礼之时,也只有云安前来。
原身掌管京郊大营,也没有机会去几十里外的地方,亲自见一见女儿。只得派了心腹前去看上一看,问一问情况。
听得云秀儿二月份生下一个女儿,孙家将她照顾得很好,原身也就放下心来。
这一次云志成亲,她这个侯府的姑奶奶是一定要来的。
云迁早早的给孙家送去了消息,等在侯府。
没想到,直到成亲前五日,孙家才来人。
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自称原是孙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后来夫人怀孕,被送到夫人身边照顾。这一次云世子成亲本是大事,但是夫人身体开心之余染了风寒,久久不见好,便只得留在府上。便遣了她这个得力嬷嬷前来,为侯爷世子贺喜。
云迁可不像原身那般粗枝大叶,即便云秀儿不能前来,来得也该是她身边的丫鬟。云秀儿出嫁前,可是带走了与她一起长大的两个丫鬟 ,还有侯府出去的一家下人。
当下,他也没有表现出异样,招呼下人安排了住处。
等人一下去,云迁就喊来心腹下属张三,让他们连夜前去孙府查看情况。
张三的速度也很快,隔了两日,就在成亲之日前一天赶回来。
回来的时候,风尘仆仆,神色疲惫的同时难言眉宇间的愤怒。
一到云迁身前,就双膝跪地:“侯爷!小姐....小姐等您去救命啊!”
云迁二话不说,叫走了府上一半的守卫,当下出城。
在路上,云迁也了解到了云秀儿在孙府的所有事。
两人成亲前,原身让人调查了孙安,知晓孙安一心读书,身边干干净净。却没有想到,孙安其实有心仪之人。
只因孙母觉得儿子学问好,不可多得,定能考中做官,成为大官女婿。万万看不中普通女子做她的儿媳妇,与泥腿子做亲家。
所有孙安与心爱之人也只是暗通曲款,不被孙母察觉。
就连原身派去的人,也被糊弄过去。
后来原身派人去孙家询问结亲意愿,孙母大喜,更觉得儿子大有可为。这若是能成为侯爷的女婿,岳父定能为儿子在京中谋个一官半职。
没成想,两人成亲之后,孙安被派去小地方做了知县。
这落差,可想而知。孙母就对云秀儿这个儿媳妇不满起来。
云秀儿跟着孙安上任一年,就将孙母和妹妹接了过来,接过来的还有充当孙母丫鬟的心爱之人柳如烟。
有孙母做掩护,两人形式更加嚣张肆意。
孙萍也是会看母亲和兄长眼色的,不是今天去嫂子那里借根簪子,就是去借件衣衫的,从来没有还过。
一开始云秀儿还不知晓,等到去年意外撞见孙安与柳如烟亲密,听到两人的交谈,这才明白过来。
云秀儿想要给云迁去信说这件事,没想到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如菊背叛了她,如菊早就与孙安有了首尾。另一个丫鬟如莺性格单纯,根本指望不上,一封信都递不出去。
等到云秀儿有孕,更是隔绝了她与外界联系。云秀儿她一个弱女子陷在孙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原身让人去孙府看望云秀儿,总是被告知云秀儿有孕身体不适,只能隔着帘子见一见。
若是想要知晓云秀儿在孙府情况,就多是如菊出面叙述。而如菊早就心在孙家,说得话没有半分是真。
若不是云迁察觉到不对劲儿,只怕云秀儿死在孙府,都无人得知。
“那孙家的人挑拨,说若不是孙安被侯爷选中做女婿,孙安一定能留在京城做了京官。”张三气愤道。
“他们让小姐挪到阴冷潮湿的小院子里,致使小姐月子期间寒气入体,身子一直不见好,小小姐也被那些人抱到那柳姨娘身边养着。”张三继续道:“属下还查出,那柳姨娘因着堕胎多次,不能有孕,想抢走小姐的孩子。还...”
“还说...还说等到小姐没了,侯爷看在小小姐亲近柳姨娘的份儿上,也会同意将柳姨娘抬为继室。”
云迁冷着脸:“小姐那里可有人照顾?”
张三道:“侯爷放心,属下安排了人暗中照顾小姐,且等侯爷下令。”
云迁点点头:“好,一到孙府,你们就给我围住孙府。侯爷我不惹事,也不怕事!”
张三连声应道:“是!侯爷!属下们听令。”
中午出的城,快马加鞭,到了半夜就到达县城城门外,城门已经关闭。云迁便让一行人在城外休整,明日一开城门,就冲进去。
太阳初升,城门开启。
云迁一声令下,一行人冲了进去。街道两边的店铺刚开门,听到急促的马蹄声,纷纷进屋躲避,见一行人往县衙方向而去,大着胆子走了出来,探头看去。
见有人顺着方向走,其他人也好奇的跟上去,不消片刻,就聚集了许多人。等到到孙府外,见前后几个门都有人把守,把守之人一看精气神就不一样。
也不敢上前询问,只是远远的看着。
忽然间就听到那孙府里面传来呵斥声,叫骂声,这下更让他们感到好奇了。
云迁带人到了孙府大门,张三敲了敲门,门一开,云迁就大步走进去。
“哎哎哎!你们谁啊!不知道这是孙大人府上吗?!”门房吓了一大跳,想要阻拦,被人推到边上。
张三在前面带路,云迁就跟在后面,走了没一小会儿,面前出现一个破旧的房屋。
“侯爷,这就是小姐的住处。”张三低声道。
云迁:“敲门。”
张三前去敲门,好一会儿,门打开。如菊打着哈欠,出现在门口。
“谁啊....这么早....”
一抬眼,就看到云侯爷骇人的脸,如菊脚下一软,扑通跪倒在地:“侯...侯爷....”
云迁:“小姐呢?”
如菊面色惨白,哆哆嗦嗦道:“小姐在休息呢,侯爷若是想要见小姐,且去前厅等候,我这就服侍小姐洗漱。”
他们一行人的动作挺大,不少下人前来偷看。这时人群中,有一个瘦小的丫头跑上前:“侯爷,如菊说谎,天没亮,夫人就被叫去老夫人院子了!”
云迁大步走进院子,屋中光线昏暗,还有一股陈旧腐败的味道。
“侯爷,如菊还想跑,怕是想通风报信。”如菊惨白着脸,被张三提着。
“走,本侯好不容易来一次,是要见一见我那个好亲家了!”云迁沉声道,眼中集聚着怒火。
到了孙老夫人居住的院子门口,有下人站在院门口,冲着嬷嬷说些什么,那嬷嬷嗤笑一声:“说什么傻话,今日是云世子成亲之日,那云侯爷怎么会到咱们孙府里来?”
“嬷嬷,是真的,云侯爷真的来了!”下人焦急道。
那嬷嬷看着跪在门口,身子摇晃的夫人,冷笑一声:“夫人,你莫不是对老夫人心中有怨气?可要跪好了....”
“嬷嬷,来了...”
那嬷嬷一抬眼就见到气势汹汹的一群人朝这里走来,为首的不正是云侯爷吗?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云迁一鞭子挥过去,将嬷嬷甩下台阶,嬷嬷嗑得满脸青紫,后背上的衣衫也被抽烂,血迹渗出。
嬷嬷惨叫一声,响彻整个安静的院子。
云秀儿还有些迟钝,转过头就看到父亲的脸,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嘴唇翕动:“爹...”
张三等下属早就准备好了躺椅,云迁将云秀儿抱起,放在躺椅之上:“秀儿别怕,爹来了。”
云秀儿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抓住父亲的衣服,无声的哭起来。
如莺也像是回过神来,抱住主子:“小姐小姐,老爷来了!老爷来了。老爷,小姐昨夜起了烧,偏偏老夫人非要小姐每日晨昏定省,一大早就要小姐跪在门口,一直到老夫人起来。”
“他们这般磋磨小姐,老爷一定要给小姐做主啊!”
“吵什么吵!老夫人还没有醒呢!”门吱嘎一声推开一条缝,一个年轻的女子探出头,呵斥道。
年轻女子同样也看到满院子的人,吓了一大跳。她就是柳姨娘柳如烟,她是没有见过云迁的,只是看着夫人被一群男人围着,撇撇嘴。
张嘴就是:“夫人,你莫不是想男人想疯了!一大清早的就找来这么多的男人,不知羞耻....”
云迁可没有什么不打女人的习惯,对于那些嘴贱的,不管男女,就是先给一顿爱的教育。
一鞭子下去,扇在女人推门的手上。
柳如烟惨叫一声,比方才那个嬷嬷的声音还要大。
“啊!你是谁?竟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柳如烟看向云秀儿:“贱人!等大人回来,我定是要告知大人你的所作所为,即便你是侯府嫡女,即便你的侯爷爹来了,一样能让你生不如死!”
云迁:“哦?本侯这就来了,我看看你有什么手段让我的女儿生不如死?”
柳如烟一愣,面容惊恐,关上门,跑了进去。
云迁看着云秀儿:“秀儿,你有如何想法?”
云秀儿双手紧紧抓着父亲的衣摆,像是她年幼的时候那般,生怕父亲不见了,自己又要过上那般猪狗不如的生活。
“爹,我想和离...”
“好!”
“我....爹....”云秀儿双眼睁大,又有些迟疑。
“秀儿不要想太多,不要觉想着侯府的虚名,只问问自己心中所想。”云迁坚定道:“若是你想要那个孩子,爹也会有办法让你带着孩子,和离回家。”
云秀儿脸颊消瘦,双眼显得尤其的大,嘴唇哆嗦。
云迁将人抱在怀里:“别怕,爹来了。秀儿你先休息,等爹办完所有的事,就去找你。”
云秀儿双眼有了一丝明亮:“爹,我要看着,亲自看着那些伤害我的人受到惩罚。”
门吱嘎一声再次被推开,孙老夫人走了出来,脸上堆着笑。
“亲家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仿佛院子里沾满了人,是不存在一般。
“如烟,快去前头,喊了大人过来。说他岳父突然来了。”
柳如烟低着头,连忙跑出院子。
接下来的事,当然少不了孙安这个罪魁祸首参与,云迁也不拦着,任由老夫人请了人去待客厅。
孙安一进来,就连忙行礼:“岳父大人,您怎么来了?可是听到夫人身体有恙,赶来看上一看?”
“岳父放心,夫人自生下孩子身体就不好,老毛病了。小婿特意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诊治,定能照顾好夫人的。”
说着又走上前,握住云秀儿的手:“夫人的手怎么这般凉,快回院子休息。”
云秀儿一下子抽出手:“那么个破院子,确定是能让我养病?”
“夫人说什么气话,你身体不好,我这才将舒姐儿抱到娘身边,让娘帮着照顾。”孙安叹一口气道:“你心中不愿,与我闹脾气,这才非要搬去那小院里。”
“咱们之前说好的,只等夫人你身子骨好了,我就把舒姐儿抱回你身边。”孙安面容无奈。
孙母叹一口气:“算了算了,安儿,你把舒姐儿抱回去吧,免得你们夫妻闹脾气。”
说着孙母又看向云迁:“亲家公,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小两口斗气....”
云迁呵呵一笑:“我到你院子里,可是看到秀儿跪在廊下等你起床呢?你们孙家就是这样对待儿媳妇的?”
孙母面色一僵,旋即道:“亲家公误会,这也是我那里的习俗。我也是久见秀儿身体不见好,这才想到老家那里的说法。秀儿跪上十天,身体就好了。我也就是意思意思,跪个一盏茶就让起了。”
看她的那神色,像是被冤枉之后的委屈。
“亲家公,咱们这误会也说清了,您看您....”孙母继续道:“也不是咱们赶你,而是你莫不是忘记了今日可是侯府世子大婚,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能不在场?”
“现在回去京城,快马加鞭,晚上还能赶回去...”
云迁放下茶碗,咔哒一声,全场寂静下来。
“把我查到的给他们看一看。”云迁挥了挥手。
张三将纸张分发下去,上面写着云秀儿在孙府这三年经历的种种。
说着又让人提了如菊上来,看着如菊道:“你的身契可是还在本侯手里,你若是将这在孙府的事好好说出来,本侯还能将卖身契还给你,让你成为这孙大人的妾室。若是有隐瞒,就凭你偷窃主子首饰这一项,就能把你送去大牢!”
如菊心头一慌,手自觉的摸上头上的玉簪。
“亲家公,这只是个丫鬟,说得话哪里能信....”
云迁:“如菊,你可想清楚了。”
如菊对上云迁冰冷的视线,连忙一骨碌的知晓的所有事说了出来,孙安与孙老夫人想要阻拦都来不及,脸色如土。
“你们可是听清楚了?这就是你们说的善待?”云迁淡然道:“张三,可有记下来,让如菊画押。”
张三拿出纸张,让如菊画了押。孙安想要阻止,被侯府下人拉住,半点儿也近前不得。
他心里这才慌了,忙跪在云秀儿面前:“夫人,之前是为夫想错了。为夫知道错了,你先饶了我这次,以后我定是会好好待你...”
云秀儿冷着脸:“不用,我要跟你和离。”
“夫人...”
“和离?你既然已经嫁进我孙家,如何就能和离?你已经是残花败柳,你觉得你和离之后还能找到我儿这般的人才?”孙母冷声道:“安儿已经知晓错误了,知错能改,夫妻俩哪里就没有磕磕绊绊的时候,你就是饶了他这次又如何?”
“你放心,这男人三妻四妾的,你永远就是娘最满意的媳妇。”
云迁呵呵一笑:“我耽误这么久,也只是告诉你们我的决定,可不是听你们忏悔的。”
“都收拾好了吧。”云迁询问道。
下人道:“侯爷,我们正在整理小姐的嫁妆,大部分都在各个院子里,需要耗费一点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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