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摸着是第一次我的那场惊天动地的呕吐败坏了我在父亲眼中的形象,其实我觉得自己还行啊,真要执行起任务杀起人也算面不改色。
这个想法,在我到达前线的第一天就被打碎得一干二净。
我们到的时候,一场战斗刚结束,空气中弥漫着烤肉般的焦味,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地面上十几具焦黑的碳尸才反应过来,这是人肉被烧糊的味道。
一具尸体被抬着从我眼前经过,是一名宇智波。他倒是没被烧焦,但是身体上千疮百孔,像是被人用机关枪扫射了无数遍,血都流干了。同样被射成马蜂窝的手臂垂在一边,毫无血色的手掌摊开正对着我,我看见他手掌心整张皮都没了,暴露出里面红色的肌肉和白色的经脉。
我当时就开始反胃,想到父亲对我仁慈的评价又生生忍住了。偷眼去看身边的二哥,他面无表情,视线扫过其他不成人形的尸体,眼神都没变一下,波澜不惊像滩死水,让我感觉不寒而栗。
周围人的眼神都和他一样,死气沉沉的。
大家忙忙碌碌走来走去,有的是在抢救伤员,有的是去追杀剩余的敌人,还有的在打扫战场帮自己的亲朋好友收尸,每个人都在低头忙自己的事,没人看我们。
尽管人很多,这片被各种忍术蹂躏了一遍的地皮还是像墓地般寂静。
不,这就是墓地,无数忍者武士们的墓地。
我的目光从这些充满死气的活人和死人身上扫过,想到将来我也会是他们中的一员,我就感觉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冻僵了四肢。
死亡最多的是忍者,其次是武士。
除了我们宇智波一族,我还看到了羽衣一族,他们这次是我们的盟友,共同被火之国雇佣参加了这场面对风之国的战争。
二哥突然把手放在我肩膀上捏了捏,示意我看向左边:“那就是羽衣朝子。”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比我个子略高的女孩正站在一个男人旁边,仰头听他说话。女孩有一头闪亮的银发,扎成了双马尾发梢微卷,注意到我的视线朝这边望过来,我看见一双翠绿色像是生机勃勃的春天的眼睛。
二哥的声音在我耳边低沉响起:“可惜现在是盟友不好下手。”
我眼角余光瞥见他空荡荡的右手手袖,其实里面不是我想象中什么都没有,分明填充了满满的仇恨。
你很难想象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子对另一个七岁的女孩子有如此深仇大恨,他提起她的名字时,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
但是在这个时代,这种情况很正常。
每个人都有仇恨的人,每个人都被憎恨着,无论多大年龄,我也有吗?也会有一个人像二哥仇恨那个银发女孩一样仇恨我吗?
那个人会不会在看到我的时候,眼里瞬间燃起火焰,咬牙切齿一遍遍咬碎我的名字,混着血和泪吞进喉咙里,然后在胸膛发酵?
发酵,发酵着……直到某一天,所有的憎恨在一瞬间爆发……
“你好,我叫羽衣朝子。”可爱的声音打断我的思路。
我望着伸到眼前的洁白手掌一时反应不过来,于是可爱的女孩子就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我叫羽衣朝子,你呢?”
我瞪大眼睛,觉得她脑子进水了。
宇智波一族和羽衣一族虽然不像和千手那样势不两立,但两族关系也好不到哪去,更不用说因为她我死了一个大哥,二哥的右手也断了,她竟然敢这么大大方方跑过来跟我打招呼,还问我名字?
“你想做什么?”果然,我还没回答,二哥就往前一步,挡在我身前,遮住了羽衣朝子和我对视的目光。
看不清二哥的脸,只能从他现在浑身凌厉逼人的杀气看出来,他心情很差。
不过这是肯定的吧,仇人在眼前活蹦乱跳,还笑眯眯上前搭话,我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我是二哥可能早就扑上去表演手撕活人了。
问题是,我不是他。对于羽衣朝子,我知道她杀了大哥害了二哥,我应该恨她。可是刚才我看着她的时候,内心很平静。
这就是个陌生人。我想,我很难把心中那个名为羽衣朝子的仇人和这个陌生人对上号。
“我不想做什么,就是难得看到同盟里有差不多大的战友,过来认识一下。不行么?”羽衣朝子脆生生地说,绕开我二哥,锲而不舍地朝我伸出手。
二哥也转过身,跟她一起盯着我。
同时被这两个人盯住不放,我感觉压力很大。没朝二哥看,我直视羽衣朝子自我介绍了名字,却没有伸手握她的手。
对方的脸上浮现了不解,我淡淡道:“我大哥死在你手下。”
她闻言楞了一下,放下手遗憾地说:“啊,那就没办法了。”说完耸耸肩,潇洒地走开了。
我又被她这样干脆的举动震惊了一下,第一次感觉自己跟不上别人的脑回路,抬头看二哥,他压根没看我,死死盯着羽衣朝子的背影。可惜他还不是万花筒写轮眼,达不到用眼杀人的境界,羽衣朝子直到我被遣返回家都还活蹦乱跳的。
第15章 偷情(上)
羽衣朝子离开后,二哥带着我找到这片战区宇智波的总负责人,对方很欢迎二哥的到来,对我却是满脸为难的神色:“镜还这么小……”从他未尽的话里,我听出了无限的嫌弃。
二哥也听出来了,只见他面无表情拿出族长的推荐信,又保证我会老实待在营地担任警戒任务绝不会乱跑,负责人这才勉强答应收下我:“好吧,大小也是个人手。”他咕哝着,用眼角瞥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抽,直接对这位同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顿时把对方惊得脸皮抽搐,赶紧警告我:“这可不是你们那种小打小闹的任务,一不小心就会死的!”
我笑眯眯地点点头,很认真地应是,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同族的表情,他好像还是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二哥作为一个深受信赖的战斗力,刚见了负责人,就被编入了专门的战斗小队,离开前,他叮嘱我万事小心,拍了拍我的肩膀和他的队友汇合去了。留下我被负责人带到一个帐篷前,那里围着篝火坐着三个老病残,带上我就正好凑了幼,这就是整个营地的巡逻小队了,专门负责警戒防止敌人偷袭我们大本营。
我的队友热烈欢迎了我这个小朋友的到来,其中那个断了一条胳膊瞎了一只眼的是一名黑发宇智波,另外两个则是银光闪闪的羽衣。我的族人孤身一人跟其他家族凑成堆,很寂寞,看到我这个新来的族人尤其热情,又是招呼我坐下又是帮我介绍未来战友——
老年人叫羽衣川,满脸病容的叫羽衣山,而这个残迹宇智波叫宇智波周助,他一听我名字就肃然起敬:“啊原来是族长家的三公子啊,这么小就上战场,这不愧是族长的孩子。”
我瞅着他,看他大大咧咧没心机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故意点名我身份的,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两个羽衣交换了一下眼神:“原来是宇智波田岛的孩子啊,真是虎父无犬子。”
我学着他们的样子坐了下来,看着他们盔甲上印着半螺旋状花纹,不好意思笑道:“我其实是跟我二哥来的,他才比较厉害,像我到现在还没开眼呢。”
宇智波周助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没有开眼……”
我特别害怕他来一句,你不是前不久才开了二勾玉么,还好,他想了想还是没再说什么。
那两个羽衣族人又对视一眼,然后才笑呵呵说:“你还小你还小,说不定这次就开眼了。”
我心想你们这不是在咒我么,宇智波一族开眼的普遍条件是在战斗中遇到危险,我这次来前线就是来长长见识的,遇到危险……死了算谁的?
想归这么想,无论底下怎么暗潮涌动,现在我们两族是盟友,表面上还是一派和谐,双方各怀鬼胎见了面又是呵呵一笑,好像关系真多好似的。
其实我挺好奇风之国这次是什么阵容,能让宇智波和羽衣联手,向队友打听,他们上过战场倒是很了解,说是几个那边的家族联手,又有擅长傀儡术的,又有擅长忍术的,还有血继限界,一开始只有羽衣一族的时候还扛不住,后来火之国大名慌了,赶紧找来宇智波才打了个平手,现在正在拉锯战。
正说着旁边的忍者开始被召集,安静的营地顿时嘈杂起来。我腾地站起身,却见三个队友一动不动,老神在在继续围着篝火聊天,看我这么激动,宇智波周助拉了我一把:“急什么,这是他们要去打仗,我们不用去。”
我只好又坐了下来,感觉在一股洪流中就我们四个人额外突出,其他人忙忙碌碌,精神紧张,这边的角落还在谈笑风生。羽衣川正在跟我们说他们少族长的牛逼之处,我被迫听了一耳朵的羽衣朝子大名,心不在焉地盯着其他人,看他们检查自己装备,穿上战甲,杀气腾腾地朝营地外围走去。
“我们不应该去巡逻吗?”我坐立不安,望望队友,又看看营地前方。
“咳咳咳没关系,敌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偷袭的。”脸色惨白的羽衣山安慰我,他是个很瘦弱的青年,可能是因为常年的疾病,所以身形消瘦,眼睛周围有很重的青色,脸颊下陷,咳嗽起来感觉随时随地都会喘不过气直接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