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家伙,宇智波镜,他自己并不愿意啊。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一心将自己逼上死路,这些问题的答案,千手柱间都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他的好友斑一直在追寻着镜的背影,想要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柱间愿意和好友一起努力,可是,他心中清楚,他们的努力是一方面,宇智波镜是否领情就是另一方面。
他的弟弟千手扉间也表示赞同:“太乱来了。现在木叶村最强的就是哥哥和斑,要是你们两一起出事的话,那木叶就……”
完了。
在场的四个人都明白扉间没说出口的那个词。
“如果我和柱间都失败了。”沉默片刻,斑开口,一字一顿,口齿清晰,“不光是木叶完了,整个忍界都会完了。”
的确,连目前公认的两个最强忍者联手都无法打败宇智波镜,那除非是六道仙人复活,否则忍界真的无人可以阻止那个男人。
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他们两不仅是木叶最后的希望,也是忍界最后的希望。
基于这一点,在斑说完那番话后,无人再开口。无论是柱间还是扉间,都无法在开口劝阻斑——成败皆在此一战!
结果,他们真的成功了。死亡的是宇智波镜,活下来的是斑和柱间。
他们两都活了下来,然后注视着同一具尸体,黯然不语。
千手柱间想到的是和这位曾经的宇智波族长通信时,对方提到的对木叶村的构想。当时千手柱间以为对方是跟自己同样的想法,后来才发现,他自己是认真的,而宇智波镜纯粹是抱着开玩笑的态度提起。
宇智波镜并不在意木叶到底能否真正建立,他的想法好像一直都无人可以理解。
无论是柱间,还是他的两个弟弟,即使聪明如泉奈,也只能在事后隐约明白镜的目的和想法,当事情发生时,除了宇智波镜本人,其他人都只会措手不及。
那个男人就是这样一个看似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但每一步都有他自己想法的人。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创立起一个遍布大陆的神教,将大部分的平民贵族甚至少数的忍者都笼络到自己麾下。
神使大人,那些净土神教的信徒们是这样称呼他的。
伟大的神使大人,无所不能的神使大人,高贵神秘的神使大人,神在人间的代言人,行走于世的神眷者。
这些都是宇智波镜,那个本身是忍者,后来却鼓动其他人孤立迫害忍者的人。
一开始千手柱间还真的考虑过宇智波镜是否真的疯掉了,还是泉奈第一个发现了宇智波镜的意图——他希望以此来使忍者觉醒,让忍者们意识到,掌握了力量的他们不用匍匐在贵族身下,他们自己就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
宇智波镜并不是想要忍者灭亡,他是希望忍者觉醒。
“可是,如果我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话,”听了泉奈的分析,千手扉间眯起红色的眼睛,表情依旧很难看,“那我们就会被他的神教迫害致死。”
如果他们死守着六道仙人不对普通平民出手的戒律,如果他们死守着忠于大名忠于贵族的信念,他们就会死,一定会死。
“三哥就是这样极端的一个人。”泉奈却表情淡然。
千手柱间挠挠头,也不是很生气:“虽然极端,可是我很佩服他。”
“那是当然的了,”宇智波斑冷笑,“除了他,谁会做到这一步。”
是啊,除了宇智波镜,谁敢把自己当做全忍界的公敌,谁敢站在所有忍者的对立面。
宇智波镜,真是个骄傲又狂气的家伙。
他比任何人都活得要任性,也比任何人活得要……自我。
现在这个骄傲狂气的人已经死了,死在千手柱间和他亲弟弟的联手下。
大部分的忍者不会明白他的所作所为,他们还是会以为他是大魔王,是那个必须要打倒的反派。
现在只有千手兄弟,和宇智波家的少数人明白他成立净土神教,压迫忍者的真正目的。
他不是魔头,也不是疯子,他是个英雄……
“应该让其他人知道这一点。”千手柱间注视着那个面带微笑死去的男人,喃喃着说。
“什么?”斑如梦清醒,不理解柱间这句话的意思。
“应该让其他人明白,”初代火影,千手一族的族长深吸一口气,“他,宇智波镜,是个英雄。应该让他们明白,他的苦心。”
柱间本以为自己的提议会得到斑的赞同,没想到好友漠然片刻,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别开玩笑了。”
“什么?”这次轮到柱间疑惑。
“三哥做这些事,压根就没想过让别人理解。”斑走过去,将男人的一只手臂绕在自己的脖子上,架起那具冰冷沉重的尸体,“他只是遵循着自己的想法,压根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斑……”
“无论是离开家族,还是成立神教,亦或者是成为忍界的敌人。他从来没考虑过其他人对他有什么样的想法,他就是个任性过头偏执过头的混蛋。”
千手柱间走过去,给斑搭了把手。听到好友这样咒骂他的哥哥,忍不住苦笑:“哎,算了吧,他都……”
“死了是么。”斑冷笑,“就是因为他死了,我才能指着他的鼻子好好骂一顿。”
宇智波斑侧过脸,望着近在咫尺的、和他有五分相似的尸体的脸孔:“我想说这句话很久了,宇智波镜,你就是个混蛋。”
千手柱间觉得自己眼花了,不然为什么会看到斑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泪光呢?
他从未见到斑哭过,以至于以后的好几年时间里,柱间都以为当时是他的眼花,直到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才从斑本人那里得到亲口承认——
那个时候,一向骄傲到无以复加的强大忍者,真的差点流泪。
最后,宇智波镜的尸体还是被他们两带回了木叶。
一些木叶村人对此颇有微词,但是被千手柱间镇压了。
宇智波族里也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但是那些人转眼就被斑找了个借口暴打一顿,这还不算完,被打完他们还被泉奈族长叫过去“喝茶聊天”出来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宇智波镜棺材下土的那天,竟没有任何人敢提意见。
木质的棺材里,俊美凛冽的男人躺在白色布料上,双目紧闭,面容安详。他散开的头发已经被重新束好,搭在一侧肩膀上,双手交叠放置在胸前。
斑和泉奈站在棺材边,后者的眼睛尚未完全复原,依旧绑着绷带,只能靠手指感触他哥哥的遗容。
“三哥是笑着的呢。”泉奈细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男人的嘴角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一片静默肃穆中,只有斑应了一声。
“……那就好。”泉奈收回了手,和斑一起将棺材盖推上合拢。
送葬的队伍蜿蜒漫长,经过柱间的努力,不少木叶村的人自发地前来参加这个从未加入过木叶的忍者的葬礼。
所有人都穿着一身黑衣,手执白花,在棺材放入泥土中后挨个上前和死者告别,他们中很多人其实从未见过宇智波镜,只从长辈的口中遐想这位忍者驰骋于战场的英姿。
他曾手握长刀,一人斩百人。
他曾召唤睁着猩红的眼睛,屠杀敌人,宛如地狱中的恶鬼。
他曾凭一己之力,覆灭整个家族,乃至倾覆整座海岛。
这就是宇智波镜,一手创立了一个教派,一人就可对决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联手的人。
现在他沉眠于宇智波族的墓地里,和他的父亲母亲,他的兄弟,他的老师朋友,一起安睡。
纷纷扬扬的白花落下,很快便盖住了深色的木质棺面。
随即同样深色的泥土覆盖在白花上,一层又一层,现场只听见铁锹铲土的沙沙声。
然而很快,一个细细的抽泣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站在众人最前面,离墓坑最近的斑回头,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哭。
出乎他意料,让开的人群后面,是一张漂亮又成熟的脸——
“樱子姐?”
女人有些尴尬,冲斑和泉奈点点头,不是她在哭,在哭的是……
她身边的孩子。
那个同样拥有镜之名的小男孩。
那个孩子红着眼圈满脸泪水,发现自己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后立刻涨红了脸。
斑叹息一声,走过去,牵着他的侄子走到三哥墓前。而泉奈摸索着蹲下|身,用袖子给孩子擦干净脸,然后摸了摸他的头:“谢谢你。”
小男孩吃了一惊,脸涨得更红了,低下头:“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
斑拍了拍他的脑袋,望着已经彻底填平的墓坑:“没关系,总算还有人能为他的死亡哭泣……”
他说的又低又快,连小男孩都没听清这个一头炸毛的叔叔到底在说什么。只有泉奈,因为失去了视力反而其他感觉更加敏锐,冲斑偏了偏头温和地笑了。
斑望着弟弟的笑容,读懂了他的未说出口的话:是啊,总算除了他们两,还有人为他的死亡悲伤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