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夏油杰。
一个是伏黑惠。
“……”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此刻浮现于夜蛾正道的脑海里。
——应该不会吧……
在不祥的预感笼罩下,夜蛾正道头一回的对于自己教授的学生的行为产生些许的不信任的感觉,无法坚定地说出“这是不可能!”的话。
哪怕只是在脑海里想想也做不到。
另一边。
正如夜蛾正道预测的那样,将伏黑惠带走的人确实是夏油杰,两人在【笼】的术式掩护下乘坐虹龙来到一栋高耸的建筑下。
“这里有亚里亚的气味。”注意到玉犬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大楼的某一层后,伏黑惠对着夏油杰说了这个判断。
听到伏黑惠这么说,夏油杰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嗯”了一声,而后领着伏黑惠和玉犬走进大楼。
“您好——”
“请问有预约吗?哎!等一下——!”
“这位先生请不要擅自闯入!”
无视了前台的人的阻拦,夏油杰领着伏黑惠往上层走去。
或许是察觉到夏油杰、伏黑惠来者不善,前台的人瞬间变了脸色,阴沉着脸,沉声说道:“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
“尽数祓除!”
回想起方才的战斗, 伏黑惠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上这么一句。
只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面对他的提问,夏油杰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句“嗯”, 一副完全不在意走至顶楼这段路遭遇的拦路人的态度。
——他好像没有把他们当作人。
伏黑惠看着夏油杰的背影,脑海里突然的闪过这样一道念头。
进入顶层的范围, 伏黑惠明显感觉到玉犬的情绪比进入大楼前还要躁动, 目标明确的死死地盯着前方, 仿佛那里有着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存在着一样。
脑海里一时之间闪过好几种可能性, 但是完全没有考虑过川上亚里亚就在里面的可能性。
因为完全没有可能。
对于玉犬有多么喜爱自己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这件事,伏黑惠很早就对此有了很清楚的认知,如果是, 那么玉犬恐怕在进入大楼的瞬间就会头也不回地窜进顶层。
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只不过——
现在的状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伏黑惠顺着玉犬盯着看的方向看了过去, 越发的好奇起来那个方位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如此的吸引玉犬的注意力。
走过一个转角, 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扇巨大的门扉。
下一秒。
门, 缓缓地打开了。
在看到门后站着谁之后, 伏黑惠总算是知道了从进入大楼之前, 玉犬就一直表现得很在意大楼顶层的原因是什么。
非常浓郁的属于川上亚里亚的血的味道。
玉犬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表现得如此的焦躁不安。
虽然不明白眼前这两个发色是一黑一白的人为何身上会有份量如此浓厚的川上亚里亚的血的味道,但是从夏油杰仍旧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态度来判断。
她们应该是无害的。
至少在战力上可以这么认定。
就在这时, 伏黑惠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地顺着视线的来源看过去就看到黑色头发的女生用着嫉恨不已的眼神盯着自己。
“???”
即便是视线对上了, 那个黑发女生也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注意到这一点, 伏黑惠脑子里的问号更多了。
“夏油先生,请随我来。”
“兄长大人在……”
“等着你。”
完全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像是在彰显两人的默契一般, 再加上周围的气氛, 方才的对话莫名地透露着些许的诡异的气息。
伏黑惠默默地做好进入大门之后,或许随时会打起来的准备。
与其相信旁边这个自称是有办法找到亚里亚姐姐的人会保护自己, 伏黑惠觉得自己的命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会比较好。
走了有一两分钟,在前方领路的两姐妹停下了脚步,接着一左一右的站在门的两侧,动作同步的抬手按着门扉。
“夏油先生。”
“兄长大人就在里面。”
随着两姐妹的声音响起,门缓缓地打开了。
“——!”
更加浓郁的仿佛本尊在的属于川上亚里亚的血的气息扑面而来,伏黑惠差点没控制住玉犬。
“冷静一些!”
挨了一记铁拳,玉犬变得冷静下来,讨好似的蹭了蹭伏黑惠的手,不再像之前那样仿佛被蛊惑了似的躁动得不行的表现。
往里走了有一会,伏黑惠终于看到了令玉犬如此躁动的存在。
那是一个留着奇怪发型的青年人。
玉犬在看到眼前的人的刹那,动作明显的呆滞了一瞬,而后嗅了嗅。伏黑惠原本以为玉犬又要故态复萌,结果在开口前看到玉犬露出人性化的嫌弃的表情。
它们好像很嫌弃那个留着奇怪发型的人。
“玉犬……?”
“你是禅院家的人?”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伏黑惠下意识地否认了这个问题。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留着奇怪发型的人却一副明白了什么的表情,换了个话题,没有继续深入方才的对话的意思。
通过对话,伏黑惠得知了那个留着奇怪发型的人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要利用这个孩子的术式找到亚里亚?”
忽然从对话里听到自己的名字,伏黑惠瞬间回过神,而后发现胀相盯着自己在看,皱着眉的表情像是在评判自己是否合格一样。
伏黑惠总感觉胀相的态度和那对姐妹有点像。
莫名地透露着些许的嫉恨。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这份嫉恨里还带着在纠结某事的迟疑。
等了有一会,胀相终于有了别的反应,伏黑惠还以为他会说点什么,结果却是看到他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并且语气认真地说了一句话。
“你应该称呼我为——”
“侄子。”
伏黑惠沉默了。
下一秒。
伏黑惠满脸写着“你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的表情看着胀相。
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可能脑子有点问题,同时十分确信尚且幼儿园未毕业的自己应该不会有看着比自家的人渣老爸年龄还要大的侄子。
只不过,令伏黑惠没有想到的是,胀相的反应比他还大。
仿佛被他质疑的眼神刺激到了一样,忽然情绪激动地大声嚷嚷着自己与川上亚里亚的关系有多么的亲密,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伏黑惠听了一会,然后迅速认下了这个年龄比自己大了许多倍的侄子。
原本以为这样就能让胀相安静下来,结果胀相却像是说着说着忽然发现某事一样,话锋一转,嚷嚷了一句“你应该称呼我为舅舅才对!”这样的话。
伏黑惠:“???”
“那我是什么?”虽然不想较真,但是伏黑惠觉得还是有必要问清楚。
胀相理直气壮地应了一句:“舅舅啊!”
伏黑惠沉默了。
过了一会,伏黑惠指着自己:“那我应该称呼你为什么?”
“舅舅啊!”
伏黑惠:“……”
突然之间的觉得头有点痛,有种脑子要长出来的感觉,伏黑惠过了很久才理清思路,决定放弃深思这个“你喊我舅舅,我喊你舅舅,咱俩各论各”的复杂的家庭关系。
——不可以顺着这个家伙的思路思考啊!
伏黑惠在心里对自己如此说道。
另一边。
夏油杰语气有些烦躁地将话题再度引回最初的话题上,接着详细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计划听到最后,伏黑惠终于明白了夏油杰将自己带走的原因是什么,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是为了利用玉犬的特殊性。
与此同时,作为计划里的一部分,胀相也明白了夏油杰的目的,随后毫无犹豫地割开自己的手掌,将血液利用咒力引出。
“这些应该就足够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血液像是具有活性一样朝着玉犬的方向游去。
伏黑惠注意到在血液出现之后,玉犬的表现有那么一会又恢复到最初那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般,一副特别在意某事的态度。
“接下来要怎么做?”
虽然已经听完计划,但是细节的部分夏油杰却没有说出,正要再多问几句的时候,伏黑惠看到夏油杰将【笼】驱使至自己身侧。
“按玉犬的行动去做吧。”
说了跟没说一样。
伏黑惠沉默了一秒,接着迅速放弃深思,带着玉犬以及绕着自己的【笼】离开了房间。
靠谱的存在只有自己了。
伏黑惠再度确认了这件事。
似乎是这些年来在利用玉犬搜寻很容易死去的义姐的过程里,玉犬总是能接触到义姐的血肉的缘故,时至今日,伏黑惠发现玉犬有了一些变化。
相较于其他的式神,玉犬多了一些人性化的表现。除此之外,嗅觉的表现则是不知为何专精于确认义姐所在地这一件事上。
即便是曾经路过,在义姐使用过的物品上附着的义姐的气味的刺激下,玉犬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义姐最终消失的地点在哪里。
所以——
这一次在份量如此浓厚的带有义姐气味的血的刺激下,玉犬应该可以很快地找到义姐消失的地方吧?或许连此刻所在方位也能找到也说不定。
带着期盼,伏黑惠在心里不断地祈祷着。
三天后。
“气味在这里就停下了。”
伏黑惠看着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脸色很差,十分确信自己被带走川上亚里亚的人摆了一道。
“不。”
夏油杰脸上浮现出笑意。
“你做得很好,惠。”
伏黑惠:“!!!”
仿佛没有注意到伏黑惠的脸色变化,夏油杰继续说:“接下来就交给我来处理就可以了。惠可以自己一个人回去吗?如果不可以……”
夏油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伏黑惠急匆匆地截过话茬。
“不用,我……我自己能回去。”
“噢是这样吗?那就太好了,那么路上请小心。”
“……是。”
伏黑惠苍白着脸,完全是凭借意志力地保持镇定地转身离开,在走了有一段距离,感受不到那股阴沉的比咒灵还要可怕的压迫感后,这才停下脚步。
大喘着气。
仿佛溺水之人忽然接触到空气一般。
在那之后过了很久很久,伏黑惠终于从恐惧中缓过劲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无力感。
那家伙是赢不了的。
以现在的自己是绝对赢不了的。
——悠……悠仁应该已经逃走了吧?
恍惚间, 我忽然想到这件事,然后意识在下一秒归于混沌,再度被本能操控着恢复身体, 每一个部位都想要让自己成为主体。
等再度意识清醒,我注意到我此刻的状况不太美好。
头颅、四肢、肉团可以用漫山遍野形容吗?即便是看不到全貌, 我也能感觉得到我此刻的状况即便是最丑陋的咒灵都比我眉清目秀。
意识到这一点, 仍占据着上风的本能使得我忽然变得焦躁起来。
身体的恢复速度也变得越发的癫狂。
即便是有的部位已经长出来了, 在本能的操控下, 每一滴血、每一丝肉都竭力地成长着,试图让自己成为最完美的主体,好让本体意识进入。
好想停下这种无意义的成长, 但是此刻的我完全做不到。
身体与精神的疼痛令得我完全没有闲暇时间去考虑这些事, 我觉得我能保持意识清醒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我努力过了。
非常的、非常的努力过了。
——那个手指的主人好像是叫宿傩?两面宿傩是吗?
为了让自己的注意力不再执着于□□与精神上的疼痛, 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真是讨厌的家伙!
说真的非常的讨厌, 如果羂索和两面宿傩作比较, 我一定要和两者其中之一待在一起, 我会选择羂索,完全不带考虑的那种。
虽然由我来说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说出来也有点地狱笑话的感觉,但是至少羂索在对我下毒手的时候, 对我精神上的刺激很小。
有点像是临终关怀。
两面宿傩那家伙!那家伙真的是太讨厌了!到底是怎么样的个性才能做到在吃我的时候,还要和我评价哪个部位味道一般?
“可恶啊!我不管哪里都味道很好……不对, 应该是不要玩弄食物啊你这家伙!”
我当时真的好想这么对他说,但是两面宿傩完全不让人讲话, 我稍有动静就让我变得七零八落的。
在注意到我其实超级害怕疼痛后, 两面宿傩那家伙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我都看不到他有在行动, 等意识到的时候,我被切得十分的细碎。
那刀工没点时间的磨练是做不到的。
两面宿傩那家伙在成为那个状态之前该不会是个厨子吧?
很出名的那种。
原本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而在胡思乱想,我现在也确实的达成最初的目的,然而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
怒火以燎原之势将遗忘在角落里的记忆掀开,推到了我的面前。
下一秒。
“两面宿傩——!”
“你这家伙啊——!”
实在是太气了,等回过神来,漫山遍野的头颅都在愤怒地叫喊着两面宿傩,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了奇异的共振感。
我感觉我的脑子嗡嗡的。
过了大概有多久呢?我无法确认,我只知道愤怒过后,精神上的疲惫感令得我有那么一瞬间失去自我意识,等再度意识清醒。
漫山遍野的情况更严重了。
这间房间有学校的三间宿舍合起来这么大,但是此刻在我眼里却是十分地狭小,我的“身体”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空间。
并且剩余的空间还在不断地缩减。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用漫山遍野来形容我此刻的状况。
——唉……
——还是尽快的恢复身体吧!
我一边叹着气,一边放任漫山遍野的身体在不断地成长。
反正本体意识只会有一个,就算长成了许多个体态完整的身体也好,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多了个选择……等等,怎么有点像羂索那家伙。
意识到这一点,我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恶寒。
第二天。
应该是第二天了吧?
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景色,无法确认时间的变化,但是从身体以及精神上的疲惫感可以判断我至少已经待在这里超过一天了。
在这期间里,由于本能占据上风,我的身体不是没有恢复到体态完整的阶段,但是因为本能嫌弃着不完美,我到现在还是保持着漫山遍野的状态。
虽然本能和本体意识都是我自己。
一个是欲望。
一个是理性。
但是我还是很想吐槽本能,在这种情况下就不要纠结完美不完美了吧?漫山遍野的川上亚里亚有比稍有残缺的川上亚里亚好到哪里去吗?
没有吧?!
只可惜我的愤怒、不解完全没办法传递给本能,本能完全是欲望的代名词,哪里会听从我的指挥,更何况此刻还是它占据着上风。
虽然都是我自己,但是我还是感觉到了无力感。
【能打败你的只有你自己!】
这句话说的该不会就是我现在这个状况吧?怎么办……联合我此刻的状况,我忽然有点想笑,莫名有点灰色幽默、地狱笑话的既视感。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我忽然感觉到周围有异样。
是那种能威胁生命的压迫感。
我稍稍感觉了一下,随后“不是吧?!真的假的?!”这样的想法浮现于我的脑海里,同时紧随其后的是意识到危险逼近的无力感。
距离我大概也就几米远的方位有着至少三个以上的特级咒灵。
一级包括一级以下的忽略不计。
“……”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我怀疑这些咒灵是来这里开团建的。
“oi——!兄弟!能不能换个地方团建啊oi——!”我真的好想好想这么对它们说,但是它们此刻与我的距离只隔着一扇门。
危险就是现在。
害怕、着急的情绪在脑海里过了一圈,然后在下一秒就被我抛之脑后。
毕竟不会再有比现在处于字面意义上的漫山遍野的我还要糟糕的情况了。我是这么想的,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还真能有。
“亚里亚……”
我下意识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在里面对吗?”
“——!”
——为、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啊!
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抗拒着见到熟悉的人,不需要照镜子我也能确认能用漫山遍野形容我此刻的状态的我根本是连直视都无法做到。
或许是本能占据上风的缘故,在抗拒着见到熟悉的人的想法浮现于脑海里的同时,身体开始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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