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慧心看着苏景年目光不善。
她刚刚在她身上吃了亏,后来又听说,她还让傅清漪和顾铭轩当众下跪。
这不是在公然打她的脸吗?
本来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现在反倒是被她杀鸡儆猴。
宋慧心暗暗的在心里盘算。
这件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妈,今天的生辰宴您还满意吗?”宋慧心坐在老太太的左边。
她笑意盈盈,亲昵的搂住老太太的手臂。
老太太喜笑颜开,夸道:“很满意,慧心,你很会办事。”
宋慧心假装谦虚的说道:“只要妈高兴,我就高兴。”
老太太敷衍一般拍了拍宋慧心的手:“你也是好孩子。”
随后,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苏景年那边,嘘寒问暖,殷切无比。
宋慧心愤懑。
又冲着苏景年开口:“四弟妹是哪里的人?”
苏景年开口:“苏城人。”
“苏城啊,倒是个历史悠久,人杰地灵的地方,听说苏城以丝绸,刺绣等传统工艺闻名世界,不知我们老太太这次生日,四弟妹带了什么礼物过来,想必一定能让我们大开眼界。”
因为傅时钦是临时通知苏景年来参加老太太的生辰宴。
苏景年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准备礼物。
但是傅时钦那边说早就替她准备好了。
是一个檀木盒子,里面是什么,苏景年也没有打开来看。
今天过来的时候,已经按照流程被管家收了送到库房里面了。
宋慧心已经开口:“王妈,去库房将苏小姐的礼物拿过来,让我们大家欣赏品鉴一下。”
王妈转头就走了。
老太太大约也看出了宋慧心的心思。
她有些不悦。
但是此刻,也不好发作。
她拉住苏景年的手,说道:“礼物收的是心意,不管你送了什么,我都喜欢。”
很快王妈就拿来了一个檀木盒子走到了老太太的旁边。
“这就是四少奶奶送的礼物。”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檀木盒子之上。
甚至周围也有人好奇的闻声而来。
主桌这边瞬间热闹起来。
苏景年心里却有些担心。
总觉得宋慧心突然提出要看礼物是别有用心。
她看向傅时钦。
傅时钦冲着苏景年安抚性的笑了笑,对她做了一个嘴型:“别担心,一切有我。”
苏景年倒是莫名的安定下来。
不仅不担心了,还有些好奇这位傅家的大少奶奶到底给她挖了什么坑。
老太太接过了檀木盒子。
然后打开。
里面是一个翡翠观音。
清透的白玉翡翠,观音垂目坐在方寸灵台之上,栩栩如生。
盒子打开的瞬间,周围都是夸赞之声。
“这翡翠近乎透明,种水绝佳,一看就价值连城。”
“众所周知,老太太吃斋念佛,四少奶奶还真是投其所好。”
“这么漂亮的翡翠,果然叫我们大开眼界。”
“四少奶奶真是一片孝心,菩萨一定会保佑老太太健康长寿,福满一生。”
周围是一片恭维夸赞的声音。
老太太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这礼物真是送到我心坎里了,丫头,我真是太高兴了。”
老太太刚说完。
突然啪嗒一声。
玉观音的头从檀木盒子里面滚了出来。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宋慧心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然后故作夸张的站了起来:“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四弟妹,你怎么能给老太太送一尊断头观音,这不是在诅咒老太太么?”
宋慧心此时心里得意极了。
之前在大厅吃瘪之后,她就去了库房。
从登记册上找到了苏景年送的礼物,并且从一堆礼物里面找了出来,动了一点手脚。
苏景年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丝毫慌乱。
实际上盒子打开的瞬间,她就看到了观音的脖子处有细小的裂痕。
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宋慧心的心思。
老太太的脸色也很难看。
“慧心,你给我闭嘴,碎了就碎了,什么不大了的事情,费得着这么大呼小叫吗?”
老太太公然偏袒苏景年叫宋慧心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心一横:“妈,话可不能这么说,好好的观音像怎么偏偏在您生辰宴上碎掉,是不是老天爷在给我们傅家暗示什么?”
自从老爷子去世之后,老太太就格外迷信。
自己建了一个小佛堂,每天晚上念经诵佛。
她也尤为喜欢收集佛像,想必苏景年也是知道这些才投其所好。
宋慧心弄断观音像,不仅是为了让苏景年难堪。
也是为了在老太太心里给苏景年埋下一颗不祥的种子。
傅时钦这才又坐了下来。
苏景年从容不迫的看向宋慧心:“是啊,大嫂,我送过来的时候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碎掉了呢?”
宋慧心也淡定的应对:“这我可不晓得, 兴许是个意外。”
“四弟妹啊,我可没说你是故意给老太太送断头观音,我只是说,观音断头,是个不祥之兆。”
宋慧心本就是想让迷信的老太太认为苏景年不详。
只要达到这个目的,让她和老太太心里造成隔阂嫌隙就行了。
苏景年却不紧不慢的捡起观音头。
指尖细细的摩挲过断头处,然后说道:“我觉得这不像是意外,像是人为。”
宋慧心倒也不慌不乱:“四弟妹,话到嘴边留三分,可不要随意污蔑人。”
坐在宋慧心旁边的傅芷突然对苏景年发难:“你什么意思,你想说这观音是我妈弄断的是不是?”
谁都听得出来苏景年是这个意思。
但只有傅芷说出来了。
傅清漪也在心里骂她愚蠢。
现在明显是大房和四房在打擂台,很多事情都心照不宣。
傅芷这么一吼,倒是明摆的将宋慧心送到众人的怀疑和审判之下。
果然,宋慧心转过头来,狠狠的瞪了傅芷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给我坐下。”
宋慧心又转过头去,看向老太太:“妈,这次您的生辰礼都是管家收的,宾客送礼之后由管家亲自送到库房,我这忙里忙外的,压根没管收礼的事情,若这脏水无缘无故的往我的身上泼,我可太冤枉了。”
宋慧心一点都不怕。
今日她过去的时候,避开了所有人。
库房那边是有监控的,巧的是前几日监控坏了,因为忙生日宴,还没顾得上修。
这一点大家是知晓的。
这也为她今日设这个局提供了契机。
而且她去库房的时候并没有人看到,甚至她拿起这座观音磕断头像的时候还特意带了手套,免得留下指纹。
所以他们不可能找到证据来指认她。
这样想着,宋慧心更加刻薄。
“四弟妹,你该不会不想承担送断头观音的过错,所以想祸水东引,冤枉旁人吧。”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豪门的内斗撕逼的瓜,大家都吃的津津有味。
苏景年也是不慌不忙。
她拿起檀木匣子将观音断头放了进去。
苏景年突然抬眸笑道:“大家有所不知,这顿翡翠观音是请我们苏城金山寒寺的九位高僧开过光的,开光之后再寺庙里面定制了一个紫檀匣,这个紫檀匣也非同一般,设有机关,里面藏有金山寒寺的佛前金粉,寓意挡灾消厄,赐福赐寿。”
苏景年顿了一下,目光又转向了宋慧心。
“我们送礼的时候,特意嘱咐过,这匣子旁人不能打开,得让老太太亲自打开,这才能让佛前金粉洒在老太太的身上,从而接受赐福。”
宋慧心看着苏景年淡定叙述的模样,心跳开始莫名加快。
傅时钦瞬间理解了苏景年的意思。
他叫来了管家。
傅时钦开口问道:“周伯,今日有人开过这匣子吗?”
周伯恭谨的说道:“老太太的生辰贺礼,登记之后就都收入库房了,没有人敢私自打开的。”
傅时钦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也就是说,谁第一个打开了这匣子,谁的身上就会沾到金山寒寺的佛前金粉?”
“刚刚送过来的时候,我们都看见这匣子是老太太打开的,照理说这金粉现在就应该沾在老太太的身上。”
“也就是说,若是这金粉不是沾在老太太身上,而是沾在旁人身上,那就是那人提前开过匣子,故意弄坏了观音像。”
“可这谁沾染了佛前金粉,如何检验呢?”
宋慧心心底突然心虚起来。
她万万没想到那匣子里面有机关,第一个打开的人会沾上佛前金粉。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肉眼看上去并没有一点异样。
哪里有什么佛前金粉?
宋慧心强装镇定:“四弟妹,你该不会在编故事吧,什么佛前金粉,听都没有听说过。”
苏景年却依旧十分淡定从容的模样:“这是我们苏城那边的赐福仪式,大嫂没有听过很正常,这佛前金粉细微如尘,肉眼很难看到。”
宋慧心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
苏景年继续说道:“但是这金粉不是真的金子,而是高僧用檀香木,藏红花,金木犀,金盏花,黄金樟木等原材料制作的一种特殊粉末,之所以叫做金粉是因为这些粉末融合之后,在灰暗的光线之中,会流淌出像是金子一样的光芒。”
说道这里的时候,宋慧心的眼皮猛的一跳。
苏景年继续说道:“若想知晓这断头观音是不是人为,只需要将宴会厅的灯关掉就行,若是这金粉出现在老太太的身上,那证明老太太是第一个开匣之人,那观音断头便是一场意外。”
“若是出现在旁人身上,那就是那人蓄意而为,今日敢破坏老太太的寿礼,来日说不准就敢在老太太的饭菜里下药,这种不安好心的人,必定要找出来,赶出傅家。”
宋慧心听完这话,心脏猛的一个咯噔。
她没想到自己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变成了套住自己的陷阱。
就像是精心设计设计过的一样。
难道这位四弟妹早就猜到自己会破坏她的寿礼,所以故意设了这样一个圈套?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女人就太可怕了。
周围的人也都纷纷跟着附和。
“必须要把那个人揪出来,敢如此对老太太不敬,一定要严惩。”
“到底是谁,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现在将宴会厅的灯全部都关上,真相就水落石出了。”
宋慧心的掌心已经渗出了汗来。
她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难得面色严肃。
老太太开口:“福伯,去吧宴会厅所有的灯全部关掉。”
而此刻,宋慧心已经心慌到了极点。
满场宾客都会知道是她故意弄坏观音像陷害四房。
到时候别说管家权,说不准老太太一怒之下真会将她赶出傅家老宅。
那个时候,她只会名声狼藉身败名裂。
她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宋慧心转头,狠狠的瞪了王妈一眼。
王妈是宋慧心娘家的姑姑,也是宋慧心的心腹。
看到宋慧心凶狠的眼神,她也立刻明白了宋慧心的意思。
自己全家的利益都被宋慧心拿捏在手里。
儿女都在她的手底下讨生活。
若是宋慧心被赶出傅家,他们家的靠山也没了。
王妈心一横。
直接跪在老太太的跟前。
“老太太,是我,是我不小心弄坏了观音头像。”
王妈跪在地上磕头:“刚刚,大太太让我去取佛像,我当时鬼迷心窍,一时好奇就将盒子给打开看了一眼,谁知道打开盒子的时候,观音像不小心掉了出来,磕在礼桌上,是我弄断了这翡翠观音,都是我的错,老太太,您要罚,就罚我吧。”
王妈突然出来磕头认错,倒是叫人始料未及。
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看的出来,她这是替人顶包。
但是豪门深宅就是这样,有些事情捅出来有损脸面。
自然需要一些背锅的可怜人。
老太太在深宅豪门浸淫了大半辈子,有什么猫腻其实心里如明镜。
即便知道这件事跟大儿媳脱不了干系。
这种事情,关起门来她可以动家法。
但是今天无数宾客在场,她也不想打她的脸,因为丢的是傅家的人。
王妈出来主动揽罪,她也顺水推舟。
“王妈,你在我们家二十几年,是傅家的老人,知道我们傅家的规矩,你犯下如此大错,我们傅家恐怕是容不下你了,明天就收拾东西回老家吧。”
王妈跪在地上磕头,痛哭流涕。
“老太太,我在傅家二十几年,忠心耿耿,我真的就是一时手滑,求您原谅我,我不想离开傅家,老太太,求您大慈大悲,原谅我一次吧。”
宋慧心看王妈纠缠的样子,就怕时间长了,她一不小心要将她给吐出来。
宋慧心当场下令:“周伯,把王妈带下去,给她支一笔过路费,今晚就送她回去。”
“慢着。”
这次开口的是傅时钦。
周围拉人的手也停了下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傅时钦的身上,包括苏景年。
傅时钦开口说道:“王妈毁了这尊翡翠观音,光是赶出老宅可不行。”
“且不说这九大高僧开光的心意,就单着翡翠观音的价值,就是六千六百万,就算要赶出老宅,起码先要将这损坏观音的钱给赔了。”
王妈一听要赔这六千六百万,吓得浑身哆嗦。
她连忙转向宋慧心:“大太太……”
宋慧心当即站起来骂道:“王妈,你看我做什么,虽说我平日里待你不错,你儿女的工作前程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但你不能出了什么事情,就全部都指望我,你自己做错的事情,自己揽责任, 你弄坏的是四太太的观音,你求我没用,你得去求四太太。”
宋慧心这话说的高明。
王妈也听出里面的画外音。
她若是不担这个责任,她儿子儿媳的前程就全都毁了。
而且她一个下人,哪里有六千六百万,还是肯定还不上的,大不了将她抓去坐牢吧。
反正她不能连累儿子儿媳。
王妈跪着走到苏景年的跟前:“四太太,我真的是无意的,就是一时手痒,你就原谅我吧,求求你,求求你了。”
王妈不停的磕头,头都磕破了。
宋慧心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傅时钦那么说,就是想要王妈来攀咬自己。
但是他们不知道,王妈老公孩子所有人的身家前程都被她拿捏在手里。
让她背叛自己,是不可能的。
现在,王妈求着苏景年。
她若是还咄咄逼人,到时候也免不了被人诟病心狠无情。
傅时钦开口:“王妈,你还不起钱倒也没关系,但是做错了事,肯定要付出代价。”
傅时钦直接从桌上拿了一只筷子丢到了王妈的跟前。
“哪只手弄坏了观音像,就把那只手戳穿,这件事,就算了。”
傅时钦又笑了笑:“当然如果不是你,您年纪大了,我劝你也别替人受过。”
王妈傻眼了。
四少爷竟然要用筷子戳穿她的手掌。
她的眼底布满恐惧,哆哆嗦嗦的去看宋慧心。
宋慧心也是脸色发白。
她没想到傅时钦会这样穷追不舍。
桌子下面的手也开始不停的发抖。
王妈年纪大了,你让她赔钱可以耍赖,但是若是用酷刑,她可不一定受得住。
果然,王妈再次看向她:“大太太,您帮帮我……”
宋慧心站起来破口大骂:“王妈,你老是叫我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干系,你既然弄断了观音,就是砍掉一只手也不冤枉。”
“够了!”
场面混乱的时候,老太太终于开口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不想让这些乌糟糟的事情影响了心情。”
老太太发话:“王妈,收拾东西,现在就离开傅家。”
王妈像是得了特赦令一样,连忙起身,抹着眼泪走了。
老太太显然是不想看两房内斗,出来阻止。
正当所有人以为老太太这是偏袒包庇大房的时候。
她突然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一个玉镯子,抓住苏景年的手,套在她的手腕之上。
苏景年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您这是做什么?”
老太太开口说道:“这镯子是我们傅家的传家宝,从清末至今,传了五代了,今日我就将她送给你。”
苏景年连忙推拒:“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周边的人也纷纷感慨。
“这镯子是玻璃种,帝王绿,价值得有上亿吧。”
“我听说傅家的镯子都是传给当家主母的,老太太这是认命四房儿媳掌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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