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是啊,她做菜也是很熟练的啊?怎么忘了呢?
凭什么林卫国说她哪哪都不行?她至少做菜还是很熟练的啊!
李红云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澎湃的情绪,脑中已经过了好几个菜名,轻轻扯着明香的袖子请明香跟她走。
明香摇了摇头:“我不能剥夺我家易青做饭的机会,他会生气的。”
李红云:“……”
夫妻间还能这么相处的吗?
怎么感觉他们两个就像是一对很好的朋友?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虽然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却也觉得很舒服,很感动。
听明香这么说,李红云没法再劝明香了。
但她的眼里却涌起了亮亮的光芒,她忽然急切地要回去做饭。
这种急切的欲望让她的双颊更红了,简直像是要流出血来。
明香看得稀奇。
刚刚说到做饭一副委屈厌倦又害怕的样子,怎么突然又来劲儿了?
李红云走了,明香本来想去洗米,想了想曾易青临走说的话,便不洗了,做客厅端了一杯薄荷冰水,小口小口地喝着,脑袋渐渐放空,别提多惬意了。
没过多久,曾易青回来,在外面水龙头下抹了把脸,洗了手,弄得到处都是水,身上穿的海魂衫的衣襟都湿了。
等人进来,明香才发现,哪里是只有衣襟湿了,连着整个前胸和背后都被汗水打湿了。
这人健硕的身材就这么一览无余,却因为蒙了一层湿透的布,比晚上完全不穿的时候更具冲击力。
明香品着水,却笑笑地看着他。
曾易青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自己若隐若现的胸肌腹肌,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被撩得差点直接扑上去。
他回给明香一个暗沉沉的眼神,随后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又变回了正经冷淡的模样。
“媳妇儿,别勾我,我饭还没做。”
明香笑着剜了他一眼:“谁勾你了?我只是饿了。”
曾易青能想到的饿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饿。
可不知道怎么的,他听明香的语气,总觉得这个饿应该是有别的解释的。
而且那解释应该和那档子事儿有关。
他心里暗暗骂娘。
自己也是越来越恶劣了,媳妇儿正正常常的一句话,自己居然都能想到那方面上去。
曾易青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脑中已经想好了晚上要做的事,这会儿却硬生生又把那种悸动不已的感觉压下,着手开始做饭。
没过多久,饭菜都做好了。
曾易青给明香盛了饭过来,连着筷子放在她身边。
“媳妇儿,多吃点。”
桌上清清爽爽的二菜一汤。
一个清炒海带。
厚厚的海带片儿用青椒炒了,香味四溢。
一口咬下去,那种厚实弹牙又滑溜的感觉就上来了,舌尖儿触到的咸鲜味儿一点也不比海鱼差,却又没有海鱼的腥味,软滑鲜香,非常下饭。
一个炒白菜。
白菜是徐大姩给的,菜梗水分足,菜叶柔嫩,包着米饭咀嚼,会渐渐迸发出一些鲜甜的感觉。
还有一个萝卜丝汤,也是非常鲜美。
明香觉得好吃,却又隐隐觉得有些过于素了。
这年头,不管是谁,都在渴求荤腥和甜味。
明香就更甚,因为她是从后世穿过来的。
不同于这年头的有得吃就行,后世大部分人家里几乎每顿都有荤腥。
明香觉得自己可能是习惯了,所以今天偶尔吃全素的时候,竟然会有点遗憾的感觉。
不过她没打算跟曾易青说。
首先,从曾易青的角度来看,一日三餐里面有个一餐全素那是很正常的事,因为他就是这个时代的人。
其次,曾易青本来是要去食堂给她打饭吃的。
食堂里面菜品比较丰富,荤的素的都有,只要她说一声想吃荤的,他一定不可能打全素的回来。
是她不让他去食堂打的,因为她最近已经有些腻烦食堂的大锅菜了。
吃过曾易青做的菜,她已经对食堂祛魅了。
所以明香是怎么也不可能没素质到那个程度,对着这么认真做饭的曾易青挑挑拣拣,怪他做的菜里面少了荤腥。
于是事情就变得微妙起来。
她想吃肉,但她的素养不允许现在就跟曾易青说她想吃肉。
明香想着,不就是一顿饭吗,吃完就算。
反正下午还要吃甜点的,食欲还是可以被满足的。
谁想就在这时,徐大姩家大宝弓着腰小心翼翼把一碗什么东西给端了过来。
他把那碗东西放在明香家的饭桌上后,直起身子笑得一口白牙露了出来,用手臂擦了擦额上的汗。
“叔叔,明香婶,今天我妈把家里的大鹅给杀了,一杀杀俩,我们可开心了!过年了!”
明香:“……”
明香还没说话,大宝又说:“我妈说这碗是给你们吃的,她还说杀了两只,够吃,让你们不要客气,谁客气她跟谁急。”
明香:“……”
徐大姩这是有听到她心声的本事?
她才想吃肉,她就送了鹅肉来?
明香还要拒绝,毕竟她知道这年头鹅肉的含金量。
可大宝见她一副不肯收的样子,脸垮了。
“婶子,我妈说了,没把这事儿办好,待会我就别想吃鹅了。”
明香:“……”
明香看了对面曾易青一眼,曾易青起身去厨房拿了大碗出来,把那碗鹅肉过到这个碗里。
他看着明香,笑得温柔:“别让孩子为难,嫂子性子很烈,说不给大宝吃就不会给的。”
内心:吴政委敢当面蛐蛐老子媳妇儿,吃他家一点鹅怎么了?
明香不知道自己丈夫内心那点儿黑水,点了点头,摸了摸大宝的脑袋。
“那你放学回来带弟弟们来婶子家吃甜品,我给你们留在冰箱里。”
大宝的眼睛眼见的就亮了,只是还是控制着,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谢谢婶子,那婶子我先走了。”
说着把自己家碗拿了,用一只手臂挡了阳光,往家去了。
明香看着桌上那碗鹅肉,上面老大一个鹅腿,不禁有些诧异。
据她所知,大部分人家里特意留鸡腿鸭腿的,都是为了给家里的小孩子吃的。
这怎么还到她碗里来了呢?
难道是徐大姩弄错了,把给孩子吃的鸭腿给她了?
那可不行!
徐大姩家里四个孩子,现在两只鹅刚好四条腿,这少了一条,怎么分啊?
没吃到的孩子得多委屈!
于是放下筷子就要把鹅肉端回去。
曾易青赶忙起身,率先把那碗鹅肉端在手里:“我去。”
明香一愣:“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她眼里涌起弄弄的好奇,那眼神让她看起来特别生动。
曾易青心里一软,伸手在她鼻尖轻轻刮了刮:“我哪次不知道?我眼神儿一直在你身上,自然就知道了。”
明香:“……”
明香笑了起来:“易青,你知道吗?你跟他们说的真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曾易青却移开了视线。
这样子看起来像是心虚,明香不解:“怎么了?”
曾易青笑了一下:“没事,那我去了。”
说着也往徐大姩家走。
明香继续吃饭,忽然听到李红云在叫她。
“明香,吃饭呢?你吃慢点,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来。”
明香:“……”
李红云进来了,手里端了一碗橙黄橙黄的、还在颤抖的鸡蛋羹。
鸡蛋羹上抹了猪油,又滴了酱油,看起来非常像一碗焦糖蛋奶,莹润极了。
明香觉得好笑,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个枕头还不够,两个枕头都送过来了?
明香看那晚鸡蛋羹是完整的,就死活不肯收。
“红云,这可使不得,这是给你全家吃的吧?你赶紧端回去,孩子们也要补营养。”
李红云低着头,一向游移的目光现在满是坚定。
“他们有的,这个是专门做给你和曾团长的。”
“明香,你给我们吃那么好吃又新奇的点心,还教我做,却又不肯收钱,这长年累月的,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这鸡蛋也没什么,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明香你就收了吧。”
明香:“……”
明香再次被这个年代朴素的感情给感动了。
以前就听爷爷说过,这个年代远亲不如近邻,那种热烈又温馨的邻里关系,让后世的爷爷一直都怀念着。
明香从小不缺爱,可后面失去了爸妈和奶奶,现在又来到这个世界,算是彻底失去了爷爷,心里也渴望着温情。
她觉得很幸福。
可她不知道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这样的偏宠。
她还以为大家都一样呢。
明香把李红云的鸡蛋羹同样拿自己家晚装了,算是正式收下了。
李红云刚才那种哀怨的神情一下子就变成了欣喜,拿着自己家碗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她没吃饭,回房间床上歪着。
事实上,徐红云根本没做饭,她只是拿了四个自己珍藏大半个月的家养土鸡蛋给明香做了一碗鸡蛋羹而已。
她没吃饭,可她却不觉得饿,她觉得心里满满的,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不做饭,上班上学的人就惨了。
两个孩子回到家里,发现没饭吃,又开始骂李红云。
说她是个寄生虫,吃他们爸爸的喝他们爸爸的,却这么懒。
可能是想到她以前都不这样,他们又突然变了口风,质问她又在作什么妖,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要和他们姐弟俩对着干。
“李红云!我们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想把我们俩从这个家里赶出去吗!天天在我爸那里装可怜!”
“后妈就是后妈!你别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没有你这个蠢猪,我爸能娶到更好的!”
李红云这次没忍着,出去扶着门,低声说了句:“我不蠢!只有你们说我蠢!”
那两个孩子就更是像点着了的炸药一般,又骂开了。
李红云干脆把门关了起来,当没听到。
她这次没哭。
哪怕是林卫国回来,质问她到底想干嘛,为什么不做饭,她也没被他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给吓哭。
她甚至笑了一下,自顾自嘟囔:“徐姐说得对,你们也是一家人,你们自己做饭吃吧。”
李红云想到这里,又在脑中把上午她和明香在厨房里的点点滴滴细细回想了一下。
越想她就越觉得满足,越想她就越觉得自己懂了许多。
她想着这些,带着满足的笑意睡着了。
她没吃午饭,可她却安安稳稳睡着了,一点儿没有饥饿的感觉。
明香不知道李红云家发生的这些事,她见曾易青已经出现在家门口,就把那鸡蛋羹舀了一口。
鸡蛋羹的味道不错,蛋香浓郁、咸淡相宜,就是有点儿硬,不够嫩。
明香想着这两天教一下李红云做蛋羹,顺便把布丁的做法也教一下。
这样李红云就知道怎么把这些东西做得又嫩又滑了。
没一会儿,曾易青回到桌边。
明香见他放下的碗里似乎没什么变动,那个老大的鹅腿张扬地搁在最上头,不禁有些狐疑。
“怎么?”
她和曾易青说话从来不需要说透,曾易青马上接她的话:“你还说,害我被她骂了一顿。”
明香更是不解:“她骂你干什么?”
曾易青坐下来,把那个酱汁浓稠的鹅腿夹到她碗里,又使劲压了压。
“她专门给你一个人留的鹅腿,其余几个鹅腿都是斩碎了一并煮了的。”
“我把这鹅腿拿回去,差点被她家那几个小子知道了,她怕孩子们闹,就把我先批了一顿。”
说着皱了皱眉:“啧,真泼辣,把我当新兵蛋子说。”
明香:“……”
明香更加感动,但也安心下来。
她咬了一口那鹅肉。
土鹅就是不一样。
比起后世用各种奇奇怪怪的饲料加科技养出来的鹅,这鹅肉紧实鲜嫩,香气醇正,一点儿没有那种软绵绵,一口全是细碎肉渣的感觉。
加上那酱汁调得咸鲜回甘,实在是美味。
尤其是对一个刚才还在馋肉的人来说。
明香在不知不觉中就吃得满嘴流油。
曾易青见了,瞳孔微缩。
他坐到明香身边,拿了方干净的手帕仔细地替她擦了擦嘴角的酱汁,温柔地问她:“媳妇儿,这么好吃啊?”
明香点点头:“嗯。”
曾易青仍是有些疑惑。
她知道明香爱吃,但一般都是对甜品有着很大的占有欲。
明香优雅,不管是吃饭还是吃甜点,从来不会狼吞虎咽。
今天却显得有些急了。
曾易青看了看自己做的那三道菜,看了一会儿,忽然眉头一皱,心里一个咯噔。
这么清汤白水的菜他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瞧把他媳妇儿寡淡得!
曾易青分外自责也分外后悔,于是把鸡蛋羹和鹅肉全夹给明香吃了。
直到明香摆摆手说吃不下了才作罢。
曾易青默默叹了口气。
这年头大家养点儿东西都宝贝得很,一般不喜欢卖给别人。
而且现在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地买卖。
这要是明香突然想吃点肉,都不能及时买到。
也不能总是靠徐大姩和李红云送东西来,一是不合适,二是他不想。
看来还是得养点鸡鸭什么的,不然什么时候想给媳妇儿补补,都不一定临时买得到。
吃完午饭,明香上楼去睡午觉。
曾易青去厨房洗碗,但是没过会儿也上来了。
明香躺在床上斜眼看她,拎着自己睡衣的衣襟给自己扇风。
“易青,三伏天来了,这比前两个月可热多了。”
曾易青过去用手在她脸上擦了擦汗:“很热是吗?”
明香点点头:“嗯,但是还好,比外面好多了,也能睡着。”
星洲岛的热就是这么神奇,照到光的地方热到人不能呼吸,但只要是有遮挡物的地方,再热都会带着凉意。
虽然这凉意也只是让人勉强能忍下来而已。
明香回想后世,不禁嘟囔:“要是有空调就好了,不行有电风扇也好啊!”
不过她对这些一点希望都不抱。
她想着心静自然凉,渐渐陷入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明香好像听到了什么“乓乓乓”的声音。
但那声音远远的,并不刺耳,她也就又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下楼看到楼下的光景,眼睛都瞪大了。
只见院子里,墙根上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圈木头栅栏。
她的花已经都发芽长大了,只是没有开花。
旁边的薄荷刚收完,稀疏的杆子立在那里。
就是在这些花和薄荷之间,也多了一圈栅栏,把
它们给围开了。
院子里其他没有开发的土地被翻新,也用栅栏隔出来了。
她的那只孤单老母鸡再也没法进地里嚯嚯她的花花草草了。
而且那鸡窝旁边又用石头搭建了一个更大的鸡窝。
原先明香觉得自己院子确实像徐大姩说的,种的东西不多,很多地废了,看上去很有点荒凉。
这会儿却发现自己这院子一下子充实起来,而且颇有种文艺的感觉,一时间非常高兴。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曾易青中午弄出来的。
明香看着自己的院子,抿唇笑着,有些得意地想着。
还真是不能跟曾团长说话。
自己睡前随口一说那些虚无缥缈的,人家过不了两天就能给你做出来。
明香觉得,曾易青果然是个军人,动手能力和行动力都杠杠的。
不得不说,这样的他让人很安心,也很惊喜。
不过这会儿曾易青不在,上下找了一圈都没找见。
明香想起他说过下午休假,便有些狐疑。
这到底是哪里去了?
顶着大中午的烈日做了这么多,也不上楼休息一下,不会又去弄他在外面那块菜地去了吧?
她想到这里,就打算去那边把人喊回来。
天太热了,车晒伤了。
谁知李红云从那边过来,远远地就制止了她。
“明香,你们家曾团长说是乘下午新开的轮渡,去对岸西市去取相片,让你别找他。”
明香这才想起照片的事,一时间就想到那天曾易青拿着相机给她照相时那温和的眉眼,不禁扬起了嘴角。
午睡结束,明香仍是觉得有些懵懵的,便和李红云去冰箱里把上午做的甜品拿了出来。
没过多久,徐大姩也如约来了。
李红云就望着她吃吃地笑:“徐姐,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能看到你这么悠闲地坐在这儿。”
她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调皮:”而且还吃点心。姐啊,你不是说这是不务正业,是浪费食物、是不懂体谅民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