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困,眼睛都因为困倦有些雾蒙蒙的湿润。
 “我手上还拎着东西。”靳照找借口拒绝,“一只手没办法背你。”
 江惜流才不管:“你用牙齿咬着带子不就空出两只手了吗?”
 她的脑袋好重,顺着惯性就往旁侧倒,额头软乎乎抵在靳照的胳膊上。
 她那一下靠得毫无预兆,肩膀顺着他的胳膊滑下来半寸,整个人的重量都往他这边倾,落得干脆又坦然,看上去像是极信任靳照似的。
 靳照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僵了半秒,随即立刻腾出一只手,稳稳抓住她的肩——万一摔到哪里,或者根本没摔倒,只要他没接住,都能给她一个很好的理由继续折腾他。
 大小姐和系统0777同时发生出一声不同声调的叹息。
 江惜流:“唉。”
 【系统0777:哎?】
 大小姐很敏感:“你‘哎?’什么?”
 系统0777:被靳照这个坏蛋的反应速度惊到了。】
 暗戳戳地表忠心中。
 江惜流没说话,系统不知道她对它的答案满意不满意,但不妨碍它好奇。
 【系统0777:大小姐,你又叹什么气呢?】
 江惜流慢吞吞地答:“和你‘哎?’的原因差不多吧,只是我在遗憾他居然接住我了。”
 靳照拿紧闭眼睛、一心装睡的大小姐没办法,他只能好声好气地和她商量:“我背你,你帮我拎着袋子。”
 大小姐长长的睫毛轻轻晃动一下:“……”
 “你不拎的话,这个袋子就会不停地撞在你的小腿上。如果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划破,那些饭菜、汤汤水水就会弄到你身上。”
 江惜流立刻抬头,不爽地确认:“你在威胁我?”
 明明两人没熟悉到了解的地步,但靳照下意识就选择了顺毛撸:“当然没有,我只是……在陈述很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实而已。”
 “很明显,我并不想让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才在试图说服你。”
 理由很充分,态度很诚恳。
 自己原路走回去和拎个不重的袋子,江惜流还是知道该怎么选的。
 趴在靳照背上时,刚才还哈欠连天的江惜流反倒精神了。
 她闲着也是闲着,便想着顺便试探下任务进展:“你奶奶不是马上就要做手术了吗?没剩几天了,你准备怎么筹钱啊?”
 靳照不知道她为什么总问手术费的事情,但多疑的性格让他没有立刻吭声。
 可大小姐一秒钟都等不了。
 江惜流空着的另一只手,不客气地扯住他耳朵,另一只手上的袋子摇摇晃晃,砸得靳照胸口都有些闷。
 “耳朵听不见吗?我最讨厌哑巴了。”
 之前江惜流想让他安静在她身边当漂亮花瓶时,靳照为了拒绝她还撒谎说他有女朋友;现在不让他当个安静花瓶了,反倒是挺积极主动地闭嘴。
 男人怎么都是这副贱样子?
 大小姐又不高兴地想到了某人。
 “你松手。”耳朵上突然传来痛的感觉。
 靳照没想到她真敢在“她还在他背上”的情况下,用尽力气拧他。
 这和车上乘客突然冲上来抢司机方向盘有什么区别?
 大概唯一的区别就是,车上有且仅有这一位客人。
 靳照踉跄了几步,摇摇晃晃时,江惜流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慌张,慌张的同时还有些埋怨:谁让靳照长那么高的?
 ——这个高度摔下去,她很有可能真的破相。
 破相这件事对于爱面子的大小姐来说还是很可怕的。
 等靳照终于稳稳地把她向上掂到原位置,大小姐抢先一步倒打一耙:“你怎么回事?耳朵把腿传染了吗?两个都坏了?”
 靳照被她的无理取闹气笑,要不是他努力维持着平衡,她此刻应该坐在地上大哭大闹,而不是骑在他的背上耀武扬威地骂人。
 “江惜流!”
 大小姐听不出他在咬牙切齿,就算听出来了也当没听到。
 “干嘛?”理不直气也壮。
 “我准备把家里的房子卖掉。”靳照从不知道自己的脾气竟然这么好,气到极致,直觉替他选择的最优解却是——试图平息她的情绪。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江惜流眨眨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靳照是在回答她第一个问题。
 大小姐“哼哼”两声:“我就知道你听到了,你刚刚是不是故意不回答我?”
 “要是你早回答我,我就不会拧你耳朵,我不拧你耳朵,我就不会受到惊吓了。”江惜流分析一番,把自己说服了,然后把锅扣在了靳照头上,“果然都怪你。”
 靳照深呼吸着。
 系统冒泡。
 【系统0777:不能让他卖房子啊——】
 【系统0777:卖出去了他就有钱付医药费了,我们的任务就要失败了。】
 【系统0777:任务失败会影响您的气运,临江项目属于我们硬抢过来的,但气运太低很有可能意外错过临江项目,那个少说也有好几十亿的盈利呢。】
 几十亿和几十万,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
 江惜流:……不用系统说,她也知道。
 她之所以肯为了完成任务花那些小钱,难道她是和原剧情一样为了得到靳照的爱情吗?
 当然不,她是为了交换更大的肥肉,她就是在试图以小博大。
 大小姐眼睛闪了闪,她趴在靳照耳边:“你要不要把房子卖给我?”
 她的小腿晃荡在半空中,很善解人意地开口:“你也不想让你的奶奶出院后知道你把家卖了吧?我作为你的金主,可以允许你和你的奶奶继续住在里面。”
 靳照笑了声:“那房子挂在我奶奶名下,不管是卖给你还是卖给其他人,她都会知道。”
 江惜流的手又在他耳边蠢蠢欲动:“你什么意思?不卖给我?准备卖给别人?”
 “如果你真的想帮我隐瞒。”
 “陪我演场戏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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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姐——知名“演员”(不是)
第15章 叶二
 负责靳奶奶的医生和靳照说:“单看手术本身,保守估计成功率能有七成,不算低。但老人家对手术抵触得厉害,求生意愿也不强,要是坚持做手术,家属还得多劝劝她接受治疗……”
 靳奶奶对手术的抵触情绪很严重,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强烈的求生意愿。
 他劝不动靳奶奶接受手术,靳奶奶也说服不了他放弃自己。
 但要是在靳奶奶面前用一根“胡萝卜”吊着她呢?
 比如骗她说:他谈恋爱了。
 对老一辈来说,亲眼看见孩子成家立业,便是他们内心最深的渴望。
 靳奶奶也不例外。
 以前靳奶奶精神气好些的时候,偶尔也会关心靳照在大学里有没有交女朋友,可每次得到的答案,往往是一阵沉默,后来靳奶奶便不再问了。
 但靳照知道,靳奶奶还是在意的。
 这个法子,其实还是江惜流给靳照的灵感。
 在江惜流兴致勃勃地挑他们的官宣照时,靳照就在想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当然,他那时候没指望江惜流会配合他演戏,只是想把两人的照片拿给靳奶奶看看,他再编一段故事哄靳奶奶。
 而现在。
 大小姐兴致勃勃地趴在他耳边问:“演什么戏?我出场多吗?”
 问完不等他回答,又强调:“戏份太少的我可不演啊,要演我就得当主角,不然多没意思。”
 “嗯,你是主角。”靳照紧绷了几天的神经忽然就松了,顺着她的意补充道,“是唯一的主角。”
 关于他们这场“恋爱故事”的剧本,靳照脑子里原本是有一个大概框架的。
 无非是按长辈爱听的套路来,比如“在学校图书馆遇见后意外发现很聊得来”“慢慢相处后彼此之间都有好感”……
 没什么花里胡哨的情节,他只求稳妥能让奶奶信。
 但唯一的主角很不满意。
 江惜流蹙着眉头,超级嫌弃地吐槽道:“这也太老土了吧?还没我们真实的初见刺激呢,我可演不来这种没劲儿的戏。”
 靳照本来就没谈过恋爱,平时也不怎么关注旁人的感情事,能想出这些已经是绞尽脑汁:“那你想怎么演?”
 大小姐高傲地扬起下巴,声音清脆又得意:“当然是你对我一见钟情啊!然后就开始费尽心机追我,送礼物、请吃饭、找各种借口跟我搭话,我呢,一开始肯定看不上你,接连拒绝你一百次!不,一千次!最后实在被你的坚持打动了,才勉为其难答应做你女朋友。”
 靳照倒是不在乎自己被刻画成这般死缠烂打的形象,只是……这个剧情和他原本设想的比,到底“洋气”在什么地方?
 他识趣地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靳照出去吃饭买饭的时间太长,靳奶奶怕他出事,便撑起身体,从旁边小桌上摸出老花镜戴上,对着摁键手机一下下戳着翻找靳照的手机号码。
 靳奶奶手机里本来就没几个联系人,但她的手指关节不太灵活,以为自己按到下面一个了,就转向摁下拨通键。
 嘟……”
 “靳奶奶?”女孩子软乎乎的声音从话筒对面响起。
 靳奶奶这才察觉到自己按错了联系人:“小乐?”
 “嗯,是我,靳奶奶你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稀里糊涂的,靳奶奶就和对方聊起来了。
 靳照带江惜流进来的时候,靳奶奶正在听小乐抱怨最近学习压力好大。
 靳奶奶也不懂这些,只温声安慰:“马上就放暑假了,到时候让靳照给你补课……哎哟,真是年纪大了,我这眼睛好像越来越花了。”
 要不怎么会突然看见孙子手上牵着个漂亮姑娘呢?
 江惜流脑海中的小光团上蹿下跳中。
 【系统0777:靳奶奶在和女主通电话。】
 “哦。”江惜流淡定,“你别闪了。”
 系统:……
 它到底在替谁急,在替谁闪啊?
 靳奶奶揉揉眼,两个人一个没少,手还牵着呢。
 “小乐啊,我不和你说了,挂了啊。”
 靳照等电话挂断才开始给奶奶介绍江惜流:“奶奶,这是我女朋友,江惜流。”
 江惜流大大方方走上前,虽然两手空空,没拿东西,但笑得格外甜:“奶奶好~”
 不光靳奶奶惊得愣住了,连靳照也微微挑了下眉,他也是头一回听见江惜流用这样软糯的语气说话。
 江惜流似无所觉,坐下直接开演,也不管靳奶奶想不想听,简单寒暄两句后,就自顾自讲起了她和靳照的“恋爱故事”。
 靳奶奶听得一愣一愣的,可她心里头实在好奇,忍不住东问一句“你们怎么认识的”,西问一句“靳照是怎么追你的”,两人一讲一问有来有往,反倒越聊越热络。
 靳照在一旁,时不时为两位递上一杯温水。
 大小姐被人伺候惯了,没当回事,靳奶奶却悄悄看在了眼里。
 靳照的性子,靳奶奶比谁都清楚,打小就闷,又不爱主动体贴人。
 他买个饭的功夫就领着个漂亮姑娘回来,张口就说是女朋友,靳奶奶心里其实一直犯嘀咕:怎么这么突然?有点不像真的。
 但这会儿看着两人之间不自觉的小动作,靳奶奶心里的疑云慢慢散了。
 只是……靳奶奶盯着江惜流亮晶晶的眼睛,难以置信地开口:“我孙子下雨天在操场点了九百九十九根蜡烛和你表白?”
 江惜流江惜流半点不心虚,还用力点头:“对呀,他超爱的。奶奶你不信吗?我还有照片呢。”
 照片当然是没有的,全是江惜流随口胡诌。
 假的里面混着些更假的,显得前面的都真了些。
 “不是不信。”靳奶奶老实巴交,“就是觉得太蠢了,下雨天在操场点蜡烛……”
 江惜流笑嘻嘻:“奶奶您这就不懂啦!爱情就是会让人冲昏头脑的呀,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干过一两件傻事呢?”
 靳照听得额角青筋直跳,有些后悔放任她自由发挥了。
 在事情往更离谱的方向发展前,护士过来查房,顺便提醒:“除了陪护人,其他人没什么事都早点回去,不要停留太久。”
 江惜流只好遗憾地和靳奶奶挥手再见:“奶奶,我下次再过来看你。”
 靳奶奶摆摆手:“好孩子。”
 靳照自然是要送大小姐离开的。
 两人刚出病房门,他便忍不住开口:“你刚刚说得太夸张了。”
 江惜流闻声侧头,瞥他一眼:“哪里夸张啦?”
 “数量、情节、方式……”靳照顿了顿,如实补充,“这些都很夸张。”
 “你觉得夸张是因为你穷。”大小姐自己很满意,“我就是这么追人的。”
 她才不会追人。
 靳照喉结滚了滚:“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江惜流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怪异地看他一眼,提醒道:“不客气,记得五天内把房子卖给我哦。”
 她可不是一句谢谢就被哄到的人。
 靳照把卖房子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可江惜流自己,转头就把买房子这茬抛到了脑后。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最近确实有些忙。
 群里两位当事人都在未告知大家长的情况下,轰轰烈烈地澄清了联姻谣言。
 先澄清的叶二听说被关在家里赏了一顿家法,现在连下床都费劲。后澄清但更嚣张的江惜流也被紧急呼唤回家。
 不知道是叶家哪个大聪明,灵机一动,竟拿叶岐山要给江惜流赔礼道歉当理由,请江家人吃饭。
 她和叶二即将联姻的消息,本就是叶家人放出来的,且不提叶家人此番举动到底藏着什么心思,两家人面上的和谐,总归是要继续维持的。
 于是,江惜流这个“被道歉的人”和叶岐山这个“要道歉的人”,再加上双方父母,就这么又约上了饭局。
 江惜流带着几分无语吐槽道:“爸,这真的不是在变相相亲吗?”
 江抚淮坐在桌后,语气沉了些:“他们心里肯定打的是这个主意。但你好好想想,你都把和别的男人的合照甩出来了,叶家非但不介意,反而还想继续推进这段关系,这就不正常了。”
 但父女俩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叶家这波操作在图什么。
 总不能,单纯就是想把二儿子嫁过来吧?
 江惜流摊手,先和爸爸表了态:“反正我不要叶二这个蠢蛋。”
 江抚淮和奚珍早就在这方面达成了共识:“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
 不管叶家把明天这顿饭当成相亲宴,还是当成道歉宴,对江家而言,都只打算按一场普通饭局来准备。
 江惜流甚至想素着张脸就过去,还是奚珍看不下去,特意在做造型时叫她过来,简单给她化了个妆。
 和江惜流相比,那叶岐山可就是格外花枝招展了。
 他特意穿了件骚哄哄的真丝衬衫,倒把身形衬得挺拔,头发也精心做了个上扬前刺的造型,连袖口的饰品都选了闪着细光的款式。
 江惜流刚进包厢,目光扫过叶岐山时,脚步都顿了半秒。
 哈哈哈哈哈,真的好像一只花孔雀。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叶岐山身旁的位置是空出来的。
 奚珍坐不合适,江抚淮坐更不合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特意留的。
 大小姐也不在意。
 她一坐下就贴脸开大,语气戏谑:“听说你因为拒婚被打了?我还以为你真被打得下不了床呢。”
 叶岐山眼神闪了闪:“谁说我是因为拒婚被打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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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二:明明是因为恨嫁(小疯狗(不是)上线)
 桌上的家长们已经开始寒暄起来,暂时没人关注角落里的两个年轻人。
 “还用谁跑到我跟前说吗?”江惜流阴阳怪气道,“你应该问我,还有谁不知道这事儿。”
 叶岐山扯扯领口,烦躁地皱眉:“你别信,他们说的都是谣言。”
 本就解开一枚扣子的V型领口,随着他的动作晃荡得更宽更大更空。
 江惜流不小心就看到了他的胸口,有弧度的。
 真不怪她,她就随意往他那边一瞥,刚想冲这人翻个白眼,就看见那领口自己动了起来。
 江惜流淡定地移开视线,端起茶杯润润嗓子,问道:“那真相是什么?”
 叶岐山憋了半天也没告诉她,反倒质问起她来:“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拒绝我入赘?”
 原因?那可太多了。
 智商不高、情商也低、既不体贴、又没有眼力见儿……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对某人言听计从。
 但大小姐才不会说实话,她故意冲他弯起唇角,语气恶劣地说着难听话:“因为我觉得,你还没我现在养的那个帅呢。”
 “你拿那小白脸和我比?”叶岐山狠狠破防,他不屑地撩起本就轻薄的袖子,手肘一弯就开始进行身材展示,硬邦邦地反问,“我哪里不如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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