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死晚死的问题罢了!
赵偃但凡想起来齐王这头蠢猪,就气得胸口钝疼,压根不乐意搭理他。
齐王这边清高倨傲,自比秦国友国,认为小心侍奉秦国便会被优待,为什么要跟其他列国同流合污?他可是清醒的中立派系,也非好战分子,任何国家请求他出兵援助,他全拒绝了。
他是看不上赵王的,认为他有失体统,竟废黜了出身高贵的原配去宠爱一届娼妓,实在不知所谓,连带着赵王后,他一眼也不看。
忽的,外面传来一阵求饶声,接着秦王出现在殿内。
赵王八卦,探头瞥了一眼,隔着逐渐闭合的门缝,竟瞧见秦驹被拖了下去,他震惊多瞧秦王好几下。
贴身寺人一般都是王的颜面,轻易不会用这般直接的方式惩罚。秦国果然古怪,从来不讲什么礼义,个个狠辣了当。
“底下人错了主意,该罚,这才耽误了些时候,让诸位久等。”
齐王立即摆手,“这有什么,该罚不罚反而养大了奴仆们的心,秦王果断。”
赵王嘴角抽搐:“……”这你都能违着心夸得出来?神人啊。
你怎么不去舔他赵政的鞋呢?
他不小心沾点什么都够你饱餐一顿的了。
另一边,般般招待诸国王后,她与齐国王后阳曼相熟,也没冷落赵国王后,拉她们一同去看嬴政命人为她排演的舞台剧。
“这一出戏是我叫他们整改过许多次的,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瞧一瞧。”般般亲热的挽着她们二人,“殿内地龙烧的旺盛,到底比外头暖和。”
“我还不晓得你吗?”阳曼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快些说说,还备下了哪些好吃的、好喝的?”
赵王后感到新奇,左看右看,被接引着落座,“秦后的那些巧思早传遍了列国,我也正好奇呢。”
“闲来无事,自然有心思琢磨这些。”般般羞窘迫一般,想起来了什么颇为烦恼,“阳曼姑妹还不曾见过肇儿,恰好抱来予你瞧瞧,这孩子一到午后缠人的紧,一刻瞧不见我便要闹腾,他嗓门大的厉害,能将这屋顶嚎破。”
说着,宫奴们掀开帘子,侍候着奶娘与太子殿下一同进来。
“哎哟,我正要说呢,乖肇儿,快些让王姑香亲香亲。”阳曼接过肇儿熟练的抱起来,轻柔的轻拍他的后肩,喜不自胜的连连亲了他的额头两下,才让他脸颊朝着众人。
赵王后留心到秦后所言的‘闲来无事’,发散到了秦国后宫并无妃妾,据说秦王甚至也没有收用的小婢女,与秦后成婚的这些年,始终与她恩爱相偕,从未有过二心。
那自然是真的闲了,平素没那么多妃嫔官司要管,上下的王嗣也唯有自己所出的那一个。
她还真的有些羡慕了,哪像她啊,赵偃虽说也算宠爱她,但每每隔些时日便要出去偷吃的,试问邯郸哪个娼馆没有被他光顾过?
议政大殿后围房甚至也养着几个没名分的端茶婢女。
他的确爱重她,不会容忍任何女人跳到她的脸上,她要处置那些人,便是杖毙几个他都绝不会有意见,甚至毫不在意。
可疼爱不疼爱,也是对比出来的,与那些无关紧要的妃妾们相比,她很得宠,可与秦后比起来,她又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盯着秦国太子幼小的身子,她的心里萌芽了一股不平。
齐王后的儿子也是齐国太子……
她是王后,既然全心全意的爱没有,那她的儿子凭什么做不得太子?
说话间,几个女子谈论的话题自然转移到了养孩子上。
齐国王后膝下二子一女,养育子嗣最有心得了,说起这个滔滔不绝。
赵王后的孩儿也不小了,同样能说点什么经验。
阳曼自然的问道,“肇儿也快一岁了,你何时与政儿打算再添一个?”她语气真挚友善,“孩子们之间还是莫要相差岁数太大,说不来话,培养感情也要吃力些,大一些的哥哥玩心甚重,不乐意带弟弟。”
赵王后跟着点头,“是呢,若非我的身子早年坏了,也要再生。”
般般却摇头,“肇儿已是太子,我总要为他打算。”兄弟间年龄差距太小,会有夺嫡的风险。
自然,这话是她说给外人听的,这个时代的女人们想法如此,她也改变不了,实则生孩子伤身,起码要等完全养回来再作打算,表兄也没有让她再生的意思,她又何必自己上赶着伤身子。
说着,她自然而然的装作才想起来似的,“赵后姐姐的孩儿今年多大了?有十二了么?是要议亲了吧?可真快呀。”
赵王后叹了口气,“不提则已,一提我就生气,早前我看中两家,被王上指给了太子房中。”
她没说太多,神情却抑郁不平。
般般吃惊,“怎会如此?”
阳曼听出了般般的意思,迅速接话,“赵王竟如此看重太子?这让姐姐如何自处呢?”
赵王后闻言,神色划过一抹不自然,“我又能如何。”实在是在赵国没什么人肯亲近她,秦后与齐后为她鸣了一句不平,她便忍不住一一倾诉,“我想让迁儿早日封君,到封地住着也能自在些,可这孩子一无建树、二无功绩,我便是想使劲儿,也无处使起。”
不等般般将表兄教她的、在肚子里滚了许久的话说出口,阳曼接话道,“我看还是姐姐太良善了,王上的儿子想要封君还要看有无功绩?他又不是什么臣子。”
她叹了口气,握住赵王后的手,“我说话直,还请姐姐不要计较,不过那句话倒是真的,国君的爱都倾注给太子,这是为了朝野安稳。但咱们做母亲的更要为自己的孩子做打算,赵王如此,恐怕是因着姐姐的母家没什么权势,这原也不打紧,只是有了孩儿要考虑的就多了,不得不努力一把,否则来日……姐姐的孩儿要如何?”
这里的‘来日’指的便是太子赵嘉即位后。
阳曼这里将赵王对太子的关爱,都扭转为他是为了安稳朝臣不得不为之,毕竟赵国太子身后站着赵国的宗臣与权贵们,他可是赵王原配的嫡子,出身高贵,血统正统,自然深受百官爱戴与支持。
赵王后的儿子不受待见,是因为赵王后没有自己的势力,无人支持。
赵王后听懂了阳曼的话,脸色微微一变,目光泛起深思的涟漪。
般般都想给阳曼鼓掌了,她不愧是在昭襄王这个大魔王手下战战兢兢存活过的公主,般般刚露个头,她立马秒懂跟着出击,甚至都不需要她说一句。
这些话由齐国王后说出,更不会引起秦赵世仇影响之下、赵王后的警惕。
阳曼唇角带笑,满意的瞧着深思的赵王后,往旁边一撇,撞进般般崇拜的小眼神里,那姿态还如她未出嫁前那般,眼眸亮的如同天边的星光“……”她撞了一下她,让她收敛点。
第91章 出宫玩 “秦王带孩子,这多新鲜哪。”……
接下来一起听舞台剧,赵王后都心不在焉的。
阳曼只瞅般般的神色就知晓自己做的没错,她就是这个意思。
只消几瞬,她也就琢磨透了嬴政与般般这对小夫妻要做什么。
列国之间本就如此,互相使坏。
昔年嬴政初即位那一年,遭遇华阳宫变,成蛟那边的风浪何其大,就有不少国家参与的痕迹。
楚国插手了、魏国也有心思,若非有蒙骜坐镇,还真叫他们掀起风波。
齐国曾也是列国霸主,齐王薨世那两年齐国也不太平,好在她那年生下了嫡子才算稳固住。
王位更迭之际是最易于生出变故的,旧臣肯不肯臣服新君是两回事。
因此想要动摇列国,从王储上动手脚是最不见血的计策。
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赵王后,阳曼扬起微笑道,“这些伶人倒是巧思,我闻所未闻,唱的仿佛是昔年你我曾看过的画本《阳春亭记》?”
“你还记着呢。”般般摆摆手,让人给她们添茶,“这是奶茶饮子,里头搁的是与蜂蜜一同蒸煮过的柑橘果肉,快尝尝。”
“也不知晓赵后姐姐喜爱什么样的,便将柰果、桃子、杏子各色口味都备下了,你试试呢。”
“好新鲜的做法,邯郸也有铺子卖呢,我命宫里头的膳夫学着做了,隔几日便要解解馋。”赵王后笑道,“不过柰果的我倒是不曾尝过。”
宫奴顺势为她倾倒热乎乎的柰果奶茶,热气腾腾的蒸出一层细微的茶香底子,与牛乳完美融合,令人回味无穷。
般般冲她一笑。
舞台剧唱罢,三后就着如何抚育婴孩的问题闲聊许久,直到月落梢头,正殿那边结束,这头也顺势结束。
一国之君不能在他国过夜,风险性太高,尤其是秦国这种地界。
又是一通架势送走他们,般般长长舒了口气,从云入殿附耳说些什么,她才知晓秦驹竟被嬴政罚了杖刑二十,秦人孔武有力,二十杖下去焉有命在?
她大惊,忙让她去瞧瞧秦驹如何了。
嬴政与昌平君正在咸阳宫外说话,昌平君劝道,“王上今日不该当众罚秦驹,岂非要外人看了笑话。”
“寡人不曾考虑那么多。”嬴政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昌平君一噎,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秦人一贯不拘小节,直来直往,跟周天子以及列国比起来,那是相当的礼乐崩坏。
可偏偏秦王政并非是毫无心机,他总不能骂他吧。
昌平君温声问,“不知秦驹所犯何错?王上许是正在气头上,顾不得那么多。”
昌平君是丞相,嬴政捡了能说的简单叙述,“这让寡人如何不罚他?若是底下人人都这般行事,岂非要混淆视听,动摇社稷。”
昌平君稍稍沉默,叹了口气,“着实该罚,不过,秦驹到底是自幼便跟着王上的,什么大风大浪也都跟着您过来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时错了主意,调教着也就是了,您可千万勿要大动肝火。”
嬴政淡淡嗯了声,倒也不反驳他。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他便出宫去了。
昌平君与吕不韦最大的区别在于昌平君还真是嬴政的血亲长辈。
且昌平君并无恶意,也无二心,受封丞相之后兢兢业业,一心为了大秦、为了秦王。
就凭这个,嬴政肯给他面子。
回到昭阳宫,般般已经卸了妆正跟床榻上的肇儿说话,听见脚步声起身看来,“表兄。”
见到她,他脸上的疲累终于稍稍浮现几分,眉弓与鼻梁之内投下的小片阴翳也被染的浅淡了几分,“你今日劳累了。”
“明明更累的是你呀。”般般主动为他褪去繁复的外衣,将他的头冠摘下,揉揉他的脸庞与长发,“只怕与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细想,如何不累呢?我这边倒还好,阳曼公主本就与我相熟,赵王后仿佛也没什么心眼,很好相处。”
他们二人一直都是这样互相体贴。
他轻轻拥她入怀,将脸庞埋进她的颈窝处。
般般像哄婴孩一般,轻轻拍着他的后颈安抚,手指灵活的穿梭在他的发间为他揉按着紧绷的头皮。
床榻上的肇儿正吃着手,一对剔透的眸子转也不转的瞧着拥抱的阿父阿母,隔了会儿,见没人搭理他,他自己撑着小手慢慢腾腾的坐了起来。
室内安静,气氛良好。
般般侧眼,顿时睁大眼睛,“表兄,肇儿会坐起身了!”
嬴政立即去看,“果然如此。”
“他才几个月,骨头生的如此好吗?”般般忙不迭俯身,戳了一下他的小腰。
肇儿扑腾着小手挥她,不留心自己栽倒在床榻上,所幸褥子柔软,不会摔坏他,估摸着也吓得不轻。
他竟也没闹,只是唇角下抑了两下仿佛忍着哭意,一张小脸皱起来,攥着劲儿又重新坐了起来。
这模样叫嬴政正眼相看,他曲起两根手指弹他的脑门,扬起眉毛:“像是个犟种,不肯服输。”
“阿父抱抱。”
床榻上的小婴孩在他张开手臂的一瞬间,扑腾着前倾摔进他怀里。
下一刻:“嘶。”
肇儿拳头捏的梆硬,上去就扯了嬴政的头发,疼得他呲牙。
般般环起手臂坐下,得意洋洋:“他还从未扯过我的头发呢,定然是听懂你方才笑话他了”
嬴政捏着肇儿肥嘟嘟的脸,皱起眉头:“让你学会说话还了得?”
“自己去找奶娘吧。”跟他的妻子待了一整个午后,该他了。
从云抱好被丢过来的太子殿下,心里:“……”
她寻思,王上都多大了,怎的还跟自己的儿子攀比着吃起味了呢?
这像话吗?
儿子一走,嬴政硬要般般与他一同沐浴,到了浴池,总算可以说些体己话。
般般伏在他后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为他通发,将午后三后都说了些什么一一告知他,“阳曼果然聪慧,我都没来及的将你教我的说出来呢,她竟已说服赵王后了。”
“她的确聪明,否则只凭借文王的宠爱,是无法食邑阳曼县的。外头人都传颂嬴月灵巧,实则她没有阳曼通透。”
“将她许配给还是齐国太子的齐王,亦有让她牵制齐国的打算,她做的很好。”
“接下来我们只需静观其变,我留在赵国的人亦会随着她的动向顺水推舟,有郭开在,赵后想要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手,这并非难事。”
般般问他们在正殿都说了些什么,嬴政尽说了。
赵偃与齐王此行来秦国不过两个目的。
第一,试探秦王政对诸国的态度;
第二,表明亲和的态度。
秦国实行的远交近攻政策在诸国力不是什么秘密,赵国属于‘近攻’的那一行列。
“攻赵急不得,表妹且再等待一段时日,来日秦兵铁骑踏平邯郸,我必带你一同去报仇。”嬴政侧过身,眉眼认真。
“好。”般般从来信服他,此刻更是满目依恋。
雾气缭绕中,他俯身吻她。
仿若清亮的星子坠入深邃的夜空,回到最初、最温暖的安全领域,唇齿交织间,彼此的呼吸也一同交融,他的唇轻软的压在她的唇上,不断的探索着深入。
她如同花朵为他绽放,他轻轻揉捻开,怜惜的拨弄脆弱香甜的花瓣。
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都在远去,唯有他的温热紧靠着她。
这样完美的交融,像极了两个灵魂漂泊已久,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慰与归属。
分明彼此很累了,却在每一个眼神交汇、肌肤触碰、灵魂对话之后,激发起令人战栗的动力。
他的吐息肆意的侵袭般般的感官,她被压在水池边,水面的水浪荡漾出一层一层的波纹,她的世界炸开了剧烈的烟花。
不知多久,她疲软的被翻了个面,恍然发现自己是趴伏在池边,这水池有半人那么深,她站不太稳,水下的脚后跟结实的抵在他的小腿上。
一层一层的水浪席卷她的后腰与腹前。
她深深地呼吸,表兄的长发滑落,从上面坠在她的耳边,他有力地小臂亦撑在她的肩旁,她气息不平,轻轻以耳廓蹭他的小臂。
待回到床榻上,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过了二月,一天比一天暖和。
般般近些日子总去找姬长月玩耍,姬长月正歪在榻上听说书的说故事,神态乏味。
“近来好玩的故事我已听了个遍,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趣事儿,翻来覆去改了名字、背景又说来,无甚乐趣,唉。”
用现代的话来说,书荒了,没点有新意的文给我看看吗?
可惜般般前世也没看过小说,不然还真能编一些有趣的给她看,“不若我们出宫玩去呢?”
姬长月眼睛一转,瞧过来,“玩什么?”
她意动了。
“肇儿呢?”
“他随着他父王到议政厅玩去了。”
姬长月不爱带孩子,般般也正好不乐意带孩子,两人一拍即合,带着炀姜与嬴月乔装打扮一番离宫去了。
长史李斯跟尉缭在路上遇到了。
尉缭是与嬴政辞行的,嬴政已经批了钱给他,他要替他办事了。
今日在殿外看见的不是秦驹,而是一个脸生的,他一见了两位臣子便盈起欢喜的笑脸,“两位大人,仆名小夏,容仆进去通传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