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西宁：“......”因为生意冷清又临近中午的缘故，门口的两扇门就已经关上了，只在中间留了一道狭小的门缝。
外面只一个破破烂烂的褪色门头和门旗。
她心中不由得佩服对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怪不得能够坐稳严家集团总裁的位置。她心中腹诽，这些话却不敢拿到面上说，露出一个优雅得体的笑容道：“严大少，你今天也来找清棠啊，这后面几位是......”张西宁欲言又止的停顿了一下。
严宴并不是一个人到来的，身边还跟着两名白发苍苍却精神奕奕的老人，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面容精致的小少年。
他乖巧的站在后面，一动不动，一双白眼白眸，在黑眼黑眸的周遭人身边面前显得极为显眼，看起来应该有十三四岁的模样，不知为何，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木讷，像是没有灵魂的精致木偶一样，美则美矣，面上却没有半点情感波动，看久了，越发像是一座漂亮的木雕。
沈清棠也投去了好奇的目光，回应了严宴的招呼道：“不如我们进去说吧。”
对方与长春街格格不入的气质以及身后的加长版宾利豪车，已经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这是我的七叔公、八叔公，这位.....”严宴咳嗽一声，跟在沈清棠的身后，边走边说，含糊不清的一笔带过道：“这是我一个远房表弟。”
他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在场人都是人精，知道这个小少年肯定不只是远房表弟身份这么简单。
崔明月正准备去厨房搞点吃的，凑合一顿午饭，听到前面有脚步声立马跑过去一看。严宴成熟谦和的气质和帅气的样貌看得她脸色发红，低着头小跑着过去道：“沈姐，你这么快回来了啊？吃饭了吗？事情解决了吗？”因着外人在场，后面这话她问得更小声了。
沈清棠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道：“差不多，这里不需要你陪着。”她看了一眼在前厅忙碌的崔抿道：“你和你五师兄到后面去吃饭吧。”
张西华则是笑呵呵将一个袋子递给崔明月道：“这是你们沈姐给你们打包的海悦楼外卖，她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也没有忘记你们。”
崔明月高兴得后槽牙都要咧到耳根后了，她连忙感谢道：“谢谢沈姐。”她将精致的外卖盒拿到后面，又给众人上了茶水和糕点才离开。
看着崔明月这么高兴的样子，崔抿冷哼了一声道：“崔明月，你到底是不是师父的女儿？一点志气都没有，这么点小恩小惠就把你讨好了。”
崔明月十分不计较的摆了摆手道：“如果人均两千的海悦楼都是小恩小惠的话，我情愿一辈子都没有志气。”
她打开精致的外卖盒，突然愣了一下，看向崔抿道：“五师兄，里面有整整两盒你喜欢的生腌醉蟹哎。”
“好像.....沈姐讨好的人不是我吧。”
听到崔明月满是调侃的语气，崔抿的耳朵难得红了红，全身热得像是刚从火山口经过一样。然而他嘴上却道：“别以为这样就能讨好我。”
崔明月听着对方心口不一的话，笑了笑，将筷子塞到对方手里面道：“五师兄，快别说了，这醉蟹可是阳澄湖养的，一个就是588，你快多吃点。”
严宴的目光在医馆里面转悠了一圈，眼神中划过一抹诧异。
沈清棠看穿了对方的想法，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水道：“仁心医馆已经开了三十年，一直没有翻新过，现在看起来又小又破旧。”
严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也不算是太破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说完，他的目光落在沈清棠身上良久才收了回来。
沈清棠回到医馆后，换掉便装穿上了仁心医馆的白衣袍。像这样的白衣袍素来没有款式可言，沈清棠也不施粉黛，可这职业属性的衣服，却将她身上淡然的气质凸显得淋漓尽致，衬得越发的漂亮。
与往日围绕在他身边的豪门小姐们，显得格外不同。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见严宴迟迟不开口，沈清棠主动开口道。
“补气丸很好用，我服下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失眠的状态。”那种能够一躺在床上就能够很快睡下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不像往常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入睡，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等他能够安然入睡一个星期后，他才明白当时的沈清棠说话的口气为什么会这么嚣张，原来对方是真的有本事。
说完，他停顿了两秒，递出一张银行卡给沈清棠道：“这里面有十万，算是我给你补的尾款。”听到这话，沈清棠摇了摇头，没有去接那张银行卡道：“你的感谢我已经收到了，补气丹你当时已经付完全款了。”
一想到当场的场景，严宴面上微微有些羞赫，他当时还觉得10W的价格太高了，现在看来完全是太便宜了。
“还有其他事吗？我下午还很忙。”见现场又陷入沉默中，沈清棠便想要开口赶人。她得抓紧把美颜丹的丹方调配出来进行试验，合格之后才能送给张西宁。
此话一出，严宴索性开门见山道：“清棠，你给我的补气丹很好用，我还能再购置几颗吗？你放心，雍和堂是什么价格，我也给你什么价格。”听到这话，张西宁眼神不由得一阵抽搐。
这是钱不钱的事情吗分明是能不能抢到的事情。
毕竟整个京都都流传千金难买一补气丹。如果能够原价.....不哪怕是加价买到，仁心医馆都会挤满了人。
沈清棠喝了口茶，摇着头拒绝道：“不好意思，严大少，我已经把丹方卖给雍和堂了，除却我自己和家人用，不能拿出来出售。”
“你怎么把这丹方给卖了呢？”严宴蹙了蹙眉头，有些不解的道。
而在后厅的崔抿听到这话，却是倒吸一口冷气，崔明月则是压低声音小声的道：“五师兄，你听到了吗？那补气丹的丹方沈姐的。”
崔抿木着脸点了点头，眼眸中还残余着震惊，半天都无法消化。
在他的心中，他一直觉得沈清棠只是一个医术小白，一个好运的通过这届初级中医师考试的人罢了。
要知道这段时间雍和堂可是出足了风头，盖因他们新推出的补气丹，一颗就要十五万，因为效果好，供不应求。
多少医馆都看红了眼，可以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张西宁也道：“清棠，你真的是糊涂啊，你不差钱怎么就要杀鸡取卵呢？”
沈清棠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不过是一张丹方罢了。”她脑海中的古丹方多了去了，自然不差这一张。“而且.....”她语气顿了顿道：“这补气丹炮制起来很麻烦，不如一千万直接卖掉算了。”
听到这话崔明月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但无论如何，她们的医馆应该是不用卖掉了。
两个一言不发的老人听到这站起身，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道：“小宴，我们还是带着小冰走吧。”
一人看了一眼沈清棠道：“麻烦了。”他们一起身，白眼白眸的小男孩也跟着站了起来。
沈清棠抿了抿唇提醒道：“如果你们要的补气丹是给他买的话，我劝你们还是别给他服用。”
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语气顿了顿道：“补气丹是补充气血的，他的身体很好，不需要这样的大补之物。”
七叔公眼神中爆发出一抹精光，语气里也怀揣着一丝希望道：“沈医师，你是不是知道他得了什么病？”
沈清棠摇着头道：“我不知道。”
闻言，原本一脸期待的八叔公冷声冷气道：“好了，别耽误别人做生意了，我们还是再让黄老看看吧。”
严宴直觉沈清棠没有说真话，咬着唇有些不甘心的道：“清棠，难道你真的没办法救小冰吗？”
沈清棠面不改色的点头道：“没办法。”
听完这话，他只得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面带失望的离开。
见四人离开，张西宁不由得感叹道：“这严家藏得可真深啊，连我也不知道他们家还有个叫小冰的男孩。”想到小男孩乖巧的模样，她有些不忍问道：“清棠，你真的不知道小男孩患的是什么病吗？”
沈清棠眼也不眨的道：“他应该得的是离魂之症，也就是常说的撞鬼了，魂魄跟着鬼走了，整个人就变成痴痴呆呆的，虽然也会吃饭、睡觉，但没有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听完沈清棠的解释，张西宁有些纳闷道:“为什么这些话你不跟他们说呢？难不成你真的救不了？”
沈清棠回答道：“能救，但要等他十六岁才能救。”听到这话，张西宁也瞬间明白了沈清棠的顾虑。
那小男孩看起来最多十三四岁，若是沈清棠早早应答下来，要是做不到，反而不是好事的象征，她理解的拍了拍沈清棠的肩头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的。”
沈清棠抿了抿嘴唇，开口道：“这其实也不是主要原因。”她不想要再随随便便给予人希望，两年的时间太长，变数也太多了。
给予希望，又收回希望，只会把人推进比绝望更深的深渊。这个教训，她在秦大哥的身上已经吃够了。
严宴带着人来去匆匆的一幕正好落入了陈麻全和陈理的眼中。
陈理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解问道：“爸，你不是说这严大少是因为我们新店开业才来的吗？怎么又跑到了沈清棠那边去了。”
提起这一茬，陈麻全就脸皮烧得慌，他自以为是自己有几分薄面，居然连一线豪门的严大少也主动闻名过来，但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专门来找沈清棠的。
甚至还很隐晦的指出他们这个名字取得不太好。
他喝了两口水，努力平息着心中的怒火道：“这沈清棠以前是豪门圈的，跟严大少认识也不奇怪。被这么气势汹汹的找过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们也不去掺和了。”
“对了。”他语气顿了顿道：“今天没有人去沈清棠那里应聘吧？”比起严大少来找沈清棠的事情，他更关注这件事。
陈理拍了拍胸脯，十分得意道：“爸，你就放心吧。今天上午，除了严大少，她们那连只蚊子都没有飞进去。”
“再说了，我们也打过招呼，那些人怎么可能想不开去那里应聘。”
陈麻全一个劲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一个医馆没有了坐诊大夫，他看对方还怎么把药馆经营起来。
面对倒闭的结局，也无非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严宴和张西宁前脚刚走，孙云后脚就来了。他拧着眉头看着张贴在外面的招聘启事道：“清棠，听说你得罪了李太太还被对面的陈麻全带走了医馆大半的医师，需不需要我帮忙？”
他看了一眼对面门牌上的【新仁心】的【新】字就觉得一阵膈应。这陈麻全也算是行业里面的老人了，做出来的事情却这么不地道。
听到这话，沈清棠摆了摆手道：“不用了。”
孙云挑着眉头不解道：“难不成你是信任不过我们医馆的大夫的医术？”
沈清棠摇着头道：“不是。”她实话说话，不带任何情绪色彩：“我们医馆生意冷清，就算借过来也没有用武之地。”更何况，借出去的总归是要还的，这一点浅显的道理，她总归是懂的。
见对方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意见，孙云也只好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对沈清棠道：“我听说严大少带了一个小孩来你这里，你没有接下来吧？”
“没有。”沈清棠摇了摇头道。
听到这话回答，孙云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有心跟沈清棠细说说具体情况，但很快手机一响，挂断后不好意思的道：“清棠，我药馆那边太忙了，现在催我这个人回去，我们下次再聊。”
沈清棠则是可有可无的点了一个头。
孙云一离开，崔明月便兴冲冲的感慨道：“沈姐可真厉害，居然认识这么多人。”
崔抿露出一脸不屑的神情道：“她虽然被赶出豪门圈了，但以前好歹也是豪门圈的人，认识也不奇怪。谁没有几个狐.......”想到那满满的两盒螃蟹，他还是松口道：“好朋友。”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改口，崔明月“噗嗤”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调侃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沈清棠的声音。
“明月，你把前面的招聘启事换一下。”
“换一下？换成什么？”崔明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不解的道，她有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在她看来，这张招聘启事完全都可以撕下来了。
沈清棠眸子一转道：“换成招三个学徒的吧，学徒期间包吃，三个月后可以转正拿三千的基本工资。”
崔明月：“......”
可她们缺的是坐诊大夫，又不是没有经验的学徒啊。
但看着沈清棠坚持的眼神，她还是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重新把打印出来的学徒招聘张贴了出去。
而这一幕，正好被对面的陈理看到。
他扫了一下上面的内容，哈哈大笑道：“明月，你们上午不是要招坐诊大夫的吗？怎么下午就开始招聘学徒了？”
崔明月不耐烦的摆手道：“去去去，别在这里捣乱。”
“要不来我家的医馆吧，看在我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我让我爸给你的工资高一点。”陈理摸了摸下巴，想要把对方也挖到自家医馆里。
崔明月听着对方张狂的笑容，只觉得一阵不爽，换好招聘启事后，故意起身在耳旁扇了扇，语气讥讽道：“这是哪来的苍蝇，嗡嗡嗡叫得人心烦。”
不等陈理反应过来，她又径直走入医馆内。
陈理冷哼一声道：“呵呵，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到底能够撑多久。”
沈清棠预计是要招聘三位学徒的，因为没怎么限制条件，来报名的人倒也多，只可惜不合格的人也多，她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后便让崔明月盯着。
三天后，她看着面前的四个人，不，应该是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蹙了蹙眉头。
崔抿也有些不满，直接责问道：“崔明月，你怎么把一个小孩招进来了？我们这是药馆，可不是慈善堂，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进来。”
第34章
“什么小猫小狗,五师兄你说话真的是太过分了。”崔明月上前一步将小男孩护在身后道：“你难道忘记了吗？这是徐小胜，上次他帮你分拣药材，你还说他记性好来着。”
“他太小了,才刚满十岁，这跟雇佣童工有什么区别。”崔抿紧蹙着眉头,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眼下仁心堂的坐诊大夫人手不足,他自然是更倾向于有过经验的学徒，到时候培训一段时间也能够帮着看病。
这样一个小孩，于现在的仁心堂而言，完全就是添乱。
听到这，沈清棠盯着小男孩瘦弱的躯干,眼眸中闪过一抹讶异，没想到对方比她想象中的年龄还要小几岁。
有一说一，比起另外三位来应聘的成年学徒,面前这位叫做徐小胜的小朋友确实是没有可比性。他比柜台都还要低半个头,就算是勉强招进来,连抓个药都得踩着个高高的板凳一样。
崔明月还没有开口，她身后就探出一个黑黝黝的脑袋，身上的衣服洗净到发白，一双幽绿色的双眸因为生气的缘故变成亮绿色，他攥紧着拳头不服输的反驳道：“你才小！我已经十岁了！而且我认得所有的中药材,可以来这里当学徒。”许是因为没有钱去剪头发的缘故,刘海长长的遮住了整个额头,显得他有些桀骜不驯。
崔明月的话紧跟其后,像是老母鸡护小鸡仔一样道：“我觉得小胜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崔抿：“.......”他目光扫过对面三个学徒，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道：“我都不想要说你。”招的都是些什么人。
他右手边上这一位，皮肤黝黑、全身都是腱子肉,面相忠厚老实，进来之后就一直笑笑笑，半天都打不出来一个屁来，他差点以为是附近工地上的农民工过来骗吃的。问清楚才知道他是清河村采药的药民，名叫刘郝仁，因为想要学一些真本事才来这里当学徒。
而刘郝仁旁边一个性格又恰恰相反，名叫孙猴，外号猴子，人如其名，整个人瘦精瘦精的，看着跟瘦猴一样没有区别，眼睛提溜提溜的转着，看着面相就精明，刚从医专科毕业出来，被家人里逼着出来工作的，他嘴皮子十分利索，进来应聘的时候一分钟就把他的个人信息介绍完了，甚至还当场背了一段汤头歌，
至于最后一个学徒就更奇葩了，现在正是秋老虎过境的时候，对方居然穿着一身黑斗篷，除了一双眼睛什么都不露出来，连最保守的阿拉伯女性都比他开放，刚开始进门的时候，崔抿还以为对方在搞什么暗黑角色的cosplay。如果说刘郝仁是不会说话，常常微笑，那么这一位是根本不说话。从进门到现在，除了知道对方叫方泽，曾经当过几个医馆的学徒外，他什么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