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召龙和那个啤酒肚男人默默听着邱滢的话,愣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妈!”姜颂禾原地竖起两个大拇指,她盯着邱滢,双眼放着光,“厉害啊。”
姜酩野也附和着悄悄竖起两个大拇指。
邱华笑着道:“你们的妈妈这还是收着了,要是以前年轻的时候,那把碎掉的椅子估计早就在你们姨夫的脑袋上开花了。”
“阿华,你当初精挑细选,选了个什么对象啊!”邱滢忿愤道,“他们郑家一家子都烂透了。”
像是触及到了邱华的伤心事,她长叹一口气说:“我挑人的眼光一向不行,只希望永香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就好。”
姜颂禾脱口而出:“不开心为什么不离婚啊。”
“二姨,如果真的是你打工养家,那么你完全有能力离婚以后自己养活自己啊,为什么非得……”跟着郑召龙这个人渣过日子啊。
虽然后面的话,姜颂禾强忍住没说出来。
但是邱滢他们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哪有这么容易啊,”邱滢看着邱华有些苍老的脸,略有些心疼地道,“女人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尤其是生了孩子。”
邱滢沉默片刻,继续说:“要是你二姨没生你永香姐姐和你永辉哥哥,估计早就离婚了。”
“可是,为了不让他们两个被外人戳脊梁骨,你二姨就只能忍着了。”
姜颂禾沉默着,没有说话。
如果她没有穿越,依旧生活在技术高度发达的现代,那么她会觉得正在经历这种人生的人一定是疯了。
因为这种没苦硬吃的行为,除了只会感动自己、给孩子徒增内疚外,毫无用处。
可是偏偏她穿越了,她看过这个时代背景下女性的委屈和不被重视,她也看过这个年代女孩子们的困境和艰难。
她知道,邱滢所说的就是这个时代几乎所有女性的现状。
父母离过婚,留下的小孩子会被全村人指着脊梁骨说“你的妈妈不要你了”。
父母离过婚,家里的女孩子成年结婚的时候,婆家会说“你妈妈都走了,你算什么好东西”。
父母离过婚,家里的小孩仿佛就会被打上差孩子、没人管的野孩子的标签。
在这个没有网络,信息不发达的年代,戳着脊梁骨,讨论着其他人家的八卦仿佛就是他们无聊生活中的所有乐趣。
在这里,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别人口中的饭后谈资,所有人也都尽量避免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人言可畏——在这个时代,就像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不仅蚕食着这个时代的女人的肉|体,更在吞噬着她们的精神……
她们被迫循规蹈矩,委曲求全地接受着自己的命运。
“邱姐!!邱姐!不好了!不好了!”
突然,门口冲进来一个瘦瘦的女人,她一边往里冲一边大喊:“婚车失踪了,永香和新郎都不见了!”
“什么?!”正在收拾着现场的郑召龙惊讶地跑过去,他握住女人的肩膀,着急道,“谁告诉你的?你儿子不是在给婚车队当司机吗?他不应该紧紧跟着他们吗?怎么让人丢了?”
“是给当司机没错,”瘦瘦的女人道,“但是在新郎带着永香拍完照片后,为首的婚车突然加快了速度,冲着市外跑去了。”
“本来我儿子打算开车去追的,可新郎打电话给他说他要单独带着永香去个地方,让他们不要跟着。”
“我儿子他们也没多想,带着三四辆车停在原地等他们。结果一个小时过去了,新郎和永香还没回来。”
“眼看着过门的时间就要到了,我儿子意识到不对,就立刻给他们打电话,谁*知道,电话根本打不通。”
“现在,俩人已经失踪两个小时以上了。”
“怎么可能?!你让他们开车顺着沿线找了吗?”郑召龙着急道。
“找了,”女人慌乱道,“我儿子开车都快跑出市外了,还是没看到他们的影子。”
“哎呀!”郑召龙着急地拍着自己的大腿,“这都什么事儿啊!今天不结婚,我拿什么投……”
姜颂禾蹙眉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冷不丁地,她仰头看了眼旁边的邱华。
与着急到失态的郑召龙不同,只见她神色如常,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
姜颂禾的眼睛慢悠悠地转动着。
奇怪,真的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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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算是二合一?嘻嘻[三花猫头]
第35章
“你别急,”姜酩野快步上前,他站在瘦瘦的女人面前,询问道,“先和我说说那辆车上都有谁!还有他们落座的顺序。”
女人道:“一共有四个人。前面伴郎开车,副驾驶坐着新郎。后排坐着的是新娘和伴娘。”
“她们四个一起失踪的?”姜酩野问。
“对,”女人快速回答,“现在她们四个一个都联系不上。”
“还有多余的车没?”姜酩野询问。
“有,”女人明显是婚庆的负责人,她快速回答,“在门口停着一辆备用黑色桑塔纳,油是满着的。”
“有钥匙在谁那儿?”姜酩野快速问。
“在我这儿。”女人在自己身上快速摸索着。
“酩野,你能不能让你们警队的人帮忙找找啊,失踪不是小事。”邱华走上前,询问道。
“没用的,成年人至少失踪48小时才能立案,”姜酩野快速接过女人递过来的车钥匙,“况且,我们也不确定张家那小子带走永香,是不是真的只是带她兜风去了,毕竟人家现在是夫妻。”
“现在这里人多,大家先分散开找着。家里留几个人,如果四个人回来,及时通知。”
“好!”邱华快速答应下来,“我现在就去请人一起找。”
姜酩野对着自己面前的女人继续道:“后面跟车的伴郎有回来的没?抽一个人跟着我重新走一遍现场。”
“有,我儿子回来了,我现在就去跟他说声。”说着,女人快速起身跑了出去。
眼看着安排好一切的姜酩野准备离开,一直观察着邱华的姜颂禾急忙道:“哥,等等我,我去帮你。”
“你去哪儿啊?!”邱滢拎着姜颂禾的领子把她拎回来。
被限制住动作,姜颂禾有些任命地放弃挣扎,她道:“我哥需要我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找人是大人的事儿,你不许去,”邱滢不容商量地说,“你永香姐失踪了,你二姨肯定心里不舒服,你赶紧安慰安慰她。”
“我找到永香姐姐,二姨不就不用安慰了吗?”姜颂禾仰头道。
邱滢:……
好有道理。
邱滢不容分说道:“那也不许去,多危险啊。找人有你哥哥呢。”
“邱滢。”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姜万湫喊了句。
“啊?”邱滢本能地向后看。
“爸找你。”姜万湫说完,身子向旁边挪了一步,露出身后的邱岁山。
此时邱岁山正拄着拐杖,有些站不稳当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爸,你不好好坐着,你乱走什么啊。”说着,邱滢松开姜颂禾,她有些心疼地扶住邱岁山。
“发生什么事儿了?”邱岁山问,“小野怎么走了?”
“永香失踪了,小野帮忙找呢……”
邱滢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她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目光赶紧转回去。
谁知道,等她再看过去,本应该站在的原地的姜颂禾早就跑没影了。
邱滢抿着唇,长长呼出一口气,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盯着姜万湫,仿佛要把他这个人盯穿。
“你别看我啊,”姜万湫求饶道,“刚才真的是爸想找你的。”
“你就纵容她吧。”邱滢气愤地说了句。
宴厅门口,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正停在一边。
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弓腰敲了几下驾驶座上的车窗。
车窗缓缓拉起,坐在驾驶座上的姜酩野正在按照自己的习惯调节着车里的布置。
姜酩野侧头打量了来人好几眼,道:“跟车的伴郎是吧。”
男人应下:“对。”
“坐副驾驶。”姜酩野命令了句。
男人急忙回答:“好。”
他从车头绕到副驾驶,刚拉开门,一个小巧的身影如鬼魅般先他一步闪现了进去。
姜颂禾熟稔地拉过一旁的安全带,系在自己身上。
她扶上车内的把手,仰头冲着男人命令道:“坐后面。”
“哦,好……”男人有些摸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地拉开车子后门坐了进去。
坐在驾驶座坐上的姜酩野斜眸看了姜颂禾一眼,他没有赶人,也没有多说话。
像是默认了她的举动,姜酩野系好自己的安全带,道:“坐稳了。”
“嗯。”姜颂禾应下。
姜酩野按照后座男人的记忆,开车快速驶市外。
“对,我们从那边拍完照回来的,”一路上,后座的男人趴在主驾驶和副驾驶中间的位置上指挥道,他指着前面的路道,“本来我们应该顺着这条道儿直着走的,可主车在那儿位置……也就是靠近那个羊肉馆的地方掉头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姜颂禾正在看着不知是谁遗留在车上的纸质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主干道被一条红线标注出了一条详细且醒目的流程图——估计是负责婚庆的人为了防止有的司机不认路,特地画上去的。
姜颂禾一边看着地图,一边注意着姜酩野驶向的方向。
故作不经意地,姜颂禾问:“你们这儿有婚车不能掉头的习俗吗?”
“有,”后排的男人快速回答,“按照老一辈的说法,结婚时走回头路,意味着婚姻难以长久。所以,这是婚礼上的一大忌讳,我妈昨天特意叮嘱过我。”
男人懊恼道:“也因为这个原因,在主车掉头以后,我负责的次车和后面的跟车没敢跟上去,生怕坏了忌讳。”
“哥,如果真的是新郎主动想带永香姐去个地方,那么根本没可能坏了这个忌讳啊,”姜颂禾侧头看着姜酩野道,“所以我怀疑,想带永香姐离开的那个人,他根本就是想坏了这个忌讳。”
“换句话说,他根本不想这场婚礼能够顺利进行,也根本不想永香姐和新郎结婚后能走得长久。”
“嗯,”姜酩野没有反驳,应声道,“有道理,那么能阻止这一切的就只有可能是他们四个人中的一个了。”
“嗯。”姜颂禾盯着他重重地点了下头。
姜酩野一边开着车,一边询问道:“车上的伴郎和伴娘分别是谁?你认识吗?”
“不是很熟,我们只在新郎化妆的时候,聊过几句。那个伴郎是新娘的一个朋友,好像叫什么徐文豪。伴娘也是新娘的一个朋友,名叫闻洁。”男人道,“婚礼前一个周,新郎那边伴郎一直凑不齐,没办法新娘就只能拜托了自己的朋友帮忙。”
“说起来也怪女方,属相生日都卡得太严了,还非得是比新郎新娘年级小的,属虎的,3月晚上七点至九点出生的人。”
“双方家长人际圈子就这么大,上哪儿找生日时辰这么精准的人嘛。”
姜颂禾缓缓道:“这可不像是按照要求找伴郎。”
反倒是像按照某位“伴郎”的条件,硬性设置的要求。
一个萝卜一个坑,前世萝卜岗见多了,还是第一次给伴郎挖萝卜坑的。
“你也感觉奇怪对不对,”男人激动的道,“我一早就感觉奇怪了!”
姜颂禾随口问:“这些要求都是永香姐提的?”
“对,”男人快速回答。
故作不经意地,姜颂禾问:“新娘家里人那边怎么说啊。”
“我们去商量的时候,新娘的爸爸好像很烦这些规矩,他全程只说了句事儿多,糊弄糊弄就行了,然后就去睡觉了。至于新娘妈妈那边……”男人一边细细想着,一边说,“新娘妈妈好像挺迷信这些的,那天晚上她当着我们的面开了好几挂,就为了问这些事儿。”
“男方那边没觉得这些要求很离谱吗?”姜酩野冷不丁插嘴问。
“我想肯定是觉察到了!”男人继续道,“但是,可能是男方那边比较着急结婚吧。在我们去说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了。”
后面的话姜颂禾没有在听。
想要知道他们四个人去哪儿了,或许还有另一种办法……
“有笔没?”姜颂禾冷不丁说了句。
“有。”男人快速从自己西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只黑色钢笔。
姜颂禾把地图反过来,露出背面白色部分。
她在背面罗列着——
男,属虎,三月,晚七点出生。
寅木,辰月,戌时,属土,且土势旺。
水生木,木来疏土,喜东方木或者北方水
“东方木……北方水……”姜颂禾念叨着,她快速把地图重新返回正面。
“你在写什么呢?”后排的男人好奇问。
“别说话。”正在开车的姜酩野阻止了句。
“哥,直着前面过三个路口,然后左转进山。”姜颂禾道。
“行。”姜酩野油门踩到底。
山路崎岖,坐在车子里的三个人随着车子的颠簸左右晃着,姜颂禾有些晕车,她把车窗拉下来。
任由车子带起的微风一股脑吹进车里。
行驶途中,后座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你刚才是在算命理吗?”
“嗯。”姜颂禾目视前方,简单地回答。
“现在找人都可以用玄学算出来了吗?”男人好奇问。
“算不出来,”姜颂禾煞风景道,“而且我不信这个,只不过我想着既然你说失踪者信这个,那么我只要顺着她的思路推算,基本也能判断出他们的行动轨迹。”
“他们信命理,所以有很大可能,他们会顺着命理的内容离开。只要我们提前推算出他们算到的命理内容,不就可以跟上他们的思路,找到他们了吗?”
“厉害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后排的男人双目放着光,他趴在副驾驶座的靠背上,“你今年多大啊,你怎么这么厉害?你也是警察吗?你能不能帮我算算啊。”
“不能,”姜颂禾拒绝道,“我只会最简单的,而且我是无神论者,最不喜欢这种玄学了。”
“那你怎么会这个的?”男人好奇问。
姜颂禾胳膊搭在车门上,头微微侧过去,她托着腮,目光闲散地看向窗外,她兴致缺缺地回答:“当然是为了查案啊,要不我闲得没事学这个干嘛?”
“那你还没有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呢,”男人十分感兴趣地说,“你今年多大啊!”
“12。”
“那你岂不是还在上学?”
“嗯,上初中。”
一提起年龄姜颂禾就仿佛被掏空了所有力气,她无力地回答。
“那你很厉害啊!”
男人刚感叹完,姜颂禾一撇眼看到路边的草丛里,好像伸出来一只手。
像是人手。
姜颂禾一个激灵,意识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冲着驾驶座上的姜酩野大吼道:“哥!停车!”
姜酩野快速踩紧刹车,车子当即停在原地。
车子急停所产生的巨大惯性让里面的三个人猛地向前冲去,然后又在安全带几乎绷紧到极限时,被死死勒住,最后重重跌回原来的位置。
姜颂禾觉得撞得自己后脑勺撞得生疼,她伸手扶住自己的脑袋,轻轻给自己揉了下。
好在带全带系得紧,姜颂禾的情况还不算糟糕。最惨的是车子后排那个没系安全带的男人。
他被撞得七仰八翻,最后直接掉到了两排座椅的中间。
他一脸懵地从夹缝里爬起来,着急着询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哥,我刚才在我这边的草丛里,好像看到了有一只手。”姜颂禾指着窗外,着急地侧头看着姜酩野回答。
姜酩野不敢怠慢,他立刻道:“你俩待在车上别出来。”
“好。”姜颂禾应下。
姜酩野拉开车门大步走出去。
“我也下去看看。”
后座的男人刚要拉开车门,姜颂禾先一步提住他的领子,将他拽住。
姜颂禾:“你去什么去?我都没去,你瞎跟着添什么乱?老实在车里呆着。”
男人:……
半响,他才试探性地反驳了句:“什么叫你都没去,我跟着去就是瞎添乱啊。反正,我添不添乱不知道,你去了肯定添乱。你才多大啊,小屁孩。”
“我……”姜颂禾下意识扬起来的巴掌在空气中停住,她收住力气,在男人的胳膊上轻轻拍了下,她没什么底气地嘟囔了句,“我的年纪也不小了。”
姜颂禾摇下车窗,并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指挥道:“哥,距离应该没那么近,你再往远处走走。”
姜酩野没有回答她的话。
仿佛在原地发现了什么,姜酩野缓缓半蹲下身子,用两条胳膊拨开凌乱的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