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开心神不定,“那个缠红指太狡猾了,我怕他……”
宗曜道:“你若怕便和我一起住吧。”
李霁开想了想,摇头。
待到了晚上,她从抓了两个馍馍,又揣了半个烤鸡便往柴房那里去。
一名侍卫拦住了她,“站住,没有殿下的手谕不许靠近。”
李霁开将馍馍晃了晃,“我奉殿下的命来给嫌犯送点吃的,总不能让她饿死吧。”
侍卫还待说,另一名侍卫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他是七殿下的人,不要轻易得罪了……”
那侍卫勉强道:“你快点出来,若是被殿下知道了,小的担当不起。”
“放心,就说几句话而已。”
李霁开推开门走了进去,对方依然保持那样的姿势。
她在对面坐下,一边吃馍馍一边啃鸡腿,还不时砸巴嘴。
姁姁霍然抬头,瞪着她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借着外面浅淡的月光,李霁开发现对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才哭过。她楞了下,哂然道:“你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递给她一个馍馍,“给你一个。”
对方撇过脸。
“爱吃不吃!”李霁开切了声。
过了会儿,姁姁道:“你放了我。”
“不可能。”李霁开一口回绝。
“那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李霁开不乐意了,“你这话说的,你要杀我还不许我反抗了?没天理吧。”
对方倨傲地,“我给你个全尸就是对你的恩典了。”
李霁开给她气笑了,“行,谢你全家了。”
姁姁哼了声,勉为其难地咬了口馍馍。
李霁开道:“其实吧,虽然你这个小姑娘家家的这么不友好,我也没想着和你计较。那个缠红指就不一样了,他是真的没人性没底线,滥杀无辜你知不知道?”
姁姁斜眼看她道:“杀手为了银子什么人都杀。”
李霁开吸了口冷气,道:“这世上我以为就我最缺银子,原来你也缺。”
姁姁反驳,“我不缺银子,只要我愿意,就是一掷千金也可以。”
李霁开鄙夷地切了声。
“你不信?”
李霁开道:“我暂且信了,哎,那你缺什么?”
姁姁沉默了片刻,“我缺的很多。”
月光丰盈了些,给她的脸笼上了柔和的光,粉粉嫩嫩的,像是邻家清纯的小妹妹。
“我娘很早就死了,我爹,他不喜欢我,那些人都怕我,甚至讨厌我,又想讨好我……”她幽幽地道。
李霁开似乎有点明白了,这是典型缺爱的富家小姐啊,只不过这个富家小姐口味有点重。她道:“我明白了,你娘不在了,你爹又另结新欢了,后娘膈应你了?哎,有后娘就有后爹,人家说宁要讨饭的娘不用做官的爹,这话是没错的。”
姁姁瞪她,“你胡说什么?我没有后娘。”
“没有后娘,那你最大啊。”李霁开道:“你看我我没爹也没娘,就一天挣那些三两钱的银子还被人家追着跑,喊打喊杀的,说真的,你的命比我的命好多了。”
“你个奴才命凭什么和我比?”
“你这人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李霁开恼,“白瞎了个馒头!早知道就喂狗了!”
“……”
姁姁怒:“你敢骂我?我要将你满门抄斩!”
李霁开像是看白痴似的看了她一眼,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准备走了。这么个臭丫头真是太讨人嫌了。
她走到门口却顿住了,外面太安静了,月色依旧,凉风习习,看不见一个人影。
她咽了口唾沫,掏摸出薄刃慢慢靠近门口往外看去。
风吹影动,幽暗中悄没声地出现数个黑色的人影,都是一色的面具覆面,目如幽幽鬼火闪烁,鬼魅般地向柴房飘了过来。
她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姁姁。
对方灿然一笑,很轻松地将手镣脚镣抖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音,在寂静中有种刺耳的惊悚。她道:“天下还没有能困住我的动西。李开,你现在求我或许我会给你个全尸。”
李霁开瞪她片刻,冷笑道:“你真的很讨人厌。”话音刚落,猛地飞起一脚,将门旁的一条凳子踢向对方。紧跟着,人也跟着扑过去。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休想!”姁姁喝了声,抓起地上的镣锁便砸了过去。
她臂力过人,一根断的镣锁被她使得风声呼呼,一时间李霁开也近不了身。
李霁开眼见的有两个杀手已经冲到了门前,也不纠结,抄起一个破箩筐罩住上半身,双手抱膝,稍一用力咕噜噜地滚了出去。
外面的杀手愣了一愣,已经被她滚出了丈许。
“没用的东西!”姁姁怒,“给我抓住那个混蛋,我要他死!”
几道白光劈向箩筐,李霁开惨叫一声,“爷,救我!”
叮叮当当几声轻响,她猛地一颤,连人带箩筐被卷向一边,砰的一声撞到一棵树上,震得她晕了又晕。
却见宗曜如岳峙渊立,皎皎如月,不怒自威,如神祗般站在那。身边出现数十个侍卫和衙役等,都是杀气腾腾。
李霁开揉着脑袋,不无委屈地,“爷,你倒是快点啊,差点小的就交代了。”
宗曜瞥了她一眼,“你不是说爷得压轴么?”
李霁开郁闷。
这时,几个杀手已经将姁姁护在其中。
姁姁个子虽小,气势却盛,扬起下巴,道:“薛名曜,你放我一次,我答应若是以后你落到我的手里,我也放你一次。”
宗曜道:“你这话说得好不狂妄。小姑娘,杀人偿命这是天理法令。”
“法令?”对方冷笑一声,“法令不过是上位者制定的,若是法令真的公正,这天下就不会有那么多冤假错案。至于天理,谁强谁就是天理。”
宗曜道:“天理昭昭,自在人心,若是都像你这般,天下岂不是早就乱了?”
“我杀的是该杀之人。”
薛名曜道:“该不该杀不是由你来决定的。如你所说,法令不公,我能做的就是尽力让弱小的人的冤屈得以申诉。罗夫子,连俊平,他们是无辜的。”
姁姁道:“我说过,我没有杀他们。”
“但是你知道凶手是谁,也知道怎么找到凶手。”宗曜扫了那几个杀手,微微皱眉,“明知道我布下了陷阱,仍然义无反顾。小姁姑娘,是你的身份太高,还是他们另有所图?”
姁姁瞪着他。
几个杀手对视一眼,揉身而上,出手狠辣,完全不给对方和自己退路。另外两人则护着小姁,紧张地寻找空隙出路。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月色变得凄迷起来。
相继的,杀手一个个倒在地上,而小姁的身边仅剩下一名杀手,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嘴唇紧紧地抿着。
李霁开抱着臂在观战,道:“啧啧,什么叫不见棺材不掉泪,小姁姁,你就从了爷吧,你瞧这么下去,你想吃口白馍馍的机会都没有了。”
“闭嘴!”宗曜和姁姁同时出声。
李霁开撇了撇嘴,眼睛余光中见贴近姁姁的那名杀手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皱了皱眉,突然一个激灵,“姁姁,快闪开!”
所有人都是一愣,而与此同时,那名杀手突然转过刀尖劈向姁姁的头顶!
“姁姁!”
“住手!”
惊叫和呵斥声中,几条人影都向姁姁扑了过去。
扑哧,又是扑哧一声,李霁开被姁姁撞了个满怀,而那名杀手被踢了出去,撞到了柴门上,一根银针穿过了他的额头,他大睁着眼睛慢慢地倒了下去。
李霁开摸到了一手的粘稠,低头。姁姁睁大的眼睛,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双手紧紧揪住她的衣袖,嘴巴张了张,“他,他还是不要我了……”
“姁姁!……”
她道:“你说得对,我,可能再也吃不到白馍了……”鲜血从她的嘴角不停地流下来,眼泪也顺着脸颊往下流,那一刻,仿佛是被抽离了所有的精神气,如同濒临死亡的鱼。
“没事,没事的。”李霁开手脚发抖,一叠声地,“你会没事的……爷,救她,救她!……”
宗曜抿紧了唇。
依然是那个山庄,空荡荡的大厅里,银色面具人将头靠在椅背上,微合着眼,两手交叠在腹前,如同老僧入定。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缠红指撞了进来,露在外面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主子!去救师妹,去救救她!”
对方慢慢睁开眼睛,有一刹那,他似乎看到里面有丝悲哀一闪而过。他轻轻地道:“怎么救?用你去换么?”
缠红指毫不犹豫地,“我愿意去换。”
对方叱了声,“胡闹!你可知道,若是被薛名曜知道这儿,知道姁姁的身份,整个红楼都会毁于一旦。”
“可是,那是师妹啊。”缠红指声音颤抖,“师父,我不能看着师妹去死……”
面具人看着他的眼里满是悲悯,“迟了。”
缠红指如被重击,“迟了?什么迟了?难道你是说……”他猛地转身便往外奔去。
“站住!”面具人一声厉喝,“你想让所有人都为她陪葬么?”
对方僵住了,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师父,她是师妹啊,您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面具人道:“红楼里的每个人都该明白自己的职责,而不是任性妄为,她明明知道可能会遭遇什么依然去做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可是,师父,她只是想证明给您看,她只是想……”
面具人沉默片刻,道:“无论她想证明什么,她还是她,这是改变不了的。”略顿了下,“你暂且回去吧,不要让人怀疑。还有,不要再任性,我可以原谅你一次,但是不可以原谅你第二次。”最后几句话带着冰冷的警告。
缠红指终于低下头,轻轻地应了声,“是,弟子不敢了。”塌着肩膀一步一步地挪了出去。
面具人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里有着莫名的情绪,淡淡地道:“你也在怪我是么?”
秦时风从屏风后走出来,惘然若失,低声道:“义父,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姁姁她,她一定很伤心。”
面具人道:“这是最好的安排。姁姁,会明白的。”
秦时风沉默了。
琅轩居。
姁姁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脸色惨白,胸口被缠着厚厚的纱布,鲜红的血依然洇了出来。
郑杏手皱着眉头给她扎着银针。
“她怎么样?”李霁开忍不住问。
对方道:“只能说暂时死不了。这一刀扎得太深,几乎断了她的心脉,就是以后醒来只怕也很难再恢复了。”
李霁开楞了一刻,喃喃道:“为什么要杀她?她还是个孩子。”
宗曜道:“或许她身份特殊,也或许她知道得太多。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来救她的,而是来灭口。”
李霁开不能相信,“缠红指明明对她不一样的。”
“只能说红楼的主人不但心思缜密而且心狠手辣。”宗曜慢慢地道:“我本来有意放她走,凭着你下在她身上的蛇引可以找到红楼的窝点,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舍了她。”
李霁开看了眼像是死人般的姁姁,有说不出的难过。
她还是无法接受一个鲜活的生命在面前消逝。
宗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时,十三禀告道:“主子,林大人来了。”
宗曜皱了皱眉,向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出去。
花厅里,林大人搓着手走来走去,看到他行了礼,急切地道:“殿下,人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宗曜坐下来,揉了揉额头,道:“这两桩命案已经结了,林大人可以禀明皇上决断了。”
“殿下的意思是……”
“杀死葛大人和罗夫子连俊平的都是一个人,就是这个小姁,至于小姁,已经负罪自杀。”
林大人微张着嘴。
宗曜吩咐十三,“等等带林大人去验尸。”
“是,林大人请。”
林大人去了,李霁开道:“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宗曜道:“红楼想要小姁死,官府也想要结案,小姁死了是最好的结果。至于,她以后会不会醒来,都不会再是小姁了。”
李霁开恍然道:“爷是担心她的安全?如果小姁活着,红楼不会放过她。”
宗曜点头,道:“只要她活着,总有一天缠红指会出现的。”
李霁开默然。
第55章 逍遥阁
杀害葛胜杰和罗夫子的凶手已经伏法,据查勘是来自红楼的一名杀手。皇上震怒之下,勒令敕卫全城搜捕,重金悬赏,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因为书院三番两次地出事,学子们都生了惧意,陆陆续续回了家。
宗曜回宫复命。
李霁开经过姁姁的事,心情低落,有气无力地道:“爷,我还是留下来给您看院子吧,您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跑,就院子里呆着。”
宗曜犹豫了下,目光瞥过墙头高朗的身影,转了念头,“你的手腕这次又挣裂了伤口,郑杏手在府里,正好有他照顾好得快些。再说了,你不是关心荟萃楼生意么?听说,这几天……”
“这几天怎么了?”李霁开心提了起来,怎么说现在那都是自己的银子,一分一厘都是自己的。
宗曜心情愉悦起来,道:“回府。”
宗曜回了府,每天忙于政事很少留在府里。
李霁开见了银子人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又活了过来,除了数银子还是数银子。
米酒浑然不知世事变化,每日吃饱喝足,偶尔发疯抽她一顿,然后被对方威胁不给翠花和他玩儿才算消停下来。
这一日,李霁开如往常一样,沾着唾沫眉开眼笑地将一摞银票数了一遍又一遍,真正感受了一把天天没事数钱玩儿的奢侈。
这时,听到门被拍得砰砰响,传来高朗嚷嚷的声音,“阿开,开门,是我!”
李霁开将银票装进匣子里藏到床底下,这才去开门。门一拉开,对方一头打了进来,抱着她的胳膊转圈,“哈哈!阿开,我来看你,你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李霁开还没来得及挣脱他,只听他哎呦一声,捧着手一跳多远,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回过头,正对上米酒杀气腾腾的脸。
李霁开一惊,忙道:“米酒,不许乱来。”
米酒敛了杀气,脸色依然不善。
高朗捧着手,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地,“阿开,你这个小厮哪来的?太凶了。”凑近她耳边低语,“把他赶走,我给你换个新的,保证又乖又能干。”
“这个是大宝贝,千金不换。”李霁开用一根指头抵着他的胸口推开他,上下打量一眼,“不是说你定亲了么?怎么会来这儿?”
宗曜带着李霁开米酒离开书院之后,昊阳也下了山,高朗则被高家父母安排了柳家的亲事。
提起这个,高朗就心塞,“就因为这个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决心么?我和他们说要是强迫我,我就饿死我自己。”他指着自己,“看看,看看,我是不是瘦了?”
李霁开嗯了声道:“嗯,都瘦出双下巴了。”
高朗心虚地,“那是浮肿,浮肿明不明白?”
“哦,那你浮肿得还挺厉害的。”
“哎呀,不管了,反正最后他们不敢再关着我了。”高朗颇为得意。
李霁开道:“就是说婚事算了?”
“也不算,”对方哼哼唧唧地,“大伯母说可以等上一年再成亲。”
李霁开知道他对宗巧眉还不死心,也不说破,道:“那也挺好的。”
高朗委屈,“我来了好几次都被挡回去了,说你不在,太过分了。”他愤愤地。
李霁开道:“那你找我有事?”
高朗道:“你不是让我去查那个阿红么?”
“阿红?她怎样?”
“去的人传信说,阿红已经离开鹤嘴镇,据说是进京了。”
李霁开又惊又喜,喜的是阿红没事,惊的是对方一个弱女子孤身上京不知道有多危险。
高朗安慰道:“我已经吩咐人跟着上京的路线一路追查,或许能找到也不一定。”
“谢谢你阿朗。”李霁开真心感谢。
高朗大气地,“咱俩谁跟谁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转了转眼珠,道:“阿开,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你来盛京这么久一定还没有好好玩过。”生怕她拒绝,“那个,米酒是吧,也一起去,银子啥的都包我身上了。”
李霁开向来情绪来去自如,欣然答应了。反正这几天宗曜也是来去无踪,应该管不了她。
三人偷摸着出了王府便往繁华的地儿去,米酒显然适应不了这样的喧闹,看什么都稀奇得很,经常是停在一个摊位上就不动了,甚至拿着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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