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言冷冷地扫视沈盈盈母女,冷声道:“你们怎么确信,那药一定有问题?”
 唐静秋忙道:“我想也是,盈盈你先别乱说!家庭医生呢?快叫医生过来,看看这药有无问题,可别冤枉了姜小姐!”
 家庭医生很快被叫来。
 姜星乔毫不犹豫,直接将药交给他查看。
 家庭医生打开药瓶看了又看,神色逐渐凝重。
 “这,这是泻药啊!如果老夫人刚刚吃了,那肯定会出事的!”
 姜星乔闻言色变。
 唐静秋更是夸张地惊叫一声,“你没弄错吧?你可别冤枉了人!姜小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沈盈盈则是眼含泪光:“星乔,即使傅奶奶不想你嫁给知言哥哥,你也不能这么做啊!她上了年纪,又忽然心脏病发,若是吃了泻药,那岂不是一命呜呼?你、你也太狠毒了!”
 姜星乔后槽牙紧咬,许久冷声道:“我说了,这药是我从书房的柜子里找到的。而且当时是傅老夫人指着柜子,我才去那里找了药。”
 女佣当即大声喊道:“不可能!那柜子里原本就没有药!姜小姐,你可别为了脱罪,把事情推给老夫人!老夫人现在昏迷不醒,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傅知言目光沉沉地看着那个女佣,冷冷开口:“我之前倒是不知道,是你一直在照顾老夫人起居?”
 女佣神色哀戚:“少爷前几天不在家不清楚,家里常照顾老夫人的姐姐才让我去熟悉照顾老夫人的事。再者,即使之前照顾老夫人的人不是我,那大家也都知道,书房里根本是不放药的。”
 “我实在没明白,姜小姐这药,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姜星乔深吸一口气,冷笑着:“好,看来是说不清了。傅家老宅我看四处都有监控,大可以调出来查一查,到时候真相自然明了!”
 唐静秋神色晦暗不明地看向那女佣。
 女佣抹了抹眼泪,啜泣道:“前几天,监控线路莫名其妙出了事,还没修好。这个管家向叔也知道。原以为坏几天不会有事,可谁知道今天居然这么巧……”
 姜星乔下意识看向沈盈盈母女。
 此时的唐静秋也在看她。
 唐静秋见状微微挑眉,眼底划过几不可察的冰冷笑意。
 姜星乔心头微震,彻底明白了过来。
 今天,就是唐静秋为了沈盈盈,给她专门做了一个局。
 唐静秋收回目光,煞有介事地看向傅知言。
 “知言,如今老夫人出事,你就是傅家主事的了。姜小姐身份贵重,我们都不好说话的。不如你说,今天的事该怎么办?”
 众目睽睽之下,傅知言毫不理会唐静秋。
 他倏然拉起姜星乔的手,穿过人群,快步朝楼下走去。
 宾客议论纷纷,傅知言只当没有听见。
 两人刚走出大门,姜星乔便挣开了傅知言的手。
 傅知言回头,对上姜星乔漆黑复杂的瞳孔,声音嘶哑:“星乔,听话。你先走,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姜星乔咬牙:“你来处理?怎么处理?我现在走了算什么?认下这件事的确是我做的?然后你一力保护我,把我们俩‘厮混’的名声坐实?”
 傅知言不假思索:“无论今日之事是不是你做的,我都不会计较——”
 “傅知言!”
 姜星乔不敢置信,几乎是质问:“你在说什么?你这话的意思是……”
 她几乎没有继续发问的勇气了。
 傅知言自觉说错了话。
 良久,他再开口时声音艰涩:“今天书房内除了你和老太太,没有别人。而我也知道,书房内,的确是不放任何药物的。”
 先不说傅老夫人已经很久没有犯过心脏病,只说那家庭医生——那是傅老夫人用惯了的人,几乎不存在背叛老夫人的可能性。
 姜星乔明白了,她冷笑连连。
 “好,很好。傅知言,既然连你都怀疑我,那我的确没什么好说的了。”
 此时,张哲元听到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我怎么听说傅奶奶出事——”
 他走到近前,看到两相对立的姜星乔和傅知言,霎时间明白过来什么,一瞬噤声。
 不知过了多久,傅知言才看向张哲元:“哲元,帮我送星乔回去。”
 语罢,傅知言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冲击着姜星乔的心,让她险些没能忍住泪意。
 张哲元小心翼翼看着她:“星乔,不如,先走吧?有什么事先交给知言,他会……”
 姜星乔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张哲元的话被噎在嗓子里,说不出口了。
 他紧跟上姜星乔的脚步,见姜星乔上了他们来时的车,松了口气。
 张哲元上车打火,毫不犹豫地开出了傅家老宅门前的林荫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了。”张哲元沉声,“星乔,我送你回姜家老宅,这几天你先别去学校,公司也别去,好吗?”
 姜星乔不语,只是沉默地看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张哲元心中轻叹。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姜家老宅大门前。
 姜星乔像是终于回过神,哑声道谢,而后下车离开。
 全程张哲元都没能插上一句话。
 他追下车,“星乔!”
 姜星乔顿住脚步,背影单薄,却如青松一般挺直。
 “别担心,也别害怕。知言有多喜欢你我最清楚,他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许久,姜星乔转过身,目光不明地看着张哲元:“你觉得,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不怀疑我?”
 张哲元一头雾水:“你有什么必要做这种事?”
 姜星乔心头微震,连神色都恍惚了。
 张哲元信她,而傅知言,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她麻木地转身,恍惚着回了家。
 姜星乔进了大门,佣人看见后惊讶不已,“大小姐回来了?!”
 很快,季霜从主楼出来了。
 姜星乔机械地抬眸看她,发觉季霜好似是胖了一些。
 她冰冷的目光微微转动,停在了季霜的小腹上。
 不知是姜星乔的错觉还是什么,季霜的肚子,似乎真的隆起来了一些。
 察觉姜星乔的目光,季霜下意识抚上在自己的小腹,神色得意。
 “大小姐回来了?老爷不在家呢。不过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一桩喜事要跟大小姐宣布呢。”
 姜星乔的眼珠转动着,落在季霜的脸上。
 许久,她沙哑开口:“什么事?”
 季霜的表情越发得意,甚至还挺了挺自己的小腹。
 “大小姐,我怀孕了,虽然刚一个月不到……不过,是个儿子。”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季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去观察姜星乔的表情,巴不得她现在就大闹特闹一场,惹得姜诚海厌烦。
 然而,姜星乔只是缓步上前,走到了季霜身边。
 她倏忽抬手,吓得季霜后退了一步。
 “大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季霜脸色发白,是真害怕了。
 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可千万不能出任何事!
 谁知,姜星乔只是轻轻抚摸上了季霜的小腹。
 “好啊,很好。”姜星乔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季霜不知道姜星乔这是怎么了,还以为她是气疯了,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不多时,姜星乔收回手,转身进去了。
 季霜吓得呆立在原地,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她那是疯了?”季霜惊疑不定。
 一个是大小姐,一个是很有可能晋升成夫人的季霜,院子里的佣人哪敢开口,默默地忙着自己的事。
 季霜直觉不对劲,回屋给姜诗瑶打去电话,说了方才的事。
 “你去打听一下,看看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姜星乔看着好像疯了!”
 挂了电话,季霜又赶紧给姜诚海发了信息。
 说到底,她心里是很害怕的。
 万一姜星乔发起疯来,弄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就不妙了!
 姜诚海绝对不会把自己的亲女儿怎么样,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然而,不等姜诚海那边回话,姜诗瑶先打来电话了。
 “妈,姜星乔摊上事了!”姜诗瑶语气兴奋,“今天在傅家……”
 季霜听着听着,神色越发兴奋。
 挂了电话后,季霜一脸痛快地看向二楼的方向。
 她们母女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一个小时后,姜诚海回家了。
 他回来时步履匆匆,进门碰上季霜,他定睛看了看,确认无碍,这才黑了脸色。
 “谁让你这么快就跟星乔说的?不是说我来告诉她吗?”
 季霜一脸委屈:“我是想快点跟星乔分享这个喜事。”
 姜诚海没好气:“那你在信息里说,星乔听了之后状态不对,这是怎么回事?”
 季霜眼底划过兴奋,刚要说话,姜星乔的身影从楼上传了下来。
 “爸,我没有不对劲——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跟霜姨,夙愿达成。”
 姜诚海的老脸一热:“星乔,你别误会,我——”
 “老爷,我知道星乔为什么不高兴。她的确不是因为我怀孕这件事,而是因为,她差点害死了傅家老夫人呢。”
 季霜悠哉开口。
 姜诚海不敢相信:“什么?!”
 季霜叹气,望向姜星乔:“星乔啊,你怎么能惹那么大的祸?若不是诗瑶担心你的情况来问我,我都不知道呢!你怎么能把傅老夫人气得心脏病发,病倒在床呢?即使你跟傅家大少情真意切,傅老夫人却屡屡阻拦,你也不能这么做啊!”
 “这是真的吗星乔?”姜诚海震惊不已,紧紧盯着姜星乔,“你——”
 姜星乔垂眸,面无表情:“爸爸相信她,相信别人,还是相信我?”
 姜诚海一时间哑口无言。
 季霜却一脸关切:“这不是老爷相信谁的事,而是老夫人病倒的确与你有关的事。当时只有你和老夫人在场,而老夫人的病许久都没犯过了,不是因为你,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星乔,你爸爸疼你,你也不能这么胆大妄为啊!”
 姜诚海咬着牙没说话,但那态度,显然已经偏向了季霜所言。
 姜星乔自嘲地扯了扯唇瓣。
 片刻后,她冷冷看向季霜:“星乔两个字,也是你能叫的?季霜,你现在还没成正式的姜夫人,就迫不及待要压我一头,往我身上泼脏水了?”
 季霜当即红了眼眶。
 她挽住姜诚海的臂弯,哽咽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而且这事今天在上流圈子都快传遍了!而且,我、我不过是关心大小姐而已,要是大小姐不喜欢我叫你名字,那我以后不敢了……”
 季霜呜咽着,哭得好不可怜。
 姜星乔看了只想作呕。
 姜诚海此时已经完全黑了脸色。
 他冷声道:“星乔,你先上楼待着,我去给你办一个月的休学,就说在家养病……余下的事情,爸爸来处理。”
 姜星乔直勾勾地看着姜诚海:“爸,你也觉得,是我做的?”
 姜诚海微微哑然。
 许久,他移开目光:“不管是不是你做的,若是真如你霜姨所言,当时只有你跟傅老夫人在场,那这件事就麻烦你,你……”
 姜星乔不再听他多言,径直下楼朝门外走去。
 姜诚海微惊,连忙叫她:“你干什么去?!星乔,你站住!”
 姜星乔猝然顿住脚步。
 “爸爸的话都没说完!”姜诚海微怒,上前抓住姜星乔的胳膊,“不论是不是你,难道爸爸还会大义灭亲不成?爸爸让你待在家,是为了保护你!你这孩子,怎么又跟以前似的,这么不知好歹?!”
 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劈的姜星乔连发声都困难了。
 她咽下嗓子里的酸涩,一点点掰开姜诚海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星乔——”
 姜星乔把姜诚海的呼唤声抛诸脑后,打车自己回了学校。
 如今正值周末,宿舍里的舍友都不在,唯有李悦一个人。
 李悦见姜星乔回来,很有些诧异。
 她原本还高兴着:“星乔,好几天不见你了,最近实习忙得怎么样?”
 姜星乔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还行。”
 说着,她爬上床,拉了帘子,“我想睡一会儿,晚点聊。”
 李悦察觉姜星乔的情绪不对劲,斟酌良久,爬上姜星乔的梯子,探头探脑地伸进去看姜星乔。
 “星乔,你不舒服吗?”
 很快,李悦看到姜星乔微微颤抖的肩膀,瞬间慌了神。
 “是有谁欺负你了吗?”李悦着急了,“你跟我说,我去帮你出气!”
 姜星乔转过身,透过眼前斑驳的泪光看李悦。
 许久,她哑声询问:“李悦,你相信我,会做什么坏事吗?”
 李悦使劲摇头。
 “星乔,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明明那么有钱,又那么受宠的长大,却还能共情不如自己的人。”
 “我不相信你能做出什么坏事。”
 她凝视李悦良久,只觉得荒谬可笑。
 许久,姜星乔抬手轻轻擦去眼角的泪光,低声道:“我没事,别担心。让我一个人睡会吧,我想休息了。”
 李悦忙不迭点头,“那我不打扰你了!”
 姜星乔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手机上的消息一概不予理会。等她醒来,手机上已经多了几十通的未接来电。
 有姜诚海的,也有张哲元的。
 但最多的,是傅知言打来的。
 姜星乔刚想屏蔽,室友从外面进来,兴奋地叫着姜星乔的名字。
 “姜星乔你在吗?金融系的那个大帅哥在楼下等你呢!”
 姜星乔从床帘里探出脑袋,室友看见她更加兴奋了。
 “你快下去吧!人家都等你好久了!”
 金融系……
 莫非是傅知言?
 姜星乔微微咬牙,来到阳台,探头往下看。果不其然,就见女生宿舍楼下,傅知言正站在那里。
 他还穿着白天的西服衬衫,西装的扣子敞开着,衬衫的领口也松着,整个人看起来莫名的颓废。但饶是如此,他俊美的脸也让人移不开眼。
 楼下来来往往的女生路过他,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而后凑在一起小声讨论。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姜星乔迫于压力,咬着牙下了楼。
 傅知言看到宿舍楼门口,姜星乔的身影出现,眼中亮起光芒。然而,不等傅知言开口说话,姜星乔便快步上前,一把拉着他往外走去。
 离开女生宿舍楼的小院,姜星乔这才放开傅知言,目光发冷。
 “你来这干什么?”姜星乔冷笑一声,“看我有没有畏罪潜逃?”
 傅知言眸中露出几分无奈痛色:“何必说这种话来刺我?你知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你说这话,自己信吗?”姜星乔冷嗤一声,“傅知言,我想明白了,这件事无论如何,黑锅我是背定了。你家的监控坏得那么巧,像是算准了一样。既然如此,直接报警吧。我相信警察会给我一个公道。”
 傅知言的唇线紧抿,良久低声道:“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报警。”
 姜星乔的目光愈发冷淡,“你如今不报警,才是对我的伤害。”
 “事情我已经解决了,没人会对你说三道四。等我奶奶醒了之后,她也会说出真相。”
 傅知言说着,伸手想要去牵姜星乔的手,“你相信我——”
 姜星乔躲开了傅知言的手。
 傅知言僵在原地。
 “我也很希望傅奶奶赶紧醒过来,她年纪大了,不应该遭受无妄之灾。但无论她醒不醒,总会有人指摘我有错处。”
 姜星乔的喉咙发痛,她凝视着傅知言,忽然想起前世。
 傅知言对她,说是有再造之恩都不为过。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没办法去责怪傅知言。
 许久,姜星乔收回目光,声音嘶哑:“不是我做的事情,我问心无愧。至于你要怎么处理,你看着办,我都会配合。但傅知言,我们之间,还是算了吧。”
 傅知言瞳孔微微紧缩。
 “星乔,你这话什么意思?”傅知言的声线颤抖起来,“你是要跟我……”
 “对,我们分开。”姜星乔斩钉截铁,“不要再联系了。”
 语罢,姜星乔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下一秒,她被傅知言猛地捉住了手腕。
 转过头,姜星乔看到傅知言眸中的偏执。
 她微微一惊,只听傅知言哑声道:“星乔,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无论是傅家,还是……沈盈盈。无论你相不相信我,我都要告诉你,我想娶的人,唯有你一个。”
 傅知言说着,上前不容置喙地在姜星乔额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你只需要等我就好了。做你想做的事情,开开心心的。”
 说完,傅知言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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