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终究是难抵万剑。
沈惊春即便挡了大多数的剑,但难免无法兼顾两边,刀剑擦过脸颊、肩膀、双腿,华美的喜服已是千疮百孔了。
终于,剑雨停了。
但这并非是全部,扛过了金罗阵,还有金罗阵的三道天雷在等着她。
黑云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雷声滚滚,蓄势着万钧雷霆。
沈惊春抬手擦过嘴角的鲜血,目光阴沉地盯着雷云,攥紧了手中的修罗剑。
第一道天雷是紫色的,它气势汹汹地劈向沈惊春,沈惊春将剑向上顶,散发的煞气和剑气形成了一道保护罩。
雷电气焰嚣张地与保护罩对抗,似是一把银色的利剑,要劈开沈惊春的保护罩。
沈惊春咬牙硬撑,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落下,她却无暇擦拭,全神贯注地对抗天雷。
耀眼的光渐熄,重归了夜晚的黑暗。
万罗阵没有给她喘息的时间,第二道天雷已经接踵而至了。
黑色的天雷撕扯着空气劈来,瞬间驱散了万里之内的黑暗,威压几乎要压得沈惊春跪下。
第二道天雷总算也是撑过了,只是保护罩已有了裂痕,隐隐有溃散的趋势。
沈惊春对此却是隐言不发,只是默默攥紧修罗剑,蓄势待发对付最后一道天雷。
第三道天雷已经袭来了,这次的声势比前两次还要浩大。
出乎意料的是,沈惊春这次不躲反迎。
她高喝一声,向天雷奔去几步后跃起,周身气流涌动,天雷在劈向沈惊春的瞬间结界四分五裂,她的发带被撕扯着断开,青丝缭乱遮住了她的脸,只能看见一双目光凶狠的眼眸。
闪电狂舞如蛇,修罗剑与天雷相击,煞气保护着沈惊春,饶是如此沈惊春的身上也添出数道伤口。
天雷与修罗剑的威力实在太强,余威震得众人被气压推倒。
“宗主,就剩下一道天雷了。”一人朝石宗主投去恐慌的目光,已是有了奔逃的想法。
“慌什么!”石宗主自然也惊慌,但他强装镇定,呵斥手下冷静下来,半是自我安慰地叫嚣着,“从来没人能躲过最后一道天雷。”
有人犹疑开口:“要是躲过了......怎么办?”
“呵。”石宗主嗤笑一声,心底又有了自信,“就算她能躲过,她也已是力竭,无法抗住我们的围攻!”
燕越虚弱地喘着气,他匍匐在地上,眼皮似乎格外沉重,他费力才抬起眼皮看向金罗阵。
在看到伤痕累累的沈惊春时,燕越瞳孔一颤。
看守燕越的弟子正紧张地看着沈惊春,生怕沈惊春会扛过金罗阵,突然间他脑后一痛,直接昏倒在地。
旁边的人听到了声响,转过身看见了眼睛猩红的燕越,他吓得一抖连忙叫道:“石宗主,燕越挣脱了缚尔索!”
噗呲!剑刃插进那人的心脏,燕越毫不留情地将剑拔出,剑身不停滴着血,冷锐的目光逼向石宗主。
“还不快拦住他!”石宗主还在施法无法抽身,若是受了伤少了一人,这金罗阵的威力便少了一成。
燕越被其他人缠住无法抽身对付石宗主,石宗主眼睛紧盯着沈惊春,心中不由着急,他低喃着最恶毒的话:“死,快点死了吧,快死。”
然而无论石宗主怎样诅咒,沈惊春即便几近力竭都不曾松开过修罗剑,反而愈到绝境气势愈盛。
只是,她撑得住,修罗剑却快撑不住了。
修罗剑从剑首到剑尖已有了一道细长的裂痕,且这裂痕隐隐有向外扩散的趋势,但与此同时那天雷也有了偃旗息鼓的趋势。
成败,已是在此一举了。
石宗主的心都紧绷了,他语气急促,足见形势紧迫:“快,组织人手包围沧浪宗,一定不能让沈惊春跑了。”
“她今天......”
“必须死”三个字还未能说出口,石宗主的眼睛倏地瞪大,身子缓缓地往下坠。
嘭!□□碰撞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闻息迟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的石宗主,剑尖的血缓慢下滴,他一双眼冷冷扫过来,像是有无形的杀气逼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石宗主,好久不见。”闻息迟不紧不慢地踩上石宗主的肚子,又激得他吐了一大口血,“我来讨债了。”
石宗主身子肥大,挣扎几下又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好不滑稽。
“闻,闻迟?你这是做甚?”石宗主怒火中烧,即便落到狼狈处境,还不肯求饶。
“石宗主,这是认不出我了?”闻息迟身子略微前倾,墨发顺着肩膀垂下,一双眼瞳变为了竖瞳,在黑夜中幽幽显出金光,像是蛇的一双金瞳,“您忘了和我师尊当年的交易吗?”
闻息迟当年一直对师尊收他为徒感到蹊跷,明明极为厌恶他,为何要收他为徒?
后来他偶然偷听到了师尊和石宗主的密谈,原来师尊之所以收他为徒不过是为了等待他的妖髓成熟,蛇妖的妖髓入药可治石宗主儿子的病,他们二人狼狈为奸达成了交易。
他的师尊早已被他杀了,石宗主又怎能幸免呢。
“你,是你。”石宗主的声音都在颤抖,面临死亡他终于生出了恐惧,恐惧之下猛然生出了挣脱的力气,只不过在闻息迟看来不过是徒劳罢了。
剑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响起,石宗主的身子猛然绷直再松懈,鲜血从他身下流淌如河。
同时,沈惊春也终于击退了第三道天雷。
修罗剑顷刻间成了碎片,噼里啪啦掉落在地。
沈惊春侧过身看见燕越和闻息迟,她墨发凌乱披散,脸色苍白,身子微微摇晃,最后脱力倒地。
“快,快抓住他。”还剩下的几个宗主连忙命令众人拦住闻息迟。
闻息迟不过抬手一挥,鲜血如泼墨喷溅,竟顷刻间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几个宗主瞬时白了脸色,能有这般功夫的怕是只剩魔尊了,这几个宗主不过是靠勾心斗角上的位,修为属实不够看。
他们犹豫不绝,怕先冲出去没了性命,最后竟然有一人逃走了,剩下的人见此也打了退堂鼓,纷纷逃跑。
真是可笑,自诩正道的修士面临魔尊竟然为了自己性命争相恐后逃走。
仅剩的白长老脸色苍白,看向闻息迟的目光里是掩不住的惊恐,昔日于众长老不入眼的魔种已成为了不可阻拦的祸患。
他什么也没有做,滔天的威压就已经压得白长老喘不过气了。
就像白长老当年可以心怀愧疚地抹杀他,闻息迟可以心无波动地杀死他,只是闻息迟没有选择杀死他。
现在的白长老于闻息迟而言什么也不是,更何况他算是沈惊春尊重的长辈,杀死他对闻息迟没有任何好处。
闻息迟脚步不疾不徐地向瘫倒在地的沈惊春走去,才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了。
有不长眼的东西挡住了他的路。
燕越受了伤,额头还在渗血,却仍旧不知死活地挡住了他的路,眼神凶狠地盯着他:“沈惊春,是我的。”
经过燕越时甚至不投去一眼,浑然不将燕越放在眼里,只轻蔑地说了一句:“废物。”
两人早已积怨已久,今日再遇已无阻拦,更是新仇旧怨一起算。
“你算什么!不过是一条阴暗的黑蟒罢了,算尽心机又如何?”锵的一声,刀剑相擦刮出了刺目的火花,燕越厌恨地嘲弄着闻息迟,他嗤笑一声,用最轻蔑的语气说,“你连沈惊春的一眼也得不到。”
闻息迟从来性情淡薄,离开沈惊春后更是像头只知杀戮的野兽,无论嘲讽还是疼痛都无法牵动他的情绪。
唯有沈惊春,他似是只认了主却被抛弃的野狗。
爱与痛都与她有关。
燕越第一次从他那张死人脸上看到了别的表情。
“呵。”闻息迟唇角微扯,冷漠的眼神中掺杂着居高临下,他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不与家狗比。”
简短的一句却精准地刺中了燕越的伤口,周遭的气流都陡然凌冽,刮来的风在闻息迟的脸上划出道道血痕。
“找死!”燕越咬牙切齿,凌厉的招式向闻息迟使来。
一群蠢货。
裴霁明无声地嘲弄两人。
在闻息迟和燕越打得你死我活之时,裴霁明竟然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
他轻蔑地瞥了两人一眼,无声无息地走向了沈惊春。
裴霁明眼看触手可及沈惊春,他的心脏开始抑制不住地狂跳,手指都因极度兴奋而止不住地颤抖。
沈惊春再别想从他身边逃离,他们会每日每夜地纠缠在一起,就算是死也要一起。
裴霁明的手与沈惊春只剩一寸的距离,毫无征兆地,沈惊春睁开了眼。
凌冽的目光震慑得他下意识一顿,就在这短暂的间隙里意外发生了。
沈惊春在裴霁明的眼前凭空消失了。
与此同时,裴霁明听见身后传来的包含戾气的声音。
“你是谁?!”
距离沧浪宗三百里的一个密林里。
“吓死了吓死了,还好及时逃走了。”沈惊春凭空出现,落在地上的鸟雀受惊扑棱棱飞走。
沈惊春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又要和那群疯子纠缠在一起。
沈惊春算是领教了自己那四个宿敌的吓人之处,根本杀不死,杀死一次又会阴魂不散地缠上来。
早知道会这样,沈惊春说什么也不会接下这任务,修为没提升不说还惹来一身骚。
四个宿敌一个比一个疯,一个比一个精力旺盛。
“不过,你为什么还在?”沈惊春疑惑地侧过头,肩膀上落着一只肥啾啾的麻雀,“任务不是没法完成了吗?”
系统用嘴理了理杂乱的毛,语气有些委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新宿主,我要等分配到新宿主才能走。”
好吧,沈惊春耸了耸肩膀,系统不走对她也有好处,她方才就是花积分购买道具才能在一息内瞬移到三百里的距离,用术法根本无法达到这种程度。
沈惊春的修罗剑在战斗中碎了,当务之急是去找新的剑。
沧浪宗最好的剑冢是沧岭冢,钥匙是由沈斯珩保存,好在沈惊春为了以防万一走时特意从他身上顺走了钥匙,她之所以选这个地方就是因为有沧岭冢在。
沈惊春笑容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愉悦地打了个响指:“走吧!”
出发,去沧岭剑冢!
沈惊春意气风发向沧岭冢行进,与此同时却有人才死里逃生。
“唔。”沈斯珩刚刚醒转,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他狼狈地趴在榻边,鬓边的碎发被泪黏在脸颊,双目赤红到可怖。
“师尊!”莫眠打开门就见到自家师尊痛苦的模样,他瞬间冲到榻边。
莫眠一边帮沈斯珩拍背,一边劝慰他:“师尊您刚逃出来切不能情绪起伏过大,您当好好休养才是。”
“我是怎么逃出来的?”沈斯珩捂着胸口虚弱地问。
他明明记得自己在和沈惊春成婚,她趁自己不备砍去了他的尾巴。
沈斯珩伸手往后摸,果然,他的尾巴已经没了。
狐尾对狐妖来说是很重要的部位,失去尾巴如果处理不当甚至会死。
“剑尊说宗里情势不对,将我藏在了婚房中,叫我趁乱带走了您。”莫眠鼻子一酸,眼泪立时就下来了,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弟子不肖,竟眼睁睁看着您被砍去尾巴。”
他自然知道沈惊春这样做是为了蒙蔽坏人,可他还是心疼师尊。
莫眠原以为沈斯珩会伤心,却未料到沈斯珩原来已经黯淡了的眼眸里逐渐亮起,到最后那种疯狂让莫眠也为之心惊。
虚弱的沈斯珩不知从何爆发出力气,他陡然抓住莫眠的手腕,莫眠的手腕被攥出道道红痕,可让莫眠恐惧的是师尊的眼神。
那种疯狂是莫眠在沈斯珩身上从未见过的。
“她是为了救我!她是为了救我!”沈斯珩的双手微微发抖,他目光狂热,像到了末路还不知悔改的教徒,他一遍遍地说,仿佛在给自己洗脑,“我就知道,她心里是有我的。”
沈斯珩的盲目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他竟然直接忽略了沈惊春报复他的可能性,只觉得沈惊春不过是砍了尾巴,既然她不仅留下他的命还让莫眠相救,那她的心里就一定有他。
“沈惊春在哪?我要去找她!”沈斯珩不顾身体下榻,只是脚才沾到地,他的双腿一软便重重跪倒在地,他像是感受不到痛,不管不顾地挣扎着起身要去救沈惊春。
“师尊!”莫眠连忙上前扶住沈斯珩,对上他狂热的目光时,即便自己是沈斯珩的弟子,他也不免瑟缩。
沈斯珩的精神状态显然很不正常。
“她可是宗主!纵使别人再怎么放肆,也不敢拿她怎么样的。”莫眠强忍着不安,努力劝慰沈斯珩,“您现在伤势太重,待养好了伤再去也不迟。”
“不,你不懂。”沈斯珩喃喃道,那群废物奈何不了沈惊春,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她把我调开一定是为了消灭邪神,她不能去!她还不是邪神的对手!”
不得不说,沈斯珩虽然有些自作多情,但有一点确实不错。
沈惊春重伤他一方面是为了解除影响,另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沈斯珩缠上来阻止她消灭邪神。
“到了。”担心会被碍事的家伙追上,沈惊春一刻也不敢停歇,很快就到了沧岭剑冢。
沈惊春平心静气,将玉石形状的钥匙放入凹口,机关被触发,剑冢的门缓慢地打开了。
门还未完全打开,沈惊春就急不可耐地从狭小的缝隙中挤入。
刺目的天光晃了眼,她的眼睛适应了会儿才看清眼前景象。
沧岭冢是沧浪宗最机密的剑冢,有了本命剑的修士即便是大能也不可进入,沈惊春这也是第一次进入沧岭冢。
沧岭冢荒芜如被废弃的古战场,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数不清的剑刃插在红土中,像一个个战死沙场的烈士。
迎面而来的凛冽剑气几乎压得人站不直身子,直叫人生出畏敬之心。
饶是沈惊春也缓了会儿才适应,她深呼吸一口,脚步沉缓地向剑走去。
剑会自己认主,当它遇到认定的主人,自己就会有所回应。
沈惊春当初拿到修罗剑就是它自己飞向了她,可今日却无一把剑飞向她。
沈惊春犹豫下试着拔最近的一把剑,这些剑插在红土上,看似能轻易拔出,等沈惊春上手却是无论怎样用力都无法拔出。
沈惊春无法,只好继续向里走。
这些剑散发着凌厉不可犯的气势,全是曾保卫修真界的正道魁首生前所用的剑,沈惊春愈往里走,愈能感受到剑的神圣性。
沈惊春自认不是什么神圣的人,走了有一刻的时间后她倏地停了脚步。
她犹豫了,她在想沧岭冢是不是没有适合她的剑,她是不是该折道换一个剑冢,可沧岭冢的剑是最强的,若想消灭邪神不能没有神器相助。
就在沈惊春踌躇时,沈惊春忽然看到了不远处一团耀眼的白光,她不由自主走近了。
待她走近才看清散发那团白光的原是一柄剑。
那柄剑和其余剑都不同,它的身上散发着比其余剑都要浓烈的神圣性。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随着她的走近,那原本耀眼的白光都柔和了些。
沈惊春迟疑地伸出手,那柄剑突然猛烈地震颤起来,似是急不可待。
沈惊春下定了决心猛地握住了剑柄,这一次剑被她轻而易举地拔出了。
剑身逆着日光折射出无以复加的耀眼光芒,甚至要将日光也盖住了。
沈惊春所有注意力都被剑吸引,她的心脏狂跳,莫名的欢喜涌动着,那种欢喜不是得到神器的喜悦,而像是故人重逢。
沈惊春闭上眼,朱唇近乎虔诚地贴上了冰冷的剑身,白光在她的身上渡上一层柔和的光辉,连带着她也显得神圣。
她唇角上扬,呢喃低语:“我的剑,初次见面。”
剑身轻微的嗡鸣似是对她的回应,沉睡于剑的剑灵睁开了眼,迷茫地看着眼前喜极而泣的女子。
他不知她是何人,只是莫名地产生亲近的情绪。
不,这种情绪或许比亲近更浓。
只是他才被唤醒,尚且不懂。
他现在还无法凝出实体,但它已成为了沈惊春的本命剑,他的声音可以清晰地传递给沈惊春。
仅她一人能听见。
“吾名为别鹤,是只为诛杀邪神而存在的昆仑剑剑灵。
告诉吾,汝的名讳。”
“沈惊春,我的名讳是沈惊春。”一滴泪顺着沈惊春的脸颊落下,然而她的嘴角、她的语气皆是上扬的,“惊艳的惊,春日的春。”
第121章
邪神的封印地在南荒之地,距此尚有八百里,沈惊春不能耗费太多灵力在没用的地方上,所以她选择了最费事的方法赶路——御剑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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