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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萤(木秋池)


只是这番思虑,她没有同从萤提,问她:“你总不能一直待在晋王府,可想好了脱身之策?”
从萤往晋王寝居的方向望了一眼,说:“待殿下身体好些,长公主会放我走的。”
如今她不敢离开,是怕晋王醒后情绪不稳定,再做出什么自伤的举动来。
她请贵主稍等,起身回了趟集素苑,抱回一个小书箱,交给公主身侧的女官收存。
从萤说:“这是我近半个月整理的《士论集萃》,取材自凤启朝的春闱秋闱,以及广受关注的乡试论题。每一篇章均以题干、集萃,还有我自己的一点拙见编纂,章末附写了可深入研读的参考书物,请公主殿下和太仪诸位同僚鉴阅,倘若觉得能用,可作为太仪学生们开蒙之后的进阶学典研读。”
虽然她话说得谦逊,但语气难得如此笃定,公主听得出她对自己学识的自信。
公主拾起一本,信手翻阅两页,只觉得无论字迹、内容都十分熟悉,令她想起了上回论战时,倚云送到太仪的那些文集。
正是那些文集帮太仪的学生们快速备战,才能在清谈中崭露头角。如今这几本《士论集萃》,虽与当时的文集内容不同,却比之更周全、更呕心沥血。
淳安公主忽然定睛望向她:“你同落樨山人是什么关系?”
“落樨山人是谁?”从萤没有落她的套。
公主道:“哦,就是玄都观的倚云。”
从萤说:“那是我师姐,我与她同随绛霞冠主读过书,她学问比我好,这几本文集也受过她的指点。”
话答的倒是滴水不漏,公主说:“她有空指点你编纂学典,没空回本宫的书帖么,本宫请教她一件事,已经在玄都观挂牌许久了。”
从萤说:“师姐最近不在云京,听说又随冠主周游去了。”
她这些日子要么忙得顾头不顾尾,要么被晋王拘在府中,的确有段日子没去玄都观瞧瞧了。
淳安公主仍然心中有疑:“是么,可是本宫觉得——”
“姜娘子,姜娘子!”
公主话音未落,外头传呼声切,是长公主身边的关嬷嬷,跪在茶室外边告罪:“请公主恕罪,实在是状况紧急,晋王殿下醒了,急着要见姜娘子!”
从萤闻言,连忙站起身:“公主殿下……”
淳安公主十分无语,叹息一声挥挥手:“罢了,你去吧。”
从萤行礼告退,待她要踏出门去,淳安公主忽又唤住她。
“姜从萤,”她语调不疾不徐,“晋王真是好福气,总有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他,本宫的父皇如此,你也如此。”
从萤脚步一顿,转过身郑重道:“殿下,您与晋王殿下不一样,他多病矜弱,旁人也许多谨慎他些,却并未因此就轻待殿下。天子圣心我不敢揣测,但我自己……待此间事了,臣愿为公主殿下振兴女学。”
淳安公主想问她,就只是振兴女学么?
又不敢逼她太紧,怕鸭子尚未煮熟,万一再吓得插上翅膀飞了。
她温温笑着点点头:“嗯,本宫信你。”
心里却道,晋王这小子,凭什么能跟她抢,原来姜从萤喜欢清冷病弱型的,还是得派人去找几个小白脸来。
晋王不仅醒了,而且已经披衣下地走动,有些不耐烦非要给他切脉的张医正。
转头看见从萤回来,脸色瞬间柔和。
从萤劝他:“这几日殿下的情况艰险,张医正守了许久,还请殿□□谅他辛苦。”
晋王应了声好,从善如流坐在罗汉榻边,诊脉喝药施针,全无一丝不耐,目光跟随着从萤,看她走到博古架旁,拾起一本倒扣的书继续看。
没有近前来对他嘘寒问暖,也全无大释一口气的惊喜。
看这模样,好像是生气了……
是在气他割腕,还是气他曾冒犯她?
张医正忙完后就要告退,去向长公主复命,临走之前叮嘱晋王平心静气,不可再生怒动气。他这一走,屋里只剩晋王和从萤。
好一阵,两人互相沉默着。
直到晋王虚弱地咳了几声,从萤才搁下手里的书,走过来给他递一盏参茶。
晋王没接,只抬起阒黑沉静的凤眼打量她。
从萤问他:“殿下是在想如何折磨我的新法子吗?”
晋王以为她指的是割腕这件事,说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本意并非为了折磨你,我以为你能想明白……不过累你在我身边守了这么久,的确是我不好,怎么,长公主为难你了?”
从萤听了这话,面上露出一点疑惑:“殿下……怎么这会儿又想起来问这个?”
他的语气,他的神态,都有奇怪的感觉,不再戾气逼人,温温的仿佛流水,与他昨日刚醒来时大为不同。
是气消了吗?
晋王也听出了一点古怪,问从萤:“这会儿?我昏迷了多久?”
从萤回答:“自上次醒来算,大概有十个时辰,自药酒那天……约有五天了。”
晋王长眉慢慢敛起,眸色蓦然
沉下去:“你说我昨日醒过一回?”
他自己为何全无印象?
他在腕血滴落的声音里,还有齿间咬着她的衣服香气里逐渐失去意识。
迷迷糊糊地倒是做了个梦,并非春梦,而是梦见自己腹间受了贯穿一刀,卧在寒冷的雪地里,被拖到乱葬岗,待要掩埋时,又被人抢走,躲进一处破庙的佛像中。
从萤见他脸色青白,沉然不语,再将参茶递到他面前,温声劝道:“多思伤神,殿下,歇一歇罢。”
晋王眼前闪过一抹红痕,他伸手握住了从萤的手腕,将她的袖子向上卷起。
那抹清晰的齿痕,最深处隐隐透青,印在她藕白如玉的腕上。
他心里生出一丝古怪的、阴森森的感觉,一开始,这感觉只是轻浅的疑虑,随着他摩挲从萤腕上的齿痕,心里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猜测,令他自腹腔中翻涌生出一阵惊恶。
就好像走在夜路上,猛得一回头,发现身后黑黢黢的枝影里,有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盯着他。
他声音沉涩问道:“这齿痕是怎么一回事?”
从萤淡淡笑了:“殿下要我好好记住这疼,自己却先忘了。”
她在晋王苍白的神色里抽回手腕,递上另一只,洁白无瑕,隐生薄香。
她说:“若是殿下忘了,可以再咬一回,听过的话忘了,我也可以再说一遍……萧郎。”

萧郎……谁让她这样喊的?
这声像毒钩一样的称呼,令他心里明知不妥,却还是酥酥为之泛痒,一瞬间绮念横生。
晋王握着从萤的手,将她牵到近前。
两人一坐一站,低头举目相望,膝盖碰着膝盖,如此亲近的姿态,她却不像之前那般警惕和排斥,声声喊着不愿辜负三郎,反而温柔得像一湾流水,随着他的拨弄靠近,垂着眼睫静静瞧他,并无任何紧张。
好像任他如何都愿意。
晋王默然沉思了片刻,心里对发生的事有了一点猜测,虽然常理上说不通,却能解释她态度的转变。
也许他梦见自己身在西州、狼狈重伤,并非只是做梦,他和谢玄览同时伤重,因为某种机缘,暂时交换了魂魄,在西州醒来的是他,在晋王府醒来的却是谢玄览。
晋王问她:“他……我上次醒来以后,是不是欺负你了?”
腕上齿痕犹然,答案不言而喻。
他又问:“那时你同我说了什么?”
竟然令谢三如此狠心,切肤啮骨,隐有绝望与狠意。
从萤耐心地重复给他听:“我说,我愿意接受殿下的情意,自此以后,殿下要如何待我,我都不会推拒。”
这样语气轻浅的一句话,却好似春枝拂水,在人心里拨开层层涟漪。
原来如此……
晋王攥着从萤的手微微一紧,那一瞬间很想要将她揽在怀里。
但他心里明白,这样的话,他听着越高兴,谢玄览就越伤心,难怪他会失去理智,变成一条咬人的疯狗。
怎么偏偏这样不巧,被他听了去……晋王幽幽一叹。
晋王易地而处,思索彼时的谢玄览还会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你这样说,那谢三怎么办,你不要他了吗?”
从萤已经被他问得有些麻木了,平静地回答到:“至少眼前是殿下最重要……殿下,我这样说,可觉得满意?”
晋王斟字酌句地琢磨她的话。
她在谢玄览面前,也是如此说的吗?
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谢三落魄时,她疼惜谢三,自己可怜时,她偏爱自己。像小心翼翼端着一碗水,不敢有偏斜,怕倾洒浪费了别人的情意。
对她而言,这也许是她想到的最两全的办法。
只是这法子不仅令她自己深受煎熬,万一再有魂魄交换、谢玄览占据他身体的事发生,她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爱护,不知会令谢三恼怒成什么样子。
原来情急之至,谢三是会伤害阿萤的……
这个混账东西。
晋王摩挲着她腕上的齿痕,眉心渐渐蹙起。
他对从萤说:“以后你不要这样待我,我割了腕,你留了齿痕,你我自此两清,以后你见了我,只须当作寻常之交,不要再说这些违心的话,煎熬着与我亲近。”
万一撞上谢三在的时候,毕竟对她不好。
从萤望着他:“这是又怎么了?殿下的心思,可真是难猜。”
晋王轻轻勾唇道:“难猜就不要猜了,只照我说的做。”
从萤不置可否,她仍在观察、在斟酌他说的是不是气话。
仆从在厅间摆开一席清淡的粥菜,趁这难得的清闲,晋王邀她一起吃饭。
二人对席而坐,慢食不语,从萤胃口欠佳,只陪着晋王用一些,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打量他。
本只是揣摩他的心情,瞧着瞧着,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晋王喝粥的时候,竟然是先用筷子将粥里的葱花夹起吃干净,然后才用勺子舀着粥喝,不疾不徐,缓慢优雅。
这样独特的习惯,在常人里十分少见,偏偏从萤还认识另外一位——
她记得三郎也是这样喝粥的。
那时她问过三郎原因,三郎的回答令她颇有印象。
鬼使神差地,从萤也开口问晋王:“殿下这样喝粥,是因为不喜欢葱花的味道吗?”
晋王答道:“葱花味鲜却霸道,先吃葱花再喝粥,可以让嘴里的葱花味儿随着喝粥逐渐变淡,喝完粥后,不至于影响品尝其他菜肴的口感。”
从萤一时怔住了。
当时三郎也是如此回答她,几乎一字不差。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与另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如此相似?即使有心模仿,恐怕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从萤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古怪的念头:也许只有自己才能与自己如出一辙。
她又想起从前观察到的蛛丝马迹,譬如这两人字迹很像、起居布局很像,在她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会恍然产生分不清谁是谁的错觉。
但这怎么可能呢,这二人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三郎是春花欲燃的火,晋王殿下是素洁无声的雪。有些地方相像,有些地方又十分不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她持着筷子发愣,晋王问她:“怎么不吃,没胃口吗?”
说罢换公筷给她夹了一个玫瑰金丝酥:“尝尝这个,花气香浓但不甜腻。”
好像笃定地知道她会喜欢。
从萤咬了一口,果然很喜欢。
就算是三郎本人,也没有对她的口味如此了解……这世上怎会有对三郎和都她如此了解的人?
从萤有些迷茫了。
“怎么?有什么心事?”晋王问她。
从萤轻轻垂下睫毛:“今日淳安公主来过,问我何时能去太仪做掌仪。”
“你怎么答复她的?”
“我说等晋王殿下苏醒,伤情稳定。”
“嗯。”晋王点了点头,再没有说什么。
直到用完粥膳,酽茶漱口,晋王走到窗边,见外面飘起秋雨,细细濡湿了中庭桂花。他负手望了好一会儿,神思不知蔓向何处,眉睫都被雾气沾湿,显得温和清润,有疏花照水一般的深静韵味。
他忽然转过脸来,与默默瞧着他的从萤目光相触。
他说:“再陪我待一会儿,等雨停了,明日你就去吧。”
这样干净利落,与之前拘着她、缠着她,恨不能咬穿她腕骨之人,有种大相径庭的荒谬感。
从萤心里想不通,她是哪里惹了他厌烦吗?
……不过这样也好。
她按下心里的淡淡失落劝自己:他能想开、愿意放手,也许是对他们三人而言最合适的解法。
与此同时,西州。
又是溺亡一般的窒息感,谢玄览挣扎着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方破庙里,风雪呼呼地从窗隙吹灌进来,有人用旧头盔做了个简易炭盆,搁在他身边。
他扶着沉重的额头起身,只觉得一片混沌:
这又是哪里?
莫非被人识破了是个冒牌货,所以丢出了晋王府?
阿萤呢?
有脚步声推门而入,谢玄览抬头,看见来人是宣至渊。
宣至渊……难道这里是西州?
谢玄览伸手往腹部一摸,摸到了厚厚的绷带,因为重伤而感到腹腔嗖嗖泛凉。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这条命真是捡得不容易。”宣至渊赶上前来。
谢玄览扯着干哑的嗓音朝他道:“给我一面镜子……”
这荒郊野岭哪有镜子?幸而宣至渊记起来谢玄览随身带着半面古旧铜镜,找出来递给他。谢玄览将镜面擦干净些,举起一瞧,望见了自己的脸,虽然因伤重显得苍白狼狈,毕竟是他自己的脸,而不是那个走路都要绊一跤的晋王。
他松了口气,又觉得疑惑,他如何又从晋王变成了谢玄览?还是说,之前的荒唐见闻,都只是他一场大梦?
宣至渊将他伤重昏迷后发生的事告诉他。
谢玄览被徐德正暗算后,宣至渊拼力突出重围,后又折返去乱葬岗,夺下了他的尸体。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谢玄览死了,宣至渊想将他好好安葬,于是拖着他的尸体先到这处破庙里安顿,有王兆深派出的追兵找来,情势危急之际,有人出手救了他们。
“是一位风姿高卓的女冠,不仅功夫高强,医术也好,你腹部的贯穿刀伤,还有我的腿,都是她治好的。”
谢玄览闻言抬眉:“是绛霞冠主,她人呢?”
“走了,我留不住。”宣至渊说:“但她给你留下一句话。”
“什么?”
“孽因情起,好自为之。”
谢玄览冷笑了一声。
好自为之,好自为之……这句话应该拿去劝晋王、劝姜从萤,而不是拿来规训他,他才是被他们耍得团团转的无辜的人。
他问宣至渊:“宣统领之后有何打算?”
宣至渊说:“王兆深想杀我却没杀死,怕事情败露,接下来会一边搜寻你我的踪迹,一边做着最坏的打算,也许在事情败露后,他会开门揖盗,率兵叛出朝廷。我要想办法回云京,面见圣上,禀明情况,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
谢玄览说:“不,我留在西州。”
“你孤身一人,能做什么?”
谢玄览眸光泛凉:“一次两次……看来不亲手宰了王兆深,他是不会老实。”
他心里隐约有一个疯狂而异想天开的计划,每一步都险如刀尖,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甚至酿成大祸,但他依然打定了主意。
他对宣至渊说:“虽然王兆深暂时控制了西州军部,但我知道你在里面有一些心腹,你要留封能让他们信我、听我号令的书信。”
“还有……倘若你顺利回到云京,帮我查一个人。”
“谁?”
“晋王。”

经历过一场暴乱的西州军营显得萧条凌乱。
在王兆深的应合下,五百西鞑铁骑绕过前哨所,在主将驻营中闯杀一番,又扬长而去,杀死的大都是追随宣至渊的老部下。
王兆深写折子向朝廷“请罪”,说谢玄览怀恨被流放,所以与西鞑勾结,引鞑子骑兵夜袭;说宣至渊乍掌军权,得意忘形,放松了对敌人的警惕,夜袭当晚与部下喝得烂醉,以至于提不起刀剑,所以才被屠戮。
至于他自己,王兆深在折子中说:他罪在失去了将军之位,仅凭千骑校尉的职权,难以统率全军抗击敌袭。
写好了折子,等墨风干的功夫,亲信进帐来禀报。
“将军,詹州城里已经搜过了,没有这二人……啊不,是一人一尸的踪迹,属下已派人往云京方向继续搜寻,可否要通知本家老爷,让他在云京留意拦截?”
王兆深问:“你确定谢玄览已经死了?”
属下答:“是。拖尸的人说,那刀刺穿了他的腹部,确实已经没了呼吸,扔到乱葬岗时已经开始变冷,不过尚未来得及割下他的首级,却被宣至渊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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