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四喜直接挥手赶人,连去排队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马氏气得脸都青了,爬满了皱纹的老脸扭曲成一团。
站在她身后的陶老汉和陶春生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陶老汉,一张脸被锅底还黑。
加之身体本身就有些不舒服,这会子听到吵架就更是心烦意乱,眼前阵阵发黑,后背阵阵冒冷汗。
“春生,你快些叫他们莫吵了,都是一家人,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丢人现眼啊!”
陶老汉气喘吁吁的跟陶春生这吩咐。
陶春生正跟马氏这里同仇敌忾呢,听到陶老汉这话,立马上前来用他的方式调停。
“四丫头你翻天了?敢跟你奶这样吵?欠揍是不?”
陶春生瞪大了眼,手也抡了起来,看样子是要打陶四喜巴掌。
一道喝声从屋里响起!
“住手!”
是顾北辰,而此刻他已经推着轮椅从人群中过来,来到了陶四喜的身前。
“陶二叔,有什么话好好说,身为一个长辈,一个男人,上来就对自己的侄女动手这样很不像话!”
是的,顾北辰不是用质问的语气,而是直接对陶春生的行为给予了最直接的否定。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和他的眼神一样的冰冷。
虽是坐在轮椅上,但那气势,却一点都不输给站在地上牛高马大的陶春生。
他将陶四喜挡在身后,这护犊子的行为非常的明显,仿佛在告诉所有人,谁想欺负陶四喜,先过他顾北辰这道关。
陶四喜站在顾北辰身后,看到他宽阔的双肩,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凌冽气势,先前微微浮起的心,突然就落了下来,变得踏实而镇定,沉稳且不乱!
一双清冷的怒目,鄙夷的望着面前的陶春生。
而陶春生对上顾北辰的眼神,身为长辈和成年男人的优势突然间就散了大半。
“顾大夫你别护着,那丫头没大没小的,欠打!”陶春生道。
“四喜在我的医馆里给我打下手,引来送往的顾客都夸她懂事有礼,待人和善,我看是陶二叔你对她不了解。”
“再者,即便四喜年纪小,哪里做得不好,那也自然有她爹来教导,陶二叔你遇阻代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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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春生算是看出来了,这顾北辰就是铁了心要护犊子。
他咬着牙,看着顾北辰,又看着被顾北辰护在身后的陶四喜,嘴角突然扯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冷笑。
“顾大夫,这四丫头是我们老陶家的人,跟你不过是帮工的关系,你这样偏袒她,啥啥都是她好,嘿嘿,还真是叫人容易想歪啊!我晓得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这少年男女天天腻歪在一块儿……”
“闭嘴!”
“住口!”
这回,两道冷喝声同时响起。
一道是顾北辰,还有一道是旁边的顾南星。
顾北辰冷冷看着面前的陶春生,抬手指着院子门:“我这里不欢迎思想龌龊,口出污言的人,你,滚出去!”
顾南星也来到了陶春生跟前,“我弟弟和四喜妹子都是清清白白做人做事,我和我娘都看着呢,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诬陷自己的侄女,你出去,别弄脏了我家的地儿!”
陶春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让这两兄弟一起炸毛了。
说实话,他虽然有点怂顾北辰的眼神,可顾北辰毕竟是后生,又是腿残坐轮椅,其实没啥好怕的!
反倒是这个顾南星,长得又高又壮,这瞪着眼珠子往眼前一站,还真是有点……
陶春生悄悄往陶老汉和马氏那边瞅了一眼,发现他们两个一个垂着眼皮子盯着脚,老太太则直接扬起嘴角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陶春生懂了,爹娘这是默许他闹,好当着众人面狠狠黑一把那个死丫头。
于是,陶春生瞬间有了底气,他梗起脖子朝顾南星那里扯出一个很无赖的表情:“老子是病人家属,过来瞧病的,咋?你们要赶人?见死不救?仗着有几分医术就翘尾巴啦?不得了啦?”
顾南星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伸手就去拽陶春生,陶春生嚷嚷了起来,并开始撸袖子:“咋?还想打人是不?那就比划比划……”
“顾大哥让开!”
一道清脆的女音突然响起。
众人扭头,只见陶四喜从灶房里出来了,手里端着一只盆。
顾南星前脚刚让开,后脚一盆洗锅水就朝他身旁的陶春生迎面泼过去!
陶春生没提防,张大嘴巴灌了一大口洗锅水,恶心得他在那呸呸的吐着,浑身上下滴滴答答,成了一只脏兮兮的落汤鸡。
“滚出去,滚!”
陶四喜丢了盆,抄起一旁的一根用来赶鸡的竹篙追在陶春生身后打。
陶春生口中吼着,挥舞着双手想抓扯那跟竹篙,突然那竹篙勾出了他头上的黑帽子。
他心道不好!
下一瞬头皮一阵发凉,那帽子被挑起,露出他光秃秃的脑袋。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怔了下,院子里陷入短暂而诡异的安静中。
“哎呀妈呀,好大一个癞子头,好辣眼睛啊!”
陶大兰他们刚刚走到院子门口,正巧看到这场景,陶大兰当时就惊叫起来。
这一声惊叫,好像唤醒了院子里看热闹的其他人,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二叔,你咋把自个脑袋上的毛给剃光了呢?不是说自个孝顺么?你的孝顺在哪里?”
陶四喜用竹篙挑着那只黑帽子甩着玩,一边朝陶春生扬起嘴角大声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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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会是偷鸡摸狗的时候沾到了鸡粪,这才剃了个秃头吧?”陶四喜又扬声问。
众人更是笑得更欢,一些病人都忍不住笑得咳嗽起来,大家伙儿被疟疾带来的惊恐慌乱,在这一瞬间的爆笑中竟然散去了许多。
陶春生捂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被陶四喜这么一番挤兑,顿时感觉那四面八方的目光和指点,快要将他的脑袋给戳成一个大蜂窝。
他恼羞成怒,眼睛里喷出火来,一副要冲过来把陶四喜给撕了的样子。
一只长满了老茧的有力大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
“是你抹黑我闺女在前,就莫要怪她挑你帽子!”
说话的人是陶旺生。
“你还不滚,赖在这里闹腾,耽误顾大夫给人瞧病,是要我亲自动手把你扔出去不?”陶旺生又问,一双做惯了粗活的拳头捏得嘎吱作响。
那冰冷而严肃的眼神,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陶春生梗起脖子,想跟陶旺生这里破罐子破摔,自打进了院子门就一直装虚弱,久未出声的陶老汉终于开了口。
“你们这一个个的闹够了没?旺生,你把手给我放下来,兄弟相残算咋回事?”
“还有春生,你给我回去!带上你娘一块儿回!”
对陶老汉的话,陶春生当着面还是没那个胆子违逆的,况且此刻他也急需一个台阶下。
于是赶紧过来扶住马氏,马氏撇撇嘴,朝陶四喜那边狠狠瞪了一眼,骂了句:“胳膊肘往外拐的赔钱货,我呸!”
然后跟陶春生一块儿狼狈离开了顾家院子。
陶老汉气喘吁吁的对陶旺生道:“我这都病得快死了,每一个人看我一眼,旺生,你过来驮我一把,直接把我驮去后山找个悬崖扔了拉倒!”
陶旺生看到陶老汉站在那里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又想到他刚才赶走了陶春生和马氏,陶旺生的恻隐之心上来,赶紧过来扶住陶老汉。
“爹你说的啥话?有病咱就治,四丫头,你去拿把凳子过来,让你爷坐下来,咱排队慢慢等!”
陶四喜扫了陶老汉一眼,这闹腾的当口,老汉的气色确实比刚才过来时差了很多。
他点点头,正要转身,却听到顾北辰道:“我看陶爷爷的情况不是很好,旺生叔,你把他扶进来,我先给他诊治吧!”
话音落,顾北辰视线扫过边上等待的其他人,温声商量道:“大家伙儿行个方便,我顾某人不会让大家白等,等会的诊金一律八折。”
众人心头刚浮起的那点小不满顿时烟消云散,纷纷侧身让路,好让陶旺生将陶老汉扶进来。
甚至还有人夸赞顾北辰豁达,懂礼貌,会行事。
陶老汉一路进来,把众人对顾北辰的夸赞听在耳中,心里暗暗惊讶。
想不到这个残疾的顾家二小子如今在十里八村乡亲们眼中还很有威望啊?
嗯,这小子确实会做人,大手一挥就给在场众人减免了诊金,让他优先就诊。
优先就诊好有面子,也好有排场啊!
先前春生娘俩折腾那么久都没捞着,反倒丢了脸,这会子旺生过来就立马那啥了,看来还是大儿子的脸面好使,好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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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就这样,陶老汉被陶旺生搀扶着进了堂屋,坐到了顾北辰对面,然后伸出手来放在面前的案台上,好让顾北辰为其号脉……
一番诊断,陶老汉确实是感染了疟疾,因为是初期,又有对症的药,所以治疗起来不是那么费事儿。
顾北辰让陶四喜拿了两包药过来,放到陶老汉面前,交待他用药的法子:“这包煎服,这包清洗,煎服的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清洗的用凉却的开水化开,早中晚各洗一回患口,五日后再过来复诊。”
“这期间忌食辛辣,烟酒,鱼虾等刺激之物。”
陶老汉连连点头,将药交给旁边的陶旺生收好,一边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来,一层层揭开,边问顾北辰:“顾大夫,这趟多少诊金啊?”
顾北辰看了眼身旁的陶四喜,随即道:“罢了,你是四丫头的爷爷,这趟就免了吧!”
陶四喜愣了下,顾二哥他……
陶旺生和陶老汉也都愣住了。
陶四喜第一个回过神来,“顾二哥,这咋成呢?你这医馆也是小本营生,该咋样就咋样,不能因为我在这儿做事就坏了规矩,这样吧,这诊金回头从我的薪酬里面扣吧,甭管咋样我也不能要你往里倒贴呀,你这么辛苦!”
陶旺生也随即回过神来:“四丫头说的对,顾大夫开医馆不容易,这诊金咱必须给,记在我的账上,回头我就送钱来!”
周围的人里面好多都是外村的,先前过来看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热闹,后来听旁边塘村的村民给他们悄声解说了一番老陶家的事情,分家的种种,一个个都觉得老陶家过分。
这会子又听到陶旺生父女抢着为陶老汉付诊金,旁边就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在那说了:“这老汉咋这么算计啊?自个银钱都拿出来了还不赶紧付,真等着别人给他掏钱?”
“是啊,分家的时候把大房净身出户,这会子借着大房的东风插队瞧病,还想不给钱,脸皮真厚!”
“……”
还有一些更难听的话,源源不断传入陶老汉的耳中,老汉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心里也觉得很冤。
他又没说不付钱,是这父女两个抢着要付钱好不?
这会子倒好,他又落了个不是!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抢了,我哪句话说我不付诊金了?这钱袋子都拿出来了没瞅见吗?”陶老汉没好气的道,还瞪了陶四喜一眼。
这丫头就是故意的,故意抢给别人看的,先前闹腾成那样,她要是有那个好心付诊金他陶字倒过来写!
面对陶老汉的瞪眼,陶四喜不以为然。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咋啦?
这一上昼你们浩浩荡荡冲过来摆谱,不就是看她在医馆做事,想捡便宜嘛,她成全他们还不行嘛!
陶老汉又问了一遍诊金是多少,得到一个准确的数目后,陶老汉从钱袋子里数出如数的铜板放到桌上,带着药,在陶旺生的搀扶下起身离去。
陶四喜送到堂屋门口:“爷,记得五天后过来复诊啊,一路好走,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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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寻到一个私下的当口,顾北辰问陶四喜:“其实为你爷免掉一回诊金对我来说影响并不大,你为何要那么坚持呢?”
陶四喜却一脸认真的道:“他们打的啥主意顾二哥你应该也看清楚了,不就是看我在你这里做事,想行使点特权么?”
“我才不会遂了他们的愿呢,七大姑八大姨那么多,今个给他免,明个给她免,咱这医馆还要不要开下去啦?咱开的是医馆,可不是善堂,即便是善堂,也不是来者不拒都救济的!”
顾北辰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看到她竟气得面红耳赤,一脸严肃,当下笑了笑。
“嗯,你说的在理,今日是我优柔寡断了,往后这一块我不管了,我只闷头给人瞧病,其他的交给你打理可好?”他又问。
陶四喜点头:“好,再有打秋风的上门,我来做这个恶人!”
老陶家,马氏和陶春生前脚到家,刚坐下来谴责陶旺生和陶四喜以及顾家兄弟呢,还没谴责几句,陶旺生竟扶着陶老汉也回来了。
马氏惊愕:“咋?我们前脚走,你后脚也被撵出来啦?”
陶老汉没好气的看了马氏一眼,挺直了腰杆道:“这叫啥话?你们走后,顾二小子亲自把我接到了屋里去诊治,顾大夫一句话,其他排在前面的病人都不敢吱声,要不是这样,我咋能这么快就回来?旺生你说是不?”
陶旺生如实点头:“确实是这样,娘你们刚走,顾大夫就给咱爹看病了。”
听到这话,马氏的怒火稍稍褪去一点,哼哼道:“算他识趣!”
然后过来帮着一块儿把陶老汉扶到床上躺着。
陶旺生把两包药放在桌上,“爹,药我都放这了,那你好好歇着,我先回去了!”
“嗯,去吧,得空了就来老宅转转,咱爷俩说几句话,即便分家了,咱也是一家人啊!”陶老汉朝陶旺生这摆了摆手道。
陶旺生点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陶春生望着陶旺生离开的背影,目光微妙。
而马氏则来到桌边拿起那两包药打量着,“啧啧,这两包药沉甸甸的,这要是自个掏钱买,得不少钱吧?”
“你咋晓得我没掏钱买?”陶老汉反问。
马氏扭头讶异的朝床边望来。
陶老汉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十文钱,一个子儿都不少!”
马氏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在于钱的多少,而是——
“啥?你这话啥意思?合着旺生陪你一块儿去的,还要你这个做爹的自个掏钱瞧病?”马氏问。
陶春生也赶紧附和道:“这不能吧,我哥都跟着一块了,他如今在镇上做工一天就能赚三十个铜板呢,咋这买两包药还要爹你自个掏腰包啊?”
陶老汉黑着脸道:“都怪那个四丫头,原本顾大夫碍于面子是要给我免钱的,那个四丫头说一堆讨好的话,叫不要免,不能坏规矩,让从她的工钱里扣,哼,那丫头才没有那个好心呢,她这就是以退为进,搞到最后旁边人都在戳我的脊梁骨,我哪里还好意思要他们帮我垫钱?只得自个掏了腰包!”
听到这话,马氏气得咬牙切齿,捏着手里的药包,就跟捏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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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老汉听到嘎吱嘎吱响,一眼,马氏又尖又长的指甲已经把其中一只药包掐了两个窟窿。
陶老汉急了,大声道:“你个疯婆娘别拿那药撒火呀,那可是我救命的药,回头整没了还得厚着脸皮去顾家买,劳民伤财啊!”
说话的当口又让陶春生赶紧去马氏手里把药给夺了下来。
马氏回过气儿来,气得七窍生烟。
“那个死丫头,仗着在医馆打杂,这尾巴就翘上天了?不晓得是哪个给她的胆气,说话这么狂,我呸!”
“娘,这还用问嘛?自然是顾家二小子给的胆气啊!”陶春生煽风点火。
“眼不瞎的人都瞧得出来,顾家那两兄弟都维护咱家四丫头,哎,要我说啊,咱这四丫头将来搞不好就是顾家的媳妇了,至于是大媳妇还是二媳妇,这就不好说,瞧瞧,这会子那医馆就是她给做主了,瞧把她给能的!”
陶春生这番话,让马氏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个丑丫头,满脸红疙瘩的丑八怪,那顾家两兄弟是瞎了眼!”马氏忿忿骂道。
陶老汉道:“你说错了,从前四丫头确实满脸红疙瘩,近来这段时日那脸好多了,今个我近距离仔细瞅了瞅,那丫头好像还出落得有几分人样。”
“出落得再好,能有咱三霞标致么?”马氏问。
陶老汉摇头:“那自然是没法比的,三霞打小就是美人坯子,咋塘村哪个见了不夸她好看的?即便如今在镇上她外祖家住着,一条街上的人都夸她俊,四丫头咋能跟她比!”
话锋一转,陶老汉接着道:“可蹊跷就蹊跷在,四丫头明明长得不如三丫头,可顾家两兄弟就稀罕她,那些过来看病的人也都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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