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暧昧地说了会儿话,就听到太监来报。
“皇上,穆春秋来了。”
“嗯,带来。”
皇帝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调整好姿态,严肃地看着勤政殿门口。
穆春秋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原本看见贵妃走了,以为无望了,他还在心酸自己这辈子还没有出人头地就要死在这水牢里了,实在是太可怜了。
但转眼,就有人来,粗暴地将他从水牢里拖了出去,丢给他一套衣服换上,很快他就被带来了这里。
“草…草民见过皇上,贵妃娘娘。”
“你就是穆春秋?”
皇上眯着眼睛,声音低沉而威严,上下打量了一遍穆春秋。
这孩子其貌不扬,看着有些平庸,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酸腐的气息,是在是不怎么样,和贵妃说的似乎有些差距。
“皇上刚才已经答应放过你了,让你去赶考,你还不赶紧谢过皇上?”
“是!草民谢过皇上,谢皇上不杀之恩!”
穆春秋心中一喜,自己这条小民总算是保住了。
虽然想要道谢,但是他并不知道该怎么行礼,只能用了家里最传统的叩拜村长和长辈的大礼,普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的前半身都趴在了地面上,连续拜了好几次。
“行了,不用这样行礼,看样子你的礼数不周啊…”皇帝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穆春秋顿时愣在原地,木讷地看着楚媚,想要求救。
皇帝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只是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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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媚见皇帝似乎有所不满,埋怨地看了一眼穆春秋。
在皇帝面前也不知道控制好自个儿的情绪,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草包!
“皇上,这孩子可是第一回见皇上龙颜,一定是惊喜坏了才有这番动作,皇上和他置什么气?”楚媚伸手揽着皇帝的手臂,撒娇似的抱怨着。
“好,既然朕的贵妃心怀天下,朕即刻宣穆温染进宫商议此事。”皇帝也没有多说,笑得意味深长,拍拍楚媚的手。
楚媚欣喜地连连谢过皇帝,还不住称赞他的仁慈之心。
“皇上能欣赏臣妾的做法,臣妾实在是愧不敢当,都是皇上以身作则教的好。”
“哈哈,就你嘴甜。”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大约是有穆春秋在场,不大方便,皇帝便让穆温染带着穆春秋先行离开了。
在两人离开后,皇帝看着楚媚离开的方向停了许久,神色复杂。
“张翼德,去把穆姑娘请来。”
“是!奴才遵旨!”
张公公急忙应了一声,匆匆离开宫殿,车轻路熟地往穆温染的回香阁去了。
穆温染此时正在账房里研究者这几日的账目报表,之前那香料原本还有些眉目,可是现在却突然间断了线索,实在是让人烦心。
不过,事情不能急于一时,一定是有些证据没有收集全面,才导致现在断了方向,不如做点儿别的事情冲淡一下思绪,说不定就能想出别的好办法了呢?
“姐!张公公来了,说是皇上找你过去。”穆杏儿匆匆忙忙推开房门,噗通一声滑坐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儿,却神色焦急地没空去管这疼痛感,只是略有些龇牙咧嘴地揉了揉。
“张公公?有没有带什么人来?”
“并没有,看样子似乎是自己坐马车来的。”
穆杏儿听得穆温染的疑惑,忙摇了摇头,扯着她的袖子就站了起来。
“哎呀,姐你还是快点儿过去吧,张公公都已经等了好几了。”
“我知道了。”
穆温染也不敢怠慢,虽然她和张公公的关系相处得不错,但是依旧不敢造次,也不敢让他在外面多等一刻,急忙放下手里的毛笔与账本,随着穆杏儿走了出去。
老远的,穆温染就瞧见了一个身穿青衣地中年男人站在一颗柳树下。
“张公公?你来啦?要不要进去坐一坐,喝杯酒也行。”
“哎!这可不行,我今日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接你进宫去说说话的。”
张公公并诶有手下这些钱财,而是笑眯眯地将穆温染的手推了回去。
“只是不知道穆姑娘给我研究的那药方如今怎么样了?”
“公公请放心,不假时日就能出来了,您若是不相信,可以先让池塘里的鱼尝尝味道。”
张公公安耐住心里的激动,不动声色地咳嗽了两声。
“这样就好,穆姑娘果然是说话算数,快上车吧,皇上在宫里等着你呢。”
说完,他就率先钻进了马车里。
“姐,你可要小心啊!”穆杏儿担心不已地送着马车往前走了好一段,这才在原地站定。
这此次与上一次不一样,上一次还允许她们姐妹两人一同过去,可这次直召见召见她一个人,希望皇上不是要责难她的才好。
“桂妈妈,我这次怎么总觉得姐姐会出事儿?”穆杏儿喃喃自语的念叨着。
“杏儿姑娘,你不用这么想的,我看皇上竟然让他身边的近侍太监来找老板娘,又不是让羽林军来找她的,一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桂妈妈倒是一派轻松,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看见桂妈妈的笑容,穆杏儿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说的也是,哪一次有困难姐姐不是自己挺过来了。”
“说的就是这个话,你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你不要瞎想就好了。”
马车一路颠簸很快就到了皇宫。
在张公公的带领下,穆温染一路畅通无阻,走进了御书房。
“你来了。”
“民女拜见皇上,晚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穆温染低眉顺眼按着规矩给他行了礼。
“起来吧,想必这段时间你过的不好吧?”
“民女这几天过得挺好的,不知皇上这话要从哪儿说起?”
她有些困惑的抬起头来,皇帝忘了挥手示意宫女赐座。
“朕我听说你乡下那些与你关系不好的亲戚上京城来找你麻烦了,甚至还惹怒了皇后,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不过民女犯不着与他们生气。”
穆温染新皇帝这么说心里大概也有了数,只要与香料无关就好。
她心情放松了许多,话也越说越顺溜了。
“他们若是只得罪了我,倒也没什么可说的,可是那一日在我店里得罪了皇后娘娘,还害得皇后娘娘头上穿了好大一个包,这件事可不能轻饶,有损凤体,还是大罪。”
“皇后那一日受伤了?朕怎么没听别人说起过?皇后竟然也没有和朕说。”
皇帝忽然眉心紧皱,回忆了一番自己和楚媚的对话,她我并没有提及过皇后受伤这一说。
“大概是皇后娘娘担心陛下日夜为国事操劳,已经很辛苦了,要在因为她受一点小伤而分了心吧。”
穆温染轻轻叹了口气。
“这件事确实不能轻饶,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你的家人,难道你就不想为他们求个情吗?”
“家人?我的家人,此事好好的在村子里待着呢,我爹娘和我说,只要我在京城里好好的,按时给他们报个信就好,他们我想安安分分守着老家过活,荣华富贵并不是他们这一辈子所求的。”
说到自己爹娘,穆温染的脸色柔和了许多。
“是被关押起来的,是你的奶奶和你的其他家人,难道不也是你的家人吗?”皇帝并不了解其中的缘由,一个劲的追问让穆温染,让她有些无语。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皇帝这么八卦呢?
“皇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就像我不了解皇宫里的生活,您也不了解我们农村里的生活。”
她清了清嗓子,突然直视皇帝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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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民女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里嫌弃,爹娘也是咱们家最老实的两个人,弟弟还很小,这一群所谓的我的家人就开始逼迫我们干活,剥削我们的一切,甚至把我卖给了咱们村子里的老地主,还将我推进了河里,险些让我淹死,如此种种数不胜数,难道还要我称呼他们一声亲人吗?”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着实让皇帝有些震惊。
原本以为皇宫中的你争我夺已经够残忍了,可眼前这个小姑娘不过十多岁出头,当真就已经经历过这些性命攸关的事情了吗?
“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朕以为你们之间不过是一些小事而已。”皇帝突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穆温染表面上毫无改变,但心里却突然冷哼一声。
皇帝怎么可能突然过问她的家事?一定是有人从中挑拨。
“民女斗胆,想问问皇上,自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她一脸看尽人间梁博的表情让皇帝心头一紧。
是啊,光是听穆温染刚才说的这些话就已经够可怜的了,况且所以家人还害得皇后受了伤,早就已经是死罪难逃了。
刚才就不应该那么早答应楚媚,害得自己现在都没有台阶下。
他班上都没有说话,站立在龙椅钱,那一头紧锁一言不发。
穆温染不然能看出来他心中到底在为什么事纠结。
“皇上是明君,更是仁慈的君主,美女不想让皇上为难,但也请皇上的体谅民女,可是要饶了这些人可以,但只能放一个,请皇上恩准。”
“只能饶一个吗?”皇帝低声轻语。
穆温染骨头轻轻点在地上,心中十分郁闷。
她愿意放出来一个已经是万般不情愿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若不是因为有人挑拨,皇帝定然不会管她的家事。
究竟是谁从中作梗?等一会儿离开,她一定要好好问问张公公。
“好,你愿意松口已经很好了,既然这样,就留下你家最年轻的,穆春秋如何?”皇帝总算是做了决定,淡淡看了一眼穆温染。
“皇上英明,民女你皇后娘娘现在这里谢过皇上了。”
“嗯,无妨,这是正应当做的。”
此时此刻,在贵妃宫里,穆春秋可就没有她这么好的待遇了。
“人家读的都是圣贤书,本宫看你这书是读到驴脑子里去了,见到皇上应当怎么叩拜?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写在圣贤书的第一章 吗?”楚媚端坐在自己的梳妆镜前,脸上略带着些怒气。
穆春秋本以为贵妃一心一意帮着他,却不料带他离开皇帝身边后,就立刻把他带到了宫中训话,这凌厉的模样和刚才那个温婉可人的贵妃,简直判若两人。
“草…草民知错,请贵妃娘娘饶命。”他心肝儿一抖立即趴在地上给她磕了个头。
然而楚媚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而消气,反倒是气的没话说,到手里的银质说着啪的一声就重重拍在了桌上。
“你是聋了吗?听不见本宫说什么?三口九八的大礼,难道你没有学过吗?连本宫身边的一个太监都做的比你好,你这下贱坯子没有一点儿骨气,以后也难成大事!”
楚媚的话像是一根根利刺扎在了他的心上。
穆春秋咬牙沉默了一会儿,混乱的脑子里总算想起了三口就拜礼是如何行的。
“草民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让声音变得稳重一些。
“嗯,这还有点儿规矩的意思。”楚媚这才舒展修眉,唤他起来。
“起来吧,以后可要记好了,主要是下次见到皇上还是这般没规矩,就别怪本宫没帮你了。”
“是!”
他束手束脚的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专注于梳妆镜中自己姣好面容的鬼妃。
“请问贵妃娘娘,我的家人何时才能出来?”
“你是说你那不成器的爹娘,还有你那其他什么亲人么?”
楚媚嘴角扬起一抹极其讽刺的笑容,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弯下腰。
“穆春秋,本宫能救下你一人,已经是老天都在帮忙了,你若是还在妄想其他事情,本宫干脆笔名了皇上,把你还送回水牢里去得了。”
“不要!鬼妃娘娘饶命,草民实在是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去了。”
楚媚挑了挑眉,芊芊玉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也要懂得报恩与收敛,本宫救了你,你本就欠本宫一条命,要求什么的,还是以后再提吧。”
穆春秋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水牢里种种恐怖的情形历历在目。
贵妃现在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千万不能得罪了她,否则什么好果子都得不到。
“本宫看你也读过几年书,听说这一次来是准备上京赶考的?”
“是的!回禀贵妃娘娘,草民在农村的私塾里读过一段时间书,大约有两三年的时间,但是因为家里供不起上京城的钱,这才一直拖着没能来赶考。”
他说了一半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楚媚的脸色,见她毫无异样,这才敢继续往下说。
“这次…这次也是依着我奶的意思,说是穆温染在京城里做生意发达了,我们能来向他要点钱,要个地方在京城里住下,可是没想到他是这般的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竟然还把我们一家都送进了水牢里,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好啊,对穆温染越是有仇的人就越是她楚媚的得力助手。
“既然咽不下这口气,就想个法子把这口气咽下去,只是此次并不全都是你姐姐的错,你那些粗鄙的亲人也有开脱不了的罪责。”
楚媚语气凉得让穆春秋再次紧张的吞了一口唾沫,全身都泛起一股寒意来。
“如此一来也好,本宫会帮助你踏入仕途,但本宫要警告你,你与你的那些家人之后再无联系,否则别怪本宫无情,在这深宫之中,最不需要的就是优柔寡断,念旧情之人。”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墨迹刚刚晾干的书信,叠好交给穆春秋。
“在考试的那一天,在考完收卷后,把这张纸交给主考官,他自然会明白本宫是什么意思。”
“这!多谢贵妃娘娘,有些贵妃娘娘举荐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草民来生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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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媚不耐烦地挥挥手,这些恭维的话她听得太多了。
“别和本宫耍嘴皮子,若是活下去,一身荣华富贵,就照着本宫的意思去做。”
“是,草民定不负贵妃娘娘提点!”
穆春秋此时比之前要冷静许多,感激地说了两句后,就挤满带着楚媚给的一些金银盘缠,由一名宫女带着,往宫外地一处小府邸赶去。
贵妃此时虽然是她的靠山,但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是一个犯人,若想要恢复到正常生活,就得低着头做人。
所以穆春秋这一路上都不敢抬,一路匆匆出了宫门,这才长舒一口气,总算是逃离了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穆温染从御书房里出来后,正好瞧见了低着头一个劲往前走的穆春秋。
他是怎么出来的?穆温染顿时觉得事情变得有些玄妙。
皇帝刚刚才答应她只放穆春秋一个人,怎么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人就已经从水牢里出来了?
她悄悄地尾随其后,这条路是出宫的路,她来了几回已经认得了。
“你能不能走快点儿?不要这么畏畏缩缩的怀疑,这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早点把你送出去,我也早点安心。”
“好好好,真是对不起了这位姐姐,我刚才在想其他事情,不小心耽误了姐姐赶路。”
穆春秋长得倒也不算是太丑,怎么也有一些家族的优良基因,宫女看见他一笑,顿时红了脸。
“你自己知道就好。”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去。
穆温染看见一辆小轿子消失在皇宫门口,这才从柱子旁边闪了出来。
“张公公,我以前是不知道,没见过什么世面,竟然不知道皇帝传达一个旨意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刚刚还在御书房里和我说这事儿呢,现在人都已经回家去了。”
“哎哟,小祖宗,这可不是皇帝传达的旨意,在你来之前,一会儿贵妃娘娘已经到御书房来过了,就带着这穆春秋来的,和皇上求情求了好一会儿。”
张公公心心念念都惦记着自己的药丸,现在自然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忙笑着一甩拂尘,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老奴还是头一次见到姑娘这样受皇宫里贵人待见的,到谁宫里去,谁都能帮着忙。”他顿了顿,从善如流的从穆温染手里接过了一些稀奇玩意儿,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老奴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呢,贵妃干什么一定要帮着你,后来才知道她这不过是借花献佛,借着你的名义也讨皇帝欢心。”
“也就是说我们这一家人放出来也是她让的?”
见张公公点头,穆温染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冷笑。
楚媚,在这件事上你不该帮忙的。
如此一来,她大约是猜到这位贵妃娘娘接下来要有什么动作了,她的目的何在,也有了清晰的思路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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