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定在了冰冷的地面,唯一的温度来源于放在口袋的塑料杯。
江清欢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通道,那里已经完全关闭,是位于游泳池的上方。
游泳池内的色调没有餐厅里那么温馨,整体都是冰冷的淡蓝。周围没有人影,更是听不到人声,就连潺潺的水流声也消失不见。
恍惚间,江清欢以为自己又来到了最初进入的地点。
不过认真观察,才发现与一开始进入的样子大相径庭。
因为平静无波的水面中央,矗立着一个大象滑滑梯。
大象滑滑梯的颜色应该也是深蓝,又或许是很少清理而暴露出的灰色,总之颜色尤为古怪。
想要进入这滑滑梯,就必须踏过水面,江清欢思考着。
大象的卷曲鼻子是滑滑梯的身体,至于其他部位则是起到了支撑的作用。
江清欢决定后,她抬脚踩在了水面。
波光粼粼,光滑的镜面泛滥起了层层涟漪。踩在上面没有任何感觉,江清欢向前方滑行着。
水,平静的水,只会给予她推波助澜的力量。很快,江清欢进入了大象的内部。
滑滑梯的构造都是大致相同的,她在里面站好,透过大象的眼睛望向了外面。
游泳池非常安静,刚刚显露出的层层涟漪也已消失不见。
江清欢定定地看着过于平静的水面,又检查了一番大象的鼻子。
从外面来看,通道是开启的。
可当她走进内部,才发现大象的鼻子实际上是被堵得密不透风的。换句话来说,这个滑滑梯处于损坏状态。
她只能站在身体里,无法出去。
想出的办法被这一发现彻底打碎,江清欢只好注视着水面。
平静无波的水面骤然卷起了层层浪花,雪白的浪花拍打在大象的身体。大象的鼻子高高扬起,喷出了雾蒙蒙的水珠。
游泳池的天花板亮了起来,照亮了一切。
过大的月亮砸向了水里,卷曲的漩涡像是脆筒,将周围的所有清理干净后,月亮升腾而上,江清欢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
以“站”来形容其实并不贴切,因为那人的下半身是完全隐没在水里的。
脸倒是很熟悉,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亲切。
因为恰恰就是当时在实验室里遇到的男孩,也是自己的哥哥阿卫。
嗯…祂现在的名字姑且只是“阿卫”。
阿卫现在的状态和当初相遇时很不一样。因为相隔之近,江清欢能清晰的看清祂的脸上布满了晶莹剔透的鳞片。
这鳞片她描述不上来。不像是蛇类也不像是动物身上该带有的鳞片。
从外观上来看非常的尖锐,偏偏又色泽极为美丽。稍一不留神,这鳞片的颜色就会随着光线的变化而转换。
鳞片附着在了祂的脸上,没有风吹过,但江清欢能看到这些小小的装饰物微微掀起,半块就快要脱离了脸颊,将欲未落的姿态看上去非常的不舒服。
强压下想要替阿卫剥落鳞片的冲动,江清欢继续将目光落在了其他地方。
阿卫注意到了自己,祂正慢悠悠地用手撑在滑滑梯一侧,用另一只手搅动着泳池中的水流。
哗啦哗啦的水声不断,江清欢眼见着那短发逐渐延长,融入到了水中,变为了飘逸的藻绿色海带后,她听到了阿卫的声音。
“又见面了,江清欢。”很轻很轻的语气,比起询问来更像是打招呼,
江清欢抽出了紧贴在口袋中的压扁塑料杯,放在手中仔细打量。
明明清理干净的杯中,在拿出的一刹那,又溢满了奶油,变为了半只崭新的圣代。
只不过这次的圣代是软塌塌的,连基本的形状都没有保持,看上去也很难吃。
江清欢撇撇嘴,举起了杯子,将多余的圣代全部倒入了水中。
仅仅只是滴出来一瞬间,阿卫就游到了她的面前。
祂抬高了自己的上半身,全权接住了江清欢倒下的全部圣代。
一点一滴的,所有的圣代尽数被阿卫舔舐了干净。
江清欢注意到祂有在伸出舌尖仔细品味,只是快速回到口腔的舌尖,就连色泽都与人类的很不一样。
是漆黑的、分叉的、纤细的,因为顶端沾染了一点圣代的白,所以像是黑夜里洒落的雪花,很快缩回了口腔。
如果能扒开阿卫的嘴,江清欢真的很想看看祂的口腔构造,感觉非常的新奇。
她如是想着,耳畔又落入了阿卫的声音。这几句谈话都没有在脑海里串联,声音回荡在了泳池里。
“很美味。你很喜欢吃这类食物吗?”祂眯起眼眸,愉悦地询问起江清欢。
江清欢反问:“可是这些不是你的吗?”
塑料杯也随着水流晃荡到了阿卫的嘴中,祂卷起舌头将杯子带入到自己口中。连带着江清欢的唾液,全部吞咽进去。
祂吃东西时是没有声音的,对于刚才江清欢的问话,祂也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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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喜欢很多报纸或者杂志里的游戏栏目。
这些栏目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或者是有趣的数独游戏,我都会单独用剪刀将它们剪出来,和卫晏池拼拼凑凑黏贴成了一本本子。
这算是错题集的雏形,我们把这些栏目都变为了一本本本子。
上学时,学校也会要求订阅一些报刊杂志之类的。
我向来喜欢全订,因为每一本杂志有每一本的特色之处。作文选的杂志里有很多同龄人写的文章,至于科幻和益智类的杂志里,也教会了我很多的知识。
卫晏池也会全订这些杂志。不过他们的杂志就和我们的内容大不相同,里面有很多复杂的习题。比起杂志来,他们的报刊很多。
薄薄的一张报纸,散发着油墨香。
因为年代久远不知印刷了多少次的缘故,上面的图案都漆黑到模糊,就连人影都看不清。
这么一大张的报纸,正反两面通常都是英文阅读。
而且这类阅读都会有个特点,那就是文章在正面,而所有的完形填空或是选择题都会在反面。
可想而知,做这些报纸时,又多么的难受。
我和哥哥窝在一起写作业时,这种翻阅报纸的清脆声音,都快成为了我的白噪音。
直到我也到了卫晏池那个年纪,请了半天假第二天回到学校时,我感觉桌上堆着的试卷成为了千层雪。
雪花飘飘,雪花飘飘。
————《三色杯》
阿卫优雅地解决完杯子后, 伸出手在江清欢的眼前晃了晃。
“你在看什么?”祂问。声音随着水波流动。
江清欢才发现祂的指甲是漆黑的,像是涂抹上了一层指甲油。在月色的照耀下,又显得无比光滑。
阿卫那如海藻般的长发四散开来,随意地飘荡在了水面。涟漪泛起,铺开的长发在水中荡漾。
那是一种静态的美,江清欢欣赏了片刻,恍惚间听到了阿卫在哼唱。
竟又是那首熟悉的没有任何名字的旋律,祂的声音也变得缥缈。
从远至近的飘忽过来,像是薄纱轻抚过江清欢的脸颊, 又像是潜伏在深海里的海妖塞壬。
塞壬的美妙歌喉是最甜美的毒药,而游动到江清欢身前的阿卫,她看到祂又竖起了一根细长的手指。
“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在唱什么?”
“我吗?我在唱你喜欢的曲子。”
阿卫笑着,又仰面落入到了水池中。
池水翻滚,卷起了小小的漩涡,顺带着也将祂那湿漉漉的发重新铺开。
春卷皮在热锅上浮出了薄薄的一层, 这些绸缎般的黑发也在渐渐成熟。
江清欢不解, 她不明白自己爱听的旋律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只是趁她分神之际,阿卫挺起了上半身,祂轻笑着蹭上了江清欢探出滑滑梯的手,又耐心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自然不会是我,我又怎会吃了你?我只是在渴求你吃了我。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我的渴望。我在品尝你的气味,感谢你、感谢你还愿意让我触碰到你。现在我吃饱了,不,我仍不满足。”
突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大段话,江清欢看着阿卫捧起了自己的掌心,紧贴上了她的脸颊后,她也感受到了那些鳞片抚摸上去的触感。
并非是滑腻的,相反,甚至摸上去有些坚硬。
每一块鳞片的纹理走向都不相同,摸起来有点像是坠在玫瑰花枝上的尖刺。但是不痛,只是有些酥麻。
阿卫的脸颊连同眉眼,只要是肌肤存在的地方,都被这种鳞片覆盖。
这样的外貌之下,使得江清欢能更加清楚的看到祂的眼神。
欣喜愉悦的,还有隐隐的期待,以及落寂的伤心?非常复杂的眼神,江清欢拍了拍阿卫的脸颊。
声音很轻,阿卫的表情变得欣喜若狂。
“对,没错,就是这样。”祂在夸赞自己拍脸的动作。
江清欢眨了眨眼睛,不解地望向祂。
指腹贴上了那湿滑的唇瓣,阿卫侧着头眯起了眼眸,诱哄着继续说道:
“那么现在,我吃饱了,你要下来看一看吗?”
水波逐流,被搅动开的透明水池内,阿卫朝着江清欢招了招手,顺势往水下一指。
长发散开了,露出了本就有的游泳池。
两缕发丝垂落在了祂的脸颊两侧,江清欢注意到那些鳞片暴露出了狭窄的缝隙,仿佛在代替阿卫呼吸。
正是因为祂的这一动作,也得以让江清欢看到了祂的全部身体。
不是每个童话故事里都会有美人鱼,面前阿卫的下半身很明显没有鱼尾,也没有鳞片的附着,祂甚至没有可以用“下半身”来称呼描述的躯体。
没有飘逸的鱼尾,有的只是章鱼的化身,底下全是触手。
一条接着一条,缠绕在一起,彼此交叠呼吸鼓胀,肿胀成了一种极为透明的色泽。
偏偏每一粒突出在外的吸盘边缘,都呈现出蠕动的波浪形态,像是一滩滩会蠕动的海涡虫。
江清欢欣然接受了祂的提议。她顺着触手,滑到了水下,一直沉浮到了泳池的最底部。
底下的世界豁然开朗,不再是狭窄的,映入江清欢眼帘的是一个透明的房间。
房间是四四方方的,能从各个视角观赏到全部的景观。
江清欢惊叹于自己下水后还能呼吸,惊讶于没想到水下居然还有如此崭新的世界。
从远处望过来,根本看不出这些变化。
触手卷绕上了她的腰肢,江清欢被触手托举着,一点一点接近这块房间。
所有的水流,奔腾的水流都在接近房间时快速的四散开来。水下的世界也是和上头一样,弥漫着深蓝色的黑。
周围的水流像是流淌而下的壮观瀑布,江清欢的手搭在了那条粗壮的触手上。
前头还在游动的卫晏池停滞了片刻,那触手的吸盘涨成了一枚小小的气球,全然包裹住了她的指腹。
“你要带我去哪里?”水下,江清欢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回音。
“当然是回家。”阿卫游动着。
所有的触手都不得章法的四散开来,每一个吸盘都吸饱了汁水,涨大成了肉瘤。饱满的表面裂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很像是快要睁开的眼睫。
没有游太久,江清欢就被带入到了房间内。
这个陌生的房间外是没有门的,她记得刚才自己是与阿卫,直接穿透了门,进入到了内里。
房间内也很单薄。能够说得上名字的家具,也都像是用水流搭建而成,是高饱和色调会流动的质感。
江清欢站定在一片晶莹剔透的水下,看到阿卫朝自己露出了欢欣的笑颜。
“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祂的手朝她摊开。黏连在五指之间的是类似于海洋生物的透明的蹼。
江清欢抬头,启唇嗫喏着唤出了祂的名字。
“阿卫,卫晏池,卫晏池?”
“嗯?”触手搅动起了一扇水帘,朝着江清欢滑动过去。
“卫晏池?这是你给我取的新名字吗?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很好听,有什么寓意吗?”卫晏池应下了,祂愉悦地摆动着自己的触手,肆意将水流塑造成了江清欢喜欢的形状。
祂在江清欢的面前欢快地舞动着,整个身躯都染上了名为“喜悦”的气息。
波流阵阵,卫晏池闪现到了江清欢的面前。
分明没有告诉祂这三个字该如何书写,可卫晏池理解透彻。
祂利用触手内部喷出的漆黑汁水,在透明的水幕上一笔一画留下了江清欢所取的名字。
汁水能够存在的时间不长,很快,这些文字的笔锋就被刻意拉长,滴落在了水面,荡漾成了一圈圈的圆形饼干。
“我的名字是不是这三个字?我有、我有在正确的表达吗?”卫晏池回头,望向江清欢,轻声地询问起来。
祂用触手指了指水中还未消散的名字,又回头望向了江清欢:
“谢谢你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我想这应该是个相当好听的名字,就像你一样。”
阿卫笑着,连带着脸颊上的鳞片都在颤动。
到了水下,鳞片的颜色就暗淡了不少,江清欢向祂解释了名字的由来。
实际上,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给阿卫起这个名字。
可能因为和她的名字很匹配?又或许只是因为“阿卫”这个名字很明显是其他人随口胡扯,而跳出来的潦草代号。
她问:“阿卫,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也没多久,我只是一直在等你到来,一直在等你发现。”顺水推舟之下,卫晏池的触手探及到了江清欢的脸颊,紧接着,祂的声音适时地传来。
“你给我起了我喜欢而且合适我的名字,那么作为报答,我会邀请你看我们的过往。”
“不起名字也可以看吗?”
这次轮到卫晏池沉默了。江清欢听到了祂的偷笑,紧接着触手从脸颊落到了她的头顶。毛绒绒的触感,大概是在抚摸自己的发丝。
“当然可以,我愿意奉献给你看我们的所有。”卫晏池的声音,透过触手,落在了江清欢的耳畔。
“不过过往又是什么?是我们以前的事情吗?”江清欢忍不住问。
“正是如此。入梦来也是因为这些。”卫晏池点头。从祂的身体里又窜出了一条新鲜的触手,邀请起了江清欢。
“快来吧,来我这里就会拥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江清欢的手指向了卫晏池那平坦的小腹,冷不丁开口:“可是你现在没有哺育袋。”
“好孩子,我现在自然也不可能会有。”卫晏池无奈摇了摇头。触手不知何时又演变为了祂的手。
那手连带着黏连的蹼,将江清欢的掌心紧紧包裹其中,旋即,祂继续细致的解释起来:
“因为我是最初始的阿卫,按照时间线来推断,我才刚认识了你,又怎么会拥有这里呢?来,你摸摸看,哺育袋是后来才长出来的哦。”说完,卫晏池爱怜的望向了江清欢,引导着她的手触碰上了自己的腹部。
手覆盖在上面一瞬,江清欢听到身后的阿卫发出了满意的喟叹。这里只是小腹,也没有随着她的抚摸而发出变化。
这是最开始在实验室里,认识到的阿卫。
然后,祂拥有了一个江清欢为祂取的名字。
小腹的温度是冰冷的,江清欢收回了自己的手,身后卫晏池的眼神有些落寂。不过很快,祂用手作为教学材料,详细的向江清欢解释起了哺育袋的由来。
“是这样的呢。我在这里用触手划开了一道口子,难闻的鲜血与腐烂掉的肉则被我隐藏了起来。这里存放着我所有的营养物质,连同我最珍贵的心脏,统统都放入了这里。”
“只是期盼着,盼望着你有一天的到来垂青,我将这里打造成了你最喜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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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偶尔喜欢下雨,惧怕打雷,特别是夏天的雷阵雨,我不太敢想。
在我小学的时候,我印象最深刻。
那会儿快要临近放学了,最后一节是班主任开的班会。
本来就下起了雷阵雨,导致我们都不能跑出教室玩耍,所以心情难免不是很灿烂。
也就在这时,我记得当时的教室是在三楼吧,先是闪过了一道足以照亮天空的闪电,然后紧随其后的就是轰隆隆,如履平地的一声惊雷。
我看到不仅仅是教室被这电闪雷鸣彻底照亮了,还看到不管是炸开的雷还是闪烁的电,弥漫着的颜色都是粉红色的。
是粉红色的,渲染了整片天空,像是盛开的大片大片往下凋零的樱花。
我记忆犹新,后来也和小学时的同学有聊过这件事情,可她们都说自己不记得了。
事到如今,我都快怀疑自己的记忆了,是否有遇见过那种事情,又是否只是我的课堂臆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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