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只是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很突兀的,一面足足有她两人之高的镜子,矗立在自己面前。
镜子无法容纳下她的全部身体,这很奇怪。
这面光滑的没有多余装饰的镜子,只堪堪映照出了她的上半身,也得以让江清欢更为清晰的注意到,来自她脸上的伤口。
阵痛像是青春期的第一场潮湿的雨,她更加凑近了镜子,努力望见全部的面容。
伤口不大,可内里完全裂开来了。
两旁的划痕看起来非常没有规则,时而波澜壮阔时而尖锐,从裂开的缝隙里,江清欢没有看到血液的流淌。
兴许是刚刚被哥哥吮吸殆尽了,不过这也给了祂充沛的力量。
江清欢这样想着,眯起了眼眸,连带着扯动了这条狭窄的伤口。
疼痛在她的可承受范围之内,江清欢记得流淌而下的血液被哥哥全部卷走了,顺带着在这片寂静之地,她听到了来自脑海中迸发的哥哥的声音。
这不算是祂发出的声音,更多的是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咀嚼声里则包含了很多剧烈的撕扯,像是碎掉的布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呐喊。
江清欢看不到了。她叹了口气,以两指撑开的姿势,将这道伤口敞开到了最大。
弯弯的月牙儿分裂开来,她紧盯着从内里密密麻麻流淌而下的绵密眼球,默不作声。
脚下踩着的是一片漆黑,所以这些小小眼球滚落而下时,江清欢还未来得及仔细查看,就一骨碌的不见了踪影。
她笑笑,感觉自己的伤口也变成了和哥哥那样,只是眼球的大小没有祂那么饱满圆润。
眼球还在不断地从撕开的口子里冒出,有些许像是蜗牛粘连在了江清欢的脸上。
她顺势用手拭去,几颗如米粒般大小的眼球,就欣然滚落在了她的手指边缘。
如此望上去,的确很像是透明壳的小小蜗牛。只是蜗牛有触角,眼球并没有。
江清欢的手悬停在了眼球的上方,轻轻往下按去。如她所想的那样,眼球是捏不碎的,掌握起来非常柔软。
还未充斥血色的眼球是新生的皎洁的,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月白的纯净,看上去更像是一把把小小的面团。
江清欢又贴近了镜子,她看到自己的伤口内,仍然在蠕动。
她数不清落下来了多少颗眼球,只是本能的意识到,因为眼球的动作,她的痛感消散了不少。
边缘渗透出的血液早已干涸,干透的像是同色调的硬邦邦卡纸。江清欢抹去了最后一点多余的鲜血后,兀自舔了一口。
眼球是没有味道的,血液是甜腥味的。她站定在镜子面前,伤口正在逐渐愈合。
硕大的镜子崩塌了,她没有听到破碎的声音。
不规则棱角的镜面被粉碎成了大小不一的尸体,像是冬日里的雪花,飘飘扬扬撒落在了江清欢的周围。
她没有受伤,只是感觉到伤口内里还在不断涌动。
镜子的尸体也没入到了漆黑的地面,很快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最后一丁点尸体被地面清理干净后,江清欢看到对面浮现出了哥哥的身影。
祂大概是注意到了自己,回头朝着江清欢展露出了一抹安心的笑意。
客厅的血迹消失了,符咒也不见了踪影。至于那半截人偶以及快要脱落的墙面,都早已被卫晏池处理好。
江清欢凝望着面前出现的朦胧白雾,伸手剥开了最后一层遮掩住自己视线的薄纱。
她能触碰到哥哥了,脚下踩着的是柔软的地毯,她又回到了隔壁的客厅。
卫晏池甚至还穿着那身衣服,正拿着吸尘器处理着地毯上的残渣。
感觉到江清欢的凑近,祂歪了歪头,有些苦恼的和宝宝诉说起了一切:
“怎么办呢?家里今天好像不能居住了,要不宝宝就和我去另一栋房子里吧?”
即便因为过度使用了能力,身体耗损太大,但卫晏池还是将自己疲惫的那一面彻底隐去,努力展现出了平日里照顾宝宝时的温馨一幕。
江清欢张了张嘴,伸手抚摸上脸颊的那道口子。
好奇怪,伤痕不见了,她的脸颊又恢复了光滑如初。
“哥哥,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轻轻询问。
回应她的是卫晏池的仔细观察,在查看过一番后,祂摇了摇头:“怎么了宝宝,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你的脸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呀。”
得到确切答复的江清欢,只好停止下了探究。
放眼观察起四周,她还待在属于隔壁的房间,而整个房子的装修与家具,于她而言都非常陌生。
“所以我还待在哥哥的身体里,而你将隔壁的房子,改造成了这个样子,对吗?”江清欢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吸尘器放回了充电区,对接上的那一刻,江清欢听到了短暂的提示音。紧接着,卫晏池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可以这么认为哦。”
江清欢没有犹豫,在卫晏池不解的目光里,她猛地将门推开,来到了自己的家中。
好奇怪,因为是生活在哥哥的体内,所以就连房子也没有上锁吗?
她轻而易举地推开了轻飘飘的大门,转身来到了卫晏池的卧室内。
那不大的床铺果然被彻底掀开,以床脚朝天的古怪姿势,向江清欢暴露出了全部。
包裹在床脚上的那些符咒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徒留下灰黑色的痕迹,还在证明它们曾经来过。
符咒消散了,也就代表哥哥可以出去了。
江清欢望着灯火通明的家中,蓦地贴上了卫晏池的后背。
祂走路永远都是如此悄无声息的,她没有注意到那些弥漫在房间角落里的属于卫晏池的肢体。
“刚刚的那些东西,是不是来追杀我们的?”她好奇的询问,声音颤抖。
卫晏池顿了顿,很快给予了答复:
“是这样没错。但是现在都被解决掉了,宝宝可以放心。因为他们发现了我的弱点,所以今天才会有些力不从心。不然你还是会生活在这里,没有发现异样。没想到从我抵达这里以来,他们寻找的方式越来越肆无忌惮了,这里待不下去了。”
“呆不下去了?哥哥这是什么意思,我长期以来生活的地方难道不是在你的身体里吗?”江清欢反问。
她看到卫晏池愣了片刻,瞳孔就像是人类那般放大到了圆润,旋即又很快消散下来。抚摸了一把她的头顶后,柔声安抚起来:
“原本你所住的这栋房子本身就已经无法居住了,被那些人里里外外都被布置上了阵法。你长期处在一种监视的状态下,所以之前住进来的时候,宝宝都没有察觉到楼上楼下的存在。”
江清欢摇了摇头,即刻打断了卫晏池的阐述:“有察觉,我什至还和她们聊过天,她们只是普通的人类…”
“不是哦,宝宝,是供给实验室里用以操纵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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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之前就说过,我与卫晏池共同生活过了相当一段长的时间,所以培养出了很深的默契。
这些不足为奇。
除此之外,还能在此基础上演变为多个版本。比如说情侣第二杯半价,各种各样的情人节挑战外,扯远了扯远了。
我知道卫晏池的作用不仅仅是如此,基本上是我想要什么,就把祂给搬出来。
别人邀请去不喜欢的地方,我说在家写作业。别人不信,我说我哥不让,得,这些年来,想想就想,其实卫晏池替我背了不少黑锅。
反正祂乐在其中,别人邀请祂,祂也不想去的时候,就把我给搬出来,搪塞掉那些邀请。
我们俩兄妹,早就养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彼此都没有戳破,只是任由这样的情绪滋生蔓延下去。
我想,这样下去总会有戳破的那一天。
结果,谁也没有等到谁去捅破那层窗户纸。是窗户纸自己变成了糯米纸,轻巧地融化掉的。
等再一次意识到的时候,我和哥哥的关系,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这样。
我知道这不单单是能以“兄妹”、“恋人”等这样笼统的词语来概括,不过我们双方都知道这种黏糊糊的关系无法描述后,反正都乐在其中了。
不去想这些,那么就一切都好。
晚上好。
———《睡前小记》
“不记得了。”江清欢实诚的摇了摇头。
她本就是那种邻里关系浅薄的人,基本上早晨遇到以后,只会是点点头的交集, 也因此更没有往深层面去想过。
因为之前的生活向来都是两点一线枯燥平凡的过着,纵然可能会遇到什么怪异的事情,但都没有如今来得强烈。
不过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所以江清欢通常都会将这类事情,归结于上班压力太大而导致的精神疲倦,或者是长期以往的工作劳累,从而导致的各种幻觉。
换而言之,她就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邻里的变化,小区的叠代,江清欢自然没有那么多双眼睛,去注意到这些。
只不过现在卫晏池将一切都挑明了去说,江清欢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心大。
她叹了口气, 耳畔落入了卫晏池的声音。
“宝宝难道没有发现吗?自从我回来以后, 你的楼上楼下是不是都没有声音了?”
隔壁无人居住,楼上好像是住了一家四口,至于楼下…有谈话有交集吗?江清欢问着自己,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于是她摇了摇头,将繁杂的思绪全部摈弃后,出声询问:
“那该怎么解决?一直待在家里吗,还是说去另一个住所?”
只是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江清欢就推翻了第一个猜想。
很显然无法长期的待在原地。因为无论是墙壁的龟裂,还是周围的坍塌,都在时时刻刻告诫着江清欢这里无法久留。
是啊,她还生活在哥哥的身体里。是哥哥的力量日益衰减, 所以无法支撑起整个庞大的家。
想到这里,江清欢戳了戳探过来的好奇触手,关切的询问:“那哥哥的身体怎么样了?”
“我吗?宝宝是在关心我吗?我的身体不要紧的,修复一段时间睡一觉就可以了,宝宝不用太担心,谢谢你的关怀。对了,你现在就可以出门了,然后随着楼梯一直走到一楼,这就是方法。”
“嗯?”江清欢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身体被蜂拥的触手推到了门前,手也悬停在了狭窄的门把手上。
除此之外,卫晏池也没有再多说话。不过多年以来的相处经验告诉江清欢,祂所说的方法当真。
只不过…
手还未彻底接触到门把手,那滚烫的温度就传递了过来,像是被火灼烧过的铁块,与整个房间的冰冷气息格格不入。
江清欢后退了几步,也顺带着看到了那些触手害怕的逃窜开来,最终又接连回到了卫晏池的身体里。
哺育袋被撑到鼓胀,卫晏池指了指门把手,一脸无奈:“因为上面有符咒,所以我不能开,会灼烧我的,只有宝宝可以帮忙,你要…”
话音未落,江清欢就啪嗒一声扭开了门把手。
很轻松就将门推开,掌心的灼热感也在逐渐消散。
她记得先前进来时门是虚掩着的,没想到趁着她与哥哥谈话的间隙,居然悄无声息的锁上了门。
江清欢回头看了一眼光滑的门把手,仅凭肉眼是无法看出上面贴着的符咒,但灼烧过后的感觉依然残留在掌心。
门外的世界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昏暗的楼梯间一如既往的闪烁着棕黄色的灯光,甚至因为江清欢开门的动作,藏匿于角落的声控灯终于起了几分兴致,闪烁出了几点光亮。
眨巴眨巴着,也给予了江清欢一丁点的慰藉。
和以前对比下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变化。
门外的冷风灌入,她回头看了一眼卫晏池,询问道:
“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下去吗?这里应该还是在你的体内吧。”
“宝宝先走吧,我要收拾一下,马上就过来陪你。放心吧,哥哥不要紧。”打了个保证的发票后,卫晏池又朝着江清欢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意。
和哥哥生活了这么久了,江清欢也猜到了祂现在向来是喜欢“报喜不报忧”,观望了祂的表情片刻,见实在是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后,江清欢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还是很好奇,哥哥究竟是怎么消灭刚才的那些东西的,是因为我的血液,激活了你身体的某一部分吗?”
卫晏池点了点头,祂以后背对着江清欢,叹了口气才缓缓解释:“也可以这么认为,因为你的血液于我而言是最为珍贵的宝物。我本来因为他们的踩点,陷入了布置的陷阱里,可他们没有料到你会回来,而且会识破幻境,发现这里是我的体内,所以…我吸食了你的血液,压制住的力量得以解开,才会有之前的结果。”
很长段的说明,被卫晏池用轻松的话语描述下来。江清欢思忖片刻,又顺着话语往下询问:
“那他们是卫家的人,还是实验室里的?要捉我们回去吗?”
“宝宝,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卫晏池无奈地问,可终究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最初卫家实验室里的人,他们的做法很多,稍一不留神就会坠入他们布置的陷阱里。好啦,我创造的'世界'在一点点崩塌,宝宝记得等会儿下到一楼后,打开门就继续走,不要去观察其他多余的事物,你就会发现又有一道门出现在你的面前,继续推开就好了。”
卫晏池的声音轻轻,仿佛发生的所有都在祂的预料之内。
好奇怪的描述。纵然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可周围崩塌的墙壁俨然有往下塌陷的迹象,江清欢不想逗留,迅速下了一层楼。
三楼的楼梯软绵绵的,江清欢感觉自己踩在了一团暴晒过后的棉花上。隔了老远,她朝着微启的房门询问:
“哥哥不和我一起,是因为需要修复自己的身体吧,刚刚耗损太多。”
即便不用这种最为传统的方式问话,江清欢也知道卫晏池肯定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脚下的台阶在蠕动,猩红的肉类组织包裹住了她的脚踝。像是海葵层层叠叠的拨弄开来后,她看到在花蕊中央,出现了一张嘴。
和触手表面的那张嘴是一模一样的,唇角的弧度微微勾起,江清欢听到了祂的声音。
“是呀。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只是收拾一下残局,很快的,我保证,到时候我会和你解释的。”
毕竟生活了这么多年,只需一个眼神就能知晓彼此的想法。江清欢“嗯”了一声回应着,顺着台阶下楼。
显示楼层的数字号码牌始终不翼而飞,越是往下走,她越是感觉脚下的台阶越发的软绵绵,踩上去轻飘飘的,可即便如此,江清欢还是习惯性的清点台阶的数量。
不知踏入了多少级台阶,江清欢发现本来规律均匀的台阶变得很长很长,看上去有被刻意拉伸过的痕迹,像是一枚扁扁的水果软糖。
走了半天,她发现自己仍然在三楼徘徊。按理说一层会有两户人家,可这里就和刚刚上楼时的场景一样。
不仅两旁的门也消失不见了,所有裸露在外的墙壁都是空荡荡的,连平日里那种肆意张贴的小广告都不复存在了。
楼道内始终是昏暗一片,也没有其他声响的发出。江清欢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脚正踩入了一滩滩史莱姆里。
随着下楼的深入,这种不安的感觉越发的强烈。
直到台阶终于变为了不对劲的生物后,江清欢才从幻象里惊醒。
自己正踩在一坨肉红色的、还在以蠕动模拟人类呼吸的瘢痕组织上,从外观上来看很像是某种身体器官,鼓鼓囊囊的层层环绕,感觉像是缠绕着的肠子。
颜色是嫩粉色,看上去非常健康的色泽。
江清欢立即将自己的脚抬起,可“肠子”就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气息,探出了一截小小的圆润的头颅。
这里是属于哥哥的身体,她还没有找到出口。江清欢安慰着自己。
随着“肠子”的滑动,她发现就连身后的墙壁也变为了各色的组织,那些隐藏在其中的星星点点,很像是突起的骨骼。
江清欢为自己没有认真上解剖课而感到惋惜,不然应该会认清这些器官的。
只是,在这片如此神秘诡谲的地带里,居然会有其他生物的闯入吗?江清欢非常好奇。
星星点点给予了她想要的光亮,星空的眨眼让江清欢更为清晰的看清了面前的路。
终于奔跑到了最后一级台阶时,江清欢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哪怕面对她的是一片虚无的黑。
双脚落地了,卫晏池说的没错。她站在雾蒙蒙的黑夜里,面前果然出现了一扇巨大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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