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国大手一挥,“嫂子,那我们就等着你们过来了。晚上六点,新侨饭店,不见不散!”
“行,行,说定了。”陆良辰笑着应下,“不过先说好,点到为止,明天还得收拾行李。”
“的嘞!明白!不耽误你们小两口的大事!”李援朝挤眉弄眼地打趣。
几个发小又嘻嘻哈哈闹了几句,像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告辞了,院子里响起吉普车发动远去的引擎声。
客厅里重新安静下来。
陆良辰看着还有些怔忡的姜海棠,走过去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不习惯?”
“他们还挺外向的。”姜海棠想了好一会儿,想到了这么个形容。
陆良辰哈哈大笑起来。
“从小野惯了,在大院里横冲直撞的,可不就是外向。但他们人都是极好的,重情义。”
姜海棠点点头,“能看出来,他们跟你感情很深。”
陆良辰点头,“自小的情分,自是和别人不同。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尤其我们这一拨,仗着父辈的功劳,有时候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这些年,也没少吃亏。”
“有这么些好朋友,是好事。”姜海棠对于丈夫有这么多好朋友,还是挺开心的。
虽然陆良辰没说过,但从一个得意的身份,到了最后,不得不去西北当一个纺织厂的厂长,或许,这并不是陆良辰所愿。
从京城到金城的千里关山,不仅仅是万水千山,更割断了当年的恣意青春和少年意气。
这几位发小身上鲜活跳脱的气息,或许正是陆良辰生命底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傍晚,新侨饭店灯火通明。
在物资尚不丰裕的年代,这里算得上京城顶级的去处之一。
在这里设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陆良辰和姜海棠走进预定的小包间,陈卫国他们几个早已到了,桌上竟罕见地摆着几瓶茅台和一瓶红葡萄酒,还有几样精致的凉菜,甚至有一小块奶油蛋糕,显然是花了大力气弄来的。
“陆哥!嫂子!快来快来,就等你们了!”刘铁军热情地招呼。
“这么多好东西,你们破费了。”陆良辰客气了一句。
“当了厂长,还跟我们这些兄弟们客气上了,都是自己人,图个热闹高兴!”
“可不,你是我们兄弟里第一个当厂长的,又娶了这么厉害的媳妇儿,双喜临门!这顿酒必须喝!”
几个兄弟一面说话,一面倒酒,气氛很快就热络了起来。
“来来来,我们大家一起举杯,走一个!”刘铁军举杯说。
“我们喝,你们嫂子喝汽水就行了,胳膊上有伤还没好呢。”
陆良辰拿起桌上的汽水瓶,给姜海棠面前的杯子满上,橙黄色的液体泛起细密的气泡。
“还是良辰回心疼媳妇,来来来,良辰,嫂子不喝酒,你可不能不喝。”陈卫国看着陆良辰贴心照顾着姜海棠,端起酒杯说:“来,哥儿几个,为良辰和嫂子,干一个!祝你们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气氛在他的带动下重新活络起来,叮叮当当的碰杯声响起。
酒过三巡,发小们的话匣子彻底打开。
他们回忆着童年在大院里掏鸟窝、偷骑军用摩托的糗事,感叹着时光飞逝。
姜海棠只是默默地吃菜,听着他们说这些少年时期的故事。
看着陆良辰,想着现在的陆良辰身上搞,完全看不到当年的淘气。
同时,也心疼,这样优秀的一个人,却不得不离开部队,来到地方。
陈卫国端起酒杯,脸色微红,语气却认真起来,“良辰,说真的,哥几个佩服你!竟然去西北那风沙地里扑腾。纺织厂那摊子,听说复杂得很……不容易!”
“但兄弟知道,你不是那种放弃自己的人,就算在西北,你也是真想干点实事的!这杯酒,敬你这份心气!也敬嫂子,能陪着你吃苦!”
李援朝也举杯:“卫国说得对!陆哥,你在前面冲锋陷阵,后勤有我们照应着!有啥难处,指个信回来!西北天高皇帝远,我们过不去,你自己多保重!”
陆良辰心中感动,与姜海棠一起举杯回敬。
姜海棠也真切地感受到了这群看似大大咧咧的青年对丈夫深厚的兄弟情谊和发自内心的支持。
她得体地向大家敬酒,感谢他们的盛情。
席间自然也少不了对时局、对工作的议论。
这些发小们有的在工厂抓生产,有的在部队,也都在各自岗位上感受到了一些变化。
他们聊起各自单位的见闻,言语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和期待。
姜海棠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关于纺织技术革新的话题,也赢得了大家真诚的赞赏。
这些人出身都不低,对于姜海棠,也多少通过方方面面有所了解,知道这是个非常厉害的姑娘,能在西北做出贡献,能被周副部长看重,带去国外学习,也就是这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陆良辰这样优秀的人。
酒酣耳热之际,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哼唱起了一首当年流行的苏联老歌的调子,其他人也跟着轻轻哼起来。
包间里弥漫着一种属于他们青春怀旧与对未来的憧憬。
聚会持续到晚上九点多才结束。
陆良辰和姜海棠婉拒了发小们开车送他们回去的提议,选择了步行。
七月的京城夜晚,暑气未消,但晚风吹拂,带来一丝凉爽。
走在静谧的胡同里,远离了饭店的喧嚣,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姜海棠挽着陆良辰的手臂,轻轻靠着他。
她能感觉到丈夫身上淡淡的酒气,也能感受到他此刻内心的波澜。
“他们……很热情,我想,当年,你应该也是如此!”姜海棠轻声说。
如果不是这几年的高压,如果不是陆家需要断尾求生,或许,陆良辰会在部队上大展身手。
“是啊!当年,我也和他们差不多,只是……都过去了。”陆良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
“你后悔过吗?”姜海棠问。
“不后悔,如果我一直在部队,或许,就不会遇到你了。”
以前,多少有些意难平,但现在,他已经释然了,或许,他转业到西北,就是为了遇见海棠吧!
他握紧了妻子的手,“有你在身边,我不会后悔。”
姜海棠抬起头,月光下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们一起为了纺织厂的明天努力,等纺织厂走上正轨,我们再回京城!”
陆良辰这些天其实很纠结,错过了这一次回京城的机会,未来会出现什么变数根本想不到,或许,他们再也没有回京城的机会了。
他用力握紧她的手,声音低沉而有力:“热闹是他们的,日子是我们的。在西北,我们或许能走出一样不同的路。”
在京城的日子过得飞快。
这日,吃饭的时候,姜老爷子提起了他们回西北的事:“良辰啊,你们的车票买好了吗?”
陆良辰放下筷子:“买好了,后天下午的火车票,特批的卧铺。”
何婉仪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放到姜海棠碗里:“这么急?不能再多住几天?到了西北,也没人照顾你,我是真的不放心。”
“妈,”陆良辰解释道,“我这次请的是婚假,加上之前攒的探亲假,已经超了。再说,海棠的工作也耽误不得。”
姜海棠注意到婆婆眼中的不舍,轻轻握住何婉仪的手:“妈,等过年我们一定回来。再说,现在通信方便,我们可以经常写信。”
何婉仪叹了口气,转而开始操心起他们路上要带的东西。
“我给你们准备些东西,你们带回去,过日子,要的东西不少,你们年轻,待遇不高,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可跟我们长辈们客气,只管说,我们总比你们办法多一些……”
何婉仪絮絮叨叨的叮嘱着,姜海棠乖巧的答应着。
何婉仪和袁一楠还有时书岚三个忙着给他们准备各种吃穿用度。
姜老爷子则悄悄塞给陆良辰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些钱和票。
我早些年不知道还有海棠这么个孙女儿,存下的东西不多,这些你们先拿着过日子。
“爷爷,这我们不能要,我和海棠待遇都不错,不缺钱票。”陆良辰坚决推辞。
“你们有的是你们的,我知道你们待遇都不错,可这是我老头子对孙女儿的心意,不能拒绝。”
“西北艰苦,良辰啊,你是男人,要照顾好她们娘俩。有时间了,你们就回来,我年纪大了,见一面少一面。”
陆良辰忙说:“爷爷,您可千万别这么想,您老当益壮,再说了,您难道不想看看您的重孙子?”
“你小子可得努力一点,别让我等太久。”姜老爷子听到重孙子几个字,显然来了兴趣。
第二天,何婉仪、袁一楠还有时书岚两口子送他们去火车站。
临行前,姜国柱把将海滩拉到一边,塞给她一个老旧的信封。
“这是你父亲留下的一些东西,等回头,你给良辰,或许用得上。”老人粗糙的手掌抚过孙女的手:“好孩子,和良辰好好过,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没毛病。”
姜海棠紧紧抱住爷爷,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烟草味。
这个曾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老将军,此刻脆弱得像片枯叶。
“爷爷,我会抽空回来看您的,再有一年,最多两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相认了。”
“好,爷爷等着这一天。”
吉普车驶出军区大院时,小桃子趴在车窗上拼命挥手。
后视镜里,两位白发苍苍的老军人站在太阳下,军姿挺拔如松,直到转弯才消失不见。
站台上,何婉仪红着眼眶一遍遍叮嘱,袁一楠往小桃子口袋里塞糖果。
说着说着,何婉仪的眼睛就湿润了,这时候,火车鸣笛进站。
小桃子突然哭了起来,紧紧抱住何婉仪的腿:“奶奶,我会想你的……”
姜海棠蹲下身,轻轻擦去女儿的眼泪:“小桃子乖,我们过年就回来看爷爷奶奶。爸爸不是说要在咱们院子里种棵苹果树吗?咱们回去就种树好不好?”
陆良辰把女儿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肩膀上:“奶奶有时间就来看小桃子了,小桃子可不能哭啊!哭了就不漂亮了。我们要让奶奶和哥哥们记住漂亮的小桃子对不对?”
两口子一起哄,总算把小姑娘哄的不哭了。
一家三口上了火车,小桃子依然在依依不舍的对着窗外的人挥手。
何婉仪叹口气说:“等回家,还有得哄呢,那几个臭小子,要是知道妹妹走了,少不得要闹腾。”
家中几个大人想起来,家里几个国上学去了,不知道小桃子今天离开。
晚上回家找不到妹妹,肯定要折腾。
“等什么时候,他们回来就好了。”
“最近总觉得风气有些变了,或许过上一段时间,他们就能回来了,我们陆家也不用这样谨小慎微了。”袁一楠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火车缓缓启动,姜海棠透过车窗,看着站台上挥手的身影越来越远,最终变成小小的黑点。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身边的丈夫和女儿,满目都是化不开的爱意。
火车“哐当哐当“地驶离京城站台,窗外的景色渐渐由密集的房屋变为开阔的田野。
小桃子趴在车窗边,鼻子紧贴着玻璃,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那些飞快后退的电线杆和远处的麦田。
“妈妈,那些麦子怎么都黄黄的?”小桃子转过头,小脸上还带着泪痕,但已经被新奇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姜海棠用湿毛巾轻轻擦着女儿的脸:“因为现在是夏天,麦子成熟了就会变黄。这一路上,你会看到更多不一样的风景哦。”
陆良辰从行李架上取下军绿色水壶,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妻子:“天气热,多喝点水好,这是妈装的糖水。”
姜海棠笑着接过,先给小桃子喂了两口水,然后才自己小口啜饮。
陆良辰习惯性地观察了一下周围,这次走的是特批的卧铺车厢,相对安静,但依然能闻到煤烟和汗味混合的火车特有气息。
小桃子喝了几口水,问道:“爸爸,我们晚上怎么睡?我和妈妈睡还是爸爸和妈妈睡?爸爸和妈妈睡的话,会不会太挤了?”
姜海棠刚喝的一口水因为女儿这话,差点儿喷出来。
她忙捂住小桃子的嘴巴:“小桃子,咱们不说话了,吃好吃的好不好?”
果然是小孩子,听到好吃的,立即来了兴趣,将自己问的话抛在脑后。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姜海棠打开何婉仪准备的包袱,里面整齐地码着几层油纸包,有酱牛肉、卤鸡蛋、自家腌的小咸菜,还有一小罐蜂蜜和几块桃酥。
最下面压着一个信封,姜海棠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叠全国粮票和几张工业券。
“妈又偷偷补贴我们了……”姜海棠眼眶微热,想起站台上何婉仪强忍泪水的样子。
她又将包袱里的铝制饭盒拿出来打开,里面是出发前包的韭菜鸡蛋饺子,已经有些凉了。
“来吃饭吧,”她招呼陆良辰和小桃子,“趁饺子还没完全凉透。“
三口人围坐在下铺的小桌板旁,分享着这简单的餐食。
小桃子吃得满嘴油光,突然抬头问:“爸爸,奶奶做的饺子真好吃。”
“那我们下次回来让奶奶给我们小桃子做好吃的饺子。”陆良辰笑着擦掉女儿嘴角的韭菜叶,声音低沉地说着。
“等咱们回家了,妈妈也给小桃子包饺子吃好不好?咱们吃羊肉饺子。”
小桃子听到回家还要吃饺子,更开心了,小嘴巴一动一动地认真吃着饺子。
夜幕降临,火车穿过华北平原,向着黄土高原驶去。
车厢里的灯光调暗了,其他乘客也陆续休息。
小桃子在铺位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奶奶给做的布老虎。
陆良辰和姜海棠坐在走廊边的折叠椅上,透过车窗望着外面偶尔闪过的灯火。
“累吗?”陆良辰轻声问,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姜海棠摇摇头:“还好,总算要回家了。”
虽然京城也很好,但总是有点不真实。
她是真的想回到属于自己的家里,和陆良辰还有小桃子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这次回去,咱们就可以搬到一起了。”陆良辰眼底眉间都是笑意。
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姜海棠任由陆良辰拉着自己的手,感受着火车有节奏的晃动。
忽然,她想起爷爷给的那个老旧信封,说道:“爷爷给了我一个信封,说是父亲留下的东西,让我转交给你。”
姜海棠没有打开,但她觉得,这个信封里的东西,大概是与陆良辰调查的事情有关。
“你先放好,等咱们回去了再看。”
“嗯,好的。”
夜深了,火车穿过一个隧道,发出长长的鸣笛声。
陆良辰站起身说:“睡会儿吧,等咱们醒来,就进入陕省地界了。”
姜海棠点点头,两人轻手轻脚地回到各自的铺位。
躺在狭窄的卧铺上,听着车轮与铁轨有节奏的碰撞声,姜海棠沉沉入眠。
虽然在火车上,可姜海棠睡得很安心,第二天早上,还是小桃子的惊呼声把姜海棠吵醒的。
“妈妈!快看!大山!好大的山!”小桃子趴在车窗上,兴奋地指着外面。
姜海棠揉了揉眼睛,望向窗外。
火车已经驶入黄土高原,窗外是连绵不断的土黄色山峦,在朝阳的照射下呈现出金红色的光芒。
远处偶尔能看到几户人家,炊烟袅袅升起。
陆良辰不知何时已经洗漱完毕,正拿着搪瓷缸子喝水,“再过几个小时就回家了,到时候,怎么就可以休息休息了。”
姜海棠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从行李中取出梳子,给小桃子梳头。
小姑娘的头发现在和刚来的时候黄细软完全不一样了,因为营养够好的变得又黑又密。
姜海棠很认真地给小姑娘扎成两个小辫子,用红头绳系好,显得格外精神。
“我去打些热水来。”陆良辰拿起两个暖水瓶,向车厢连接处走去。
小桃子注意力很快又被窗外新奇的景色吸引走了。
陆良辰端着热水回来,三人简单吃了些干粮当早餐,小桃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听故事。
姜海棠看着越来越聪明的小丫头,很是惊讶。
小桃子可比同龄的孩子聪明多了,虽然才三岁多,但非常懂事,听过的故事,更是一次就能记住,还能给别人讲。
陆良辰把女儿抱到腿上,声音低沉地开始给nv'er讲故事:“很久以前,这里是一片汪洋大海……”
正当陆良辰讲故事时,火车在一个小站临时停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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