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开心地蹦跶着,还不忘记问:“妈妈,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晚上吃鸡蛋饼好不好?”
“小桃子吃鸡蛋饼,我要吃葱花饼,多多放葱的那种。”
姜海棠笑着说:“好,再给你们做个疙瘩汤。”
小桃子立即提供情绪价值:“妈妈做的饭都好吃。”
姜海棠摸摸女儿的头顶,笑得一脸温柔。
等姜海棠再抬头,忽然说:“良辰,你这件衣服晚上给我,扣子有些松了,我帮你重新钉一下。”
“啊?那颗?”他下意识整了整衣服,果然看到其中一颗扣子要掉不掉。
“有媳妇关心真好!”陆良辰憨憨地笑着,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身影。
三天后的清晨,金城火车站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中。
姜海棠穿着藏蓝色“的确良”衬衫,拎着帆布行李包,站在月台上。
远处传来蒸汽机车的轰鸣声,铁轨微微震颤,列车即将进站。
陆良辰一身笔挺的军绿色干部装,一手抱着还在揉眼睛的小桃子,一手提着装满吃食的网兜。
“妈妈真的要走吗?”小桃子趴在陆良辰肩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还有一些不舍得。
妈妈才刚回来几天啊,怎么就要走了呢?
姜海棠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接过女儿,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又亲。
“妈妈很快就回来,给你带会眨眼睛的洋娃娃。小桃子在家要乖乖听爸爸的话哦!”
“好,妈妈,小桃子会乖乖的。”小桃子竖起一根手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给妈妈的!”
手帕里是三块小桃子最爱吃的动物饼干,姜海棠鼻子一酸,小丫头怎么可以这样招人稀罕呢?
“妈妈的宝贝,妈妈会想你的。”
“呜——”汽笛长鸣,绿皮列车喷吐着白烟缓缓进站。
站台上顿时人声鼎沸,拎着大包小包的旅客开始涌动。
姜海棠心中虽然不忍,还是将女儿递给陆良辰。
陆良辰把网兜递给姜海棠:“煮鸡蛋十个,葱花饼五张,一罐牛肉酱,五根黄瓜,都是张师傅给你准备的,够吃到京城了,老头子说,等你回来了,给你做好吃的。”
“你帮我谢谢他。”
陆良辰点头,又顿了顿,从内袋掏出个牛皮纸信封,“这是全国粮票二十斤,工业券五张,你……”
“我用不了这么多,你不是都给我很多钱了吗?”姜海棠推回去,“再说了,我们出去学习,部里都安排好了。”
“穷家富路,就算出国不用,在京城的时候,说不定也能用得到。”陆良辰固执地塞进她包里。
“我到了京城,会抽时间帮你去看看家人的,我也会去看看……”
陆良辰点头:“应该的,你去陪陪姜爷爷,他会很开心。”
列车员开始吹哨催促,姜海棠匆忙把东西收好,最后亲了亲小桃子的脸颊。
陆良辰突然上前一步,借着帮她整理衣领的动作,在她耳边飞快地说:“每周三厂办能接到国际长途,我等你电话。”
姜海棠立即听明白了,这估计是陆良辰想办法申请的。
“旅客同志们请注意,开往京城的T18次列车即将发车……”
广播里传来字正腔圆的播报声。
姜海棠拎着行李登上列车,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透过有些模糊的车窗,她看见陆良辰抱着小桃子站在月台上,小桃子正拼命挥动着小手。
列车缓缓启动,陆良辰突然跟着跑了几步,嘴唇开合着说了句什么。
姜海棠的眼眶酸酸的,刚出发,她已经开始思考了怎么办?
车下的男人和孩子,是她放不下的牵挂啊!
列车加速驶离站台,金城的轮廓渐渐消失在晨雾中。
姜海棠拿出一个笔记本,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
乘务员推着餐车经过:“同志,需要早餐吗?有稀饭和馒头。”
“谢谢,我自己带了。”
姜海棠笑着向乘务员道谢之后,打算把早饭拿出来,却觉得有些食不下咽。
最终,她还是没有吃饭,而是继续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努力汲取知识。
她总有一种时间不够用的感觉,总想努力地多做点儿工作。
火车穿过华北平原,窗外的景色由连绵的麦田逐渐变成起伏的山丘。
姜海棠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铅笔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她时而蹙眉思索,时而快速勾勒几笔,笔尖在纸上留下一道道流畅的线条。
忽然,对面座位传来一声轻咳。
姜海棠抬头,看见一位约莫五十岁出头的女同志正望着她。
女同志戴着老式的黑框眼镜,镜片后是一双锐利而温和的眼睛,眼角有几道细纹,却丝毫不减其神采。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藏蓝色列宁装,胸前别着一枚小小的徽章,整个人透着股干练沉稳的气质。
“同志,你这轴承改良图画得不错。”女同志推了推眼镜,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专业性。
她伸手指向图纸某处,姜海棠注意到她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却带着些许磨损的痕迹,那是常年与机械打交道才会有的痕迹。
姜海棠没想到,对面就座了一名专家,她忙微笑着看向对面的女同志。
姜海棠眼睛一亮,立即放下钢笔,微微前倾身子,问道:“您懂机械设计?”
“工业部技术司,陈玉茹。”女同志伸出手,腕间露出块老式上海牌手表,表带已经有些磨损,却依旧走得精准。
她的握手有力而温暖,掌心带着薄茧,显然是个实干派。
姜海棠连忙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金城纺织厂,姜海棠。”
她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真荣幸,能和您在同一辆车上。”
“你这是打算改良进口的绕线机轴承?”陈玉茹看了几眼图纸之后,问道。
“我们厂的进口的绕线机轴承总是出问题,我一直在想办法改进……最近厂里成立的专门的小组,打算改进这些机械,避免受制于人。”
“轴承座公差故意放大0.1毫米。”陈玉茹接过话头,语气笃定。
“您怎么知道的?”姜海棠十分惊讶。
“我们每年都会收到类似的报告,这是外国人为我们人为制造的问题,没想到,你们厂已经开始准备改进设备了。”
“每一次受制于人,还要付出巨额的外汇,实在是不甘心啊!”
“是啊,谁能甘心呢?可目前,我们的能力和水平都还有所欠缺。海棠同志,我在这方面,也有一些心得,你们现在研究到什么程度了,或许,我也可以为你们的研究贡献一份力量。”
陈玉茹说话条理清晰,时不时用钢笔在纸上快速写下几个公式或数据,字迹刚劲有力。
她翻看着姜海棠自制的游标卡尺,眼中流露出赞赏:“做工很精细,看得出下了功夫。”
“我喜欢这个!”姜海棠始终保持着微笑。
突然,陈玉茹压低声音:“小姜,你英语怎么样?“
姜海棠有些不好意思:“这方面没有什么问题,我还兼职我们厂广交会的翻译。”
“哦,我说你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终于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要去和周副部长汇合?”陈玉茹恍然大悟的开口,显然,也是知道姜海棠这个人的。
姜海棠没想到陈玉茹竟然是知道自己的,她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的发丝,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还以为,现在有许多如此出色的小同志,原来是我多想了,你是个非常优秀出色的同志,不光在研究方面有能力,还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同志。”
“我听说过你的许多事迹……”
两个人越说越投机,很快就到了饭点,陈玉茹坚持要请姜海棠吃饭。
姜海棠推辞不过,只能接受,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聊着。
“这次你们去D国,还有一个精密机械研讨会,我手里有一张邀请函,你到时候可以去看看。”
“是给您的邀请函,您为什么自己不去?”
“我受伤了,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坚持不住。”陈玉茹说着,拍拍自己的大腿。
“严重吗?”
“基本能自理,不过,出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路上也是吃苦受罪,加上去了D国,难免有诸多不方便的地方,今天遇到你,也是巧合,算是你的机遇。”
姜海棠听到陈玉茹如此说,才不推辞了,她接过邀请函,手指微微发抖。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中闪烁的光芒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你这一次的带队领导是周副部长,他可是个非常专业的人。”陈玉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一路上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多向周副部长请教,对你将来的发展,大有好处。”
姜海棠看着陈玉茹面前的水杯已经空了,便主动帮陈玉茹接水,等她回到座位上,却看到陈玉茹拿出了一包芝麻糖。
芝麻糖特有的香甜味道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火车上人会很疲惫,尝尝这个。”
姜海棠掰下一块,甜脆的口感让她想起临行前小桃子塞给她的饼干,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你结婚了吗?”
“您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刚才你嘴角的笑容很温馨,那是想念孩子才有的,可是,你太年轻了一些!”陈玉茹笑着解释。
“您是想到您家的孩子了?”
陈玉茹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她从内袋掏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珍宝。
照片里穿军装的年轻女孩站在纺织机旁,胸前别着“技术标兵“的奖章,笑容灿烂。
“我家丫头,在新疆兵团搞农机改造,我已经有两年没见过她了。”她摩挲着照片,声音里带着骄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列车穿过隧道,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姜海棠看见陈玉茹眼中闪烁的泪光。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同样为事业奔波,同样为子女牵挂。
“我相信,您的女儿,将来会成为和您一样优秀的人。”
“只要她做出努力,我就会为她骄傲。”
“我还没有结婚,不过收养了一个女儿,今年四岁了,非常可爱,她的父亲是烈士。”
姜海棠也开始讲起自己的小桃子。
两个不同时代不同年龄的母亲,却在这一刻有了生命中难得的交汇,
这一刻,姜海棠忽然明白,她们在接续一代又一代华国工业人的梦想与使命。
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车窗,列车在渐浓的暮色中穿行。
一旁的陈玉茹已经睡着了,姜海棠将薄薄的被单给她盖在身上,自己则继续在昏暗的灯光下写写画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火车到站了,姜海棠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目光从技术图纸上移开。
这一站停车时间比较短,姜海棠并没有下车的打算。
她起身接了一杯水回来,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争吵声。
“这是我的座位!票上写得清清楚楚!”一个扎着两条粗麻花辫的年轻姑娘拎着行李,涨红了脸与人争辩。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膝盖处还打着补丁,但浆洗得干干净净,她带着粗茧的手指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车票。
占据座位的彪形大汉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露出一个轻蔑的冷笑。
显然,并不将这样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
“小丫头片子,识相点滚远些。”
他手臂上的青龙文身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姜海棠注意到姑娘的嘴唇在微微发抖,但眼神却倔强得很。
显然,就算知道对面这个占据了座位的人并不好惹,姑娘也没有放弃的打算。
“这位同志,”姜海棠放下水杯,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能否让我看看您的车票?”
大汉斜眼瞥了她一眼:“关你屁事!多管闲事,小心老子弄死你!”
“我是本次列车的义务安全员。”姜海棠面不改色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袖章。
这是上次出差时列车长代表列车组送给她和陆良辰的。
袖章有些旧,但上面“安全监督“四个字依然醒目。
大汉的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姜海棠趁机仔细观察他,油腻的头发,指甲缝里的黑泥,还有身上那股劣质烟草和汗臭混合的味道。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虎口处的一道伤疤——像是被利器划伤的。
“您的车票呢?”姜海棠再次问道,同时悄悄给站在过道里的列车员使了个眼色。
“丢了!被人偷走了,说不定就是她偷走的。”
大汉不耐烦地挥手,将手指向年轻姑娘。
他腕间露出一块崭新的上海牌手表,表带扣在最紧的一格,依旧显得很不合适,显然不是他自己的。
姜海棠心中了然,突然话锋一转:“同志是去北京参加劳模大会的吧?我看您这气质就像先进工作者。”
大汉一愣,随即挺起胸膛:“那当然!我可是……”
年轻姑娘听到姜海棠这么说,不解地看着她。
就眼前这个男人,哪里像先进工作者的样子?
姜海棠看明白了那姑娘的眼神,那姑娘眼神似乎在质疑她是个傻子。
姜海棠轻轻笑了一下。
“您的劳模证章呢?”姜海棠打断他,“按规定必须随身佩戴啊。”
年轻姑娘明白了,姜海棠是故意的。
不管是年轻姑娘明白了,车厢里的其他人也听懂了,顿时响起几声轻笑。
大汉的脸色由红转青,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姜海棠。
“臭娘们,找死是吧?“
姜海棠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热气氤氲中她的眼神格外锐利。
“去年我们厂抓了个小偷,最喜欢在火车上冒充干部。”
“那人右手虎口也有一道疤,据说是偷纱锭时被梭子划的。”
姜海棠一面盯着大汉看着,一边信口开河的说着,可是,显然,姜海棠说对了。
大汉听到偷纱锭的时候,下意识地把右手藏到身后。
这时列车员已经带着乘警赶来,见状立即扣住了他的肩膀。
“你们要干什么?”大汉立即挣扎。
“我们怀疑你有盗窃行为,请配合我们进行调查。”乘警严肃地说着,将人押走了。
等大汉走了之后,年轻姑娘感激地握住姜海棠的手:“太谢谢您了!”
“不用客气,我也是怀疑这个人有问题。”姜海棠脸上是淡然的笑。
“你真的是铁路上的监督员吗?我叫王秀兰,是长虹纺织厂的挡车工。”她的手心有一层厚厚的老茧,却温暖有力。
“我是金城纺织厂的人姜海棠。”姜海棠她微笑着回应。
听到姜海棠也是纺织厂的,王秀兰立即来了兴趣,因姜海棠旁边没人,她索性先坐到姜海棠的旁边,叽叽喳喳地和姜海棠说话。
陈玉茹已经被吵醒,便也听着两个年轻的女同志说话。
姜海棠注意到王秀兰的行李袋里露出一角技术书籍,“去北京参加技术考核?”
王秀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您怎么知道?我们厂要引进新设备,厂里选拔人去学习……”
“那很好,有了先进的机器,我们的纺织水平会得到提高,就能为国家织出更多布了。”
王秀兰却黯然说道:“但我们厂有几个人说女工学不会那些进口机器。”
“别听他们的,全国这么多的纺织女工,出现了多少值得我们学习的优秀工作者和技术能手?”姜海棠只从王秀兰的一句话就能听出来,说这话的,肯定是男人。
虽然已经解放这么多年了,国家也在提倡男女平等,可实际上,距离真正实现男女平等,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路要走。
传了几千年的思想,不是短短几十年能够改变的。
“你说得对,我才不听他们胡说八道,我就要做好我自己,做一个优秀的纺织女工。”王秀兰仰着脑袋,脸上重新露出明媚的笑。
两人越聊越投机。
陈玉茹偶尔也会说商行两句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点多,火车就要熄灯了。
姜海棠将随身的东西都装起来,靠在座位上准备睡觉。
王秀兰虽然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但想着火车上本来就辛苦,她要是继续说话,不光打扰姜海棠,还会打扰其他人,便也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一宿无话,翌日一早,姜海棠醒来的时候,王秀兰已经醒来了,看到她醒来,王秀兰笑语盈盈。
“海棠同志,你醒了?我们一起吃早饭吧,我带了烧饼,我妈做的,可好吃了。”
姜海棠没有拒绝王秀兰的好意,拿出自己的吃食一起放在桌上,又邀请了陈玉茹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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