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透明(干宿雨)

这场雪下完，高三一班额外补课的日子也结束了，正好是个大晴天。
早上暖暖的太阳照着雪，哪里都亮堂堂的。
像出笼的鸟，一群扑棱着翅膀的小鸟飞出校园，明繁把该带的都带走，好好过假期。
单延月女士和明祁山同志在车里没出来，明繁找到位置，拉开车门。
“surprise！”
小礼炮一响，哗啦啦的彩色小纸片从明繁的头顶落下，单延月女士把花塞进明繁怀里，明祁山同志接过沉甸甸的书包。
“宝贝繁繁！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了吗。”单延月女士开玩笑地摸了摸明繁的额头。
明繁有点怀疑自己记忆错乱了，犹疑道：“单延月同志，我的生日不是今天吧。”
“阴历生日。”
明繁：“…行吧。”
“刚好今天放假，咱们好好庆祝庆祝，下馆子去！”
“好！耶耶！”明繁苦巴巴的俏脸一下子开了花，催促着明祁山同志赶紧开车，出发！
明繁和单延月女士贴贴，“妈妈，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单纯想出去吃饭玩儿。”绞尽心思找了个理由。要知道她往年可没过过阴历生日。
明祁山同志咳了咳，“怎么会。”
“对呀宝宝，你不要误会妈妈，妈妈还给你专门订了蛋糕。”单延月女士不敢看她。
明繁怀疑地看看明祁山同志，再看看单延月女士，这俩不是没有前科。
“好吧，那我明年也要过！还有后年，以后的每一年！”
“当然，必须好好庆祝！”
这件事就此揭过，三人其乐融融地去下馆子，美好的一天就这样开始。
明繁美滋滋地享受假期，由于假期太过瘦小，没有作业，那可就更好了。
但没过几天就到了年前。
明家一家三口开始热热闹闹地备年货，等最后一项装饰品布置好，贴上春联，就迎来了新年。
明繁、单延月女士和明祁山同志三个人在客厅的地毯上坐着打牌。
筹码是一堆堆车厘子和砂糖橘。
把手机放在一边，电视开着春晚当背景音，三个人战得正酣。
“明祁山同志，你不要偷看我的牌。”单延月女士往后坐坐，白了老明同志一眼。
小明同学攥着牌看热闹，嘴角合不拢，活脱脱一只瓜地里的猹。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明家仨不约而同地提前结束，进行社交。
明繁把充电的手机拔下，又清醒又困的，打着哈欠去阳台靠着栏杆，一个一个发消息，黎攸的电话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明繁繁同学！”黎攸的声音清朗，语气却是熟悉的不着调。
手机里的声音有点失真，但听到熟悉的声音明繁黛眉弯弯，浅浅的梨涡被外面此起彼伏的烟花照亮，“黎攸攸同学！”
明繁模仿着黎攸的语气，黎攸听出来了，‘扑哧’一声，两个人对着笑。
黎攸清了清嗓子，“明繁同学，新年快乐，万事顺遂如意。”
很简单质朴的祝福，但黎攸真的希望这么好的明繁繁万事顺遂，一生如意。
“你也是，万事顺遂如意，黎攸同学！”
明繁眼睛里映着绚烂夺目的色彩，清彻的嗓音带着莹润的笑，像珍珠在暖玉上跳动。
“好。”黎攸突然变得笨嘴拙舌，一点逗明繁开心的漂亮话都说不出来，呆呆笨笨的，只是应着。
万事顺遂如意。
明繁繁你愿不愿意让这个不着调总惹你烦的黎攸得偿所愿，顺遂如意？黎攸在心里小声问。
电视里的新年倒计时已经开始，外面广场上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跨年，倒数的合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
5、4、3、2、1！
“新年快乐！”明繁的声音和黎攸的声音隔着时空交在一起。
数完后明繁乐此不疲地和黎攸聊天，聊着备年货时的趣事，自己亲手贴的对联以及刚才打牌耍的赖……
黎攸戴着耳机，欢快得像泉水叮咚的声音和生动饱满的感情，就好像明繁繁站在他面前说话。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明繁繁的表情和反应。
黎攸贪婪地听着，恨不得时间放慢，不肯放过一个字和任何语调变化。
“啊？我说这么久了，黎攸你是不是都快听睡着了？”明繁虽然说的话在抱歉但语气更多是理所当然，仿佛黎攸本来就该听她说的所有话。
黎攸很高兴，高兴得原地蹦了一下，这么幼稚的举动上次做还是幼儿园。
他才不要明繁繁和他客气。客气算什么，算他这几年白费功夫。
“哪里，绘声绘色，我才知道明繁繁同学居然还有表演的天赋！”黎攸继续更加浮夸地感叹，简直要把人吹得天上有地上无了。
“黎攸！你正经一点好不好。”嘴上这么说，但明繁眼里笑意缱绻，她还是很满意黎攸提供的情绪价值。
黎攸：“好好好。”
“我都说了，那你呢。”明繁问。
黎攸眼神在黑暗里‘咻’一下变亮，握紧拳，那本书果然说的没错！对方愿意交换分享彼此生活细节就说明她对你有兴趣。
脸在充血，热腾腾的，黎攸心脏被明繁繁的话捏紧，剧烈跳动，浑身都在躁动。
该分享些什么最有意思、最能展示他的竞争力？心里的毛线团缠在一起，每一根线头都在争着抢着向前。
选什么，他为什么不能做点有意义展示自身魅力的事，思绪飞速运转着。
但转冒烟儿了。
黎攸聪明的大脑已经宕机，也控制不住嘴里在巴拉巴拉说些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虚化成为背景，只有明繁繁的笑声逐渐清晰。
挂断电话躺在床上，黎攸依旧沉浸在刚才的状态里。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说得口干舌燥的话是什么了，只数清明繁繁笑了几次，震惊了几回。
明繁挂断电话就面对着单延月女士揶揄的笑容，“给谁打电话呢，是那个男同学嘛。”
单延月女士又说，“我记得他叫黎攸，很有礼貌眼神很清正的一个男孩子。”
“对，是他。”明繁一点都不掩饰。
单延月女士看着他们家宝贝繁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看来之前的苗头已经长成小树苗了。
她倒不会对待早恋如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好像狠心的王母娘娘似的。
何况，她们家繁繁她了解，不是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很巧的是，他们家繁繁喜欢的很有可能是恋爱脑那一款。
“有情况可以和妈妈分享。”单延月女士八卦地悄悄说，“现在想想还真是遗憾，妈妈连一段校园恋情都没有。”
“啊你跟明祁山同志不是美好的初恋么，居然不是校园恋爱？”明繁瞪圆了眼。
“我没和繁繁说吗？”单延月女士惊讶。
明繁控诉：“当然。”
“好吧好吧，下次我们一起睡，我们慢慢说。”
“行吧。”明繁托脸。
单延月女士胳膊推了推她们家宝贝繁繁：“繁繁你跟黎攸小同学？怎么样？”
明繁长长了点的梨花头被发箍箍好，摸了摸额头前毛茸茸的碎发。
梨涡若隐若现，粉白的脸蛋贴在抱枕上，一说到黎攸眼里星光闪了闪，“黎攸啊，他好像还是半开窍？好吧反正我也不确定，但他肯定喜欢我。”明繁自信地点头。
单延月女士被自家宝贝繁繁可爱到了，抱进怀里，狠狠地揉了几下，“那你呢宝贝，你的想法最重要。”
“我当然也喜欢他啊，妈妈你知道我从不避讳自己的喜好的，呃，黎攸他虽然不像在你面前那么庄重老实，好吧单延月同志您估计也理解，在长辈面前状态总会端一点的，但他挺好的。”
明繁没和别人说过这些想法，但单延月女士不是外人，是她的家人，她的家人永远会无条件支持她的。
“妈妈当然知道，你以为妈妈看不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真实面目吗？”
“对哦。”明繁露牙笑得灿烂，看来黎攸同学白装模作样了。
“那你们就这样保持原状吗？”单延月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她之所以问当然不是担心，只是单纯的想八卦而已。
“嗯看情况，爱情嘛，自有天定。就像你和老明同志。”明繁脸靠近单延月女士的怀里，调侃道。
单延月女士捏了捏明繁的脸， “别把明祁山同志叫老了，小明同学。”
过完年，周天恒就跑到黎攸家里了。
“哥，您别赶我走啊，我爸妈那俩烂人，外面一串孩子，比着给对方戴绿帽子，过年根本不用愁团圆问题，除非我家老爷子想‘大团圆’，那俩烂人才该发愁了，哥我就白天来，晚上回去行不？”
黎攸把水扔到周天恒怀里，“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你留了，蠢货。”
“得嘞，我蠢，既然说我蠢了，那上次游戏……”周天恒试图要好处。
“可以。”黎攸盯着手机看，“反正这几天没事。”
“看什么呢哥。”周天恒脖子伸着看。
黎攸迅速扣下屏幕，但周天恒眼睛好，看到了几个字，“哦——我明姐啊，怎么，等我明姐回消息呢？”
“周天恒，别瞎想，脑子里的脏东西该好好清理清理了，不然堵塞完，脑子就不好用了。”
黎攸嘴毒毒的，是周天恒熟悉的口吻，他已经可以自动转化为是他黎哥对他的关心了。
“按我说啊，怪不得我明姐不搭理你呢。你看看你干的那叫什么事儿啊。”周天恒吐槽。
黎攸疑惑的眼神逐渐在周天恒坚定的语气里转变为自疑，他仔细审视了一番，他最近又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周天恒越说越起劲，“就上次留校学习下雪打雪仗那天，黎哥你看看人家顾骁，再看看你，不对比就没有伤害……”
黎攸的表情越来越木，哪怕他在感情上是个新手小白，但这些主意怎么听怎么奇怪，真的会有用？
不可能。黎攸相信自己的直觉。
“黎哥！你信我！”周天恒责任感爆棚，声音有瞬间直接破音了，“游戏上我承认黎哥您是大佬，但谈恋爱不一样啊。”
“我们没谈恋爱，别污蔑明繁同学的清白。”
周天恒被噎了一下，心里怪怪的不舒服。
没谈上恋爱你就上赶着，连在背后都要维护人家的名声。他一个成功谈上甜蜜恋爱的居然被齁到了，真该死啊。
黎攸你就嘴硬吧，谁硬得过你啊。
“好吧，男女友谊行吧。”看这祖宗满意了，周天恒继续激情澎湃，“男女友谊上，我是不是比你有经验多了。”
“勉强吧。”
周天恒脸都绿了。
“你跟我明姐打电话就是了，我来教你！”周天恒放大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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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明同学一切都是美满的！耶耶！
ps：求求宝宝们能不能补药养肥啊，有你们的陪伴我才有很多动力码字[可怜][可怜][可怜]

“你闭嘴吧。”黎攸一把把手机夺过来, 已经上手的周天恒遗憾地搓搓手。
“黎哥，您老不是说‘不管行不行先试了再说，又不会死人’,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缩？”
“勇敢的人先享受爱情，你看看我！就是最好的榜样！”说着周天恒挺胸抬头，拍胸脯。
黎攸确认没拨打过去，把手机按熄屏, 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一脚把周天恒踹到沙发上，“滚吧，混蛋，出的什么馊主意。”
周天恒顺势躺下, 摸了颗果盘里的葡萄吃。
“行吧。”周天恒还是不死心，“哥你至少道个歉吧, 雪球往我明姐身上砸得那叫一个狠心呐。”
黎攸想到那天，脸像是被火烧, 心跳加速, “你别管这个, 我放水求饶才是对明繁的不尊重。”
“啊？”周天恒不理解。
黎攸挑眉，“和学习一样，势均力敌的竞争才酣畅淋漓，明繁繁也这么觉得。”
“她说了？”周天恒牙有点酸。
“没有, 我猜的。”
猜的你挺骄傲啊。周天恒木着脸看他黎哥笑了笑，惯例不着调的表情显得有点‘端庄’。
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但居然还有点挺羡慕的，比起他谈的恋爱，这俩还没开始谈的恋爱一看就是高质量的。
行吧, 他还是想想回家怎么对付那俩烂人吧。
短暂的假期转瞬即逝，漫长的学习永远在路上，开学了，老师们紧张起来。
本该心弦绷紧的学生们悄悄放松了。
就像大部分人以为自己八百米跑可以在最后五十米冲刺，但实际上看着终点越来越近，反而慢得像蜗牛，反正马上到了。
矛盾的高三最后一学期在各种打鸡血和焦虑中晃晃悠悠，让人对时间失去了感知。
明繁被叫去开会，开完就回班级通知大家下楼去拍毕业照，“我们班是第一个，铃声一响就过去，大家记得按身高排好队。”
“学委！怎么没见校领导，我看下面只有老于跟咱科任老师啊？您给小的透露透露呗。”
黎攸歪歪斜斜靠着桌子，踩着凳子，班里统一购买的西装领口被他扯得凌乱。
“对啊对啊，黎攸刚跑去偷看了。”
黎攸不满意了，“什么叫偷看，我这叫身先士卒 。”
“所以，你去偷看了？”明繁走过来一脚把黎攸不安分的脚踹下去。
黎攸举手投降：“学委您大人有大量。”
“哟，黎哥怎么没反驳您不是偷看是身先士卒啊？啧啧。”周天恒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周围人听到然后乐呵呵地起哄了。
“滚吧你个杠精。”黎攸笑骂。
明繁肯定：“校领导没有来。”
班里其他人：“那人不齐啊。”
明繁：“到时候p上去。”
“哇哦，也对哈……”人一多哪怕是没有意义的小事也能激烈地讨论起来，热火朝天。
明繁坐好，把裙子的蝴蝶结固定好，他们班女装订的红色半长裙，复古风，像块红丝绒蛋糕。
周雨像花蝴蝶似的飞过来，“繁繁，我来帮你扎公主头。”
本来想出去的黎攸往后倒退，若无其事地坐回原位，长手长腿蜷着，撑着脑袋看明繁的侧脸，目不转睛。
铃声一响。
黎攸像是梦中被惊醒，猛然从座位上站起身，加固的笨重凳子被带倒。
‘嘶——’砸得黎攸脸一白。
一班的同学难得都人模狗样的，像峨眉山的猴群迅速骚动起来，整理整理头发、脸蛋和衣服褶皱，昂首挺胸去拍照。
哗啦啦一群人松松散散地排着队进了广场。
“让让，哥们让让，让我过去。”
黎攸挤着挤着挤到了明繁旁边，高眉深目被水洗过，优越的轮廓格外清晰，脸上还残留着水汽。
额头的短发湿成一撮一撮的滴着水，荷花香被浸润在黎攸的气息里，侵占着明繁的感官。不难闻，但存在感强得像是在上蹿下跳。
明繁想起来这点荷花香是黎攸缠着他要的，结果又不满意，不满意还要用。
黎攸贴着明繁，乐此不疲地做着小动作，明繁又气又笑，她记得单闹闹也是这样围着她跑来跑去甩尾巴，一旦代入，明繁笑得控制不住。
黎攸见明繁繁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满意了，大白牙露着，笑得灿烂。
他可真是明智，到时候单独多要一张照片，把他和明繁繁裁下来就是一张合照了。
“黎攸，你站后面去！”老于看见黎攸就烦，那么大的个子直戳戳地站前面，把后面的人都堵住了。
黎攸看看前面，瞧瞧后面。后面的哥们僵硬地笑笑，他其实不想换来着。老于也真是的，不知道男生的身高尊严比天大吗？
黎攸换了，往上站了一层，老于满意地背着离开，下一秒，黎攸跟旁边的女生商量能不能和她前面的明繁换换位置。
女生的眼睛‘咻’一下亮了，来回打量着明繁和黎攸，虽然没说话，嘴角却越翘越高，“行呀行呀，祝你们幸福。”
“不是、”黎攸否认的话没说完，明繁繁就被推了上来，黎攸还没放平的嘴角欢快地翘着。
明繁动作太仓促有点没站稳，黎攸扶住明繁的肩膀，咳了咳，一本正经，“你太高了，站前面挡到别人视线了。”
明繁：“程蔓看我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跟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交换一下位置。”
“我们班是个和谐友爱的大家庭，每一个人都热心肠乐于助人善解人意。”黎攸冠冕堂皇，毫不脸红，义正词严道。
明繁无奈地闭了闭眼，果然，程蔓误会了。
“大家看镜头！”
“笑一笑！”
“很好，我们再来一次！”
黎攸靠着明繁，和旁边人几乎要留出一道走廊，明繁站得挺拔，气质像棵生机勃勃的小白杨。
咔嚓一声白光，青春的记忆凝滞在照片里，永恒地闪烁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