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一个单位里的同事,但是新老教职工的工资跨度差距很大。
情爱虚无缥缈,陶枝念不爱做梦, 更没有想法把二次生命寄托捆绑在旁人身上的打算。说直白点,她非常清楚,她和简时衍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况且她家里的情况根本称不上好,爸爸生着病常年需要巨大的花销,陈淑文是银行职员现在也退休了,而弟弟还在上大学,家里的生活还需要她每个月打回去的补助维持开销。
她妈妈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已经不止一次明里暗里提出,想让陶枝念为陈西禾凑以后结婚的房子首付。
陶枝念本就话少,回想了一遍家境的现状,算得上是好一摊烂账,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工作已经累得够呛,平日里连校方组织的活动都不常参加。 她很务实,自我定位清晰,她知道自己就是单位里那种没什么存在感的透明人。
至于那堆儿糟糠亲戚们呢,也只有在利益相关的时候,才会想起有她这么一号边缘人物。
简时衍看待她,估计也就当成一个忽然有了点工作交集的普通同事而已。今晚出于应付家里,这个人客套地请她吃顿饭,等回头散伙儿,再哪天遇到说起来,都是过客。
陶枝念一开始就没有开门见山的打算,职场大忌,谁会想要向同事坦诚地暴露家底。没人会乐意和陌生人列举如何发展关系的必要条件,彼此避无可避地分享对于婚恋的观点。
陶枝念对此类相亲也算混出些经验了。在乎她体面职业的男人,就装出掏心窝子透露出准备带完这一届,就选择辞职换份工作。
她当然不会恐吓式的告诉对方,若想要和她在一起,必须需要面对的困难险阻。
这些都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清高可悲的自尊向破碎的道德感发难,要求陶枝念在刚出来工作的前几年,需要反哺扶助无底洞似的原生家庭,尽可能提供永无止境的家庭补贴。
陶枝念也不想活得这么窝囊,眼下一时半会儿确实无法挣脱不开的现状。
要说恋爱,她确实没谈过。说起大学生活,陶枝念几乎都在拼命打工中度过,为了争政府奖学金,为了混学分,还参加了各类有意义没意义的比赛。
陶正生病手术,陈淑文在仅有几次的长途电话里都在强调供她去省外念书,有多不容易。为了省出生活费放假回家,每次坐三十个小时硬座火车的日子,至今让陶枝念背后发凉。
本科院校一般,她就要跑得比别人更久些,才能在临城找到看得过去的工作。
陶枝念深知自己的处境已经算得上是双非师范毕业生的幸存者偏差,能在临城中学工作,本身就弥足珍贵的机会。
思路理清了,陶枝念觉着有点无聊。简时衍没主动说话,她也只好在暗处无聊地抠起了手指。
她随着大流,接受相亲,父母之命难以违抗。
有时候她也想一了百了,要不真和谈恋爱试试呢?
转念,她不太相信真的会有人能够接受她半天不爱吐个字儿的性格,藏着掖着家里条件没多少意思,多半相亲也只会遇到快餐爱情,落得个无疾而终的下场。
男人这个群体自私自利,眼瞎又眼盲心盲啥也不图,乐意给女人当ATM机少之又少。
人呢,还是活得踏实一点为好。人活在世,她当然要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陶枝念习惯把人往坏处想,试想如果和同事处对象,分手之后坏了名声的后果恐怕让人坐立难安。她一直都是这样,既然知道没有退路,所以拒绝认识新的人和尝试接触新的交友圈。
朋友和人际关系能当饭吃吗?有闲工夫还不如祈祷大领导们在年底考核睁只眼闭只眼,给她这种没做出什么教学成绩的小喽喽,打个好看的分数,多往工资卡里打几百块钱年终补贴来得实在。
大概是太久没和适龄男性有过除了工作之外的交集,话到嘴边,想开口都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她上次和男性接触还是去年,那时实习同一批教招上来的新老师们常聚在一起,地理组的胡诩曾经对她表达过好感,陶枝念当时想也没想便婉转决然地拒绝了。
一是对那个男人真的没有兴趣,二是当时确实没有找对象的想法。现在想来还是得庆幸没有分到同一个年级,不常碰面。
胡诩曾追求过她这件事,迄今为止,应该只有很小范围的人知道。
陶枝念对名声一直有种过分瞻前顾后担忧的谨慎,大概从小性格里缺乏一味肯定的因素,在两性关系里敏锐得过了头,更在意旁人看法。
困囿于新人惯有的思维定势,她低调谦卑,为人做事勤快。工作上兢兢业业,其实也就是功利地想在同事互评时,得到一个还不错的评价罢了。
反观简时衍,小姨对他条件的描述太完美。
陶枝念不着痕迹地侧了身,借着车内后视镜端详起简时衍的长相,可能先天条件优渥,经过这样的工作强度,看着皮肤还是很好。不说惊为天人,足够让人称道移不开眼的长相。
想到现实,他的父母都是体制里的大领导吗?
陶枝念扫了眼车的内饰,男人今天开的这辆车外观低调,价位绝对不是普通工薪的老师所能负担得起的。
“您来临城中学很久了吧,毕业就来的临城中学任职吗?”
话题实在没什么营养,陶枝念选了个不那么为难回答的问题,想起来该问问他的教龄。
“我当时是A大研究生提前批进来的,也有五年了。”
她配合着夸了一句,研究生也是保研吧。
简时衍应声,开车回答得云淡风轻,只说恰好感兴趣本科论文指导老师的研究方向,“我高中的时候跳了级,17岁上的大学。”
那这样说来,他们之间年龄差,其实没有陶枝念想得那么大。
这话说得轻飘飘,无关痛痒几个字落在陶枝念在耳朵里变了味,感觉好沉重。本科是TOP3的大学,保研加上提前批进临城中学任教,眼前人的履历无可挑剔。
陶枝念暗戳戳地惜才,有这样的高学历竟然能和她成为同事。
“您好厉害。”
赞许发自肺腑,该说不说,简时衍工作几年就是临城数学竞赛组拉出去宣传一块的活招牌,肯定是有点水平在身上的。
陶枝念心中生出敬仰,无形中把男人愈发加重对此人青年才俊的刻板印象。
吃饭地点选在临城本地一家很有名气的日料店。包厢内环境风雅,适合攀谈,只是陶枝念并没想过借此饭局,增进关系。
对她来说,在哪都一样。
上菜慢,菜色种类丰富,分量偏多。就算陶枝念有意在初次约会的异性面前保持形象,礼貌地皆是尝过味道,几巡过后也有些饱腹感。
两个人没有聊什么深入的话题,陶枝念并没有把这顿饭当作相亲,相处起来的定位更像是后辈向前辈进行发问切磋,很是中肯虔诚。
相亲的初次见面本是最轻松的时候。男女之间借此机会能够以玩笑的方式,毫无负担地试探彼此对于择偶的标准,介绍各自双方家底。
现在倒变得有些像两位同僚,推心置腹探讨起如何为人师表的一对一交流研讨会。
陶枝念转正之后直接当上班主任,初次带班问题种种。
左右遇上简时衍都是她赚到了,索性发问请教的态度虔诚认真,“您之前有带过班当班主任吗?”
“带竞赛会比较多,一般都是副班,现在是二班的副班。”
“好羡慕您哦。”
简时衍因为还要开车,没有喝过烧酒。
面前侍者端上一套日式酒具,杯盏实在精致,谈话氛围随意气氛缓和活络了些。
陶枝念倒过酒,一直小口地抿着喝。
女人酒量不好,等到觉着有些头脑发胀,或许真有些微醺。
说话逐渐有些不利索,连同表达都变得直接。简老师给予的回答中肯实际,生出的敬意不假,尊称的话越来越不离嘴。
“您真的好厉害。”
陶枝念在学校里带教一个文科班都快管不过来了,简时衍竟然在刚毕业的时候,就能带着学生参加集训打比赛。
简老师一贯是谦逊的作风,只说是男孩子多,会更好管教。
“我们班就四个男的,各个都不省心,在班级里搞起早恋真的很不像话。”
才高二,年级主任每周在大群里发的通报投诉根本数不过来。带违禁品,晚自习玩手机,课间和其他小女孩牵小手,每周都有各种令人头痛的事情需要处理。
女人捶着桌子,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数字,整张脸被酒气捂得很红,下手的力道软绵。
一落到台面上,完全没了声响。
白皙皮肤在暖光下面更为柔和,整张脸分明是素净的,模样生得精致,气势不输,酒热上脑之后忍不住开始神游,闷着一言不发,反倒像只隐忍受惊的兔子。
甚至连本人都不曾注意过,陶枝念其实长着一张适合做老师的脸,光晕下白净的面庞富有书卷气,又在静处不怒自威。
仿佛在说,你看,我也不好惹的。
微妙无声,简时衍视线所及不知染上何物变得柔和。
他莫名想笑,先将外套递给陶枝念,轻声宽慰道,“我们枝念老师辛苦了。”
“简老师也很辛苦的。您这种级别的金牌指导,上头肯定给了很多压力吧。”陶枝念感觉脑子有些飘,久坐连站起来有些发晕。到底是她体质太差头重脚轻,体恤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时腿软撑在人家的手臂上。
走出包厢该穿鞋了,猝不及防距离忽然拉近,陶枝念闻到了赵老师所说的香水味。
好闻,又缱绻。
那瞬间,她彻底清醒。陶枝念连忙后退半步,猛地拉开距离道歉,更准确地说,被刚才无意间冒犯对方的行为给吓得不清。
简时衍该不会以为她酒品很差,转而加重某些刻板印象,认为她这种刚入职一年的小透明就满腹牢骚,成天不务正业,光爱和没那么熟的同事诉苦吧。
天呢。光是这样想,陶枝念系鞋带的手都变得有些不利索了。
“需要我帮你吗?”说着简时衍老师就半蹲了下来。
“不用...”
陶枝念坐在包厢的门栏上,仍旧有些懵。心说鞋带散着就散着吧,准备起身,却见简时衍竟然真的好脾气地帮她系好了。
她彻底不敢说话了,跟在男人身后的脚步变得鬼鬼祟祟,觉得让男同事为自己做这种事情非常不妥。
陶枝念没作任何表示,也没作出明确拒绝,大脑停止运转似的,眼睁睁看着人家好看修长的手指在视野里缠绕鞋带。
除了觉得手真好看之外,即刻竟然没其他反应。她懊恼,明白这才是最诡异的问题所在。
简时衍好脾气地半蹲着,为这双不值多少钱但穿了几个季度的鞋子弯腰。
大脑飞速运转,陶枝念极力地组织语言能力。太超过了,该说什么道谢,还是该怎样巧妙地说句奉承话,冲淡这种莫名的暧昧氛围。
说您真是体贴,还是说今晚光是短暂相处了俩小时,我就觉得您为人真的是非常NICE。以后我绝对一见到人,就和别人说一大堆您的好话。
当然,陶枝念也只是想想。
酒劲过了,她还是那个谨小慎微的陶老师,五班的班主任。今天晚上听她发牢骚,陪她聊天的压根不是相亲对象,重新变成那位搭班的隔壁组同事。
对方很有背景,资历优秀,单论望尘莫及的履历,绝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能攀附匹及的。
心如擂鼓打转,陶枝念朝自己泼下冷水,片刻停顿后重新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简老师是很优秀的人,今晚的聚餐很愉快,但你们不可能。
对啊,就算真有好感能怎么办,你和他也不可能。
走去停车的地方,夜间气温骤降,体感温度已只剩十度出头。
陶枝念小跑了几步,一时走得太快,转回头看见简老师还在后面慢慢跟着,走起路来从容随性。
她扯了扯嘴角,心说帅哥还真是有风度,他体态好,几步路和模特走秀似的。
“简老师,穿衬衫会冷吗?”陶枝念裹了裹外衣,长裙底下没穿打底袜,忽然觉着凉飕飕的。
“还好。”
终于捱到车旁,陶枝念等着解锁开车门,发现副驾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束花,设计的款式是很好看的单色系曼塔玫瑰和黑种草。
陶枝念不是一个性格里有多少浪漫细胞的人,简时衍送花的意图顺理成章,无言地用了最直白自然的方式。
她正猜想对方究竟是客气还是其他用意,或许今晚算是一个约会?
不过很快陶枝念便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莫名其妙却因此开始变得心情很好,随意地摆弄着花束,得出了结论,简时衍应该没有她嘴笨。
心中的腹诽引人发笑,到底谁才是语文老师。
“送你回家?”
“我回学校的。”
陶枝念没有多余解释自己不回家的原因,拿工作搪塞,说还有很多任务在身。
男人道了巧,“我平时也住学校的。”
“您经常住教师公寓吗?感觉平时都没有这么遇见过您。”陶枝念之前在学校没怎么遇到过简老师,或许住的楼层不同,补了一句,“我住五楼的。”
简时衍顺着她的话头,“我也是五楼的。”
“那可能因为语文课都在第一节 课,所以平时没见过面。”
说起这事,陶枝念就有些心塞。她绝对是临城高二组起得最早的兢兢业业小鸟儿。一周五天半的班,唯一没有语文课的那天还排了语文早晚读,相当于其实每天都需要早起到班看管学生。
考虑到学生的最佳上课效率,学校一般都不会把数学课放在第一节 ,数学组的安排都会松散得多。
“竞赛培训也占用了您很多傍晚和周末的时间吧。”
陶枝念沉吟,她大致知道竞赛期还在继续,因为没怎么接触过竞赛,自己班的学生也不是搞竞赛的,所以对这方面不太了解。
去年省赛校队二十五人进了半数,从前路过光荣榜听身边的同事议论过几句,据说连着两年创新高了。
车子从北门拐进学校,陶枝念手里抱着花还提着电脑觉着有些吃力。既然是人家送的,也不好让简老师帮自己拿。
大课间铃响,留校的学生开始出来夜间活动,操场上多了熙熙攘攘散步的学生,通往教师公寓必经路上,灯光亮了起来。
“真的很谢谢您送的花。”
陶枝念话说得真诚,女人长相具有欺骗性,心诚眼明,夸张点说是自转正上岸之后,想拍照发朋友圈的程度。
当然考上教师编,除了工作上推文转发的要求之外,她基本上没有发过任何朋友圈。关于这束花,自然也不会发的。
陶枝念就是藏着掖着的性子,虽说此前做好了之后不继续深交的打算,但今晚和简时衍全程相处下来确实也让人觉得很舒服。
整晚都没有提及关于工作以外的事,总体相处起来还是很轻松的,默契又自然地避免了很多日后可能会再遇见时的尴尬。
“如果是其他人,您应该都是会送花的吧。”陶枝念默认花没有别的含义,话头并非想确认什么,单纯认为行为应该出自于男士初见时的礼仪。
简时衍的确很像是极有礼貌和涵养的人。
大概是出于习惯,只有把自己置身事外,陶枝念才更能客观地下定义,做出觉得对方为人体贴的评价,夸赞的背面是同等确信他们本没有其他可能。
倒不是惋惜,陶枝念的性格具有和长相不适配的敏感细腻。她常觉得,每每等待别人的回答过程中,都能脑补出一段波折精彩的心路历程。
“你觉得呢,陶老师?”对方好脾气地反问。
“我感觉您是很好的人。”
转角就到她房间门口了,陶枝念弯了弯眉眼对简老师笑,毫无意识地对简时衍发着好人卡,转身迅速地用钥匙开了房门,同那人说了再见,没有胆量自作多情去钻研简老师话里的意思。
放下花,坐在椅子上,人顿时感觉空落落的。
简时衍或许是她所能遇见的人中条件最好的那个了。长相出挑,性格谦和温润,事业的发展更是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
可惜依照她的条件也拴不住简时衍这样好条件的男人,想法出现时,陶枝念心颤,有点被吓到了。
好功利,好现实。她不禁反问自己如果简时衍家里条件不好,为人不阔绰大方,还会给对方如此的嘉许吗。
作为同事,简老师在工作上无可指摘,换成结婚对象的话,变成了有待商榷。设想没有意义,左右如何假设,都和她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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