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呢喃自语:“早知道……当他不存在算了。”
在司凌说让泫敕留在石窟的时候,他和范无咎就应该借坡下驴!
“很抱歉给你惹麻烦。”司凌颔了颔首,“但让你再选一次,你还是会放他出来的。”
谢必安沉默以对。
“我也一样,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告诉他,他已经死了。所以——”司凌低垂的睫毛颤了一颤,“木已成舟,别垂头丧气了。叫上范无咎一起谈谈吧,解决麻烦就是了。”
谢必安苦笑:“我们解决不了。”
“啧。”司凌的口吻变得轻松了点,“如果活到我这个岁数,你就会知道在生老病死之外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
——三万年的光阴,她解决过的麻烦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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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注释】
①【米迦勒】耶和华手下的天使长。
②【希伯来语】《旧约》和《新约》的绝大部分篇目最初都是由希伯来语写就的,只有极少数例外。
③【毕元宾】传说中是十殿阎王之一,负责惩罚不孝之人。
④这个经纬度是霍亨索伦堡在现实中的经纬度。
⑤【溯凰】纯私设,可以理解为水属性凤凰。
另外关于泫敕这个名字:泫是多音字,这里取二声xuan,也就是和玄同音。
敕就是敕封的chi啦,四声。
下一更在四号早八点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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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凌与谢必安最终当晚就在鬼怪学院见面。
司凌结束通话,见泫敕正看着她,便问:“怎么了?”
“你当了三万年的鬼?”泫敕眉宇深皱,从床边站起身,声音里埋着无可忽视的战栗,“我死了多久?”
“我不知道。”司凌摇头,想到路西法发现他的时间,只能说,“至
少超过一百年,但我觉得必然比这个时间更长。”
泫敕又问:“今年是哪一年?”
司凌说:“2025年,农历乙巳蛇年。”
泫敕垂首陷入沉默,司凌抿唇:“所以……你死了多少年?”
“不知道。”他薄唇翕动,一缕浅淡的笑转在唇角,让厉鬼本就苍白的肤色多了几分凄怆,“都不一样了。”
他深邃如渊的眼睛望向窗外。
今天其实是个好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现在正值中午,明亮的阳光从天际洒落,在人间铺开神圣的金辉。
这一切和他记忆中都没有什么分别。
但……什么都不一样了。
这些建筑、人们的穿着……还有历法,整个世界都不同了。除了千万年不变的天空日月,他已感受不到分毫熟悉的气息。
良久的静默无声之后,他的目光从窗景移回两分,又问她:“那个……溯凰族,就是我的种族,他们……他们现在在哪儿?”
司凌的视线避开了,持着剑柄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三万年的岁月里,她曾经见过真正的龙和麒麟,听说过的上古神兽更不胜枚举,但溯凰她闻所未闻。
这意味着它们在这三万年的时间里他们不仅不曾出现,连传说也没有留下。
神兽们固然有对人间和酆都隐匿踪迹的本事,可隐匿得如此彻底绝不是个好兆头。
她盯着地面,嘴角扯起一缕僵硬的笑:“我是鬼啊,我很难见到神兽的,从未听说过哪个神兽出现在地狱。”
“好吧。”他笑了声,不置可否的口吻让司凌舒了口气。
但在抬眼的瞬间,她触及他眼中朦胧的雾气,那种隐忍克制的痛苦在她心里一刺。
……他看出来了,他看出她在欲盖弥彰,也很轻易地想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司凌握着剑柄的手里沁出一层阴凉的汗。
当不死不灭的思想存在三万年,很多事情都会看得很淡,凡人所在意的许多事情在她眼里早已是庸人自扰般的笑话。
可现在她只是代入泫敕的角度稍微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铺天盖地的悲恸和孤独就将她压住了——在先前不知多少年的漫长时光里,他的灵魂被镇于地底深处的石窟,日复一日地嘶吼挣扎,那是看不到尽头的痛苦,而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
现在,他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但一切都变了,他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这些年里都发生过什么。他的族人不知所踪,没在这世间留下一丁点记载,这意味着他们极有可能已经不复存在,就算存在,他也不知该去何处寻找他们。
司凌久违地生出了那种被称为压抑的感觉,她垂眸无声施咒,覆有裂痕的陶瓷白色面孔恢复成偏于苍白的肤色,黑眼血瞳也转回白眼黑瞳。修身的黑色连衣长裙变回生活化的白衬衫与浅蓝色牛仔裤,乌发散落下来披在肩头,手上的双剑消失无踪。
她举步走到泫敕面前,抬眸凝望着他,眼中露出对厉鬼而言十分罕见的悲悯,连语气都不由自主地变得很轻:“我知道这不好受,但……”她缓了口气,右手扶在他胳膊上。
她的手紧了紧,几许鬼气从掌心沁出来,带着与他如出一辙的气息和温度。
“日月轮回,星辰流转,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转机。”她语中一顿,口吻忽而多了很坚定的力量,“你想找天帝问明白,我会帮你。”
这句话出现得有些突兀,泫敕一滞,抬头:“什么?”
目光相接,她满眼的担忧撞进他眼睛里。
泫敕屏住呼吸,一种被看穿心事的局促涌上心头,他不自在地拨开她的手,边轻咳边避开两步:“我没想自杀。”
司凌无意戳穿他的强行挽尊,笑了一笑:“那就好。”
晚上六点半,谢必安准时抵达鬼怪学院,范无咎本来也要来的,但被临时安排了夜班任务,无法同来。
路西法主动要求加入这场谈话。司凌想到眼前的麻烦本就是路西法引起的,没有拒绝,一行四人便一起穿过霍亨索伦堡的地窖,推开尽头的大门,进入灵薄城。
这个时间是人间社畜的下班时间,阴间牛马也是一样的。司凌推开门就发现街道比昨夜和狼人三兄弟去吃烧烤时要拥挤不少,但好在有路西法同行——这个在人间名声大噪的地狱魔在阴间更让人敬畏,即便是以朴素的人类形态出现,街道上的鬼怪只要注意到他,也仍旧会纷纷躲远。
在司凌约谢必安见面的时候,原是打算还去昨夜那家烤肉馆的,因为那是整个灵薄城里她唯一认识的地方。但现在有路西法同行,司凌就提出去找一家有包间的中餐厅,这样对泫敕比较友好,包间也方便谈事。
路西法想了想,直接动用法术将他们带到了城北的一条小巷子上,司凌抬起头,看到面前是一个古色古香的中式小楼,门上的牌匾写着“祥云楼”。
路西法介绍说:“这家店开了快两百年了,店主是清末时出来留学的。”
“那应该很正宗了。”司凌笑着附和。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街景,很快发现祥云楼坐落在一条类似于人间电子城的小巷子里,餐厅只有它一个,卖通冥盘和类似物品的小店倒有不少,斜对面还有家书店,门口挂着一块简陋的德语牌子,上面写着“各类教材,考试用书”。
司凌便道:“你们先进去,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就来。”
路西法颔了颔首,并不多问,谢必安道:“那我一会儿发包间名给你。”
“好。”司凌点点头,便转身走向对面那家售卖通冥盘的店,剩余三人直接进了祥云楼去。
一刻钟后,司凌抱着一只大纸箱走进祥云楼,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进三楼包间。屋里是一张四人圆桌,谢必安坐在临门的位置,听到动静扭头一看,目瞪口呆:“你买了什么?!”
司凌自顾将纸箱放到泫敕座位旁边的地上,在泫敕困惑的注视中蹲在箱子边翻了翻,先把压在箱底的一只长方形盒子翻出来递给他。
泫敕:“?”
“地狱新手大礼包!”司凌站起身,用脚尖踢了踢箱子,又再度递了递手里的盒子,“这是通冥盘,类似于人间的手机……算了,手机你也没见过,没事,回去我教你用。”
“哈,真贴心。”谢必安干笑,又探头看那只箱子,“还有什么?衣服吗?”
司凌绕过谢必安的椅子,坐到泫敕对面的空位上:“书。语言书、宗教书,其实我还想买点瓷国的历史书,但这里没有,等你回去烧给我吧。”
“……”谢必安沉肃,“要不是知道你死了三万年,我还以为你海淀家长呢。”
泫敕安静地看看她,俯身拣出箱子最上方的一本书,颔了颔首:“谢谢。”
路西法正专心和服务生点菜,这位活了六千年的地狱高层对中餐并不陌生,熟练地安排好四冷八热两汤两点心,其中还有一整套北京烤鸭。
点完菜,路西法不用服务生发问就直接说:“鸭架做汤①。”
“好的。”服务生记下需求,拿着菜单离开了包间。
路西法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领带,清了清嗓子:“好了,我们可以谈正事了——”他扫了眼泫敕,考虑到接下来的话题可能并不让他开心,便改为了英语交谈,“你们打算如何安排这位神兽……呃,厉鬼……我的意思是厉鬼版神兽,什么时候安排他回瓷国?”
“我都可以,回去之后我是不是就能见到天帝了?”泫敕读着书问。
包间里一下安静了,三人一脸震惊地盯着他。
因为他不止听懂了,而且还用流利的英语进行了回答。
唯一的怪异之处是他说及天帝时用的是“god”这个词,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猜到他的意思,毕竟没人会觉得他是想去见耶和华或者其他西方神祇。
泫敕完全没意识自己干了什么奇怪的事,视线仍在书页上,五秒钟时间读完三页,他终于察觉到周围诡异的安静,于是抬起头,茫然四顾:“怎么了?”
英语?”谢必安一脸费解地上下打量他。
“英语?”泫敕怔了怔,合上手里的书递给他,指着封皮问,“你说这个?”
封皮上写着:《SpeakNow:communicatewithconfidence》。
——这是牛津出版的英语口语沟通教材。
“呃对……这本是英语。”司凌哑了哑,“我知道你的修为学它不难,但是发音你怎么知道的?”
就算是鬼怪也没可能只通过纯文字的书籍了解发音,所以她当初和谢必安要语言教材时才会强调需要听力口语的音频。
泫敕把书放到桌边:“刚才等电梯的时候,我听到那三个狼人聊天了。”
司凌回忆了一下,的确有这件事,但最多也就五分钟。
……他的意思是他在这五分钟里记住了发音规则和语法,并且在拿到文字版书籍后顺利进行了对照拆解。
谢必安低头支住额头,哭笑不得:“还好我们之中没有活人,不然他已经被气死了。”
语言加密翻车的路西法笑容僵硬地换回中文:“好吧,算我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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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司凌:一下午速通大部分西方语言
泫敕:半小时速通英语
谢必安内心os:你是不知道多少凡人学了一辈子还只会abandon啊!
【注释】
①【鸭架做汤】给不了解北京烤鸭的朋友解释一下,如果在餐厅点一整只北京烤鸭(半只不行),厨师片完鸭肉之后会有个实际上还剩不少肉的鸭架,餐厅通常会问怎么处理,一般是做椒盐鸭架或者做汤,当然也可以不让餐厅处理直接把完整的鸭架打包回家。
②【唯一的怪异之处是他说及天帝时用的是“God”这个词】God在某些语境下特指上帝,某些语境下是神的统称,但东方的天帝一般不翻译成god,用EmperorofHeaven。另外我还读到过一个表述是JadeEmperor,Jade是玉石的意思,我估计这个词可能特指“玉皇大帝”?没去细究这个问题,不太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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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大家继续交谈,服务生开始上菜了。
地狱里利用法术做菜比人间繁琐的烹饪步骤要快很多,只有预制菜的速度让法术望尘莫及。
因此就算是地狱里最讲究的饭馆也能在七八分钟内将所有菜上齐,四人索性等了一等,待到果盘端上来,服务生离开包间,才继续开始交流。
泫敕的关注点只有一个:“我要见天帝。”
谢必安深皱着眉头,指尖用力按揉眉心:“我直说吧,他回国这事……至少在一百年之内,办不到。”
泫敕的脸色陡然沉下去,司凌也蹙起眉:“一百年?”
谢必安烦躁地点头:“你也知道,我们带下阴司的人都是生死簿上到了阳寿的,仅有的特例就是你这种比酆都存在更早的鬼。但上古神兽……”他抬眸扫了眼泫敕,“他显然不在生死簿上,我要让他去阴司就两个途径。”
泫敕:“什么?”
谢必安掰着指头:“第一,推进规则完善,这必然要各部门反复讨论,流程本身就会很长。何况在理论上,所有神兽都归属天庭管辖,那就更麻烦了,他们稍微拖一拖进度,三五百上千年就过去了。”
司凌刚拎起一张鸭饼,手上顿了顿:“这么特殊的事情……特事特办啊!”
“这就是第二个途径。”谢必安叹气,“可地府的办事进度你也知道,除了我们从阳间勾魂这块的工作等不了,其他事情都不紧不慢的。尤其他这事……大家一看就知道让他等等没什么,自己去费力推进可能反倒吃力不讨好,出于私心想拖到自己离任交给下一任的绝对不止一个两个,一百年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你们这……”正在卷烤鸭的司凌气笑了,想骂官僚主义害死人。
泫敕说:“我可以等。”
司凌侧首看他,他只看着谢必安,脸上平淡得觅不到情绪,语气又坚定得毫无动摇:“一百年二百年、三五百上千年,我都可以等,我要去见天帝。”
“我没有委婉推脱的意思。”谢必安满目忧色,继续说,“但我还有个问题——你说天帝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你,那你没魂飞魄散属实是运气好了。如果你回到天庭,天帝再杀你一次,你怎么办?”
“没关系。”泫敕平静道,“我不是想争是非,我只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该死。”
“……”谢必安卡壳了一下,又问,“那假设……只是假设啊,天帝依旧不给你原因,见面就又下死手呢?”
司凌禁不住横了他一眼,垂眸看看手里卷好的烤鸭卷,一语不发地站起来,探身将它搁到了泫敕盘子里。
“谢谢。”泫敕感受到她的安抚,颔首为谢,复又向谢必安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本身就是个原因。”
谢必安讶然:“啊?”
“如果天帝就是不愿看我继续存在于世,那本身就是赐死我的原因。”泫敕顿了顿,“但我想亲耳听到这句话。”
“不是……”谢必安不理解了,“这你还用亲耳听?天帝当年杀你的时候没说啊?”
“没有。”泫敕目光凝固,思绪盘旋在仅存的清晰及以上,神情变得黯淡。
谢必安试图探问:“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啊?”
泫敕深吸了一口气,鸦翅般的羽睫压得更低。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解释,但只是一想,胸口曾被青铜重剑贯穿的地方就泛起剧痛。
他其实很清楚他现在已是鬼魂,鬼魂固然也会受伤,但当年肉身的痛苦不会延续下来。这种痛实是虚假的,只是执念所致,但就是绞痛得让他说不出话。
“……算了。”司凌忽而出声,她担忧地望着泫敕,话却是对谢必安说的,“这是他和天帝间的恩怨,我们不要过问了。”
谢必安有所不满:“私事?他想去瓷国阴间,这事足够牵扯整个地府了,你跟我说是私事?我想要个解释过分吗?”
司凌冷然回眸:“你如果要跟我论这种是非——从青铜剑下释放他是我们自作主张,眼下的麻烦是我们自己惹的,善后是我们的责任,我们释放他时没有想过他背后可能有什么样的纠葛也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我想我们没有资格因为现在的尴尬局面让他扒开伤口给我们看。”
“你……”谢必安心里恼火,但说不出话。
他私心也明白,司凌这话其实很客气了——昨天夜里,在他、范无咎和司凌之间,她是唯一提到过不管泫敕的那个,是他和范无咎不肯放手不管,说服她释放了泫敕,还逼她经历了一场鏖战。
现在她如果想把事情闹的难看,大可把这个经过当做旧账翻出来指责他一意孤行。
但她没有,而且她还在说“我们”,这可以说是极尽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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