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搞错时间了吧。”泫敕往前游着,若无其事道,“君上让萝灵回去告诉五族藏身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很久了,五族就算过来也救不了我。”
“……”泫潋知道他所言有理,陷入沉默。
几秒后,游在前面的司凌突然听到泫敕惨叫,扭头一看,泫潋踹出去的脚还没收回来,泫敕眉心紧皱,但没敢还手。
哦,姐弟打架,血脉压制。
司凌一语不发地扭过头,佯作未见。
这样游了大概半个小时,一条断崖横在了眼前。三人相视一望,都觉得断崖下面是个不错的地方,不约而同游向悬崖底部。
悬崖底部有很长一段距离基本算是一马平川,而且也不算窄。三人都觉得这地方够大,泫敕就打开背包开始往外倒东西。
……三分钟后,泫敕倒出来的大小石块在面前摞成了一座小山,他不得不往旁边挪几步再继续倾倒。
再过五分钟,司凌和泫潋先后就地坐下来,呆滞地看着泫敕机械性倒石块。
二十分钟后,他们眼前已经堆出了好几座小山,但泫敕手里的背包仍旧像开了闸一样继续将石块倾斜而下。
只有又过了至少十分钟,石块掉出的量终于明显减少,最后随着泫敕双手的抖动零零散散地又掉出三五块,然后彻底结束。
司凌瞳孔地震,用力吸气:“这也太多了吧?”
“几十万个名字呢,还要刻上种族。”泫潋从她身边站起来,望着这些石碑的神情看似平静,实则眼底含着压制不住的激动,“这应该就是五族的名单了,不然我想不到这几万年里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刻这么多字。”
“那我们复原它吧。”司凌耸了耸肩,将原本随意的坐姿改成盘坐,准备施法。
泫潋和泫敕相视一望,也坐下来,司凌将他们两个的欲言又止尽收眼底,但也不好说什么。
……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先前他们认为五族都被澜漪用“万物虚寂”藏了起来,但这只是泫潋这样认为,可仔细想想,泫潋自己并未参加这个法术,澜漪是否成功施法她并不清楚,五族中有多少人被成功隐藏她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他们的母亲同样是未知的。
在这之前,他们必然都对重逢充满期待,可现在真的要开始推进这件事他们必然是紧张的。
真的能成功吗?
母亲能回来吗?
这些不确定因素足以带来恐惧,司凌很清楚,可她没法安慰他们,因为她也有同样的恐惧。
在三万年前的那场叛乱里,赤煌在她眼前被割下头颅,风啸子在护她撤离时被利箭贯穿胸膛,霜曳——也就是狐祖的母亲,不知所踪生死不明,泫敕在西方被垣堑子斩于剑下,那短短几日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而在过去的这些天,她也心怀期待,她希望至少萝灵和澜漪都还活着,如果霜曳也在虚空之中,那对她来说就是这三万年中最大的意外之喜。
现在,她要直面这一切了。
她所期待的这一切,没有哪个是她有底气一定能实现的。
她闭上眼睛,念动咒语。
几尺之遥,泫敕一语不发地望着她。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反击算正式开始了。
虽然他们先前已经唤醒了天兵,但因为还有找寻五族的事,她不会立刻杀回天庭。
而在打破万物虚寂之后,无论成功与否,他们都再没什么可准备的了,反攻马上就会开始。
他突然很想知道,在那之后会怎么样。
如果说他们失败了,抑或她成功了他却死了,那倒是很简单。可如果她成功了,并且他们都好好活了下来,之后会如何呢?
……算了。
泫敕摇摇头。
她不是会过河拆桥的人,那么对他来说,只要他的存在没有让她难堪,最差的结果也是维持曾经的官职,这已经很好了。
就算她出于尴尬会把他支得很远,但他总会有返回天庭的时候,他总还有机会能面对面地见到她。
泫敕摒开杂念,同样合上眼睛,念咒施法。
泫潋在半分钟前紧张到浑身发抖,但在开始念咒的那一刹那,紧张和恐惧都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比如,如果母亲真的回来,她要怎么解释泫敕和君上的关系?还是索性先不说?
也确实有点难说啊!
她都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
她几乎是从降生的那一刻就认定是溯凰族的储君了,接触天庭的时间远比泫敕要早。在她的记忆中,天帝从未对感情有过什么兴趣,在她母亲的认知里也是一样的。
现在……
母亲眼睛一闭一睁,不仅过去了三万年的光阴,自己的儿子还成天帝的男朋友了——泫潋想想都觉得这对母亲而言可能太刺激了。
三人各怀心思。眼前成堆的Cube在法术驱动下逐渐漂浮起来,像是拥有生命一般来回穿梭,找寻相邻的石块。那些在卢西安诺眼中还完整的石板同样开始拼接,其中有几块直接拼在了一起,更多的则漫无目的地漂浮着,等待更多Cube拼凑成型。
三人聚精会神地度过另一段看成漫长的时间,在这段时间,他们好像也进入了那种“虚空”里,周围一切都似乎凝固了,时间的流逝也感觉不到,只有石块偶尔划过耳边时的微微水流声在提醒他们这个世界依旧真实存在。
然后,逐渐拼凑出雏形的石壁仿佛也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一些陌生的画面开始在司凌眼前的浮现,她看到战火、看到厮杀……甚至穷凶极恶的屠杀,看到死士们不肯退让半步的抵抗。
她看到澜漪调用鲛人族珍藏数万年的上古神石铸造祭坛,幸存的五族族人在遥远的喊杀声中相互搀扶着步入祭坛里。
“萝灵!”澜漪忽而转过身,望向她这边,司凌猛地意识到这些画面正是萝灵当时的视角。
澜漪说:“快进去,要封坛了。”
“不……”视野微微一颤,似是萝灵退了半步。
萝灵怔然道:“我感觉到了……她的气息在减弱,是帝俊……帝俊在抹除她的痕迹,他猜到了……”
“什么?”澜漪一愣,“你在说什么?帝俊猜到什么了?”
“因果咒……”萝灵木然摇头,“他猜到因果咒了……他在抹除她在三界之中的痕迹,如果她被完全遗忘,那她就再也回不来了……就算上古众神亲临也帮不了她!”
在这句话的最后,司凌听到了几许哽咽。接着视角陡转,萝灵不顾澜漪的喊叫,决绝地奔向远处的群山。
而后很长一段时间画面混乱得只有无数彩色的线条,什么也看不清。
画面再突然定住的时候,她低头便看到帝俊的剑刺穿了“她”的心口,她感受到萝灵当时的剧痛,口中依稀嗅到一股腥甜,但同时涌起的还有一种愤恨和快意交织的情绪。
“太晚了,帝俊。”萝灵嘶哑地笑着,呛出一口血沫,“太晚了!从今往后,他们会拿她当做母亲祭奠,三界众生想到亡母就是在念她的名字,她将与天同寿!她终将取你性命!”
司凌浑身激起一阵酥麻。
……她记得在她刚刚得知“辛妣”这个名字的时候,曾奇怪过怎么会拿“妣”字作为名字。
泫敕说那是“手持双剑的女人”,可在她看来这个字最易联想的词汇就是“如丧考妣”,妣在这里是“亡母”的意思。
现在她明白了,那既是“手持双剑的女人”,也是“亡母”,是萝灵播撒了这个词义。
于是在三万年里,人们每一次祭奠、缅怀亡母,都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同时缅怀了她;他们为至亲敬上的每一支香,也都让她吃到了香火,增长了修为。
在这一切背后,是萝灵耗尽修为,祭出了自己的性命。
第182章 大战在即
过了不知多久,周遭归于安静,连那轻细的水流声也不见了。三人知道法术已成,泫敕率先睁开眼,首先注意到的是司凌轻微的战栗和明显哭过的眼睛。
“司凌?”他忙站起身,走过去查看她的状况,泫潋闻声也睁开眼,下意识地张望四周。
“泫敕……”泫潋怔怔启唇,泫敕和司凌不约而同地看向她,又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左侧。
视线穿过昏暗迷蒙的海水,他们看到一堵石墙赫然屹立在那里。再仔细看,他们进一步发现石墙是有弧度的,圆弧向两侧延伸,形一个巨大的圆形建筑。
“是祭坛。”司凌回想施法时看到的景象,意识到这一点。
见泫敕泫潋面露困惑,她又进一步解释:“这是祭坛……就是澜漪时万物归墟的地方。”她边说边走向石壁,在离得足够近的时候,她看到了上面刻着的密密麻麻文字。
五族无数成员的名字,远比她想象的数量更多,每个名字后面都写着种族,被刻在这上古的神石上封存了足足三万年之久,等待着有朝一日重返天界。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对进入虚空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场豪赌。
他们本不需这样赌。他们是当时天界排名前五的庞大族群,就算帝俊再暴虐成性也不必对他们赶尽杀绝,他们完全可以留在天界继续生活。
如果他们想把日子过得好一点,投靠帝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她这个前任天帝已经完全战败了,纵使萝灵告诉他们她会回来,那也只是一个毫无证据、甚至看不到多少希望的“传说”。
可他们还是选择接受了万物归墟,进入了虚空里。
这个法术如此脆弱,一旦名单遗失或者所有知情人都被帝俊杀害,他们就将永远沉寂在虚空里,不生不死、无知无觉。
司凌心觉震撼。她从未设想过这种程度忠诚,亦无从知晓他们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情做出的这个决定,她只知道她必须带着他们杀回去。退一万步说,哪怕御衡并不是帝俊,她也必须杀回去。
司凌深吸气:“走吧……把祭坛收起来,我们去找鲛人族的居住地。”
“不,等等……”泫潋定了定神,若有所思,“如果完整的祭坛就在这里,也许我们不需要找鲛人族的居住地了?”
“啊?”司凌不解地侧首看向她,泫潋沉吟道,“解除万物归墟需要完整的名单和种族,并且在‘施咒时的地点’……澜漪当时是在祭坛施的咒,现在名单就在这里了,祭坛也很完整,这不算‘施咒时的地点’吗?”
“……?”
司凌觉得她说的有点道理,又觉得她在卡机制bug。
泫敕眉心深皱:“你确定……?”
“我不确定啊。”泫潋坦然摇头,“咱都不是鲛人,能懂点鲛人法术全靠活得长,上哪了解那么多细节去?不过,我是觉得。”她又就地盘膝坐下来,“试试看嘛,也没说解除法术只能尝试一次,不行咱们再去找其他地方就是了。”
这倒也是。
司凌和泫敕对视一眼,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重新闭上眼睛,开始尝试破咒。
同一时间,鬼怪学院的地窟里,垣堑子背靠石墙瘫坐在地,余光瞥见几步外再次“刷新”出来的泫敕,一动不动地呢喃道:“好了,我知道你是假的。”
在过去的几天里,他逐步确认了这一点。再到昨晚,他冒着重伤的危险在泫敕再次出现后没有出手跟他较量,然后他就发现他赌对了,他不出手,眼前的“泫敕”果然也没反应。
他不清楚这场恶作剧背后藏着怎样的意图,但显然要出大事了。
因为现在的天界……应该完全没人知道泫敕的存在了才对。就算还有人知道,应该也是和泫敕毫无交集的人,更不该知道他和泫敕的旧怨。
但现在,竟然有人专门用泫敕来捉弄他。
胡思乱想的垣堑子首先想到了泫潋。当年在泫潋的处置上,他和天帝一直存在分歧,他认为斩草除根最安全,天帝也同意这一点,可天帝觉得摧毁辛妣留下的天兵才叫“斩草除根”。
所以,泫潋最终被留了下来。那时天帝期盼的结果是泫潋有朝一日能想起天兵的所在,而天帝已不是“帝俊”,而是泫潋的救命恩人,泫潋就会将一切和盘托出,让他们真正达成斩草除根的目的。
……而现下,垣堑子怀疑泫潋已经想起来了,但她同时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得知了御衡就是帝俊,于是什么都没说,直接等待机会开始了复仇。
当然,垣堑子之所以会这样想,其实也是出于乐观的自欺欺人。
因为在想到这些之前,他就想到了一个更恐怖的可能性——那道传说中的因果咒,或许已经走到尾声了。
结界之外,两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一起端详着垣堑子目光空洞的样子,过了很久,撒旦终于开口:“我想我们还是假装不知道比较好,否则不论做什么……不论是面对耶和华还是东方天庭,这都很尴尬。”
“我也这样想。”路西法紧锁眉头,从西装内衬的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食指冒出火苗将他点亮。
他通常是不抽烟的,于是这一举动完全暴露了他的焦虑。撒旦复杂地看了他两眼,直言问:“你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路西法摇摇头,
沉默了一下,啧声说,“说不清。”
是的,说不清。如果非要认真分析,他其实没什么可焦虑的,因为这件事本与他和撒旦都无关,虽然他们在其中站了队,但东西方之间毕竟有壁,这意味着就算司凌战败,那位东方天帝要进行清算也不会清算到他们头上。
那太大动干戈了,很没必要。
但是,卷入一件可能改变神界格局的大事本身就足以让他焦虑了。就像普通人如果有一天早上醒来突然听说三战开始,哪怕自带上帝视角buff很清楚自己所在的国家完全不会卷入战火,心情也很难不波动一样。
撒旦感受到他的心情,沉吟了半晌,幽幽再度开口:“我想问问……”
路西法吐出一口烟雾,一语不发地看他。
撒旦指了指眼前的结界,微微眯起眼睛,灰蓝色的眼眸中填满了不信任:“你的法术是什么时候强大到能窥探那两位东方朋友的结界的?”
路西法蓦地噎了一下,连刚吸进去的下一口雪茄都卡在了嘴里。
三秒后,那口烟被他毫无兴致地呼地一下吐出来,他看向撒旦,毫不掩饰眼中的嘲讽:“你的疑心已经重到如此不讲逻辑了吗?那我就不得不说,就算有朝一日我的法术强大到这种境界,你也绝不会是我的第一个目标。”
撒旦不咸不淡的挑眉:“哦,是吗?”
“那我要去当上帝。”路西法刻薄道,“跟上帝的宝座比起来,你算老几。”
路西法说完,双手插兜,心烦意乱地转身就走。
撒旦突然变得情商很低,跟着他追问:“所以我们到底为什么能看见他?”
“……”路西法深呼吸,依旧压制不住暴躁,“你有病吗?!”他驻足转身看向撒旦。
撒旦心平气和地回视。
“显然是我们的东方朋友足够体面和周全,给我们留了后门。”路西法甩出这句话,无语地摇摇头,达不溜地走进电梯。完全没有等撒旦的意思,直接按下按钮,令电梯向上升去。
撒旦神情冷淡地目送他离开,轻松地笑了一声。
不出意外的话,路西法在之后的三四天里都会不停地在心里骂他。
虽然这看起来心情也不是很好,但总比为了天界交战的事情焦虑要强得多。
十日后。
几千年来,人类想象神仙打架都是法术过招,但其实天界也是与时俱进的。现在天界的新式装备并不弱于人间,只不过人间装备用的是科技,而天界装备多用法力支撑。
在21世纪,普通神仙打架和几万年前的差别不大,但上升到战争标准就和人间一样是拼装备了。
因此在过去的十天里,司凌几乎在一刻不停地解决装备问题。
军队烧钱这话一点不假,从开始筹备的那一天起,三万年的存款就如同流水一样砸了进去。
不过她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因为这本身并不是靠钱就能解决的事。虽然倒卖新型兵器的黑市一直存在,但如此大量的交易对任何一名黑市商人来说都风险太大。
而她不仅顺利买到了,价格还很公道,这完全要感谢狐祖,但狐祖也很感激司凌,因为在万物归墟的法术解除后,她三万年来杳无音讯的姐姐回来了。
司凌也是至此才知道,狐祖其实有名字,叫曳吹,她的姐姐叫曳鸣——她们的母亲是位列七圣君的霜曳,用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作为孩子名字的第一个字是那个年代很多天界种族的取名传统。
美中不足的是,霜曳并没有因为万物归墟的解除而重新出现,匆忙赶回东方的曳鸣和三尾狐族的狐狸们都说她在那之前就失踪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有人说她逃进了什么秘境,也有人说她死了,被帝俊用太阳真火淬炼的箭刺穿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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