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止无法心平气和看待苏岁竹此时的淡然之态，仿佛她什么也不在乎了，哪怕是同时失去自己的夫君和孩子......
“我从未说过不要阿辞。”
“那你就是不想要本君了？即便过了千年，你还是不肯原谅本君......”
墨止皱着眉，很快就捕捉到了她此话的他意，原本的奢望竟真的变成了奢望，她果然会作出如此的选择，难道他们之间所拥有的甜蜜也能就此一并被抹去吗？
“可本君当年也只不过是一条灵智初开的小蛇，在寻父途中又确是受了一番磋磨才会一时出于本能伤了你，本君知道，你更怨的还是本君吞了你的爱宠，才会在那时决然说出，这水镜之中再也不留赤乌族的那番话......
可本君当时本就修为尚浅，依然还未全然褪去兽态的天性，而那只兔子又频频来挑衅，本君又如何能忍？岁岁，本君真的就错得毫无可恕吗？”
苏岁竹眉头微动，眼波稍加流转，面上却是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妖皇陛下既然要重提旧事，莫非还忘了一事？”
苏岁竹缓缓抬起手臂，将衣袖往上拉起，露出洁白的皓腕，上面隐约映出一朵浅紫色小花的轮廓。
墨止顿时语塞，心跳也随之漏掉半拍。
“怎么不说了？妖皇陛下怎么不继续狡辩了？”
苏岁竹这会却是上前将手臂上的印记更近一步在他眼前放大。
映入视线中的同时还有曾咬伤她手背留下的齿痕，即便是过了千年也不曾褪去。
“尊主。”
一道温润嗓音打破了二人此时似是对峙般的情形。
林清寒一身红衣突现于一旁，提醒着苏岁竹。
“时辰快到了。”
“你要去哪？”
“妖皇陛下，修行不易，你虽已渡劫成仙，可龙门大开也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唯有跨过才能有位列仙班的资格。”
苏岁竹定定望着他的眼睛。
她分明是在提醒他，寻找父王的时机刻不容缓了。
墨止又怎会不知，只不过她于他而言也是不能失去的存在，他根本做不到可以不管不顾的马上离开。
他记得，那时候她就跟他说过，若是有一日他成仙离开了，二人便就此分开......
“岁岁，等本君回来。”
这是承诺。
一抹黑影闪过天际的开口，金色的光芒随之逐渐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苏岁竹停驻了片刻，先是腾云而去，林清寒紧跟而上。
“尊主，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千年了，他竟还是那般固执。”
苏岁竹目光落在手腕上的紫色小花，唇角似笑非笑地扬起一抹弧度。
林清寒皱眉，眼中不觉溢出丝苦涩，隐在衣袖下的手暗自收紧。
无妄山，众弟子早已齐聚于元清台之上，四处人潮攒动，颇有往年仙山岁辰礼的热闹。
苏岁竹敛回思绪，衣衫翩然间便缓缓落于高台之上，视线轻扫而过，便将昔日众人熟悉的面孔以及脸上的此刻所有震惊神情尽收眼底。
“道法因果，仙山沐泽，我愿以绵薄仙灵，渡万物之造化。”
每次涅盘归来，她便要回无妄山，神女的责任和使命，她从未忘记过。
随着仙灵飘洒而下，噪杂的喧闹起，众人纷纷忙着收集仙灵修炼。
苏岁竹静坐于凉亭之下，比起热闹，她倒是更爱这般风景怡然的平静，林清寒立于她身侧，几经思虑却又欲言又止。
“神女，好久不见。”
眼前出现的二人正是那日烤鱼的师兄师姐，苏岁竹笑而不语，随之对林清寒投去眼神。
林清寒会意便伸掌变幻出一方红色的锦盒来，双手呈上给二人。
火炎接过打开，里面正是一颗褐色的小果子，一股香甜气息迎面而来。
水芜本就娇艳的脸庞瞬时红了，倒是火炎唇角有些生憋住的笑意，眼中也是多了些喜色，原本板正的脸竟还有几分不可多得的反差感。
“多谢神女，只是不知神女是如何知晓我们二人之事的？”
火炎在水芜的眼色中很快回神正色看向苏岁竹，有些不解问道。
“这世间的情意最是藏不住的，只是你们二人体质特殊，有些东西注定无法跨越，只要服下这颗阴阳籽，便可......做一对正常恩爱夫妻。”
苏岁竹轻咳了声，顺势终结了话题。
“只当还了那日你们对我的提点之恩。”
水芜红着一张脸，只恨不得整个人都藏到火炎的身后。
“神女说笑了，万物皆有造化，更何况是神女临尘，来此仙山修炼不过是注定之事，又何须我们两个小仙提点呢？”
火炎还是很受用的，面上的笑意也是不用再憋着了，这会再看苏岁竹何止是神女，简直光芒万丈啊！
五位仙尊原本就是相生相克，以万物因果而化形，镇守于这仙山之上，只为守护远古神兽隔绝与此的结界口。
异族相恋虽说会有天道所惩，可哪比得了他跟水芜之间的“水火难容”呢！
可偏偏多年的相知相伴，两个人就是生出了那些原本不该的情意来......
多年以来，二人都将此等秘密守口如瓶，更因着始终无法跨过那条界线......
如今有了这颗阴阳籽，一切也都迎刃而解了。
苍顶云台之上，男子负手而立，一身金织锦袍，头戴玉冠，面若皎月之色，俊美而清冷，周身皆是散发着阵庄严而不可侵犯的神圣感。
墨止立于他身前，眉心轻蹙着。
二人对视间，眉眼颇有几分相似。
“墨儿，不想这些年你的修为竟提升的如此快，才区区千年时光，你竟也飞升成仙了。”
墨止轻笑，眼中却是一片冷色，“才区区千年时光？神君说得可真是轻巧呢。”
男子的眼神有一瞬避及，侧身看向远方，面上依然一片淡然之色。
“墨儿，为父以为你能懂，修炼不易，渡劫飞升更是不易，一旦入了这仙界，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比起这仙界天宫，赤妖族的一切就该舍弃吗？母后和我也该被舍弃吗？多年的期待和寻找，如今看来倒像是一场笑话！”
墨止摇头轻笑，什么没有回头路，不过是他根本就不想回罢了！
鲛人族的宫殿他都曾游历过，甚至还留下了梦境，却连回去给他们母子报个信都不肯。
他早已不是那个记忆中的父皇了。
白润仙君沉默了片刻，才回望向墨止，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半句应有的解释。
“多年潜心修炼，一朝飞升成仙，脱胎换骨便忘却前尘，也算是再平常不过之事了，仙君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眼看着墨止的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神情中尽是溢于言表的失望和怨念，突然到来的嗓音划过父子之间的对峙。
父子二人同时看去，只见女子缓缓落于不远处，身后还跟着一袭红衣的男子。
“岁岁......”
墨止有一瞬的意外，却也并不惊讶，原本神女来到这仙界就是轻而易举的，只在于她想不想罢了。
可她此时出现在这里，他贪心地想要相信她就是为了他。
“不知神女今日何以有空降临我这布星宫？”
白润仙君神色微动，目光轻扫过墨止，对着苏岁竹竟也多了丝淡笑。
“路过。”
苏岁竹回以笑意，“顺便来向神君讨件东西。”
“哦？神女想要何物？”
苏岁竹抿唇，低头轻轻拉开衣袖，只是露出手腕上的那朵紫色小花。
白润仙君下意识就看向墨止。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眨眼间，那只纤细的皓腕就被墨止握在了手中。
“好，本君承认，本君当年心悦神女，就是有意用了这样的手段想要迷惑神女，可时至今日，本君从未后悔过，且这幽姬花一早就已与本君的仙灵化为印记，又在你手腕种下千年之久，无论你到哪里，本君都会追随，今生今世，谁也解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