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头,邬童顺着阳台的移门慢慢坐到地上,美国已经天黑了,星星也出来了,不算是漆黑的天空好像很美,可是他却没一点欣赏的心情。班小松要去上学,他只能拿着手机等着班小松放学去医院,告诉他最新的消息。
他没有打顾我电话的勇气,只能看着那个名字一只发呆到后半夜。
**
杜泽坐在办公室里,翻着顾我爸爸的书,不得不说题材文笔叙事风格等等实在是太符合他胃口了。手里拿着从护士站拿来的瓜子开始嗑,一遍漫不经心的回着自己妻子来的信息。
这一切直到负责顾我的护士跑来打破了:“杜医生不好了1017床的病人出现休克……”
病房里顾妈妈捂着嘴巴在哭,顾爸爸搀扶着自己快昏厥的妻子,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妨碍医生进行抢救。
“怎么办?今天白天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办?”家属被请到了病房外,顾妈妈站在病房外的窗户前,看着自己躺在病床上的女儿。
耳边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他手里拿着蛋糕,是顾我爱吃的北区的蛋糕,他脸色也不好,站在他旁边的是那天给顾我鲜血的男生,他们看着病床里的场景:“尹柯,尹柯…”
班小松看着朝着放在床头的心跳仪器,他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只能看见心跳指数在慢慢下降。
邬童,对,还有邬童…
班小松拿出手机也不知道要怎么和邬童说,直接开了视频通话将镜头对准病房里。
画面通过网络传输到半个地球的另一侧,邬童看着病床上的人带着呼吸机,她的面色比之前看见的还要差很多,她好像瘦了一些,心跳指数在不断的下降,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后悔了,那天他不应该说那么严重的话的,他不应该说“像你们这种糟蹋别人感情的人就应该去死”,他不想这成为他们之间最后一句话。
——“邬童,如果有一天原本存在你生命里的东西不见了,你能不能答应我就假装她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开心的生活下去?只要难得难得记起她一下就可以,记起一下下就可以了。”
不可以,不可能…
要他怎么在知道一切之后,知道她的离开之后,假装的轻松的活下去?他不坚强,他不能装作若无其事,他不能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做不到把她抽离自己的生活。
网络信号不好,视频通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他将脸埋进自己的胳膊里:顾我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这么可以留我一个人,你不能像我母亲一样再扔下我一个人,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他想回到高一,回到生命里记忆里唯一错过她的那一年,将一切诉之于口。
贾斯帕听着从阳台传来的哭泣声,将头伸到下铺:“我们要去安慰一下吧?”
杜棠没有接话。
“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去安慰一下,万一他想不开怎么办?”
杜棠:“……”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哭成这样?”
“你不知道?”杜棠看见上铺的人摇了摇头,伸脚踹了一脚上铺:“我和你说你再多啰嗦一句,邬童就饶不了你。他以前可以打架很厉害的人。赶紧睡觉——”
“我好奇。”
杜棠并不打算回答他,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点开是一条短信。
是他哥哥发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 后天要开学了
我发誓!最后一口玻璃渣子
☆、chapter88
贾斯帕躺在自己的床上听见下铺有动静,杜棠已经从床上坐了下来,他从床下拖出来一个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两瓶啤酒。贾斯帕有些意外:“没有想到你表面这么正经背地里居然藏酒。”
杜棠没有理睬他,拿着两听啤酒打开了阳台的移门,看着面前坐在地上的人,将啤酒递了过去:“聊聊?”
邬童靠着另一侧的移门,抬眸看着漆黑天空之中的星云残月,泪痕有些已明显,他有些慵懒的接过啤酒,杜棠发现他的黑着屏想来是好没有收到信息,他停顿了一会儿,顺势也坐在地上:“我哥发了消息过来,顾我她…”
杜棠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是后面的话怎么想都能猜到了,如果平安他大可以直接说出来,可是现在他欲言又止,结果不言而喻。杜棠没有想到邬童表现的很平静,他拿着听装的啤酒一点都没有喝。
杜棠先开了口:“我第一次见到她在中加的时候她的数学作业被发现是完全照抄的,数学老师又无奈又生气,她拿着被数学老师扔在地上的数学作业,一脸无所谓。后来转学我坐了你的位置,有一次上自习课,她头也没有抬,伸手朝着我的方向拍了拍,开口就是邬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次。然后我从棒球队的人哪里知道,原本她和你是青梅竹马,你以前在棒球队也是投手位置,我想还真的挺有缘分的。我很好奇你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我帮她数学作业帮她赶走蝴蝶,作为回报她需要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嗯…负面评价很多。”
邬童还是没有说话,杜棠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刑姗姗似乎说的很对,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第一次见到她还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是邻居,她从小到大和我都是同一个学校的,从小到大她扬言要砸我家窗户玻璃的次数多的比我吃过的盐还多,当然她从小到大打过的架次数比她数学分数还要高,每次上课上到一半就听见有人来找我,说是她又在哪里和谁谁打架了,我以前还总是训她,叫她别打架了,要好好学习。”他一边讲着一边晃动着手里的啤酒,到最后都没有喝一口,他似乎有些累了,靠在移门上,眸子看着漆黑的天空,在月光下脸上的泪痕格外的明显:“我不应该那么说她的,我不应该说的…”
杜棠将手机拿了出来,点开上次去顾我病房时候录的视频,手机画面上的她,先是拿书挡住自己的半张脸,然后扯了一抹笑容,朝着镜头挥了挥手:“你过得好吗?”
病服的袖子有一些断,她的手背上还扎着留置针,有一些触目惊心,她又说:“对不起,我不该瞒你的。”
该说对不起的是他,错的也是他,任性的是他,一切不好的都是他。
看着手机的视频已经又播放了一遍,口腔里不知道怎么漫上一股血腥味,他垂着眸子:“她死了,我怎么办?”
他怎么办?
留他一个人,去过余生那些没有她的日子。
他的一些悲伤和难过写满了全身,杜棠从旁边站了起来,将移门推开:“我没有说她死了啊。”
邬童:“嗯?”
杜棠点开手机短信。
【抢救成功,在等合适的器官,等待移植手术。】
“既然知道后悔就跟她说明白吧,死神永远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悄然而至。”
**
抢救的一周后出现了合适的器官捐献者,她和顾我差不多大,笑起来还有酒窝,长得不算太好看。但至少比普通还有一层味道,让人记得住的普通。
顾我躺在重症监护室,全身上下插着各种仪器的管子。她不知道这几天自己睡了多久或者说是醒了多久,意识总是迷迷糊糊,有的时候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有睡了,但又好像自己已经睡着了。
脸色不是很好看,但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又给人一种她只是很累,然后躺在床上乖乖睡着的错觉。
仪器的声音在安静的重症监护室里显得格外的响,眼皮很重,她刚醒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
她梦见小时候,她穿着裙子将朝着她和邬童扔泥巴的男生按在地上打了一顿,那个时候还是小小的邬童拉着顾我让她别生气了,劝架的小孩来了一波又被打走一波。
小小的她全身泥巴的最后被自己老爸提回家骂了一顿,她一副理直气壮的看着别处,顾爸爸罚她站在门口面壁思过,她也没有狡辩也没有搭理自己老爸,说罚站就罚站。白天被她揍了的男生手里拿着棒棒糖一面得瑟的看着她,顾我当时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看着那个男生,朝着他刚举起拳头,对方就跑的没影了。
小时候的事情是回忆里最纯真的事情,就它没有形状,每一个人都不同。
对于顾我来说,她的小时候,是和自己老妈呆在跆拳道馆里的汗水,自己老爸书房里的书本,邬童妈妈的小蛋糕,还有每次她犯错时候邬童的手帕。
或是和邬童搬着小板凳看着公园里打太极的爷爷,跳广场舞的奶奶,曾经的世界所有都很大,他们都是小小的。每天分别就算是一个小区就像是隔了千里万里,有一天他们必须洗干净身上,手上,脸上的泥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在顾我小时候,小小的他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等长大了他还在,成就了小小的幻想。
可是现在他不在了,被她亲手推开了。
她醒了,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眼泪顺着脸颊流进发丝之间消失无踪。
小小的时候,她看着自己满手的泥巴,面前小小的他越来越模糊,一个小孩子的声音:“顾我,明天你还会和我一起去公园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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