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脸上闪过几分欣喜,又转瞬即逝,道:“那...不知道太妃是否会同意。”
“这个你不用担心。”
水晏道:“王爷是个有主见的,不会被太妃意见左右。若太妃带你见京中的夫人姑娘们,问你哪个更为妥当,你只管虚应着光景,只答都好便是。”
袁氏点点头,道:“正是这个理,王爷说亲,我一个下人怎么好发表意见。”
水晏本欲不想点破,见她又多想了,她素来心思又重,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几句:“王爷的翻云簪不见了,我问了秦远,说是他送了一位姑娘。”
袁氏恍然大悟,点了一下水晏额头,笑道:“你这个狭促鬼!”
然后又问:“可知是哪家的姑娘?”
水晏道:“秦远也没有跟我讲太过清楚,只说是跟荣国府有亲戚的某位姑娘。姨娘若是见了荣国府来的姑娘们,多留一下心,指不定就能发现了。”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水汷房里的小丫鬟们就已经开始伺候他洗漱更衣了。
水汷换了身江牙海水五爪坐龙蟒袍,腰上勒着玉带,脚踏朝云粉底皂鞋,拜别了南安太妃,往宫中去了。
历朝历代的皇帝们大多薄待功臣,兔死狗烹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本朝的前几代皇帝们对功臣们还算不错的,按军功封了不少王爵公侯,世袭个几世,由着一代不如一代的纨绔们走鸡斗狗,混吃等死。
建国之初,几位王爷的功劳最大,因而也就福泽子孙最深。
几位王爷在京城的时候,不用每日大清早的陪着百官们一起五更上朝,只需在朔日和望日出来露露面,汇报汇报工作也就算了。
今日既不是朔日,也不是望日,水汷自然也是不用去上朝的,他今日起来这么早,是因为前几日南安王府众人抵达京都时,太上皇派人来问了一下水汷遇刺的事情,如今他平安到家,于情于理都要去太上皇宫里走上一趟。
水汷是武将,自然没有文人的软轿待遇。
京都不比江陵,自然没有江陵母亲般轻抚着脸庞的微风,有的是像后妈的大耳瓜子甩在脸上的凌冽寒风,一阵一阵的,水汷又骑着马,虽然走的不快,但到底还是比寻常走路要快上一些,寒风刮在脸上,直让他睁不开眼睛。
太上皇毕竟上了年龄,精神头儿不比往年,水汷抵达皇宫时,太上皇还未起来。
殿里的小太监皆是人精,又是忙着去沏滚滚的热茶,又是忙着递上小暖炉,一边又摆了一桌的精致小吃食。
年龄稍大的周太监笑得眼睛弯弯,一脸的慈爱,道:“郡王上一次来宫里时,还跟着咱家要宫里马蹄酥糕吃。”
水汷知道他是伺候太上皇的老人,因而对他也不拿什么郡王架子,捏了一块桌上的点心,道:“可不是吗,我仗着年龄小,贪嘴吃多了,肚子胀的发疼,还是公公给我揉的肚子呢。”
周太监打趣道:“郡王今日可莫要像往年一样了,如今郡王年龄大了,个子也长高了,咱家纵是有心给郡王揉肚子,只怕也没那个力气了。”
水汷笑道:“我偏要多吃,好不容易来一趟宫里,点心也不让人吃,公公可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郡王这话可真是折煞咱家了。”
周太监道:“这些小辈里,太上皇最疼您了。前几日他老人家还在念叨呢,说您这么大了,行事还是这般莽撞,白白的让人担心。连续几日让咱家去打听您的消息,生怕您有个三长两短的。”
正说着,忽听小太监们的声音:“太上皇驾到。”
水汷擦了唇边糕点渣子,前去接驾。
太上皇年龄不过六十,但因着保养得当,看着像是五十出头的人物。
到底是做了几十年的帝位,通身的气派非常人所能及,一身的明黄龙袍,行动之间极具威势。
太上皇细细打量了一眼水汷,道:“倒比往年高了许多,有几分你父王年轻时的模样。”
“孤听人讲,你这一路被人追杀,是怎么一回事?可查出什么眉目?”
太上皇当年能荣登大宝,水汷的父亲没少出力,因而他在位期间,对南安王府颇为照顾。
后来他因太子一事,无心朝政,退位让与三皇子,过起了不问世事,荣养天年的日子,但听到南安王战死之事,还是颇为唏嘘,又嘱咐新皇,一定要善待南安王子嗣。
水汷之所以敢在在军营里大刀阔斧整顿,收拢人心,多少也有点太上皇给他撑腰的原因。
水汷为收复人心,三年不曾来京城,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京城,还被人追杀了一路,得知这个消息,太上皇越发平和的性情难得发了一通脾气,把一干人等骂了个狗血淋头,如今水汷平安归来,太上皇第一时间自然要查出背后黑手,为自己可怜的小侄子主持公道。
水汷回答道:“回太上皇的话——”
话还未说完,便被太上皇打断了:“叫什么太上皇,还和以前一样,叫孤皇伯父也就是了,小小的人儿,哪学了这么多的规矩?”
水汷笑道:“是,皇伯父。”
“侄儿以为,侄儿在军营里收拾了那么多不尽心的人,他们对侄儿怀恨在心,也在情理之中。”
太上皇问:“你查到是谁做的了?”
“暂时还没有。”
水汷答道:“侄儿袭爵三载,树敌众多,一时没有头绪。”
太上皇沉吟片刻,道:“孤让暗卫帮你查探一下。”
“如此便多谢皇伯父了。”
太上皇与水汷话着家常,问他这些年在江陵的经历,水汷一一回答,又挑了一些军营里的趣事讲给他听。
太上皇点头,忽然话题一转,问道:“太后昨日倒是提醒了孤,你如今也十五岁了,可有喜欢的姑娘家?”
水汷彼时正喝着茶,听到这句话差点给茶水呛到,废了好大力气才把口中的茶咽下肚,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太上皇还是对南安王府比较好的~
☆、赐婚
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那双如同浸了水后干净又璀璨的星光似的眸子,这会儿子名字已经报到了户部上,注定要在这四角的宫墙里度过一生的。
那个女孩和他一样,身上背负着家族的兴衰,进宫是她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坏的选择。
他虽贵为郡王,掌一方兵权,但也因新帝夺嫡时,府上站在太上皇这一派,并未参与,而让新帝心怀不满。
且他又手握重兵,新帝难免有所忌惮。
海贼虎视眈眈,新帝又屡有削藩之意,他肩负着王府众人的兴衰荣辱,自顾尚且不暇,哪里又有多余的能力去护她和她家族的周全呢?
水汷有一瞬间的恍惚,又很快收敛心神,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侄儿整日里在军营里跟着一大帮大老爷们打转,哪里有时间去喜欢什么姑娘家?”
“况古有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侄儿虽不及冠军侯的天纵英才,但也有心想要学一学的。”
“恩,好志向!”
太上皇点点头,称赞道:“这水家小一辈的,也就数你跟水溶了,偏他又是一个不理朝政的,整天与一帮酸腐文人吟诗作对,谈论个花草鸟雀。”
太上皇与水汷又聊了一会儿家常,便打发水汷去看太后:“太后一直在念叨你,你等会儿也去她宫里瞧瞧。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也跟她讲讲,让她帮你挑挑。”
水汷点头称是,辞别了太上皇,在一群小太监的带领下去了太后宫里。
水汷既走,太上皇便打发了屋里的小太监出去,留了周太监一人伺候,他靠在贵妃榻上,闭上了眼。
周太监连忙上前给他轻轻揉着太阳穴。
“你看这孩子怎么样?”太上皇问道。
“天家的孩子,自然都是好的。”
周太监回答的四平八稳。
“你又与孤打什么机锋?”太上皇叹了一口气,道:“水家出色的子弟越来越少了,如今海贼虎视眈眈,北疆又有异动,朝堂上竟然找不到合适的亲王前去坐镇。两个小鬼头年未及冠,心性尚未大定,便手握重兵,这时候,若有歹人在里面挑唆,难保不生出什么不该生的心思,也难怪老三这皇帝当的不自在。”
“只是这削藩,哪里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情,况又内忧外患。”
太上皇叹息道:“老三到底不是我一手带大的,被妇人养成这个样子,性子太过孤僻阴鸷,行事到底不如...”
说到一半,又住了口。
周太监知道他又想起了废太子,自己也不敢插嘴,只是扮演着一个安静的旁听者。
“罢了!”
太上皇长叹一口气:“人都去了这么多年了,再想也没什么意思。孤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只希望上天看在孤多年勤政的份上,在孤有生之年,国家不出什么大的乱子,孤百年之后,也好面对列祖列宗。”
太上皇尊号昭元,一共生了七子三女,他与昭元皇后乃是少年夫妻,两人情意深厚,长子次子皆为昭元皇后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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