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女天骄(瓜子小丹)

“怎么，未来的世子妃，对王府还适应吗？”慕容枫端过侍婢沏好的一杯茶，轻轻呡了一口，并暗中观察着肖雨梦的神色。
其实在肖雨梦去沐浴更衣了之后，他自己也是有稍稍的自我反省过。他并非冲动之人，也并非以貌取人之人，之所以如此“果断”的迎娶一个“丑陋”的乞丐，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早在之前，他就被暗中定下一桩“婚姻”——迎娶卫国长公主戚肖雨梦。传闻戚肖雨梦貌美倾城，文韬武略，甚连文武状元也不及她。她的才智和机警也在众多男子之上，只要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绝对会千方百计的迎娶到她。可是卫国长公主却一意孤行，自言未找到命定夫君，她定不嫁。一句话便断了所有对她图谋不轨的男人的意图。但真相只有她和她最疼爱的胞弟知道，她已经被“许配”给大陆上拥有最强兵力国家——魏国的世子。那是一项卫国最大的机密，卫国的皇室先族曾与魏国世子的祖先有过一段永生效应。
何为永生效应？说白了，那便是卫国世代最优秀的皇室子孙将生生世世辅佐魏国世子世代，若双方为男女，那便成婚；如若为双子或双女，就结为姊妹或兄弟。
而前几代都为兄弟或姊妹，到这一代，竟意外的是男女，所以自然的，他们就按照祖先的规定成亲。
可没想到，卫国长公主意外身亡，但是尸首未见，谁也不敢断定。慕容枫感到不寻常后告诉璃王，也便是他的生父。璃王也同样感到不对劲后就与慕容枫暗中搜查，总算证实出了她还活在世上。无奈她实在太过于机警，每次暗影局循着蛛丝马迹就快找到线索时，总是在关键时刻跟丢了人。最近突然得到情报，戚肖雨梦就在天月城。
继而，慕容枫制订了一套方案，排除了各种可能性，唯一的范围就是在那些最近突然密集在天月城下的“乞丐帮”。抓着这一丁点的信息，慕容枫硬是把范围缩小到了几十个人。而就在他今天的出行当中，却意外的发现了肖雨梦。或许是心烦意乱，他竟然直接扛着她走，弄巧成拙的，知道她的名字中也有肖雨梦。那一种不畏的气势，让他更为的肯定。所以为了知道真相，他便胡乱的“随意”抓了个大街上的乞丐“娶了”。
而这些，肖雨梦自是不知。
肖雨梦在此时也陷入了沉思，直到回过神来，身体不经意的一颤，双手交叠便习惯性的微微欠身回道：“回世子，能入王府是我的荣幸，至于世子妃一说，请世子切莫再折煞我…了。”
一阵寂静。
肖雨梦顿时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多年的习惯和涵养让她不自觉的按照长公主所应具备的礼仪行礼。她瞥向了慕容枫，主厅内集中到她身上的目光让肖雨梦提心吊胆。
她一个小乞丐，行的礼仪堪比皇室。若是让有心人听见，之而再引来那一些人…
肖雨梦看向慕容枫，慕容枫也同时看向肖雨梦。她的身体已经不自觉的紧绷成警戒的状态，长久的逃亡让她的敏感度比在卫国时处处提防小人奸贼暗算来的更为的高。
慕容枫缓缓的拨动着食指上的玉戒，俊美的五官被斜射入窗棂的微阳镀上一层金辉，若天神镌刻般刀削立容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见众人面色惊异，他沉声开口道；“看来派给你的李嬷嬷对你的礼仪训练成果是相当的不错。”慕容枫静静的看着厅堂上恍然大悟的众人，除去仍有疑云的思云和一脸呆愣的观言，就是略微诧异的肖雨梦。
的确，方才他那一句话是解散了一群人的疑问。但是从方才她在屏风内听到那几个侍婢的话来看，这一定仍有疑云；再者，慕容枫为何会凭空帮她捏造“事实”？
她肖雨梦才不会傻到堂堂一个世子竟然真的会爱上一个街上随意捡来的一个丑八怪。
那么他是另有目的？
想到这儿，肖雨梦舒了一口气。既然是有目的，那么她就有理由与他平等的做交易，在她想出办法之前，这璃王府定是她的安全最能够得到保障的地方。
虽然方式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肖雨梦叹了一口气，知道他是真正的璃王世子之后她的心才慢慢的沉淀下来。她非常意外，眼前这个男子竟是她之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不知为何，肖雨梦竟然对眼前的男子抱有一丝期冀的心理。也许是因为她**了太久，也许是她被束缚了太久…
“既然这样，全府上下听命，在傍晚之前必须筹备好婚事所具备的东西。”慕容枫起身，宽厚的衣袂向众人挥过。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气质浑然而生，正厅内的压抑顿时急速膨胀，每个角落都被蔓延的密不透风。所有下人都屏息凝神，心内所想的一切都统统抛在了脑后，纷纷退身出府办事。
元冬也愣了愣，压抑下不断颤抖的身躯，她咬了咬唇，之而开口问道：“禀…世…世子，请问这场婚事的礼节是否是按照通房…”
元冬话未落，却看到慕容枫那刹那凌厉的目光。
“按照世子妃的礼仪来。”
“这样真的好吗。”
肖雨梦跟着慕容枫走向了后花园，听到这句话的慕容枫身形一顿，继而转过身来对着她。
“为何这样说。”
肖雨梦摇了摇头，明亮的瞳眸闪着别致的光。慕容枫仿若有一瞬间的错觉，那错觉转瞬即逝，就在这一瞬间，肖雨梦开口说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娶一个乞丐当世子妃，更何况是一个丑八怪。”
慕容枫不语，只是静静的等待她的下话。
“人各有所需，说吧，有什么交易。”
“交易？”慕容枫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变化任何一个语调，面容上依旧波澜不惊。
“…”肖雨梦见到慕容枫的反应，不禁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她的话已经说的如此浅显易懂，为何慕容枫还是这番神情？
难道…他真的是有貌无脑？
肖雨梦又是惊讶又是沮丧，她再一次摇了摇头。一连串的神情看得慕容枫是哭笑不得，到最后才不得不出声：“我很正常。你为什么认为娶你是因为交易。”
“呀？”肖雨梦诧异，“难不成世子真的是因为被太傅之女董晴岚所辱所以抓了我这个丑八怪成亲？”
慕容枫一愣，面色开始铁青。
外界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堂堂魏国世子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做出这一种事情？
“荒唐。”慕容枫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往前院的方向走去。之而似是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对肖雨梦道：“待会儿到书房一趟，父王有事找你。”
“哦。”肖雨梦淡淡的应了一声，慕容枫见状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两人就这样静伫在原地，一言不发。肖雨梦看着慕容枫坚挺的背影，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另外一个人…

没有她在，他还能不能够像从前一样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应付那一些奸臣的阴谋诡计。
他是不是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了？
就像她现在一样。
“你在想什么。”清冷的语调将肖雨梦从回忆拉出现实，她定定的看着将她思绪拉扯回来的男子，眸光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我只是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够离开王府。”
“为什么这么想。”慕容枫对于她这一句话饱含了几许疑惑。他虽然能够隐约猜到一部分原因，但是在种种不确定因素下，他又不可以贸然果断。
一片寂静。
慕容枫转过头去，却看到两行清泪静悄悄的沿着她的脸颊流下。
最后他只听到一句话，“没事”。
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只是他永远也忘不了，即使是那一张令并不出色的面容上，那一闪而过悲痛，眼底里深深埋藏却无法言喻的东西，隐藏压抑着一股汹涌的暗潮。
那是他所熟悉的神情。
因为他也曾有过。
肖雨梦走进房内的时候，璃王正在案前批阅着从边疆传来的战报。肖雨梦不便打扰，便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这间屋子内的装饰，相对于大厅比较平淡，淡淡的檀香萦绕在四周。没有多余的瓷器装饰，文房四宝，紫电青霜。更多的是宝剑阔斧。
肖雨梦站了半晌，不见璃王有丝毫的动静。青烟袅袅，当最后一丝燃尽之时，璃王才缓缓抬起头来。他看向肖雨梦，只见她安稳的站在原地，没有因为等待的时间过于长而显出不耐烦的神情。不卑不亢的姿态，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论是谁都会眼前一亮的气质。
果然是她！璃王暗暗赞叹，他站起身来说道：“本王方才在思索边疆战事，未见姑娘进来。是本王失职了。”
肖雨梦听毕，挪了挪有些发麻的脚微微欠身道：“璃王言重了。璃王为魏国的百姓呕心沥血，时刻关注着边疆战事乃是王爷为魏国亲力亲为的表现，肖雨梦又岂能承担起让王爷失职的这个莫须有的罪责呢。”
璃王听毕，眉眼里均是赞叹。他从头到尾打量着肖雨梦，神色间一片淡然平静。他望了眼香炉，估算着她站了也将近几个时辰了，可却不见她有任何痛苦的表现。
这样的定力，这样淡然，除了她，还能是谁呢。
“父王。”
一道欣长瘦削的身影立在门前，肖雨梦抬眼，慕容枫走进屋内，对着璃王行了一礼，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浑然天成王者气势。
璃王点了点头，眼神望向门外，门外小厮示意，静悄悄的关上门。
屋内，三人悄默无声。
最终璃王打破了僵局，他面色肃穆的望着肖雨梦，手指间不知何时抽出一张泛黄的纸。“肖雨梦姑娘，今日本王叫你来，是因为有一件事想要向姑娘求证。”
肖雨梦微微颔首，若蝶翼般狭长的睫毛扑烁，低垂的眼睑覆盖下一片阴影。
“只要是肖雨梦知道的，必不会隐瞒。”
璃王点了点头，慕容枫悠然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捧茶轻呡，狭长的凤眸紧盯着肖雨梦。
“那么，肖雨梦姑娘，你可否告诉本王，这是你的真名吗。”
肖雨梦顿了一顿，点了点头。
在来之前，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
自她被慕容枫“弄巧成拙”的拐来王府之后，她思索了很久。这么多天了，虽然她在这个地方建立起一个不小的情报圈，但毕竟只是依靠个人的能力，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想在这偌大的魏国立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慕容枫的出现，让她有了几许期望。
他能够帮助她。
璃王听后，刚毅的面容上渐渐有了不同于寻常的神色。他仍带着几许不确定的神色继续问道：“那…你的姓氏。”
“我本姓卫。”
“难道，难道你就是…”璃王此刻已然没有寻常肃穆的模样，他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意识到失礼了之后，才略微尴尬的收回来。
肖雨梦叹了一口气，自打进来之后她就不打算隐瞒什么。
她已经穷途末路了。
肖雨梦行了一礼，她抬起明亮的瞳眸，若剪水般的眸子泛着水润的盈光。“卫国长公主戚肖雨梦，见过璃王。久闻璃王英明神武，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慕容枫不断摩挲的手指倏然停下，幽暗深邃的瞳眸中一闪而逝的光芒掠过。他轻启朱唇，慵懒磁性的嗓音缓缓戏谑道：“我倒是弄巧成拙，竟然阴差阳错的把我‘下落不明’的未婚妻给带回来了。”
肖雨梦冷笑，她斜视着慕容枫道：“世子倒是好一个阴差阳错，不由分说直接把我带进府里成亲，我倒是不知，原来我的’未婚夫‘是个如此随意的人。”说到随意事，肖雨梦特地加重了口气。
慕容枫嘴角微扬，对她的话不做任何反击。他饶有趣味的看着眼前快要发毛的小狐狸，原来她还这么记仇。
真是有趣。
璃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自家儿子，眉眼里尽是一片愉悦。
“咳咳…”肖雨梦轻咳了一声，打断了璃王那一抹莫名其妙饶有深意的目光。她微微正色的说道：“想必璃王应该对当年的事情有所耳闻。”
慕容枫收起方才游荡的目光，神色渐渐恢复平静。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眉飞入鬓，深邃的眸子带着几许迷离慵懒的意味。一股说不出的压抑之感在顷刻散发。
“卫国朝廷表面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内部其实却是暗潮汹涌。我与弟弟从小就是在那一个富丽堂皇的牢笼之中一步一步踩着别人的尸首走到今天。母后虽为一国之母，又深受父亲宠爱。但无奈后宫琐事繁杂，大臣不断的施压，是她不得不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培养我和弟弟卫子轩的身上。近年来，朝中那些人渐渐按捺不住，母后又已经力不从心，所以我就开始承担起她的责任，暗中辅佐子轩直至登基。”
徐徐的微风从窗棂吹过，触碰到空气静寂的无声气压后砰然一声溃散。
慕容枫倚窗而立，幽暗深邃的冰眸，高挺的鼻梁下的嘴角始终噙着分不清是否带着上扬的斜度。他眼底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碎光，随着清风洒下满地旖旎。
他静静的望着平淡陈述着过往事情的肖雨梦，在一张面具的遮掩之下看不清楚她此刻的真实表情。但无可置疑的事情就是，那一双任谁也无法逃离的那一双瞳眸——眸底那深深婉转流动的浮光，却被一层层氤氲所掩埋覆盖；灵动的双眸好似蒙上一层尘埃，不经意时流露出的悲伤即使转瞬即逝，却被他无一例外的捕捉到了。
那一种倔强，那一种即使让自己的伤口血淋淋的呈现于世，也要装作满不在乎，将一切的痛苦深深埋葬在心底最深处，任时光流逝风化掉它所存在过这一事实的痕迹。
他也曾有过。
他感同身受。

第五章 账单有误
“然而就在去年，当子轩即将登基成为卫国的帝皇时，那些朝臣突然集体篡谋。富丽堂皇雍容华贵的皇城霎时化作一座地狱修罗场，那一种血肉纷飞的刺目惊心，比皇室间的斗争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璃王凝眉沉声，他已经逐渐的意识到事情的发展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想。
朝内大乱，为何他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偌大的皇城发生了反叛，为何卫国还能够风平浪静如平常一般？
无尽的念头就像是冰冷粘稠的液体一缕一寸的渗入他的心脏，这件事情背后真正的严重性已经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事实是这样，那么…
“如果是这样，那么发起卫国叛国篡位的人——”慕容枫面色冷峻，若神铸般完美分明的棱角泛着丝丝的寒意。
“他不仅在朝廷之中培养自己的人，他的权利甚至已经遍及了整个卫国。”
冰冷的语气丝毫没有任何一个语调，可还是让璃王的心中泛起一森阴凉之意。
一个小小的朝臣，权利竟然笼罩着整座卫国。
肖雨梦面色肃然，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反击和依靠，所以她不能够有任何一丝一毫隐瞒。若不是她亲身经历，恐怕这件事情换做是谁也无法相信。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肖雨梦见二人沉默，继而说道：“登基典礼被迫取消，子轩一路护着我离开。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就连我们身边的人就是叛乱者的底细。那些人中途编造一个谎言，让子轩匆忙赶到后宫。而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母后和父皇已经被叛军杀死在宫殿之中。就这样，子轩仍下落不明，而我在逃离途中被下人偷袭。带着伤一路躲到魏国境内。”
话落，屋内仍然静寂无声。璃王紧锁着眉头，手中的念珠不断的环绕掌心转动。
半晌过后，璃王最终只是轻叹一声，他看着肖雨梦。眼眸中有几许不确定的意味，肖雨梦明了，转身走到梳洗台，从怀中掏出一瓶玉瓷，用手沾了几滴后涂抹在脸上。轻轻撩起清水，脸庞出现了皱着。肖雨梦屏气，一刹那的就将那张面容撕下，在她转身的刹那，慕容枫不禁失了声色。
肖雨梦立于两人面前，欺霜*雪的玉肌白泽光滑，容色妖冶绝艳。双眸犹若清泓，又似繁星；顾盼之间，却是一番雍容高贵之感。身姿绰绰，窈窕玉立。仿若来自寒山卓立于白霜的冰雪莲，冰艳纯白而不然尘世，美艳不可方物。
她美的放肆，美的张扬，即便是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这首诗，恐怕也是她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璃王手中的念珠滑下，纵然他见过万千美女。可是当他见到肖雨梦的面容时，哪怕是天下第一美人萧沐，也只有她的半分神韵。
肖雨梦沉默，她始终低垂着眼帘，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