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生长(渔不火)

“哥，你怎么也不出个声啊？”
江怀笙正在专注看新收购公司的资料，沉声说：“不急。”
而这时，岑雾恰好走出公司大门，她身材纤细面条，裸露在外的皮肤又极白，即便没看清那张脸，光背影就能判定是个美女。
周炳向来稀罕看美女，就激动吹了个口哨，“哥，那谁啊，也是你们公司的，长得真正点。”
江怀笙暗沉的眸光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就看见女人的背影，似乎在等出租车，他就那么瞄了一眼便冷漠收回视线，淡淡道：“不认识。”
周炳：“……”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公司大楼出来的。
不过想想也对，作为老板哪会记得所有员工的长相，但这样漂亮的不记得，确实不应该。
哦忘了，他哥不好色。
“啧啧，真漂亮，不知道结婚没有？”
岑雾确实是漂亮的，不然也不会被老总裁选来当秘书，只是她很长时间都在努力生活，所以没那么多精力关注自己的外貌，再加上苏韵给她的阴影，她总觉得自己长得非常一般，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
她上出租车去了趟医院，原本以为她工作出问题，这边会有好消息，但傅时礼情况依旧那样，医生仍是对她说醒来的希望渺茫，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这一夜，她仍是无眠，第二天便早早去了公司，等待最后的制裁。
刚到办公室，就看见公告栏那里已经挤满了人，她没想到江怀笙效率这样高，昨天才发的公告，今天就已经有结果，她走到自己座位那里整理桌上的东西。
这时候，有人走过来，说：“岑雾你干嘛呢？这些都不要了么？”
岑雾勉强笑了笑，“都被裁了，肯定要归东西离开。”
“你被裁？”同事笑道：“你想什么呢，我们这里所有人被裁，你也不会，你可是每年的优秀员工，那公告栏上根本没你的名字，你没去看么？”
倏地，岑雾身体像有电流传过，重新焕发出新机，“你，你说真的？”
“骗你干什么啊，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岑雾着急跑过去，在公告栏上反反复复搜寻了好几遍都没看见她的名字。
从昨晚江怀笙的态度看，他根本不可能让她留在这里，怎么突然改变主意？
这种事，她原本不该好奇害死猫，既然可以继续留下，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好工作。
可她也害怕后续会出现其他问题，到现如今，她都不清楚江怀笙到底要做什么？
这样一想后，她仍是决定去问个清楚，踌躇走到他办公室门口，敲响门，推门进去的时候便看见他眸光朝门口看过来，同时也接起了一个电话，“怎么了？”
他声音听上去很温柔，像在跟苏韵通电话。
估计也就跟苏韵说话的时候才这样。
一时间，岑雾不知该进，还是退？

像在说，你现在敢走试试？
岑雾顿时怔在原地，神经紧绷到什么都做不了，就那么木然等到他挂断电话，然后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她垂眸走过去，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他刚才一个眼神而忘记来办公室的目的，“江总，我想知道……”
她还未说完，就听见男人也沉声开口，“苏韵在楼下等你，你去吧。”
岑雾顿时愣住。
而男人也在说完话后继续低头批阅文件，许久后他才又抬起头来，看见岑雾依旧站在那便放下手里的钢笔，双手交错问道：“有什么问题？”
岑雾原本是想问为什么没有辞掉她，但她好像已经有了答案，可能是因为苏韵。
但理由呢？
江怀笙就是有那种洞察人心的本事，即便岑雾始终没再开口，他也清楚她的疑惑，“苏韵前段时间一直在找家政，但没有合适的人选，她觉得你不错，事情就是这样，你还有其他疑问么？”
岑雾当然有，她想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现在每天活得跟坐云霄飞车一样，真害怕哪天会得心脏病！
但她不能那样冲动，只能尽量克制自己情绪，“江总，是不是如果我不答应，您就会辞退我？
说完这话，她想到家里的那些账单，杂七杂八的水电费，她母亲的医药费，平时的日用开支，以及躺在医院几乎无人问津的傅时礼。
江怀笙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他说：“你可以这样理解。”
岑雾后面就什么都不想说了，她躬了躬身便转身离开。
来到外面，她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旁边的复印机上，是同事恰巧撞见扶了她一把，“岑秘书，你没事吧？”
岑雾勉强微笑，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没事，我桌上那些文件，都整理好了，待会麻烦你帮我给江总。”
同事也爽快，“行。”
岑雾交待完就拿了包下楼，来到公司楼下果然看见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门口。
而车旁也倚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女人看见她拿掉墨镜，笑着朝她挥手，“岑雾，来吧。”
岑雾不太自然走过去，刚想说话，女人就已经挺殷勤地给她打开车门，说：“这是怀笙刚给我买的，待会我们先兜一会风，然后再去我那里。”
岑雾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她不敢说不，只能安静坐进副驾驶，并且系上安全带。
两个位置中间正好放了苏韵的包，岑雾瞄了眼，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肯定很贵。
而她自己这个包是地摊货，用了很长时间都没舍得扔。
其实没什么好攀比的，人跟人就是不一样，苏韵就是天生的宠儿，她并不嫉妒，只是很怅然。
但苏韵却将她脸上表情尽收眼底，笑了笑，“你喜欢这个包么？给你好了，反正我包太多，我早就想扔掉点。”
明明是笑着在说话。
可岑雾却从她话里听出了施舍。
岑雾心脏微紧，眼神望向窗外，温声拒绝，“……不用了，我用不习惯这样好的包，谢谢。”
江怀笙办公室内，其他人刚将文件放到他桌上，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他叫住，“她在哪？”
“您是说岑秘书么？她说您给了她其他工作，她就先去处理了，让我帮她交一下这些资料。”
男人眼神微眯，挥了挥手便叫人离开，随即他拿过旁边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但才响一下，他就又挂断。
而此时，岑雾恰好踏进江怀笙跟苏韵新筑的“爱巢”，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里……

前段时间，她就听说有人将江城地标性建筑最顶层买下。
她记得当时，还上了新闻，他们办公室也议论了好一阵，都好奇是怎样的大人物。
她是知道现在的江怀笙有钱，但她也没想到已经到这个地步。
岑雾的惊讶完全落进苏韵眼里，她撩动着长发说：“这里确实很不错，站在那里……”她指着那面巨大的落地窗说：“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别提有多爽了。岑雾，你喜欢这里么？”
岑雾转身，触及苏韵脸上的神色就低下头，显得有点自惭形秽，“这里，不是我这种人可以喜欢的。”
“岑雾啊。”苏韵说：“我有时候真的很喜欢你的，自知之明。”说着，她便走到吧台那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好了，你想从哪个房间开始打扫？开始吧，尽量在怀笙下班前弄完，你知道他并不喜欢你。”
岑雾觉得苏韵这种女人天生就是生出来被男人宠的。
她还记得那次，在傅时礼叫人堵了江怀笙以后，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着急赶来，但那时候已经一切都结束了，她就站在傅时礼面前哭，哭得断断续续很惹人疼，说他欺负人！
傅时礼是谁啊？
他根本不会花时间去哄任何一个人，可他还是边哄苏韵边说：“别哭，没怎么样，真没怎么样。”
哄了很长时间苏韵才不哭。
然后他就将人抱走了。
以前是傅时礼。
现在是江怀笙。
岑雾凄楚一笑，突然间就什么都想清楚了，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没有尊严，她只是认命，在努力活着，“好的，我明白。”
岑雾开始打扫房子的时候，苏韵就坐在落地窗前，她旁边放着红酒，手里刷着微博，时不时因为看到搞笑的东西而笑出声。
而此时的岑雾却满头大汗，脸上后背都是汗，两人瞬间形成反差，一个生活各种光鲜如意，一个在底层苟延残喘，似乎都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有人摁响了门铃，岑雾想去开门的时候，倒是苏韵起身先去了。
她也就接着干活，但听见两人的谈话声，“苏小姐，哥叫我来取份文件，他落这了。”
苏韵说：“你去书房找吧，我是不清楚什么文件的。”
男人说：“好。”
之后岑雾就听见脚步声，可她没在意，因为跟她没关系，但突然传来一阵口哨声，她讶异转头，就看见一张刚劲的男性脸庞。
男人在对她笑，“诶，你不是……”
岑雾一脸疑惑，这人认识她？
苏韵看出周炳脸上的惊艳，她再看看岑雾，细眉瞬间拧紧，“不是来拿文件么？还不去？”
周炳敬江怀笙，所以也给苏韵面子，笑着连连点头后就去书房了，没多久出来见岑雾还在那，又瞧了好几眼才转身走人。
待人离开，岑雾虽然不解，但也没开口问，苏韵却道：“这人不老实，只要有几分姿色的都想调戏调戏，干你的活吧。”
岑雾点头，依旧没吭声。
周炳拿着文件上车后就抬头望那楼，越想越不对劲，拿出手机给江怀笙打电话，“哥，我看见那姑娘了，顶漂亮那个。”
江怀笙没说话，只有他翻文件的声音。
周炳就继续道：“真的漂亮，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苏韵跟她站一块都觉得挺普通。有两个词叫什么来着？温婉娴静，楚楚动人。”
“对！就是这两个词！”
突然，那边直接将电话挂断！
周炳拿着手机纳闷，“诶，怎么把电话挂了？我没说错，就这两个词啊。”
岑雾因为工作情况常年坐着，缺少锻炼，其实身体素质不太行，虽然平时也做家务，可租住的房子真的小，根本不需要什么体力，这里却完全不同，她其实想休息会儿，但苏韵一直在催，说必须在江怀笙下班前打扫完，不然做饭就来不及。
苏韵：“岑雾，你会做饭吧，怀笙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我又不会，就只能你做了。”
岑雾有点头晕，说：“……会。”
她这种人，怎么可能不会做饭？

最后，岑雾是饿着肚子走的，走之前苏韵一直在说，再不走，江怀笙就要回来了，他肯定不喜欢看见她。
所以，岑雾也挺急，但走到电梯口那里还是差点跟他撞上。
幸好，她反应快，先躲了起来，两人才没面对面。
回到家，她吃完饭跟母亲聊了几句，然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昨天她怕裁就投了几份简历，现在刚想拿起手机看有没有收到回复，苏韵微信就来了。
“怀笙说味道不错。”
微信是今天苏韵要加的，岑雾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给她信息。
她看着这句话也不知道回复什么，许久后才打了“嗯”字发出去。
说实话，她没想到江怀笙会吃她做得东西，原以为他已经讨厌她到厌恶她的一切。
而就在她想退出微信的时候，便看见以前高中的班级群有人在艾特她。
她群是加了，但她没在里面说过话，以前几次班级聚会，她也没去过，完全是个隐形人。
但被人艾特，她就点进去看了眼。
没想到是苏韵。
“岑雾，班级聚会，我们可以一起去。”
两人之间尴尬的关系，算是整个班级，甚至整个高中部都清楚，这话一说，立马就有人好奇。
“苏大美女现在跟岑雾很熟么？竟然要一起参加？”
苏韵，“是啊，现在岑雾在给我当保姆。”
岑雾看着她这样说，心里其实没什么具体感觉，毕竟这是事实。
但其他人可能感觉怪怪的，很快就绕到其他话题上去了。
可苏韵并不放弃，也不私聊岑雾说聚会的事，就在群里一直喊。
像要逼她答应。
“岑雾，去不去啊？”
“我知道你在看。”
“……”
连续发了许多条，逼得岑雾不能再装看不见，只能说，“好。”
岑雾不知道以前他们在哪聚会，但这次是在江城最有名的会所，来苑。
刚走进包厢，就有人激动道：“哎呀苏大美人这次真的托你的福，不然我们怎么舍得来来苑这样高档的地方。”
苏韵笑，“其实也不是我，是怀笙，我是拿他卡开的包厢。”
“啊，原来是江总啊，现在江总确实不得了。”
之后很长时间，岑雾就坐在旁边听他们夸江怀笙，从以前一路夸到现在。
说他成绩多么优异，多讨老师喜欢，现在有这样的成就他们一点都不奇怪。
还说苏韵跟江怀笙真的可惜了，被迫分开这么长时间，不过最后真爱无敌，他们结局是圆满的，相爱的人总会在一起。
听到这句的时候，岑雾下意识攥紧手里的杯子。
而此时也不知道是谁，将话题又转到傅时礼身上，说他高中时叫了一帮子社会上的人堵江怀笙，逼他跟苏韵分手，说他不应该那样做，现在变成这样其实也是报应。
听到这里，岑雾实在听不下去，借着说要上洗手间起身离开。
待她一走，就有人道：“苏大美人其实你不应该带她一起来，我们基本上都当她不存在的，今天也是看着你的面子让她坐这里。”
苏韵静笑不语，眼底却满是掩饰不住的精芒。
岑雾上完洗手间就来到来苑外面，她呼吸了些新鲜空气，刚想转身往回走，就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开车门……
是，是江怀笙？
但他看上去有点奇怪，像……病了？
她疑惑走过去，果然看见他上车后没马上离开，而是坐在那里，神色倦怠，手机就丢在旁边，里面一直有人在说话。
“哥，你怎么样？在哪呢，旁边有没有人？”
岑雾很怕江怀笙，以前怕，现在更怕，但她踌躇了会，还是选择打开车门，拿起他手机，整个过程紧张到手心冒汗。
“喂，你好……”

岑雾怎么都没想到因为一通电话，她竟然开车将人送到医院。
她驾照考完后就没正式开过车，也不知道刚才是哪里来的勇气让她这么做，现在虽然已经安全到达医院，可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后背发凉。
此时她坐在距离江怀笙不远处的椅凳上，看护士给他手上扎针，他的手跟她不一样，青筋突起，不像她手伸出去护士半天都找不到该下手的地方。
没一会功夫，护士就扎完了，起身离开，而这时他们眼神也因为没了遮挡物莫名其妙对上。
岑雾屏息立马转开头，不敢说话，都说人生病时气场会弱许多，为什么江怀笙反增不减？
她想走，可整个人像被他用眼神裹挟住般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有人从外面冲进来，“哥，你没事吧？真是担心死我了。”
“那个送你来医院的姑娘呢？”
男人仓皇转头，岑雾也终于看清对方的脸孔，她一眼就认出来是上次在苏韵那里见过的男人。
周炳看见岑雾也非常意外，笑着走过去，“诶是你啊，你还记得我么？就是那天……”
岑雾没那么自来熟，她现在只想离开，“我先走了，再见。”
周炳没想到这姑娘连声音都这样好听，“别那么着急，你叫什么？留个联系方式吧。”
岑雾拒绝，“我真的要走了，抱歉。”说完，她转身就跑，也不敢去看江怀笙一眼。
周炳一脸疑惑，更是无可奈何，心想留个联系方式，好以后感谢她的，现在看来……
“哥，你应该认识人家吧？在你公司上班，又出现在苏韵那里，你不认识她才怪。”
“这姑娘谁啊？”
而此时江怀笙神色非常难看，像被触及了什么逆鳞，声音极沉，“谁让你叫她带我来医院？”
“不是，我当时不能立刻赶到，所以就只能请人家帮一下忙？哥，倒是你，人家送你来了医院，你怎么不感谢一句？还对人家那么冷漠。”
说完，他也没指望他会回答，反正多数时候他都不爱搭理人。
可没想到江怀笙却来一句，“你想让我多活几年，就别让她碰车！”
周炳：“……？”
岑雾从同学会上中途离开，也没人在乎她去了哪里，在他们看来，她就是不敢面对他们，所以直接跑了。
连苏韵都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