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成这样...
她得有多狂。
比起她的惊愕,宋允执的神色显得平淡多了,看了一眼她后,默默地挪开视线,便是这番不言不语的模样,让昨夜所发生的一切都扑朔迷离起来。
钱铜觉得大抵自己说不清了,可她到底是如何爬上他的床,为何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钱七娘子?”没等她去细想,前方的三夫人死死盯着她,太过于激动,手上的镣铐声叮当直响,质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她不是要杀了宋世子,与她那小侄子长相厮守吗,怎么能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儿?
那夜她被埋伏在地牢里的沈家公子逮了个正着之时,她便知道自己是落入了钱铜设好的圈套之中,她是在恨她对她起了杀心。
可她没想到,她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了宋世子之后,钱铜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宋世子身旁。
三夫人的目光在两人的面上来回打探,慢慢地察觉出了什么,神色错愕了一瞬,突然冷笑道:“钱铜,我真是小看了你,你这般模样,我那大侄子可知道?”
她什么模样?
她此时衣衫整齐,头发也梳好了,哪里还有不妥吗?
钱铜也没想到还会再见到朴三夫人,毕竟她能入狱,全靠自己一番连恐带吓,亲手把她诓来大牢。
如今真相大白,两人见面,多少有些尴尬。
果然,三夫人开始了她的报复,“你不是一心一意爱的都是我那大侄子吗,怎么,见到宋世子后,又想攀附权贵了?”三夫人讽刺道:“我还道你是个有骨气的人,当年你为了与我那大侄子私奔,宁愿放弃家主之位,跪在祠堂受了老夫人二十板子,仍不悔过,坚持带着一身伤出来,跑到我朴家门口,声称见不到明夷,死也不会离开...”
她说到一半的时候,钱铜便感觉到了身侧两道目光如寒冰落在了她面上。
她配不上世子,和她在心头念着别人的情况下再去勾搭世子,两者的意义完全不同。
何况昨夜她刚爬完他的床。
三夫人的这番话,几乎把她说成了一个朝三暮四,趋炎附势的女人,钱铜不明白,她人都要死了,嘴巴怎么还那么利索?
钱铜道:“陈年旧事,连我都忘了,难为三夫人还记得。”
“陈年旧事?”三夫人道:“这桩是陈年旧事,那上回钱娘子到海州,与我那大侄子被关在房内一天两夜,出来时,手牵着手,当着我和大夫人的面,亲口说你俩已旧情复燃,打算杀了宋世子后,便与我那大侄子成亲,这事,也是陈年旧事?”
她怎么还不断气?钱铜突然爆起来,要往里冲,“这张烂嘴,看我不撕碎...”
“回来!”
她刚冲到门口,便被身后一道冰凉的嗓音止住。
钱铜脚步生生地顿在门口。
三夫人便发出了得意的笑声,笑得停不下来,“宋世子,今日您该看清,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笑得正欢,卢道忠又插嘴了,“七娘子!”
卢道忠虽不知道钱娘子和宋世子之间的款曲,但好歹也是当过祖父的人了,听了这半天,看出来朴三夫人是在挑拨离间,比钱铜还着急,当下提醒道:“七娘子,你快解释啊!”
钱铜:“......”
解释了她还怎么靠着与大公子的旧情,去同朴家维持关系?
但今日若不说清楚,她估计走不成了,说不定得留下来与三夫人作伴,钱铜只能先解决眼前的困局,“三夫人休得胡言,我与朴大公子清清白白。”
三夫人笑得更大声了,“求着要与我朴家订亲的人,不是你钱七娘子吗?你如何清白?”
钱铜冷声道:“关门锁人的是你们。我若不答应杀了世子,你们便打算将我与大公子一直关在屋内,好毁了我的清誉,逼迫钱家的人找上门来,身为钱家的七姑爷,宋世子不可能不管,他一来,亲眼目睹我与大公子的私情,至此脱离钱家,我钱铜在他眼里,便永远成了不贞不义之人。”
“是以,我向大公子求情,让他假意答应与我约定婚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钱铜也没什么好瞒着了,“宋世子如何离开我钱家,以何种方式离开,还轮不到你们来算计!”
钱铜同样冷笑,“朴三夫人作茧自缚,到如今,你还看不明白吗?”
三夫人错愕地看着她。
钱铜便告诉了她:“两年前,我便不喜欢朴承禹了。”她道:“你们朴家人一个一个把我侮辱完,我还能对他念念不忘?”
她一笑,语气极为不屑:“我又不是犯贱。”
她就立在门口,三夫人能清晰地看到她面上的凉薄,到了此时,心头方才升起了一股恐慌,她心中既无大公子...
那她便是站朴家为假,站世子为真。
三夫人心口渐沉。
他们果然在打朴家的主意,是要对朴家对手了吗?三夫人目光抬起来,再看向坐在前方官帽椅上的宋允执,他神色如皓月清霜,始终沉静。
从一开始,他便是冲着朴家来的?
她要见大夫人,她要见大公子!
“放我出去,有没有人!”三夫人突然疯了一般,晃动着手脚上的镣铐,“有没有我朴家的人在,有劳带信给朴家...”
话没说完,身旁差役便把一个布团塞进了她嘴里,随后手里的鞭子毫不手软地抽在了她身上,一下又一下,皮开肉绽。
钱铜只看了一眼,便转过身。
生死较量,往往只在一言之间,若她适才没有说实话,现在挨打的是不是就是她了?
应该是的。
她下意识摸了摸胳膊,宋允执正好起身望过来,钱铜本该害怕,然而在看到他唇上的那一块明显的伤痕后,眼底便全被心虚填满了。
宋允执走到她面前,温声问道:“找我有事?”
他一个字都没提适才所发生的一切,彷佛那一段惊心动魄的对质,不存在一般。
但钱铜知道,那是因为她解释清楚了,心头不止一次后悔,早知她就不进来了,在外面等一会儿也无妨。
钱铜点头。
“出去说。”宋世子走在前,领她出去。
两人离开时,还能听到身后鞭子的抽打声和卢道忠快意的大笑,“夫人,我儿啊,乖孙,你们看到没,害你的人遭报应了...”
适才钱铜风风火火地进来,誓要问个究竟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出来,脚步便慢了许多。
他既已知道自己与朴大公子乃假意定亲,在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依宋世子认真负责的个性,他必会重新提起两人先前的婚约。
出了地牢,都走出好长一段距离了,见她半迟迟不开口,宋允执再次问道:“寻我何事?”
他停下脚步,钱铜便也跟着停下,她对昨夜所发生之事实在是没有半点记忆,又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犹豫地道:“昨,昨夜我...”
要不算了?
她当一回薄情女。
宋允执见她半晌没往下说,主动问道:“昨夜如何了?”
钱铜看出来了,他似乎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她若是承认了,心思纯洁的宋世子一定会对她负责。
但她不想负责啊。
她还是当一个薄情女吧,钱铜抬头冲他一笑,“没什么,我昨夜只是做了一场梦,宋世子的屋子果然好眠...对了,我没与世子说过吧,我从小就有梦行症。”
果然一说起此事,适才脸色还算得上微霁的宋世子,眸子里的那点柔光散了个干净。
“我犯病之时,没有意识,并非有意冒犯世子。”钱铜解释完,看着面无表情的宋世子,诚恳地道了歉,但这事若全怪在她身上,也有些说不过去,她道:“我昨夜是不是与世子说过,与我共处一室的弊端?好在此处是知州府,乃世子的地盘,没人会传出去,若当真被外人知道了,世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宋允执深吸一口气,冷冷瞥她一眼,彷佛懒得再听她说话,突然转身走了。
钱铜愣了愣,忙追上他,试探地问道:“我昨晚是不是挤到世子了?世子可有受到惊吓,我占了世子的榻,那世子昨夜睡的哪儿...”
她还想问她到底是如何爬到他床上的。
他完全可以反抗她啊,以他的功夫,不至于受伤,还伤到了自己的唇...
她想不明白。
宋允执的脚步越走越快,似乎一刻都不想看到她,也不想听她说话。
钱铜追不动了,挑了重要的事情说,尽管希望很渺小,还是厚颜问道:“世子,我的盐场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宋允执头也没回,背影快要消失在转角时,丢了一句,“找王兆。”
那便是事情尚有转机。
钱铜心头一喜,也不管他听没听到,冲其消失的屋角道:“多谢世子,世子人真好。”
她没再去追宋允执,立马回头去找了王兆。
要把盐场还给她不可能,画了押的东西,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若是在她这里开了先例,那朴家大夫人所许的运河是不是也可以不作数了?
经过昨夜,王兆对这位七娘子的态度又变了,不得不和颜悦色,他道:“盐场还是朝廷的,但世子说,若是钱娘子有心想要在此开采盐田,他可以聘用钱娘子,让钱娘子代朝廷管理盐田,人,手艺,钱娘子都可以自带,至于工钱,世子会给钱娘子一个满意的价格。”
钱铜皱眉。
她钱家做了这么多年的盐生意,从制盐到卖盐,东家只有他钱家一个。
还是头一回听说被人雇佣。
看出了钱铜面上的不乐意,王兆觉得她多少有些不识好歹,暗道,世子都把好处让她占尽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以为朝廷这回来人,当真只为清算五年前的旧账,看朴家不顺眼?
扬州的盐场才是朝廷真正要收回去的东西,王兆道:“钱娘子可想好了,运河一旦开通,能与两淮两座盐场一道分一杯羹的,唯有连巷。”
不用他说,钱铜能不知道连巷盐场的重要?
若是换做旁人来抢,她或许会拼命,但来抢她的人是朝廷,是被她刚占了便宜的宋世子,还能说什么,钱铜似乎被王兆的一句话说动了,欣然接受,“民女感激世子的厚爱,定不会辜负世子给予于民女的机会。”
商议完盐场的事,钱铜便没再留,与王兆道别时,顺便提了一嘴,“替我与世子打声招呼,我走了。”
夏季一到,日头越来越猛,一觉醒来,钱铜前后经历了太多的惊吓,背心的薄汗还未干透,热风一吹,黏黏糊糊。
扶茵早就在门口的院墙阴影里候着了。
昨夜所有人都出来了,唯独娘子没出来,扶茵便托人问了王大人,王大人很快回话:“钱家主已经歇下了,明日再来接人吧。”
他没说歇在哪儿,扶茵也识趣,没多问。
世子的身份恢复之后,钱家全家上下,包括钱二爷和钱夫人都在担心他会回头来报复钱家。
唯有扶茵和阿金知道宋世子不会。
娘子被朴家扣在海州的那回,两人亲眼见到世子不分昼夜地赶路,路上马匹都换了三回,着急去救人。
看得出来,世子是真的在担心娘子的安危。
一日夫妻百日恩,虽说两人最开始的相遇心头都有各自的算计,但两人也曾以未婚夫妻相处过一段日子,不可能没有感情。
扶茵总觉得以世子的身份,在被娘子无数次欺骗,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娘子如今还能活得好好的,世子已经包容了很多。
娘子在他那里,不可能有事。
果然不一会儿,便见主子满面春风地从里走了出来。
扶茵迎上去把人打探了一圈,见她身上的衣衫还是昨日那身,但头上的发髻不见了,问道:“娘子,您的玉钗呢?”
钱铜忘了这桩。
算了,下回再去找,再说这点损失不要也罢。
钱铜吩咐扶茵一道上了马车,周围无人了,钱铜才缓缓地展开唇角,冲扶茵一笑,“明日咱们就可以开采盐田了。”
扶茵一愣,不太明白,“盐场大公子不是早就给了娘子?”
钱铜看她一眼,无奈道:“叫你别天天只顾着与阿金两人拼武力,多吃点核桃,凭脑子赢他,你偏不听。”
扶茵知道自己被骂了,挠了挠头,嘀咕道:“娘子知道的,奴婢最不喜欢吃核桃。”
钱铜:“......”
钱铜无可救药地看了她一眼,不再打算对牛弹琴。
不知道她今日何时才会出来,马车内扶茵没有准备冰,午后的日头最毒,热气盘旋在马车顶上烧了几个时辰,此时人坐在内,如同身处蒸笼。
扶茵挂起两边窗帘,让徐风吹进来,手里的扇子也没停,对着钱铜一下一下地扇着。
心静自然凉,钱铜头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
可抵不住脑子里兴奋。
宋世子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她帮他拿到了运河,他也给了她丰厚的回报。
陛下当年带着一支草鞋军,打到京城,那些跟着他的部下亲信,大多在他还未登基之前,便葬送在了战争之中,至此成了皇帝的一块心病。
发誓要厚葬为国捐躯的英雄。
可刚登基的皇帝一贫如洗,别说厚葬,连跟着他活下来的旧人,都没东西奖赏。
大虞在十年战乱之中早已千疮百孔。
什么人干什么事,皇帝能打仗,但他不会经商,想要快速地修复民生,还是得靠着这些满脑子铜臭味的商户,是以,皇帝为他们提供五年的和平,以发展民生为先,任由地方富商崛起,目的便是让这些商户带动经济复苏。
这五年,并非他腾不开手来找当年的四大家算账,而在故意放任其壮大。
五年的时间,他的兵马早已储备充足,而扬州也如他所愿,成了大虞第一个商贸崛起的都城。
该是他来收割的时候了。
这时朴家给的东西,谁敢要?何况还是盐田,将来扬州所有的盐业早晚都会回到朝廷手里。
运河开通对朝廷的好处,远远超出了朴大夫人所想。
海盐在产量和品质上,早超过了井盐,因运河堵塞,扬州这一片的海盐出不去,每年产多少输出去多少,全凭朴家和平昌王说了算。
一旦开通了运河,扬州必会成为大虞第一大盐城。
朴夫人能应下运河,是她也看到了这些好处,皇帝想从内陆到沿海,而朴家又何尝不想从沿海走到内陆?
可货船能进,朝廷的马兵也能进,那日宋世子曾对她说,她养的那点人手在真正的兵马前面,不堪一击。
商如何能与官斗,王如何与皇斗?
朝廷会有属于自己的盐运司,而她是与朝廷合作的第一个盐商,说她乃大虞朝廷商业上的一朝元老也不为过。
茶楼,她有朝廷的应允。
布匹,她有朝廷的凭文。
盐,她钱家的盐,乃官盐。
在扬州所有商户开始想着法子自保,谋取商机之时,她已经成功完成了自己的脱变。
一没依仗朴家的帮衬,二没靠与谁的婚约,接下来她只帮着世子打赢这场仗,钱家整个家族起码能繁荣上百年。
她能不高兴?
心情愉悦,她嘴角不知不觉扬起来,扶茵不知道她的笑什么,但也跟着高兴,问道:“娘子,你昨夜歇在哪儿的?”
钱铜:......
被扶茵从美梦中拉了回来,她睁开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扶茵被她看得心慌,忙道:“奴,奴婢不问就是了...”
钱铜却突然凑过来,低声问道:“扶茵,我之前可有梦行症?”
扶茵一愣,“什么梦行症?”
钱铜见她反应便知道,她确实没有这个毛病,那她昨夜到底是如何爬上世子的床的?
百思不得其解。
钱铜正欲再抓脑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打马声,还未等马夫避让,马匹已经快到跟前了,“快让开,让开...”
跑这么快,这是把市场当马场了?
扶茵脸色一变,在对方的马匹撞上来之前,手里的扇子一扔,掀开车帘,“娘子坐稳了!”
扶茵夺过马夫手中的缰绳,人落在马匹身上,猛往一侧拽去,硬生生地将马头转了个方向,将马车拉出主道。
后面的马匹也到了跟前,打马声不仅没停,反而更响,马匹突然腾空而起,来人竟欲从钱铜的马车上方跃过。
然而底下马车的速度比她还快,急速调向一侧,在马匹跨上车厢的那一刻,成功避开。
马匹一声长嘶,马蹄高高悬起,再空空落下。
街头上的百姓被这一幕吓得尖叫连连,乱成了一团。
马匹上的女子本欲展示自己的马技,没想到会落空,许是看出了扶茵的功夫,并没有急着走,勒住缰绳,回头朝着马车的方向望来,目光正巧与从马车一侧的窗扇内探出来的一张绝色面孔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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