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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风雪(蓬莱客)


今日无论如何,他也要杀出去 。
谢隐山迅速驱散了心中的沮丧之情,抬起头,双目环顾四周,抬手,按住刀柄。
“大家都是兄弟,我本实在不愿刀剑相见,但实是有事,不能留下,我请众兄弟给我行个方便,不要为难。”
“我保证今日之事,实是出于误会。你们今日放我,绝非是对天王的不忠,相反,等事情过后,我还会为你们记功,请天王予以奖赏。”
“但是!谁若是执迷不悟,不听我劝,那便只有一句话了。”
谢隐山的目光转为凌厉,收紧手掌,慢慢拔刀。
“挡我者死!”
刀刃不过半露,在他身畔的众将士便仿佛感觉到了一股迎面而来的杀气,不由心生忌惮,慢慢往后退去。
“不许后退!谁敢包庇,以同罪论处!”
何尚义心中对他实是存着忌惮,听见刘良才在身后的不远处不停地怒吼,逼人向前,腹中暗骂了几声,自己自然不会照办,正要召来更多手下,耳中又听到一阵士兵所发的喧哗之声。
这喧声与方才传讯时的动静不同,充满惊惶,还夹杂马嘶之声,似是大队人马中出了什么不好的状况。
何尚义循声扭头望去,看见一道骑影仿佛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了大军的队列当中,似利箭劈波斩浪,纵横驰骋,所向披靡,迅速地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冲杀而来。
起初他看不清对方是谁,更奇怪附近军士们的反应,仿佛众人都认得此人,起初一阵杂乱的喧嚷过后,非但不去围攻阻拦,反而迅速自动分道,叫那人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在千军万马当中,竟如流星一般,肆意疾驰。
“是河东少主!”
在混乱的喧嚣声中,何尚义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吃惊不已。
天王此前对那裴家少主的态度转变之大,一度成为众人闲暇之时的谈资。
都说天王不记前仇,极力延揽。
自然,也就招来部分人的忌恨。
譬如太保宇文敬,便是当中的一位。
他在从前本就因那公主,对裴家这位少主生出过嫉心。
如今天王又对他器重至此地步,太保愈发嫉妒,此也是人之常情。
刘良才与太保关系一向亲近,这回他之所以如此坚决攻战,除了立功心切,与太保也难保一定就没有关系。
“提防他的箭!”
何尚义又被响在耳边的一道呼声惊醒。
借附近的火光,何尚义看见那裴家少主从背后一把摘弓,一面疾驰,一面挽箭,果然,朝着自己的方向射来。
对方向他一口气发射数支连珠箭,全然是不射死他绝不干休的态势。而军中的弓箭手却因他纵马穿行在队列之中,担心误伤到了自己人,不敢胡乱放箭,叫他抓到了机会,一面冲阵,一面闪避攻击,伺机放箭。
几支箭后,仗着马速,转眼竟冲到距他不过数丈的地方。
裴二最早曾在大营之中刺杀天王,差一点得逞,对刺杀手段必是驾轻就熟。
何尚义不明白自己和他结过什么大仇,疑心他或是将自己错认作刘良才,眼见他牢牢盯住自己,仍朝这边纵马冲来,不禁头皮发麻,一时也顾不上别的,在亲兵的掩护下,慌忙往后退去。
谁也没有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他再次挽弓搭箭,何尚义也以为他又要射自己的时候,突然,只见他转过身体,放出了箭。
箭向着另个方向飞去,嗖一声,穿过人隙,钉入了刘良才的胸前。
刘良才方才已上了马背,发觉裴二在千军万马当中追着何尚义,犹豫了一下,实是厌恶何尚义,便暗示手下人不必过多出力,做做样子便可。
他没有想到,对方真正的目标,竟是自己。
刘良才的腹部中箭,箭簇穿破甲衣,力道虽已被卸去不少,依然插入了肉中。
他痛呼一声,身体一歪,险些摔下马背。
周围的亲兵赶上,七手八脚将他扶住,有人牵马护着他离开,有人冲上来,挡杀裴世瑜。
裴世瑜已纵马已他近前了,整个人从坐骑的背上腾身而起,高高地立在马背之上,又一脚踢飞一个冲到龙子面前的士兵手里的刀,足尖登着对方的肩,用力一跃,整个人仿佛苍鹰击空一般飞起,一连越过数人头顶,最后扑在了刘良才的身上。
在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他拖着刘良才翻下马背,在地上一连滚出数圈。
停下后,一道剑锋,抵在了刘良才的脖颈之上。
“退兵!”
在他的耳边,也随之响起声音。
刘良才没有想到,自己竟接连两次失手,先后落入人手。
他清晰地感到,插在腹中的箭簇因了方才的翻滚更深地入了肉,痛得他脸孔微微扭曲。
他抬目,对上了从头顶上方射下的两道冰冷目光,略略一个迟疑,只觉身上又传来了一股惨烈的剧痛。
裴二握住箭杆,猛然发力,箭簇朝他腹深之处,继续插了下去。
“刘将军,你若不想被这支箭搅断腹肠,那就照我的话行事。”
刘良才整个人抽搐着,豆大的冷汗不住滚落,再也坚持不住,示意亲信照他吩咐行事。
“全部退后!”
何尚义对上谢隐山投来的两道锐利目光,瞥一眼已经痛得死去活来的刘良才,沉默了下去。
谢隐山终于吁出一口长气,命孟贺利带人上去,再次牢牢控制住刘良才,唤军医为他治伤,接着,自己转向裴世瑜,向他深深地行过一礼。
“多谢少主,今日帮下这个大忙!潞州之忧,暂时是可以不计,只是仍未彻底消除。我这就回去面见天王,请天王彻底收回成命。可否请少主也随我一道,再去见天王一面?”
谢隐山言毕,见裴世瑜并未应声,只缓缓转过面来,直视于己,心中顿悟,暗叹一声,又道:“罢了,少主不愿,我也不敢勉强,当我方才不曾开口。也请少主不必过于顾虑潞州战事,这一回,天王应当是会退兵的。”
裴世瑜盯了他片刻,一字一句地道:“他为何发兵来此?你又怎知他会退兵?”
谢隐山一时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沉默了下去。
“是因我阿兄今夜出城与你说的那些话?”
谢隐山的心倏然一跳,迅速抬目,撞见他投来的两道阴沉目光,顿时明白了过来。
与裴家兄长在说话的时候,他必定也在附近。
“君侯确实叫我转告天王,他有意退让。”
谢隐山定了定神,说道。
“君侯心怀仁念,深明大义,叫谢某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但如此,这对少主或是裴家上下而言,也可称得上是最好的安排。”
“你所谓的最好的安排,便是以我阿兄的退让为代价?”
他的脸色青白,声音颤抖得厉害。
不止声音,他整一个人,也似因着身体里某种正在受着压抑的强烈的情绪,害病一样,开始颤抖起来。
“少主你怎的了?”
谢隐山被他骇人的模样惊到,叫了一声,下意识欲伸手相扶,却见他僵硬地转过脸来,死死地盯着自己。
“我的兄长,凭什么要将创下的基业拱手让他?他有什么资格去受?”
“少主你听我说!”谢隐山急忙解释。
“天王百年之后,少主成继业之人,到了那个时候,两家不但早已化敌解仇,更是水到渠成,如同并作一家,这不是极大的好事?令堂若是地下有知,必定也会倍感欣慰!”
他的话却换来了一阵瘆人的冷笑之声。
裴世瑜僵硬地转面,目光掠过面前这一支一眼望不到边的庞大军队。
“他不是逼迫我吗?为此不惜兴师动众。所谓伏尸百万,血流漂杵,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他终于停下瘆笑,点了点头。
“因我一人之过,害了万千的潞州军民,更害我的阿兄,要他不得不屈己下人,向他低头。”
“我实是古往今来,第一有罪之人!”
“他赢了。我遂他意便是!”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谢隐山一怔,不明所以。
一阵大风掠来,将近畔一杆插在地上的巨大火杖吹得摇摇欲坠,松明火焰狂舞不已,火星子四下飞飘,溅在他的身上,不断灼焦他的头发和眉毛,他却似乎浑然无觉。
谢隐山嗅到了毛发燃烧的焦味,正要将他从火杖旁拉开,见他动了一下,忽然抬头,朝着周围的军士喝道:“你们全都给我听着,我有一事,要叫你们知道,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他的眼底映着火杖的红光,犹如流动着一滩血水,闪烁不定,望去惨淡而诡异,然而,唇畔却慢慢地浮上来一缕漫不加意的笑意。
“我非裴家之人,更不配冠以裴姓。”
夜风将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附近每一个人的耳中,众人纷纷停下脚步,初时无不以为自己听错了,在互望几眼过后,狐疑地看了过来。
谢隐山的心一阵狂跳,此时才回过味来,转头看见周围慢慢围来了许多的军士,急忙朝孟贺利使了个眼色。
天王自是希望能够早日认回小公子,叫天下人都知道,小公子是他的儿子。
然而,绝不会是如此一种方式。
孟贺利醒神,虽还不懂裴家少主到底何意,但也明白,他要说的话,必是不能叫众人听到的。
他立刻唤来手下,正要驱走周围的人,这时,对面传来了一阵群马奔驰的轰然之声。
从潞州城的方向,赶到了大队的人马。
裴世瑛远远望见对面那道立在巨大火杖旁的身影,便一眼认出,正是他要找的人。
他的心底里,突然涌出强烈的不安之感。
“虎瞳!”
他厉声呼他名字。
“你在那里做什么?你给我过来!”
他一面不停唤着弟弟,一面奋力催马,以最快的速度越过同行而来的侯雷等人,朝前疾冲而去。
裴世瑜循声转头,看着裴世瑛朝自己赶来,笑着喊道:“阿兄你也来了?对不住你了!我大约又要叫你操心。不过,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他转面回来,不顾裴世瑛的呼唤,继续说道:“我本该姓宇文的。那个自号横海天王的人,他才是我的生父。”
夜风将他的声音传开,叫立在谢隐山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也送入了裴世瑛与他身后众人的耳中。
人人面露不可置信的神色。
周围更是陷入死寂,人人敛气屏声。
他唇边的笑意显得愈发浓了,环顾四下,神色从容。
“怎的,你们不信?你们没有听错。宇文纵,他就是我的生父!”
“横海天王,英明神武,威震四海;三军所到,敌者无可抵挡,旌旗所指,河山尽在他掌。他攻城略地,无往不利,叫黎庶共仰,同沐恩光!我何德何能,上天竟叫我有如此一位了不起的父亲,实是我莫大的荣幸!”
“信王你看如何?”
他歪着面,转向了谢隐山。
“我这样,他应当会满意了吧?”
言罢,他仰天大笑起来,又转为狂笑。
笑到最后,眼角已是渗出泪光,他却仍是止不住,继续地笑。
裴世瑛停下了马,闭了闭目,随即转头,叫身后之人全部退开。
侯雷等人怎敢再多停留,早就气都不敢多透一口了,忙带人撤回,远远地避开。
对面,谢隐山醒神过来,立刻也命孟贺利将人屏退。
孟贺利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慌忙应是,领人驱退了周围那些惊疑不定的军士。
片刻过后,方才围满人的旷野上空空荡荡,只余了一地烧得只剩些残火的松杖,点点火光,散落满地,如星子一般,明明灭灭,发出微弱的光。
龙子停在附近,时不时转头,凝望一眼主人,不安地轻轻打着响鼻。
裴世瑛下马,朝着弟弟快步走去。
裴世瑜的笑声终于渐渐转小,直至静悄,最后停了下来。
“阿兄,我知你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但是接下来,我求你,不要留在这里。”
“我有一样东西,要请信王替我转给我的父亲,阿兄若在,怕不方便。”
他背对着裴世瑛,嘶哑而疲倦的声音随风传来。
裴世瑛脚步一顿:“是何物?虎瞳你想做什么?”
“阿兄,求你了。”
“若是送不出去,我的余生都将食而无味,寝不成寐,终有一天,我会活活憋死。”
裴世瑜低声说道。
裴世瑛望着他的背影,踌躇了片刻,只得往后退去。
“少主?”
谢隐山等待了片刻,终究不敢再以从前那小公子的称呼去叫他,只沿裴家人的称呼,试探着叫了他一声,见他神色平静,略略放心。
“敢问少主,不知你有何物,要我代赠天王?”
“无论何物,都请少主放心交我。我必竭尽全力,尽快送抵天王面前。”
裴世瑜慢慢抬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之上。
谢隐山望了一眼,转目到他脸上,见他目光落在足前的地上,便又看向他那只握剑的手,反复数次之后,忽然,心中生出一种不详之兆。
就在此时,青锋无声无息地出鞘,在映着火光的夜幕下,划出了一道冰雪般的光芒。
瞬间,光芒一闪而落。
伴着洒落下来的几点血,一断小指的指节,掉落在他脚前的地上。
“少主!你这是何意!”
谢隐山瞳孔陡然紧缩,惊呼出声,仓皇地抢上一步。
当看清眼前的一幕,饶是他生平杀人不计其数,此刻两腿也微微虚浮,几乎站立不稳。
“我的父亲,他为我送来如此一个大礼,叫我没齿难忘。我身为他的儿子,倘若不予还礼,怕是孝道有亏 。 ”
年轻的英俊脸孔,苍白如纸。
他冷漠地用剑尖挑起了脚前之物,挥了一剑,朝着远处漆黑的旷野深处,随意抛丢了出去。
“这便是我要还他的礼,不洁之物,也不敢脏他的眼,你告诉他,我无以为报,只能以此略表孝道。”
“好了,我这里无事了,请信王自便。”。
何为诛心,恐怕这便是诛心。
比千军万马摧城拔寨的报复,还要来得残酷一百倍,一千倍。
谢隐山怔忪地望着面前的年轻人,仍未能从他的狠厉所带来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你可以走了。”裴世瑜后退一步,再次说道。
裴世瑛方才退得并不远,早被这边的异声惊动,飞奔返回,当看到这一幕,神色大变,面容顷刻间血色全无。
“虎瞳!你——”
他喝了一句,然而,声未落,便戛然而止,他冲上去,紧紧捏住弟弟那仍在流血的伤手,迅速开始为他止血裹伤。
“你太执拗了!阿兄知你心中苦闷,但再如何,你也不能如此对自己。”
“是阿兄没能处置好事,叫你……”
终于处置完毕,裴世瑛停了下来,微藏哽咽。
裴世瑜方才一直闭目不动,任他为自己止血,此刻缓缓睁开眼睛,见谢隐山依旧未去,冷冷看他。
少主决绝到了如此地步,一切便都在不言中了。
说什么也没意义了。
谢隐山心知此处已是容不下自己。
他缓缓后退了几步,下跪,朝他叩首完毕,随即起身,望了眼他方挑剑的方向,转身疾步离去。
“阿兄,你永远都这样,分明已为我做了一切,却总觉得你做得还是不够好。”
裴世瑜看了眼自己的伤手,满不在乎。
“我的心中,反而很是畅快。”
说完他转头,望了眼河西的方向。
“这里我帮不到阿兄什么了,我这就去河西。”
他轻顿。
“已耽误多日,我便不回家了。”他又说道。
“请阿兄见到阿嫂,替我和她道声别,叫她不用记挂。等我下一次空闲了,我就回来,看望阿兄和阿嫂。”
“好。阿兄和阿嫂等你早日回来。我们得闲,便去那边看你。”
裴世瑛有一种预感,今夜过后,从他自毁似地如此当着裴家的部众说出那个他本最为不齿的秘密之后,这一生,恐怕不知将会是何年何月,又借着何等的一个契机,他与妻子,才能等到弟弟再次踏入家门的那个“下一次”了。
这一点,他的心中极是清楚。
然而,他能做的,却只是顺着他的话与他道别,仿佛一切都与从前一样,这只是兄弟之间的一场普通的离别。
“一言为定!”
裴世瑜看他一眼,展眉一笑。
“一言为定!”
裴世瑛为他唤来一直在附近徘徊的龙子。
“对了,你去了那边之后,若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或人,尽管告诉阿兄。往后若有机会,阿兄便会留意的。”
裴世瑛送弟弟上马回城的时候,想起近日这两日收到的关于李长寿那边的消息,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隐晦地提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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