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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风雪(蓬莱客)


这吴正衡是孙荣之人,地界正与齐州相交。崔栩原本是为防范吴正衡而来的。但如今情势逆转,敌可成友。
将崔重晏赶走,才是头等大事。否则,青州落入他手,与落入江都王之手,又有何区别?
崔栩当即命人火速联络吴正衡。
如此浑水摸鱼大捞好处的机会送上门来,他怎不同意,派儿子领上两万人马,跟随崔栩,浩浩荡荡,杀回青州。

一连数日, 崔重晏亲自在白虎关坐镇,严防死守。
江都军企图利用长公主扰乱军心的计划被破之后,军阵看起来并无多少变化, 每日攻势依旧。
但, 崔重晏很快便觉情况不对。对方的进攻并没有尽力,总是打一阵,遇阻便走,完全看不出半点夺城该当有的血战气势,看去, 倒更像在虚张声势。
倘若敌方志不在夺城, 又耗着不走,他能想出的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声东击西,以佯攻牵制住己方尽量多的兵力,实际目标, 应是通往青州的另一要地密城。
领悟这一关节之后,崔重晏并未慌乱。
天时助他。就在人都以为他不得已将再次改投孙荣以求一容身之地时,他顺势而为, 选择回来。
太原府之行,全然出于他的冲动之念。因为这一次冲动, 他付出惨痛代价, 险些丧命在了彼地。
既然已经赌输一次,只剩一条命在手了,他又何妨以命为赌注, 再搏一次。
他早已不是从前的少年, 可以继续泣血隐忍、屈己侍人。
他更是失了耐心,无法再忍受另一次从头再来,更放不下他这许多年所费的心血。
青州能有今日之局, 与他从前多次舍生忘死的守护息息相关。飞龙右军更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精锐之师,是他一切梦想的基石。
他什么都可以失,唯独这支军队,绝不能丢。
所以他必须回来,给自己一个交待。
他已将青州各要害位置都换成自己的人,但密城守将杨灵,他并没有动。
杨灵虽是齐王死忠,但守住青州却是共同利害,故他丝毫也不担心对方会在背后给他使绊。
他也得报,杨灵早已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一旦守不住,便引水淹城,以此彻底断绝江都军队的进路。
青州战事的开端太过意外,大局已坏。杨灵若确实守不住,也只能如此行事了。
有这最后一道防线,那边无须过于担心,反而要做好陈士逊一旦计划不成便回头强攻白虎关的可能。
下半夜了,崔重晏独在关楼,依旧无眠。正对灯陷入凝思,一道来自远处的隐隐的厮杀之声,陡然将他惊醒。
这声音仿佛来自身后青州的方向。
他迅速起身,登上城楼至高之顶。
在视线尽头的漆黑夜色之中,莫名闪烁起了点点的亮光。亮光渐渐连点成片,越聚越多,远远望去,状若一条汇聚万沙的河流,正在向着关楼后的营房涌来。
他的心中生出不详之感,正要派人过去察看,在城楼的下方,一名随同崔忠的副将已是纵马疾驰赶到,看见他,仰面吼道:“崔将军!不好了!崔栩引着天鸿军杀来!”
崔重晏惊诧万分,一时以为听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崔昆迫于情势,不得已当众宣布废崔栩,改立他为世子。
实话说,在他的眼里,区区一个齐王世子的头衔,什么也不是,他从前不屑,如今更是如此。加在头上,于他而言,反而如同辱没,故他不许身边之人以此称他。
他之所以逼迫齐王发声,不过是向众人宣告一种态度,以减少控制青州时的不必要的阻力而已。
崔栩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恨他入骨是必然之事,但崔重晏完全不担心他那里会出任何岔子。
齐王对他下手,也是在青州解难之后。如今青州危局未解,崔栩敢有任何轻举妄动,都无异于是在往他自己的身上扎刀放血。
齐王必会安抚好崔栩,绝不容许他这个时候发难。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崔栩怎敢不惜自废局面,宁可彻底葬送青州,也要在这个时候迫不及待地掉头回来寻仇。
“齐王呢?他竟未加阻止?到底怎的一回事!”
崔重晏飞身疾下城楼,厉声反问。
那人满身挂血,胸前中箭,显然方经一番力战。
他喘出几口气,将发生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就在今夜,崔栩突然领着一支数万的人马连夜开到青州,随即兵分两路。入城的那一支遇见崔交所领的一支驻军,二话不说,便猛攻起来。混战之际,齐王获悉消息,连靴都来不及穿好,赶去制止,田敬叫天鸿军退兵。
岂料,请神容易送神难,对方本就是图利而来,岂肯如此退去,当即开出天价条件,要求奉上米万石,布十万匹,金银百车,以充作行军钱粮。田敬知利害,一口答应,然而对方要他立刻兑现。这一时之间,哪里能凑出这许多钱资?请求予以宽限,日后再还。
对方狮子大开口,不过只是一个由头罢了。吃定青州有难,当场翻脸,非但不肯收兵,反而一举杀入城中,四处放火烧屋,大肆劫掠。青州民众从睡梦中惊醒,四处奔逃,哭声不绝。可悲这座富饶的东境古城,转眼沦为人间地狱。
又因夜黑风高,人马混乱,另一支由崔栩亲自带领的人马浑然不知身后之事,依旧照着原定计划,正往这边杀气腾腾赶来。崔重晏方才远眺所见的光点,便是军队夜行用来照明的火杖。
“崔栩带了多少人来?”他问。
“至少过万!崔忠将军已领人马相迎,派人尽力向他喊话,叫他勿中奸计,如今当合力拒敌在先。但那厮完全不听,只怕很快就要杀到!”
这将领受伤不轻,提着一口气来传讯,此刻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纵然崔重晏一向沉得住气,此刻闻言,亦面色大变。
犹如佐证方才之言。
在城关后方不远之外的驻军兵营里,伴着四起的越来越清晰的厮杀喧嚣之声,火光冲天而起,照红了周围的漆黑夜空,亦深深投映在崔重晏的一双瞳仁底上。
他死死地盯着火光,神情僵硬,突然,猛地拽来坐骑,正待上马亲自赶去定乱,就在这时,关楼之外,对面敌军的阵地之上,突然又响起隆隆的密集战鼓之声。
鼓声夹杂着喊杀之声,宛如雷震,声势撼动四野。
几乎同一时刻,一阵乱箭如飞蝗一般,出现在了城关上空的黑夜里,射入城墙。
附近几名军士来不及躲,中箭负伤倒地。
“崔将军!”城头上的一名士兵以盾护身,扭头朝他大喊:“敌军又来!”
崔重晏冒着满天如雨般不停射入的乱箭,疾奔再次登上城头。
白天已后退的江都军此刻又如潮水一般从对面的原野上涌现。前方无数骑兵前冲之时发出的群马蹄声混合着战鼓之声,撼得脚下关楼的地面亦为之微微震颤。
马队疾冲到距离关墙不过数丈之距时,在弩兵的乱箭掩护之下,身着护甲的江都勇士纷纷下马,搭设云梯,巨木撞墙,开始又一轮的进攻。
此番攻城的阵势,与此前截然不同。前阵的攻城军士,个个悍不畏死,气冲斗牛。
“报——”
“天鸿军在城中大肆劫掠,放火烧了城中粮库!”
“报——”
“崔栩已杀入后营,崔忠将军正领兵狙他!”
前方是倾巢而出全力攻城的江都敌军,后方是杀红眼的崔栩,青州城内还有一拨正在趁火打劫的贼军,飞龙军顾此失彼,关楼附近一时陷入混乱。
“将军!怎么办!”
崔忠此时冲上关楼赶到,一刀砍断一支正射向崔重晏的乱箭,焦急发问。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身后怎会发生如此变乱。
前后夹击,关城只怕是难守了。
即便将士血拼,最后守住,能将两边全部压制下来,需要的代价,必定也将极大。
一旦精锐折损,想再恢复军容,只怕没那么容易。
更怕齐王趁机反扑,到时情势逆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狂风大作,吹得关楼望台侧的旗帜猎猎作响。
崔重晏的目光从对面原野里那密密麻麻的敌军阵地上挪开,转脸,望了眼身后失火的方向,忽然,转向西面。
他的目光凝定不动,仿佛穿透夜空,展达到了某一个看起来极为遥远,然而,此刻仿佛一下又变得近在咫尺的所在。
崔忠如他肱骨,怎不知他素日志向。
当循着他的目光望向那个方向,思索片刻,登时了然。
今夜的剧变显是不可收拾了,关楼外的江都军更是有备而来。
这场乱战,极有可能就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青州已成鸡肋。与其冒着折损将士的代价去死命维持,最后被人摘桃,不如铤而走险,放弃此地,趁孙荣如今正出兵北上镇压范方明等人导致洛阳空虚的机会,转而奇袭洛阳。
只要冒险成功,趁天下人不备的时机一举拿下昔日东都,有李家人在,后面想立稳脚跟,压服人心,也是不难。
“将军!难道……”
崔忠被这大胆的计划惊得心脏一阵猛跳,后背一阵冷汗,又一阵热汗,忍不住发声询问,话说一半,又不敢尽言,停了下来。
崔重晏望向他,双目烁动着异样的寒光。
“传我的令,有序撤退!”
他慢慢地捏掌,握为紧拳,沉声下令。
这一场巨大的混乱,一直持续到了天明。
天亮,白虎关再次被破,当江都王的军队入内,已是不见崔重晏的主力。
天鸿军怎会真的愿意和江都军厮杀,此时一哄而散。崔栩如梦初醒,奈何寡不敌众,带着自己的人马慌乱逃走。齐王等人亦被迫逃离青州,仓皇往齐州退去。
青州一夜易主,城头高扬起江都王的旗帜。
此时距裴世瑜立下赌约日算起,恰好是第七天。
城中满目疮痍,昨夜过火的废墟地上,此刻仍在冒着浓烟。民居门户紧闭,街道空无一人,寂静得宛如一座死城。
一名年轻男子纵马穿过空荡的街道,在来自两侧门后的恐惧的偷窥目光中,来到江都王临时设作事务处置地的齐王府,径直闯入。
陈士逊正与麾下在商议如何接收青州并安抚民众,听报裴家子到,忙屏退众人,见到面,笑着请他饮酒,以谢他此番助力。
“罢了,我不是助你!人呢?我来接了!”
裴世瑜也无客套,径直开口便向他要人。
陈士逊一时应不上来。裴世瑜见他目光躲闪,不禁心生疑虑。
“怎么,莫非你想继续扣人,食言不成?”
“二公子误会。你既达成赌约,我怎会不放人?只是……长公主人此刻已不在我这里,被接走了!”
裴世瑜一怔:“谁接走的?去了哪里?”
事已至此,陈士逊只好说道:“实不相瞒,天王派人将长公主接走了,留话请二公子去一趟天生城。”
这个变故,实是裴世瑜来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过的,不禁意外,又极恼怒,正待翻脸,陈士逊忙又道:“我还被告知,李家公主或许也已去了。”
陈士逊的心里对此事极感不解。
这裴家子向他要人,情有可原。此前他娶李家公主的事沸沸扬扬,陈士逊自然也听说过。无论他这次索要长公主的目的为何,总归是与那位公主有所关联。
但此事,天王怎也会横插一脚,这就叫他百思不解。
不像崔昆这些人,借用前朝皇裔达自己的目的。
天王与李家是死敌,他要人,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顺藤摸瓜斩草除根,好将全部李家后裔一并杀死,以绝后患。
但,即便天王真有如此打算,似也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更不用说,怎又牵扯到这位裴家子?
“你勿怪。并非是我不愿守诺。实在是天王开口,我不好不应。”
陈士逊起初是不信裴世瑜能赌赢此事,加上不好拂天王脸面,便将人送走了。此刻自知理亏,只能如此歉然说道。
“此次我能拿下青州,二公子实是功不可没。今夜设宴,请二公子为我上宾,咱们把酒……”
不待陈士逊话毕,裴世瑜便转身,疾步离去。

第89章
五月末, 太华山顶积了一个漫长严冬的冰雪彻底消融,万峰披翠,溪泉竞流, 满目皆是蓬勃秀丽的入夏之景。
这一日傍晚, 在通往潼关的一条不见人烟的野道之上,纵马渐渐出现一队骑影。领头的骑者是位年轻的男子,头戴一顶青色的箬笠,姿容英朗,背影挺拔。夕光若金泥般涂洒在开满各色野花的小道之上, 暮风拂着多情的道旁杏柳, 盼望着系住俊美郎君的目光,却不期他笠沿落尘,显有急事在身,又何来心思驻足。他扬起马鞭, 鞭梢卷碎了一簇挡在他马头前的花枝,乱红飞舞,他驱着坐骑, 马蹄踏过一地残瓣,风一般越过沟坎, 掉马转上官道, 将身后的随行抛得愈发得远。
这行路人便是裴家世瑜。
从春入夏,距他离开河东至今,转眼已过去数月。除去在青州停留办事的一段时日, 其余时间, 他几乎都是在奔波当中度过。而今又回到了这个他曾数度出入的老地方,知官道前方不远,便是潼关地界, 恨不能立刻赶到才好,打起精神,再次催马。
官道旁的一所驿馆附近,谢隐山正在道旁的一座别亭外等人。
他已收到消息,知裴家子这两日应当能到,便放下别事,亲自来此迎候,免得别人错过。
眼见天已擦黑,他吩咐了声身边的侍从,命继续守在此地,自己正待返身先行入驿,这时,在官道对面的尽头处,出现一道骑影。
那影如疾风卷道,迅速逼近。
借着白天剩余的最后一缕天光,他一眼认出,来者正是自己在等的人,当即翻身上马,迎了上去。
裴世瑜早也看到相向来迎的谢隐山。
没见到便罢,一见到他,路上连日积聚起来的怒意便抑制不住了,火冒三丈,怎还会和他客气,没等他来到近前,驱马上去,开口便骂。
“又是你?你来得正好!我问你,老贼到底意欲何为?叫他立刻将人交还给我!还有,你给我告诉他去,我已到了!有事尽管冲着我来!他若胆敢利用此事对公主行不利之事,她有毫发的损伤,我都不会放过,定要将他祖宗十八代的祖坟都给掘了!”
谢隐山急忙停马在道,拱手:“小公子息怒,误会了,误会了!公主尚在赶来的路上,长公主则在养病,身边还有瑟瑟娘子陪着,都好得很,天王以贵客之礼相待,何至于到此地步!”
裴世瑜一怔,也停下了马。
来的路上,他一直在猜测,宇文纵突然将长公主强行要走,以此引霓裳与自己过去,到底是想干什么。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种可能,宇文纵想借机一网打尽,除掉显然至今还不安分的前朝后裔,也一并将他除掉,以泄此前之恨。既如此,他自然也不用顾忌兄长此前的叮嘱,还是骂他老贼最为顺口。
谢隐山如此发话,裴世瑜未免意外,打量他一眼。
谢隐山又道:“谢某在此已候小公子多时。旅途困顿,小公子若是不嫌,今夜可以暂时于此驿舍落脚。”
他望一眼从后正骑马追上来的侯雷等人。
“我已为小公子和诸位英雄备下酒席,何妨休息一夜,别事明日不迟。”
裴世瑜盯了他片刻。
“不必了!人到底被你们弄到何地去了?”
谢隐山知他不见到人不会相信,便不勉强,当即叫他跟随自己同行。
深夜时分,一行人抵达潼关镇。谢隐山将裴世瑜带到了附近一所戒备森严的别院,叫迎客的下人接待侯雷等人休息,自己继续领裴世瑜来到后院,停在一方清幽的庭院之外,指着里面说道:“人就在这里。小公子稍候,我叫人先去通报一声。”
裴世瑜耐着性子等。
谢隐山向着闻声而出的婢女发问:“瑟瑟娘子睡了吗?”
婢女摇头。“还在长公主身边陪着。方才婢子们请她去歇,由婢子们服侍,她不走。”
谢隐山抬头,望一眼庭院尽头处那扇透出朦胧灯色的门窗。
“去说一声,裴家二郎君到了,叫她们准备一下,二郎君要见长公主的面。”
婢女应是,转身入内。
片刻之后,随着门扇开启,方才传话的婢女伴着一个女子从里面现身。
是瑟瑟出来了,步履匆匆。
裴世瑜正要上去问话,见谢隐山已迎上,和她先说起了话,只好停下来,却听他问:“你腿伤尚未痊愈,怎自己走得如此快?况且,方才也不是要你出来,只是传一句话,叫你们准备一下而已。你不用出来也是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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