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托夫抱着双臂,无不痛苦地站在佐科笑话商店的橱窗前问道。
“狗显然比你更需要它。”露易丝不赞同地说,“而且你今天也可以去吃。”
“只有星期五!”克里斯托夫大叫,非常愤怒,和弗雷德相比有过之无不及,罗米已经习惯,和露易丝挽在一起向巫师村的矮丘走去,伴随着克里斯托夫的喋喋不休。
克里斯托夫突然收声,他越过中间的黑发女巫和露易丝交换了一个眼神,用唇语说:哇。
靠在前面一块凸出岩石上的格兰芬多双手插兜,给三个僵在原地的斯莱特林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侧影,过了几秒,他转过来,仿佛才感觉到他们仨的眼神一样。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红发青年困惑地扬起眉毛,“哦忘了说,我是乔治。”
克里斯托夫和露易丝异口同声地说:“罗米?”
“他是乔治。”罗米不自然地说道,往前走了几步,乔治挡在她前面,露出身后飞天扫帚不完整的轮廓,罗米的心抽紧了。
“我们俩费了好大劲才把它从麦格教授眼皮底下偷渡出来。”乔治笑嘻嘻地背着手弯下腰,“你要对我说什么?”
罗米动了动嘴唇,“生日快乐。”她说。
“回答正确。”乔治让开一条通路,另一个格兰芬多击球手握住扫帚柄,吹了声轻佻的口哨。
飞天扫帚腾空而起。
地上的人问:“真的要放任韦斯莱在我们眼前绑架罗米吗?”
“其实弗雷德和我拿了两把出来。”乔治说,“你要一起吗?”
“你怎么不问我?”克里斯托夫说,气氛凝固了几秒,三个人同时发出干呕的声音。
天上的人高声说:“我们要去哪儿!”
弗雷德驱动飞天扫帚向云层飞去,巫师聚集地被他远远抛在身后,山峦变成青苔,河流变成缎带,风和女孩的吻落在红发上,他答非所问地说:“罗米!我希望你说话算数!”
飞行并不漫长,巫师的座驾穿越山谷的裂缝,在森林上方掠过,尾端划过水面,在水鸟的羽毛边留下一圈圈向外漾开的涟漪,下降,不断下降,直到模糊的色块变成清晰的石砖,他们降落,自行车铃声擦肩而过。
我很高兴我的男朋友这么擅长混淆咒。罗米坐在长椅上想。
“为什么要我说话算数?”她问。
“因为这是一种美德。”弗雷德说,几个男孩滑着滑板从他身后经过,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勾下墨镜行以注目礼,走在她身后的母亲拉着孩子拐进街对面的熟食店,带着厨师高帽的胖老头简笔画外圈闪烁着彩灯的光晕,长椅背靠的港口,一艘货轮正在鸣笛。
“而且——”格兰芬多张开双臂,“欢迎来到——随便它叫什么总之是个麻瓜城市!”
弗雷德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
“请言而有信,女士,快在这个全是麻瓜的地方给我一个吻。”
他闭上眼睛,对将要发生的一切都势在必得,然而勇敢者实际得到的总比他以为的多,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弗雷德猛地往后踉跄了几步,但他还是稳住了身体,因为还有另一个人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而罗米·罗齐尔是个没被游走球撞下过扫帚的瘦高个女孩。
“哇哦……”弗雷德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个结实的吻落在他额头上,截断了他没说出口的所有话。
“一千个都可以。”罗米甜蜜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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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斯河两岸迎来太阳的这天正是四月的开端,又是不被工作和课业所扰的星期六,当地居民理所应当地把这当成一种要人享受生活的预兆,纷纷换上轻薄的春装走到街上来,河水不负众望,在阳光下呈现出水晶玻璃表面般的反射,桥上漫步的人们倚在栏杆上向下望,对流动着的闪光啧啧称赞,仿佛生平头一次见到晴朗天气时的水面,但任谁也不会在这样的好天气里苛责当地居民,和他们面对这条供水河所抒发的过誉的辞藻。
利亚姆在出门前坚持认为沃伦夫人,也就是他母亲说话太过夸张,她常常对着七点二十分的闹表宣称快到九点,并说他在雨天溅上泥点的裤脚像是“去沼泽地里做了泥疗”——她甚至为此特地造了“泥疗”这个词出来贬损自己儿子的邋遢,但当利亚姆抱着滑板走过格里格街大桥时,阿尔本在随身听里慵懒地哼唱,他开始学着认同沃伦夫人的一些观点。
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利亚姆注意到了桥上的女孩。
那女孩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龄,还算漂亮,头发乌黑,让他想起小时候自己将黑色鞋油抹了满头的壮举,穿了条样式在镇上很少见的裙子配短靴,不规则的裙摆随风飘动,女孩倚在桥上,背对水面,扫视着来往行人的目光在利亚姆身上停下了,他咽了口口水,想,或许可以过去打个招呼——
红发男孩从他身边跑过,左右手各拿一支冰激凌,对黑发女孩兴奋地比划,利亚姆看出他在给女孩模仿冰激凌的制作过程。
所以这两个人里至少有一个人没见过冰激凌车喽,利亚姆好笑地想。
黑头发女孩接过红发男孩手里的蛋卷冰激凌,明亮的绿眼睛没跟着男孩的动作,而是定定地看着他神采飞扬的脸,由此利亚姆推断红头发男孩是没见过冰激凌车的那个。
他们俩挽着手经过利亚姆身边时利亚姆听见那女孩用外国人说英文的古怪调子说了句话。
你别盯着他看。
利亚姆走在他们后面,低着头摆弄随身听,尽可能忽视她男友自认为隐蔽的偷看视线,但还是无比确信女孩口中的他说的是自己。
他又从两人的对话里听见几个陌生的词,麻勾、加隆之类的,让利亚姆不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什么神秘的教徒。
紧接着,他低垂的视线里,女孩藏在袖口里的右手动了动,这对古怪情侣还在说话,利亚姆耳边突然响起了呼啸的风声,他没能从他们的谈话里捕捉到更多信息。
“你别盯着他看。”罗米第二次说道,但也忍不住顺着弗雷德的眼神看过去,本地男孩戴上耳机,踩着滑板下了桥。
“随身听。”罗米说。
“他?”
罗米把两只手都盖在耳朵上,“他用来听音乐的方盒,在他手里。”
弗雷德不知道为什么盯着她笑,罗米眨了眨眼睛,耳朵开始发热,她用力甩开贴在脸颊两侧的手,尽管耳廓的热度还不至于烫到手心。
“别。”弗雷德抓住她一只手说。“很形象,现在我完全理解随身听是什么了,现在回答下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认识麻瓜的随身听?”
“因为我是个麻瓜。”
“骗子。”弗雷德说。
罗米故意用荒诞的回答搪塞他,因此十分感谢弗雷德并没有刨根问底,弦乐声从不远处的建筑中传来,弗雷德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那是什么地方,百科全书?”弗雷德问。
罗米跟着扫了一眼,“教堂,有人在里面举行婚礼。”她拉起弗雷德的手,“我们快走。”
扯了一下没扯动,罗米转过头看向弗雷德,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对罗米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奥登先生一如既往地认为英国会在年轻人手里完蛋。
新娘阿比盖尔是他的外甥女,按理说这场婚礼轮不到他来主持大局,但当把脑袋两侧头发剃了个精光的新郎提议让一只浣熊叼着戒指盒走过红毯时,奥登先生毅然决然接过了婚礼的管理权。
现在最让奥登先生焦虑的,是新郎最好的朋友,将在婚礼上发言的S.威尔逊先生和他的夫人依然不见踪影,他只知道威尔逊先生是个红头发的年轻人,住在爱丁堡,因为没赶上火车错过了昨天的彩排,但奥登先生担心他一鼓作气地错过好友的婚礼。
他不来也好。奥登先生想着,摸了摸自己胸前口袋里那份备用的发言稿,默念到“这对因爱而结合的年轻人”时,他看见一个高大的红发青年牵着黑发女孩从街对面走过来,似乎是很不希望被他发现,两个人刻意绕过人群,但奥登先生管不了那么多,他迈开步子跑过去,堵住了这两个不负责任的年轻人的去路。
“威尔逊先生。”奥登用严肃的口吻说,“快点进去,别再磨蹭了。”
显而易见,红发青年和他的女伴都被奥登的语气震慑住了,奥登不想把气氛闹得太僵,于是放缓了语气。
“艾略特·奥登,我是阿比盖尔的舅舅。”他伸出一只手来示好,“亨利和阿比盖尔都急切地期盼您的到来——你可以叫我艾略特,方便告诉我全名吗,我好在宾客名册上补全,让我看看……S.威尔逊,S什么?”
威尔逊先生热情地回握他的手,“真抱歉,火车延误了……呃,西弗勒斯,西弗勒斯·威尔逊。”
“西弗勒斯?”一直沉默不语的威尔逊夫人突然用尖刻的口吻说道。
“怎么了,夫人?”奥登看向她,意外地发现这对夫妇看起来都很年轻,不过阿比盖尔和亨利也只有二十岁,阿比盖尔结婚的年纪还是太小了。
“西弗勒斯!”黑发的威尔逊夫人换了一种刻意的,娇滴滴的语调责怪她的丈夫,“你可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给铁路系统,是谁早上用了二十分钟翻找自己的剃须刀?”
威尔逊先生是个邋遢鬼,而他的妻子也不够称职。奥登想,哪会有不知道自己丈夫剃须刀在哪儿的妻子呢。
他看向西弗勒斯·威尔逊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同情。
威尔逊正忙着安抚他的妻子,两个人眉来眼去了一阵,奥登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威尔逊先生不值得同情。他烦躁地想。
“您呢,夫人?”奥登先生问,威尔逊夫人用带着怯意的绿眼睛看着他,他不自觉地缓和了语气。
“米勒娃。”黑发女郎娇滴滴地说,“米勒娃·威尔逊。”
威尔逊先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呛咳。
“好的,好的。”奥登说,和米勒娃握了握手,又转向她丈夫,“希望您能在仪式开始前再校对一下稿子,西弗勒斯,毕竟是您好友的婚礼——我们都希望他一生只有这一次,不是吗?”
“稿子?”西弗勒斯·威尔逊瞪大了眼睛。
“你忘了?”奥登大叫起来。
“怎么可能!”米勒娃·威尔逊迅速横在他们俩中间,带着笑意,“西弗勒斯只是不敢相信,您竟然认为他不会为了挚友在婚礼上脱稿演讲。”
她在名册上流畅地签下名字,挽过红发青年的手臂,用让奥登先生受不了的甜腻腔调,满是崇拜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难道不是吗,西弗勒斯?”罗米咬牙切齿地说。
“我怎么还会需要稿子呢?”
弗雷德故作老成地和自称艾略特的矮胖中年男人再次握手,男人像是怕他逃跑,几步路的距离,硬是把他们送进了教堂。直到鲜花拱门下,他在奥登看不见的地方把罗米正在掐他胳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握进手里。
“快找找我们的座位在哪儿,米勒娃。”弗雷德回敬。
红发的威尔逊先生站在新郎身边,玳瑁眼镜的镜片反着光,落落大方的姿态完全看不出二十分钟前被新娘的舅舅拦在门前涨红了脸的窘迫。
奥登先生像一只好斗的公鸡,背着手在座位外围绕着婚礼会场走了一圈又一圈,假威尔逊夫妇缩在木板间里,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一双意大利尖头皮鞋的鞋尖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又咕哝着转身离开。
“至少威尔逊先生确实为他好朋友的婚礼脱稿了。”弗雷德说。
罗米转过头来。
“认真的吗?”她问,“西弗勒斯?”
“米勒娃!”弗雷德同样用恶狠狠的语气说,“米勒娃?”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同时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说不上是冒用彼此院长的名字更能消解热恋情侣难分难舍的氛围,还是真实但对他们来说过分遥远的婚礼现场更容易让人在狭窄空间里感到手足无措。
“巴格曼怎么样了?”
“为什么奥登走到这儿就转身离开了?”
弗雷德清了清嗓子,“女士问题优先。”他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老样子,一样的肥胖,快活,欠钱不还。”
“会要回来的。”罗米干巴巴地说。
弗雷德听起来像被逗笑了,“要是要不回来呢?”
“那就再赚。”罗米在黑暗里说,语气很坚定,让弗雷德忍不住想点亮魔杖看看她的表情,却被她一把按住了手。
“别用荧光闪烁。”罗米说。
“你是女巫吗!”弗雷德大吃一惊。
罗米动了动,衣裙沙沙作响,吐息轻轻打在他耳垂上,现在弗雷德知道他们是面对面的。
“你才知道?”罗米说,弗雷德猜她这时候抬了抬眉毛。
“我用了驱逐咒。”女巫解释道,“很低级的麻瓜驱逐咒,所以奥登走到告解室门前又折了回去,但这个驱逐咒实在太低级了,在这个范围里用其他魔咒可能会——”
她停了一会儿,明显是在为自己的失误懊恼,弗雷德摸着黑找到了罗米的脑瓜顶,拍了拍。
“适得其反。”优等生闷闷不乐地说。
“告解室?”弗雷德问。
“有信仰的麻瓜来到告解室,就是我们在的这个小屋里,向对面的神父忏悔自己的罪恶。”罗米捉住他的手,带着他摸上侧壁一片做了磨砂处理的方形玻璃,被罩在外面的木框分割成许多小面积的菱形窗格,“神父就在这后面。”
“神父。”弗雷德低声说,听不出情绪。
“神父,我也不清楚他们具体是干什么的,约瑟夫说有些生活痛苦的麻瓜会找他们倾诉,他们告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然后送你本书。”
“梅林的胡子,送书?”弗雷德的手指滑过那些菱形窗格,“他们可真残忍,残忍地主持婚礼。”
“你知道?”
“爸妈带乔治和我参加过麻瓜的婚礼。”弗雷德说。“一个表亲,和一个麻瓜女孩结婚,他告诉那女孩的父母自己是个魔术师,那时候我大概五岁,还不会控制自己的魔法,不小心把新娘的戒指变到了全场最漂亮的女孩手上,真想把我的记忆给你看看……新郎打开戒指盒时的表情我毕生难忘。”
“最漂亮的女孩?”罗米说。
“梅林!我那时候只有五岁!”
“就能分辨出全场最漂亮的女孩。”
“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就记得她是个棕发姑娘——”
“所以你喜欢棕发?”
弗雷德在她耳垂上咬人似的亲了一口。
“没关系,弗雷德。”罗米缩了缩脖子,大度地安抚道,“我也喜欢棕发。”
“我应该替小时候的自己忏悔。”弗雷德说,“我差点儿搞砸了忘记叫什么表哥的婚礼,得到的报应是嫉妒之神在我可爱女友的灵魂中复苏了。”
“嫉妒是绿眼的妖魔。”罗米幸灾乐祸地哼哼,“而且你差点儿搞砸的可不止一场婚礼。”
除了在婚礼上致辞的新郎好友被拦在门外二十分钟之外,当奥登先生信誓旦旦宣称威尔逊先生的女伴是一位黑发女郎时,真正的威尔逊夫人一甩茂密的褐色长发离开了现场。
“我不该冒认威尔逊先生的身份。”弗雷德很听话地继续说,尽管语气的忏悔成分还不如调侃多,“导致他差点儿错过他最好朋友的婚礼致辞,可能还要花一整个晚上对玛丽·威尔逊解释并没有什么黑发女郎——到你了,罗米。”
“我?”
“嗯哼?”
罗米沉默了一会儿,听见神父吟唱般说道,爱是恒久忍耐,又是恩慈,爱是不嫉妒,不浮夸,不膨胀……凡事相信,凡事盼望,爱永不止息。
阿比盖尔,你愿意——
“我不该因为一场争强好胜的赌局忽视弗雷德的感受,让他误以为我没那么想和他一起走在霍格莫德的主街上,事实上我非常想,我期待和他的每一次见面,因为我相信他能让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变得美好而难忘。”
弗雷德轻轻呼吸着,没有说话。
“而且我不应该因为害怕争吵,就把过生日的男朋友扔在密道里,自己一言不发地跑开……你为什么还是不说话,弗雷德,还有吗?”
黑暗里响起压抑着的笑声,罗米被抱住了,男孩的身体压过来,他的发梢蹭在脖颈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痒意,她挣扎了一下,被抱得更紧,弗雷德揉了揉她的头发,感觉不是很好,说实话,给罗米一种他在安抚小狗的错觉。
“不管你信不信,罗米。”他低低笑着说,“我只是想让你说我不该冒充玛丽·威尔逊来着。”
好在人群的响动拯救了女巫滚烫的脸颊和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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