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忘!”听到萧嫣然的话,萧祈安平静的表面隐隐有崩裂的痕迹,他不觉收紧了手,而后神色皱冷,“嫣然,此事与你无关,你莫要管。”
她兄长一向疼爱她,如今为了一个人女人甩她脸色,萧嫣然十分不快,紧跟上他,“既然没忘,你为何要纳那个女人为妾?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难不成那个女人用什么威胁你了?”
萧祈安闭口不言,脚步加快。
萧嫣然跟不上,气得一跺脚,“好,你什么都不肯与我说,我就去临猗坊闹,我倒要看看那个臭女人到底给兄长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他言听计从!”
萧祈安背影一僵,他知晓萧嫣然是什么性子,她说去闹就一定会去闹,他无奈地转过身,“嫣然,算兄长求你,你别去闹,是我对不起苏姑娘在先,我理应对她负责。”
“你对不起她?负责?”萧嫣然眉头几乎攒在了一起,“兄长,你果然是被逼迫的,你告诉我,她对你做了什么?”
萧祈安心烦意乱,额头的伤口依旧在流血,他只觉得头晕目眩,又被头顶的太阳暴晒,身形不由摇晃起来。
萧嫣然见状一急,忙叫人过来将萧祈安扶了回房。
看着自家兄长的惨状,只觉得都是苏迎雪害的,心里打算去临猗坊找她算账,嘴上却答应萧祈安不会找苏迎雪。
临猗坊。
苏迎雪正在与自己的亲生母亲柳姨娘在屋里说话。永安侯犯事后,柳姨娘同样被贬为贱籍,柳姨娘年过四十,但风韵犹存,只是这个年纪对于那些达官贵人而言,到底还是大了,坊里并未安排她出去赴宴应酬,只让她在坊里做事。柳姨娘自幼便学一手好琵琶,永安侯当初看上她,有一部分原因在此,另一部分原因是她善解人意,宛如一朵解语花。来了临猗坊后,因为身怀技艺,坊里的掌事就让她教些姑娘弹琵琶,因此过得还算不错。
但她也是心气高的人,好不容易从摆脱了乐工之女的身份,进入永安侯府为妾,如今又沦落教坊,那么她前半生的努力算什么?她宁死也不愿意在教坊里度过余生,她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
“世子果真说会对你负责?”柳姨娘眼里掠过激动之色。
苏迎雪含笑点点头,心里也十分高兴,“他是这样说的。”
“我听说过萧世子,他的名声很好,又是个专一痴情的人,他既然说了这种话,想必不会辜负你的了。”柳姨娘高兴道,随后想到什么,忽然又有些发愁,“就怕他父亲不肯同意……”
苏迎雪伸手握住她的手,“姨娘,你放心,萧世子一定会有办法,我信任他。我一定会带着您离开教坊。”
柳姨娘反握住她的手,欣慰地点点头。
两人说着间,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不一会儿,萧嫣然娇脆中夹杂怒火的声音从外头传出来:
“苏迎雪,你给本郡主出来!”
苏迎雪心中一惊,已经知晓她为何事而来,面对柳姨娘担忧的目光,她安抚道:“没事的,姨娘。”
苏迎雪起身走出屋子,看着萧嫣然一身华贵打扮,气势汹汹,身后只带了一名侍女,脸上有些惴惴不安之色,看来萧嫣然是瞒着萧祈安过来的。
坊里的一些姑娘禁不住好奇纷纷挤在院门□□头接耳,议论纷纷。
苏迎雪佯装镇定地走上前两步,“萧郡主找妾身有何事?”
萧嫣然本是颐指气使的脾气,看着她一副装不懂的模样,哪里还忍得了,当即冲上前,在苏迎雪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猛地扇了她一巴掌,“你这坏女人,竟然敢设计我兄长,让他纳你为妾,你不要脸!”
苏迎雪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嫣然,周围或看热闹或嘲笑的目光让她心中燃起怒火与屈辱,可又无法向萧嫣然发泄出来。她是尊贵的郡主,而她身份低贱,只能任由她践踏尊严。
“就算你是郡主,也不能胡乱打人啊。”柳姨娘看到自己的女儿被打,连忙从屋里出来。
萧嫣然高傲地抬起下巴,看向柳姨娘,“我就打她如何?你们母女二人妄图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柳姨娘脸色一变。
苏迎雪伸手握住了柳姨娘的手臂,而后忍着耻辱,定定地看着萧嫣然:“我不知晓你兄长是如何说的,但是他醉酒轻薄了我,毁了我的清白,是他说对我负责的。”
“你还有清白可言?”萧嫣然杏眼圆瞪,“我了解我兄长,他醉了酒只会睡觉,绝对不会对人动手动脚,我看分明是你趁他醉酒,强了他!”
萧嫣然此言一出,院门口立刻传来窃笑声,看向苏迎雪的目光也充满了鄙夷之色。
苏迎雪垂下的手不由得颤抖,她收紧成拳,压下心头的愤恨,眼里浮起泪光:“郡主,我知道萧世子是你的兄长,你敬他爱他,但也不能罔顾事实,随意冤枉人。萧世子已经在我面前承认了错误,郡主实在不信,我也没办法了。”
萧嫣然看着她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内心气得不行,也意识到继续纠缠下去也没意思,便高傲地扬起下巴:“本郡主来只想告诉你一句,你这辈子都别想进王府,不要痴心妄想了。”说着冷哼一声,转身领着侍女而去。
萧嫣然走了,看热闹的姑娘也走了。
苏迎雪依旧呆呆地站着原地,回想着萧嫣然骄傲不屑的姿态,众人嘲笑讥讽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怨恨。
她这辈子都无法进王府么?她不信。
苏清妤等了几日,终于等到陆文旻被任命为吏部侍郎的消息。精心打扮一番后,她来到陆府,告诉陆文旻,傅清玄要他带着她一起去相府。陆文旻表示自己未曾听说过此事。
苏清妤只是冷笑一声,“那日傅大人亲自说的,你不信么?”
陆文旻想苏清妤不至于骗他,便不再怀疑,心里虽然不愿意,但他今日才拿到吏部侍郎的任命文书,只能遵从傅清玄的指示。
黄昏薄暮,苏清妤和陆文旻到相府时,傅清玄刚好回到了府邸,坐在椅子上休息片刻。
墨竹从外头走进屋中,禀报:“大人,陆大人携其夫人求见。”
傅清玄修眉微动,他并未让陆文旻带苏清妤来,是他自主主张?还是……
他目光转向窗外,脑中闪过零碎画面,抵着额的手向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瓣,“就和上次一样安排吧。”他道,说这话时,墨竹看到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幽邃深沉,加上他指尖的动作,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暧昧。
说不上来为什么,墨竹莫名地红了脸,连忙应了声“是”后,便退了出去。
被墨竹带到书房的时候,苏清妤禁不住在心里又暗暗骂了句:狗官。
柳瑟柔媚无骨地靠着榻上,翻看着一本曲谱。虽太阳已经落山,但天气还是十分炎热,她精神恹恹,半晌都看不到一页。
外头檐下挂着的一架绿鹦鹉,突然扑腾了几下,嘴里嚷着:“有客来,有客来。”
这是她新买来的鹦鹉,还是会说话的鹦鹉,专买来解闷逗乐的,这些日子她实在有些无聊。
柳瑟听到那一声声的“有客来”只觉得甚烦,甚至想把这鹦鹉拿去炖了得了。她也不理会,翻了个身对着窗外的风景,直到耳边脚步声响起,“没听到有客来?你的丫鬟也懒,人影也没见着个。”
闻声,柳瑟才翻身懒懒地投去一眼。
来的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袭青色宽衫,手执羽扇,身形高挑瘦削,面容十分清俊,端得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柳瑟娇懒地撑起身子,不满地道:“你大白天来这里,也不怕被人知晓。”
男子笑着从桌上拿了一桃子,往上一抛,随后往椅子上悠然一坐,笑盈盈地道:“怕什么?我日日逛青楼,也没人说。”
柳瑟娇眼一翻,懒得理会他,继续翻看曲谱,过了一会儿,不见他说明来意,禁不住又有些好奇。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柳瑟放下曲谱,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
“粗鄙。”男子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嫌弃地扔下桃子,什么破桃子,摸了他一手毛。
“接下来大人那边有什么指令?秦王已经派人盯上了陈国舅。”男子问。
柳瑟问言纤手一滞,烦躁地将曲谱丢到一边,冷冷道:“等着吧,大人那边如今正忙于国事,无暇理会这些跳梁小丑。”
她的声音隐隐透着几分怨气,男子轻轻一笑,语气夹杂点揶揄,“你吃炮仗了?今日这么烈性。”
柳瑟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道:“你滚吧,现在不需要你。”
男子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
柳瑟皱眉道:“你叹什么气?”
男子摇了几下羽扇,语气悠悠道:“大人公务繁忙,我们作为他的谋士,也不能眼巴巴地干等着他出指令,我们要学会揣测他的心思,然后替他排忧解难。”
柳瑟问言不由得陷入沉思。
看着柳瑟听得认真,男子才笑道:“其实大人的计划我大概也了解七七八八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往这里面再填上一把火,然后就可以隔岸观火了。”
柳瑟心思不禁有些松动,却冷笑道:“你说得倒是简单轻巧。”
男子并不生气,微笑道:“有一件事你难道不好奇么?”他顿了下,等柳瑟面露好奇,才道:“秦王为何如此紧张湘水街的那座宅子?”
柳瑟没应答,只是扬了扬柳眉。
男子便接着道:“秦王一直觊觎皇位,或许那里面藏着他谋逆的证据,比如兵器火药之类的东西。大人也许早就知晓此事,所以才设计让他们二虎相争,等他们两败俱伤,便无人再阻止他安社稷,定江山了。”
柳瑟略一沉吟后,皱眉道:“若真是如此,我们更应当听从大人指令行事。”在公事上,柳瑟一向依令行事,不敢擅作主张。
男子一收折扇,冷笑了声:“柳瑟啊柳瑟,你真是胆小如鼠,怪不得只敢偷偷喜欢他。”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柳瑟气得咬牙切齿,“我对大人,只有敬畏。”
男子目光幽幽地瞟了眼她微红的面颊,“是么?”
苏清妤来到书房的时候,傅清玄还没有来,墨竹让她屋里稍等片刻,便出去了。
苏清妤坐在竹榻上等了一会儿,仍不见有人来,她感到有些无趣,视线不经意间掠过书案,只见上面整整齐齐地堆着许多公牍文书。
苏清妤心思微动,目光扫了眼门外后,站起身,来到书案旁,正要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公牍,门口蓦然响起了墨竹的声音:
“陆夫人。”
苏清妤心猛地狂跳了下,她连忙缩回手,脸上掠过窘色,她定了定神,而后若无其事地回头看向她,“这些公牍乱了,我整理了下。”
苏清妤冲着她笑了笑,道。
墨竹点点头,并未多想,跨进门槛,将茶果点心放在竹榻的几上,摆放后与苏清妤道:“陆夫人且再等一下,大人他……在沐浴。”
沐浴?苏清妤眉头微拧,心中第一个升起的念头便是这人存心让她等待,就和两人刚刚重逢时那样。
“嗯,知道了。”苏清妤淡淡道,心里有些不高兴。
墨竹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下,什么也没说地转身离去。
墨竹走后,苏清妤也不敢再去偷看书案上的东西,她安安分分地回到榻上坐下,望着窗外被夕阳光笼罩的翠竹发呆,不知不觉间眼皮变得沉重。
就在苏清妤的脑袋差点往下栽去时,有什么东西伸过来支撑住了她的额头,苏清妤惊了一跳,一抬眼眸,对上傅清玄含笑的眼眸,瞬间清醒。
他的手捧着她的头,宽大轻盈的袖子飘来一股幽香。二人四目相对,像极了两人重逢时的那场景。
苏清妤心口微微震动了下,她连忙直起身子,扭头一看窗外,外头只剩下了晚霞余晖。
这人沐浴还真是久啊。
“抱歉,让你久等了。”他轻声道,随后转身走向书案。
他穿着一袭蓝白相间的宽袖大衫,及腰如缎的长发松松半挽,戴了竹节形青玉簪,背影雍容大雅,挺拔健壮。
苏清妤不觉眯了下眼眸,他突然发现,这男人的衣着打扮看似很低调,实则款式多样时新,且为精心裁制,他头上戴的簪子,仔细一看,也常常更换。
也许这人其实很爱打扮?
傅清玄轻撩衣摆,坐进书案前的椅中,“陆夫人,我好像今日没让你与你夫君来吧。”
他的手缓缓放到桌案上,修长白皙的指尖轻打着案面,目光定在她的脸上,一副准备算计人的模样。
这是苏清妤第一次觉得自己看穿他的心思,也许是因为他根本没想掩藏的缘故,“托大人您的洪福,我的夫君当上了吏部侍郎,我特地携我夫君来感激大人。”苏清妤掠一下鬓发,笑盈盈地道。
她说的是,她携陆文旻来,而非陆文旻携她来。
傅清玄微微颔首,脸上露出认真的神色,问:“所以陆夫人你打算如何感激我?”
苏清妤不觉愣了下神,只因他的话让她再次想起来,当初她放弃尊严跪在他面前,他居高临下接受她的跪拜,要她取悦他,还让她爬到了他面前的场景。
苏清妤目光黯了黯,认定他此刻不安好心,心中控制不住地涌起一股恼意,脸上却笑得越发明媚:“大人,想我怎么感激你呢?”
苏清妤慢悠悠地走过去,在他的注视下,镇定自若地主动坐到他的怀里,勾住他的脖子。
有了先前的事,傅清玄此刻并不觉得意外,放在案上的手,顺势揽住她。
“唯有将此身交由大人处置,以感激大人对我夫君的提携之恩。”苏清妤目光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的脸,而后缓缓地凑到他耳边,撩开散在他身前的一缕发,轻声细语道:“你是不是想听到这样的话啊?”她稍作停顿,才冷哼道:“你想得倒是美。”
说着张嘴猛地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不是调情,是死死地咬住,仿佛恨不得吃他的肉、饮他的血一般。
傅清玄身子微僵了下,却未推开她,放在她腰间的手反而越收越紧,待放松下来后,他还微扬起头纵容她咬得更深。
视线落在屋顶的梁子上,他眉头轻拧,目光却镀了一层昏暗不明的雾色。苏清妤的贝齿陷进他的血肉之中,他非但未感到痛苦,唇边反而浮起抹愉悦的轻笑。
苏清妤咬破了他的肌肤,尝到了些许腥甜,她一怔,被怨愤占据的脑子才蓦然清醒过来,于是赶忙松开了他。
看到他脖子上带血的牙印,苏清妤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人都不知疼的么?
苏清妤有些心软了,正打算说点什么,傅清玄的手忽然伸过来,捏住她的脖子,随后缓缓滑向她的下巴,逼迫着她扬起了脸,“这才是你在我面前应有的骨气,就像当年张牙舞爪打人那样。还要发泄么?”
苏清妤下巴被钳制着,看不到他眼眸里的火光,只觉得他的声音温柔似水,他的手紧紧掐着她,她没有心生恐惧,温热的触感反而带给她一阵奇异的战栗。
耳边一声轻响,她垂下眼帘扫过去,只见案上放着一根鞭子。很像是当年她抽打在他身上的那根。
苏清妤眼里闪过惊讶,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避讳着在他面前提起当年那件事,不想他竟主动提起。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已经还她一鞭不是么,还说过那事一笔勾销,那他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苏清妤心中纷乱如麻,想来想去,无果。忍不住又怒骂了他句:“狗官。”他就是存心让她不好过。
傅清玄不怒反笑,“我是狗官,那你是什么?”他靠近她的耳畔,轻语:“淫.妇?”
从傅清玄口中听到‘淫.妇’二字,苏清妤双眸圆睁,不敢置信,而后便是又气又恨,连他也跟着陆文旻一起作践她。
苏清妤伸起手就要打他,却被他一把抱起,放坐在书案上。
“狗官与淫.妇是不是天生一对?”他突然询问道。
苏清妤对上他深邃专注的目光,忽然怔住,脸没由来地一红,顿时恼羞成怒,“谁与你是天生一对,你滚开!”
苏清妤想也没想,就伸脚踢过去,若被傅清玄握住了脚腕,他使了个巧劲儿,苏清妤惊了一跳身子往后倒在案上,他随之倾身压过来。
“我是良家妇女,你是强占下属妻子的不要脸狗官!”苏清妤一边骂一般抓起一旁的书籍,砸到他的身上,尽管她有些生气,但她并未失去理智丢他的公牍,那书籍是他前日看的那本志怪。
傅清玄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好,我是狗官,你是良家妇女,我现在打算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