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一天,慕钰会成亲生子。
更何况,她心里很清楚,慕钰对她并无爱意,而且,以慕钰的能力,她其实并不能真的压制对方,只不过,对方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多生事端罢了。
她仗着的,不过是慕钰的心软,不会无缘无故拉一个无辜女子入局。
太后都这一把年纪了,她也没有自己为爱牺牲,亲自给喜欢的人生子的想法。
当初愿意怀上大将军的孩子,也不过是时局造就,为了权力。
她不想生,那自然得有人生才行,只要慕钰不爱上对方,太后觉得自己也能忍一忍。
当然,前提是让自己先得到慕钰。
一开始她对慕钰只是喜欢,可后来,看着对方的背脊越来越宽阔,身形越发高大挺拔,整个人如此耀眼夺目,太后就越发心痒难耐,她身为太后,高高在上,却求而不得,逐渐成了她心中的一个执念。
或许这一辈子,她都不能得到他,这个认知让太后觉得,如果两人能在一起,那么很多事情,她不是不可以让步。
“只要一晚。”
慕钰将太后不知何时摸到自己胸口的手再次拿下去,“太后说笑了。”
太后想说,自己是认真的,才没有说笑。
但看着慕钰波澜不惊的眼神,她又将话咽了回去,只是唇角的笑容却勾的更大了,她仿若自己不过随意调笑了一句一般,毫不在意的重新靠在了椅背上。
姿态懒散。
突然就没了兴致,“行了,没事慕大人就先走吧。”
“臣告退。”
看着慕钰当真没有任何言语就离开了,太后心头顿时怒火中烧。
起身狠狠地将周边的东西砸在了地上。
慕钰听着身后传来物品摔碎的声音,身形一顿,而后继续离开了。
之后的一段时日,朝堂上并不安分。
皇帝说好了要跟太后讲理,当然不会无疾而终,他已然是皇帝了,明白自己的权力所在,先前和太后的争吵既是发泄心中的情绪,也是一种警告。
太后若是答应了就没事,但不答应,他自然有办法让人答应。
这不,皇帝就开始对太后那一派系的人动起手来了,太后这个人在乎的东西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很快,那些人在她面前的求情,就把她弄得心烦意乱起来。
她也不是没想过反击皇帝,但直接被慕钰给挡了回去。
太后都给气笑了,“哀家如今都是因为谁才遭的这些罪?”
结果倒好,慕钰将皇帝给护得紧紧的,生怕人家受了半点欺负。
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啊?
在皇帝的紧逼下,太后松了口,将压力重新还到慕钰的身上,她知道慕钰不会成婚,不过是一句话而已,说了也就说了,等慕钰真要敢成婚,她直接动手也就是了。
她是皇帝的母妃,到时候皇帝还真能将她如何不成。
“钰儿,太后那边解决了,咱们再重新说说你跟大公主的事吧。”
看着皇帝亮晶晶的眼睛,慕钰:……
他无奈叹气,没想到太后竟然没顶住,想想自己那不厚道的做法,他觉得太后不愿意帮忙也正常。
但他可不会真的以为太后就此放手了。
于是他只能对着皇帝再次拒绝,“皇上,臣真的暂时没有成婚的想法。”
皇帝十分不解,“太后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钰儿你还有什么顾虑?”
眼看着皇帝又要开始思考,慕钰思绪一转,磕磕巴巴的开始说谎,“呃……其实……那个……就是、皇上,臣确实是有喜欢的人。”
好久没撒谎了,这一套说完,慕钰脸都不由得开始涨红了。
但也没办法,除了不想暴露仪贵妃之外,慕钰自己也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来隔绝未来这几年的催婚。
他现在已经二十五了,想也知道接下来皇帝肯定会重点关注他的婚事,哪怕今年躲过去,明后年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所以慕钰干脆想一劳永逸。
“只是,她的身份不太合适。”他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我们这辈子都可能不能在一起了。”
皇帝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慕钰还怕他深问,但皇帝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半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让朕再想想。”
慕钰:啊?
皇帝要想啥?
一晚上过去,慕钰知道皇帝想了什么了,对方看到他先是努力勾起笑容,接下来开口后又带着几分语重心长与恨铁不成钢,“钰儿啊,朕考虑过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的话,那便去做吧。”
慕钰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说的迷茫,什么喜欢,什么去做?
皇帝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定,“以后咱们各论各的,你还是朕的钰儿,太后、太后那边……”
他说不下去了,喋喋不休的开始抱怨着:“你说说你,这么好的儿郎,怎么就不长眼看上了太后那个老妖婆,她那个人心硬狠毒,就是看你年轻貌美才一直缠着你,等真的到手了,可就不一定还愿意依着你,你看看这些年她身边……”
慕钰脸上的表情瞬间裂开。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不是,这种事情,皇帝你竟然一晚上就能想通吗?
“不是。”
慕钰打断了皇帝,“我喜欢的人跟太后无关。”
“啊?”皇帝惊了,不是太后,那还能是谁?
多说多错,慕钰并不准备跟皇帝说太多,只敷衍着说道:“这事事关女子名节,恕臣不能说的太多。”
皇帝:到底是谁啊!
他忍不住追问,“可是那女子已婚?她对钰儿可也有感情?”皇帝琢磨着,要不要让那女子和丈夫和离,再嫁给钰儿。
大不了给那男子多些补偿,想来世间大多男子并不真的介怀。
更别说在委屈别人和委屈钰儿之间,选择很明显了。
慕钰差点想翻白眼,吐槽道:“她都成婚了,如何还能与我有感情?”
“那可不一定。”皇帝对自己养大的孩子很有信心,理所当然道:“只要你喜欢,谁能不为钰儿心动,你去跟那女子好好说说,到时候换个身份嫁过来也就是了,谅也没人敢乱说。”
慕钰:……
他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厉害。
好说歹说,总算让皇帝放弃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皇帝悻悻然只能算了,心里感叹,钰儿还是心太软了,从小到大,一直都没有变。
应付完皇帝之后,慕钰自觉这件事应该可以告一段落了。
但李嫔那边,却还没有结束。
皇帝再次来到李嫔宫里的时候,就看到一向温柔、善解人意的李嫔,难得的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呷了一口茶,问道:“出什么事了?”
问完他才想到,李嫔估计是在担心大公主的事情。
钰儿那边是行不通的,皇帝今日专程过来也是想跟人说一说这件事,天下的男子多的是,没了钰儿,他的女儿还可以再挑选其他人。
总能挑到一个t不错的。
他正要开口,就见李嫔已经开口说了出来,“皇上,自从前几日大公主在御花园见到了慕大人之后,就回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茶饭不思,这都已经好几天了,臣妾实在是担心。”
一边说着,李嫔一边拿起手绢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
皇帝一愣,这么说来,钰儿已经拒绝过大公主了,他也没想太多,只安抚道:“他们这些小年轻,有自己的想法,只能说是有缘无份,咱们也不能强行让人同意,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朕之后给大公主再选一个好的。”
李嫔心中一凉,看来慕钰已经在皇帝面前说过了这事,并且皇上还答应了下来。
她有些恼怒皇帝就这么放弃了,那好歹是皇帝女儿自己喜欢的人呢,若是连皇帝都不支持的话,她当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慕钰和大公主在一起。
虽然说大公主长相貌美,是但这世界,不缺貌美的人,不是光凭长相,就能轻易操纵他人,让人为之折腰的。
她轻轻啜泣了两声,知道事情的关键还是在皇帝这里,皇帝将人搂进了怀里,李嫔说着,“臣妾自然也知道,只是这感情的事情向来由不得人,看着大公主伤心难过,臣妾在心中也是跟着揪着,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
“若真只是慕大人自己不愿意也就罢了,可偏偏……偏偏……”
“偏偏什么?”皇帝望着。
李嫔说道,“慕大人是从永福宫出来就跟大公主表明了立场,这也未必是他真正的想法,请皇上看在大公主这么喜欢慕大人的份上,就帮帮她吧。”
说完,李嫔痛哭失声,她不怕皇帝听出这明显的挑拨之意,她只是一个为了女儿让女儿幸福而痛苦的母亲罢了。
皇帝还当真不知道有这回事。
对着李嫔安慰了几句,李嫔也适时止住眼泪,皇帝起身:“朕还有事要忙,下次再来看你。”
出了门,皇帝就问着身边的大太监王喜,“钰儿是什么时候在御花园见到大公主的?”
王喜回答了。
皇帝仰头看着远处的天空,这个时间,是他刚告诉仪贵妃想给钰儿和大公主牵线的那一天,也就是说,在他给钰儿说这件事之前,仪贵妃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将钰儿找过去说了。
那么紧的时间,几乎是前后脚发生。
可见仪贵妃有多担心钰儿答应了他此事。
“回养心殿。”皇帝抬脚走着。
他不怪钰儿没有告诉自己这件事,他知道,钰儿夹在他们两人中间肯定也不好受,给他说了的话,仪贵妃那边指不定会有不满。
他知道,在真正关键的时候,钰儿总是会向着他的。
这些小问题他便不去计较。
只是,他有些弄不清楚,钰儿到底是真的有喜欢的人,还是单纯不想把事情牵扯到仪贵妃身上,这才这么说。
想到仪贵妃,皇帝心情便不太好了,钰儿这孩子愿意为了仪贵妃付出这么多,帮着对方瞒着他,可仪贵妃为了自己的私心,就这么欺负钰儿。
明明钰儿和大公主在一起,也影响不了五皇子什么,但仪贵妃还是容不得半点风险,想要将钰儿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明明大公主的身份对钰儿是最有利的,他不信仪贵妃看不出来。
她把钰儿当成什么了?
那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任人摆弄的物件。
他希望自己养大的小孩永远有选择的权力,而不是被感情给桎梏着。
皇帝沉着脸,王喜跟在身后,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不知道这次这事要多久才能结束,只希望慕大人赶紧来皇上身边,只要有慕大人在,皇帝总是会心情很好。
在养心殿沉闷了许久,皇帝才去了永福宫。
此刻,从他脸上的神情中已经看不出来先前的勃然大怒了。
他平静的和仪贵妃说着,钰儿没有答应和大公主的亲事。
仪贵妃脸上盈着笑容,“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既然钰儿不愿意,再找一个他喜欢的就好了。”
皇帝身体往后一靠,眼神低垂,“哪里还有那么好的人出现。”
他嘴上说着想要给慕钰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假,但如果可以的话,皇帝也希望这个女子家世出众、才貌一流,他想要把最好的给自己最喜欢的孩子。
在先前,大公主一直都是他认为的那个人选。
仪贵妃说着,“依臣妾看,澋沅就很不错,
两人是师兄妹,她跟钰儿的娘亲、妹妹关系也处得好,两人在一起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澋沅,景王之女。
听到这个名字,皇帝眸色微变,不动声色的问着:“钰儿怎么说?”
仪贵妃没有察觉到皇帝的异样,“他说只是把澋沅当成小妹妹看待,不过,再过两年,澋沅也就成大姑娘了,她长相、学识都不输大公主,还和钰儿一样都喜欢学医,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虽然先前慕钰说过只把对方当妹妹,但是仪贵妃并没有放弃这个想法。
她觉得慕钰把人当成妹妹只是因为澋沅年龄确实不大,才十六岁,慕钰毕竟已经成年了,但再过两年,澋沅不就长大了。
搅和了慕钰和大公主的亲事,仪贵妃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她这些天一直在琢磨还有哪家的高门贵女足够好,但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落到了澋沅的头上。
知根知底看着长大的,真要比起来,大公主或许都比不上对方能够带来的利益。
话音落下,砰的一声巨响在屋子里响起。
仪贵妃吓了一跳。
外面的宫女听到声音,还以为是主子不小心摔碎了什么,连忙进来,却被皇帝给吼了出去,“滚出去!”
这下仪贵妃的神情也变了,她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哪里出了问题。
细细想来,从皇帝来到这里开始,对方就一直情绪不高,只是她以为对方是被政事折磨着才这样,现下看来,并不是如此。
她想,应当是自己让钰儿拒绝大公主一事暴露了。
皇帝确实是因为这个在生气,在听到钰儿明明不喜欢澋沅,仪贵妃却罔顾他的意愿,依旧想要撮合两个人时,就更加生气了,他质问着,“你到底觉得大公主究竟是哪里不好,李嫔没什么好家世,八皇子更是没有出众的地方,他们到底哪里能威胁到你了?”
现在是没有,但谁知道以后有没有。
李嫔敢提出和慕钰联姻的事,就足以证明对方内心潜藏着的野心绝对不小。
能在宫中混到嫔位,站稳脚跟,她不信对方是个简单的。
只是这种凭感觉的话,就不好和皇帝说起了。
说了也没意思。
仪贵妃沉默着没有说话。
皇帝的怒气还在发泄中,“……钰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不是你的傀儡,你明知道他对你很有感情,怎么还能这么对他?他到底有哪点对不起你了?”
说道后面,仪贵妃的脾气也忍不住了,跟皇帝吵了起来,“我怎么对他了,没了大公主,我不是在想办法让他和澋沅在一起吗?”
澋沅是郡主,比不得公主,但也不差。
“那能一样吗?”皇帝道:“你觉得大公主和郡主是一样的吗?”
“那是景王的女儿,你让钰儿和她在一起,到底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你自己?”
谁不知道,景王一直以来都可以算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因为钰儿,他恐怕早就已经出手对付景王了,就算是如此,到了现在,他依旧没有放松对景王的提防。
让慕钰和这样一个王爷的女儿在一起,到底是为他好,还是想要害他。
这样比较起来,还不如娶一个寻常普通百姓家的女子,好歹风险还小一些。
仪贵妃忍无可忍,嘲讽着说道,“钰儿在皇上你的心中,怕是连五皇子都比不上他一个小指头,那样的情况真的会出现吗?”
这也是仪贵妃无法理解的地方。
在她的心中,慕钰当然很重要,她同样对对方的感情很深,但这份感情,越不过她对自己亲儿子的感情,也越不过皇帝。
但在皇帝这边就不同了,仪贵妃怀疑,这满后宫的妃嫔加皇子合在一起,也抵不过慕钰在皇帝心中的份量。
她当然知道,慕钰帮过皇帝很多,说是国之重臣也不为过,但连亲儿子都比不上对方这一点,她实在无法认可。
若不是仪贵妃自认为自己还算眼明心亮,两人天天都杵在自己眼皮子底下,t她都要怀疑,皇帝喜欢的其实是男子,钰儿才是他的真爱。
皇帝自觉,那样的情况当然不会出现。
但他看着仪贵妃,久久没有说话,在他的沉默中,仪贵妃像是终于戳中了皇帝要害般,嘴角就要扬起笑容,却听到皇帝再次开口:“你真的认为,天下间有永远不失宠的臣子吗?”
仪贵妃的笑僵在了唇角。
是的,她不相信。
朝中的诸位大臣,乃至慕钰的弟弟慕照也都不相信。
这也是慕照一直很有危机感,想要自己往上爬的原因,他想有朝一日能护着哥哥。
古往今来,多少受宠的官员,尤其最典型的宦官,在得宠的时候,他们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他们在被皇帝遗弃的时候,下场也就只有那么惨了。
不得善终。
光是想到这个词可能会落到慕钰的身上,皇帝就感到心痛不已。
皇帝轻声说着:“既然你不相信,又为什么要这样呢?”
这样的钰儿,有个驸马的身份,才有了真正的保护罩啊。
皇帝说完,就离开了永福宫。
经历过帝妃二人争吵的永福宫,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胆颤心惊,保不准掉一根针都能被听到。
青婵走到仪贵妃在身边,看着呆呆坐在椅子上的仪贵妃,她担心的轻声喊了一句:“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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